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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叩她肩头的手有一搭没一搭的,很是漫不经心,不大像是想要她命的样子。
  空青抬手往肩上拨了拨,又朝车舆里看了一眼,许是那敲她肩头的手太过柔和了,她鬼使神差地应了一声:那便劳烦了。
  男子下颌一抬,上马车来,里边还宽敞,再坐上三位姑娘也不嫌挤。
  小芙和白柳面面相觑,两人俱是摸不着头脑。
  小芙压低了声讷讷道:我们若就这么走了,那姑娘怎么办,且我们就算到了篷州,也未必找得到姑娘呀,这长路漫漫,姑娘身边没个人照顾,可怎么行。
  白柳附和:是啊,现下在这皇城边上还能等一等,走远了许就再难碰上了。
  空青绷着脸转身,毫无征兆的把手搭上了白柳的肩,轻拍了两下。
  白柳才被鬼拍过肩,这几日一惊一乍的,现下这肩冷不丁被拍了两下,她浑身一震。
  空青小声道:它在。
  白柳肃然静声,究竟谁在,已不言而喻。
  空青上了马车,左右看了看,也不知自己究竟该坐哪里,可马车上并无她家姑娘的身影,这鬼总不会是在逗弄她。
  容离就坐在边角上,和华夙挨得极近,生怕旁人碰着自己,觉察出什么来。
  小芙和白柳也跟了上去,在马车上拘谨坐着,眼都不敢随意瞟。
  车轮子又滚了起来,刚要走,后边忽传来声音,有人扬声大喊:停步!
  牵着缰绳的男子不得不勒马停下,遮着窗棂的帘子上映着些许火光,当是有人打着灯笼来了。
  脚步声矫健,且甲胄还撞得叮当响,这一听来的就是官兵。
  容离皱起眉,侧头想往窗外看去,可惜帘子遮得严实,也不知外边的官兵是怎么了。
  华夙神色不悦,本来与一众凡人挤在马车上就很是委屈了,现下好不容易要走,竟还遭拦下。
  这些凡人,做起事来犹犹豫豫,还罗里吧嗦的,怕是不知事儿越多,命就越短。
  容离不明所以。
  华夙又道:我见过阳寿最长的凡人,不修法术,也并非日日吃金饮银,却偏巧活了近两百载,只因她不爱多管闲事,心宽,忧虑少了,自然便能长久。
  容离肃然起敬。
  驾马的两位男子齐齐下了马车,一人拱手问:不知大人们为何事来,方才过城门时,不是已一一搜查过了,可是还有疏漏?
  刚上了马车的三个丫头缩作一团,心道总不会是因她们上了马车,才过来拦下的。
  一官兵道:先前被请去周府唱戏的,可就是你们?
  壮些的男子拱手道:正是。
  我们大人有话要问,诸位怕是要耽搁一阵了。官兵道。
  男子摇头:无妨。
  说完他回头看向车舆,下车来,大人要问话。
  车上那戏班子里的两位姑娘面面相觑,身子还颤个不停,竟和白柳撞鬼时一样害怕。
  外边那男子又喊:快一些,莫让大人们等急了。
  两位姑娘眸光闪烁摇摆,似是犯了什么事一般,否则又何须这么害怕官兵。
  那官兵喊:马车上的都下来。
  两位姑娘齐齐朝刚上了马车的三个丫头看去,其中一人将食指抵在了唇上,颤着声道:咱们先下马车,若官兵未问起,你们便无须跟着一起去,就在这马车上等着。
  空青颔首,面色有些白,多谢。
  两位姑娘依次下了马车,许是帘子撩得开了一些,那站在下边的官兵瞧见了车舆里尚还有人影。官兵皱眉,伸出手中的长戟,企图将帘子撩起,一边问:车上还有人没下来么?
  底下戏班子里的几人俱是心头一紧,怕的不是被官兵发现他们马车上还藏了三个人,而是忧心这三位姑娘的来历。
  想来也是奇怪,这大半夜的,三个姑娘拎着包袱在官道上沾着,说是要去今旻探亲,实则三人连马车都没有,若是步行,也不知走上半月能不能走得到。
  眼看着那长戟就要把帘子挑起,容离忙不迭望向华夙。
  华夙垂眼看向那抓在她黑袍上那只白生生的手,不大情愿地抬起一根食指,一缕稀薄的鬼气从指间上逸出,袅袅如蛇,轻盈曳动。
  那鬼气朝官兵的眼蒙了过去。
  长戟将帘子挑起,官兵探头看了一阵,又收回了长戟,嘀咕道:怎么回事,方才不是看见了人影么,怎又没了。
  大晚上的,不是眼花便是撞鬼。
  那官兵手一抖,差点把长戟丢了出去,对着那戏班子道:你们跟我来。
  四女两男面面相觑,谁也不知为何这官兵好似没看见车舆上有人。
  车舆上,华夙手指一勾,将鬼气收了回来,淡声道:这不就看不见了么。
  三个丫头哆嗦了一下,纷纷凑到了窗边,小心翼翼掀开帘子往外看,只见那几个官兵带着戏班子走回了城门里。
  你们出城作甚。一个柔弱轻细的声音冷不丁响起。
  三人本还直勾勾地望着车舆外,听见这声音纷纷扭头,一转身,便看见自家姑娘正在边上。
  这马车上无端端多了个人,饶是这人是自家姑娘,也把她们给吓着了。
  白柳倒吸了一口凉气,差点又厥了过去,忙不迭抬手摁住了自己的人中,眼瞪得直直的。
  姑、姑娘?小芙目瞪口呆,她愣了好一阵,小心翼翼伸出一根手指,碰在了容离的手背上。她被吓得手指冰凉,容离的手虽也不暖和,但却是温温的。
  在感受到这温热后,小芙松了一口气,热的,姑娘还好好的。
  容离差点被她这傻乎乎的样子给气笑了,你还盼着我变凉呢。
  小芙连连摆手,哪会呢,我、我这不是害怕么。
  容离朝空青看去,轻声道:我方才想了一阵,究竟要不要带着你们一块儿走,可若是不带,你们这三个丫头也未必还会回皇城,你们三人若去篷州找我,我又寻你们不见,还不知如何是好。
  空青一愣,不由得摸上自己的肩头,方才,是、是那位么。
  容离点头,是她。
  空青屏息,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生怕说错什么话将那位给冒犯了。
  华夙靠着车舆哂了一声,倒不必这么惊怕,我挑嘴,可不吃人。
  容离装作没听见她的话,对这三个丫头道:一会到了临近的镇上,便去寻辆马车,不必再叨扰劳烦旁人,此前切记,莫要透露你们是从祁安容家来的。
  空青一知半解,那些官兵当真在
  容离颔首,慢声道:敷余的探子扮作篷州镖局的人混进了皇城,现下篷州镖局里一众人不知所踪,容齐亦不知去向,官府猜疑四公子与敷余勾结,若他当真做了这等事,我便不能幸免。
  这可不是什么小事,饶是大字不识的,也该明白这是叛国之罪。
  小芙瞠目结舌,难怪单家老爷和夫人得知你要去篷州寻四公子的时候,那般担忧惊怕,还想出府寻你。
  容离垂下眼,此番她辜负了单家的一片好心,明知有险,偏向虎山,想来还有些愧疚。
  白柳摁着人中,忍着好让自己不哆嗦,既然如此,姑娘为何还要去篷州,四公子若当真投敌,那、那姑娘岂不是去自投罗网?
  说完,她狂摇了一下头,此事本与姑娘无甚干系,四公子当真没有担当。
  容离轻叹,其实也说不准他究竟有没有投敌,也许是敷余人将镖局一网打尽,才借其身份混进了皇城,容齐他
  那不就更不应该去了,去了能做什么。小芙着急抓住容离的手。
  容离垂眼看向自己被抓住的手,总觉得身后有一道凛冽的目光斜了过来。
  她把手抽出,轻拍了两下小芙的手背,摇头道:要去的。
  你不寻个合适的缘由,她们怕是要把你拴在这儿。华夙不咸不淡道。
  容离思索了一阵,唇边噙起一丝极淡的笑,淡到好似裹挟了几分哀愁,她本就病气沉沉,这皱着眉头一笑,更脆弱了几分。
  她慢声道:若他投敌了还好,若是被敷余人害了,我得将他的尸骨带回来才行。
  小芙听愣了。
  容离苍白的唇一动,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先前在容家时,大姑娘和那四公子也极少碰面,两人若是恰好撞上,顶多点头示好,再无别的话好说,哪来的什么情谊,甚至比萍水相逢的人还要寡淡。
  可容家步入如今田地,世上还能与容离有血脉关系的人已是寥寥无几
  小芙想了一阵,将自己说服了,说不定姑娘当真舍不得四公子,到底是自小一起长大的。
  空青神色沉沉,可到了篷州又该如何,总不能像无头苍蝇那般找。
  那也得先到篷州。容离道。
  华夙屈起一条腿,银线绣边的鞋撘在木板凳上,鞋边干净,走的路不少,可却连丁点尘土也不沾。她下颌微微抬着,漫不经心将这三个丫头俱扫了一眼,你当真想带她们去篷州?你在祁安多时,许不明白战乱究竟是如何个乱法,到了篷州,我只能保你,可无暇护住她们。
  容离也在思索,若非这三个丫头跟出来了,她大可以毫无顾虑地走,可偏巧这三个丫头不让人省心。
  还未思索出个法子,脚边的竹箱里嘤嘤响着,好似有什么东西在弱弱地叫唤。
  容离垂头,心底一喜,连忙弯腰打开了竹箱,只见垂珠在箱子里无精打采地叫着。
  你们竟把它也带出来了。
  小芙小声道:若把它留在单家,也不知单家会不会待它好。
  空青道:出来时喂过一次,还带了些鱼干,这一路饿不着它。
  容离摸着垂珠的毛茸茸的脑袋,心软得不得了,现下这猫的目光还软乎乎的,若被华夙占了躯壳,可就没有这么乖巧了。
  华夙轻轻嘁了一声。
  垂珠陡然噤声,动也不再动。
  过了一会,被带走的戏班子回来了。
  听见脚步声,小芙匆忙扭头,姑娘,他们回来了。
  华夙唇一张,呼出一口鬼气。
  眨眼间,马车上哪还有容离的身影,就跟从未来过一样。
  两位姑娘上了马车,纳闷道:官兵问了些话,问那日听戏的除了周家的人还有谁,我们不敢乱说,只道单家的老夫人也在。
  另一人道:那官爷还问,可有见过从祁安来的人,咱们光唱戏,哪知道听戏的是从哪儿来的,这一日日的,这场赶完赶下一场,听戏的人多了去了。
  这单家的事,还是得去问单家,听那话,好似官府当真派人去了单家,只是什么都没有搜出来,只说单家有个空着的院子似乎住过人。
  听他们说,单家大姑娘也不知是脑子坏了还是怎么的,竟说那院子住的不是人,是鬼,所以搜不到人也实属应当,前段时日她还找了道士去做法,只是那道士还未施法便被吓走了。
  明明是被赶走的。华夙一嗤。
  容离闷声不言,想不到单挽矜竟未将她供出去,也不知是不是怕自家受牵连,不过想来这妹妹的心本就不坏,只是太耽于争宠。
  小芙、空青和白柳正襟危坐,缄口不言。
  发上插着花的姑娘道:说起来,方才那官兵不是挑开了帘子么,怎好似未看到你们?
  作者有话要说:=3=
  第89章
  若能看见,那便怪了。
  小芙干笑了两声,看见了,还同咱们相视了一眼,但他未说什么便走了,奇怪。
  白柳端坐着颔首,不敢多说,眼珠子悄悄往容离方才坐的那儿转,唯恐这戏班子里的姑娘一个不留神就坐到自家姑娘身上去了。
  空青倒还冷静,许是觉得咱们与周府单家的事无甚干连,就未叫去问话。
  那发上插着花的姑娘一想,觉得有些道理,便未追问。
  马鞭一甩,拉着车的两匹骏马又嘚嘚声跑了起来,前边驾马的班主说道:说来也是奇怪,周大人和那单家难不成是犯了什么事,可听他们所言,又似乎搜不出什么东西,别把人给冤枉了。
  车前坐着的另一位男子道:哪知道呢,不过这段时日皇城里事还真不少,城中有人在传,敌国的探子混进了城中,似乎还杀害了无辜百姓,也不知是真是假。
  我倒听说,混进皇城的是敷余人。
  敷余?若是敷余,那想保下篷州,可就有点悬了。敷余虽是小国,可向来英勇善战,此战
  小芙和白柳紧紧靠在一起,平日里互相看不对眼的两人,现下就跟双生子一般,分都分不开。
  戏班子里两个姑娘坐着坐着便要躺下,这一躺,腿就要伸到容离面前了,容离浑身僵着,慢腾腾缩了一下腿。
  小芙灵机一动,连忙道:这一路上免不了颠簸,你们似乎也未带软枕,不如枕着我的腿。
  那刚要躺下的姑娘发上戴着簪花,她愣了一下,踟蹰道:这怎么好意思。
  无妨,都是姑娘家。小芙又道,就差没把人家脑袋往自己腿上按了。
  簪花姑娘甚是困倦,眼都快睁不开了,坐着时东倒西歪的,属实难受,想了想还是勉勉强强地坐了过去,微微缩着身,头枕上了小芙的腿。
  小芙松了一口气,也不知自家姑娘现下这模样能不能被旁人碰着,若是可以,这两位姑娘一不留神碰到了点儿东西,免不了哇哇大叫,还以为自己撞鬼了。
  容离交叠起腿,仰头看见剥皮鬼正攀在顶上,墨黑的头发自上垂落,在这戏班子另一姑娘的脖颈后有一下没一下地曳动着。
  那姑娘抬手往自己后颈一摸,讶异道:脖子怎么痒起来了,怪事。
  说完,她侧过身,着急道:快替我看看,是不是长了什么疹子。
  她身侧那戴着簪花的本都躺下了,现下不得不坐起,往她后颈上摸了摸,纳闷开口:什么也没有,怎会痒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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