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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光落在你的脸上,唯有我一个人的青春,
  在遇见你的时候已经兵荒马乱。
  01.
  醒来的时候是在温暖的床上,被子安稳地掖在下巴处,我搔了搔头发,窗外的雨已经停了,窗玻璃留下点点的淡淡泥水印记。
  我洗漱完毕换好衣服尽量让自己看起来自然一点,可是当我走出房间的时候却发现客厅里只有信信一个人在吃着不知道哪里来的皮蛋瘦肉粥,骆一舟不在。
  被子叠成方块字,与枕头整整齐齐放在沙发的一角,茶几上的烟灰缸盛了半缸烟屁股。
  "呀,这么早醒,不是没课?"信信十分没有形象地喝着粥,声音堪比昨晚的大雨。
  我不好意思告诉她我失眠了,只好迅速转移话题:"你出去买粥啦?你怎么也这么早。"
  可是信信是谁,她是人精,她"哼"了一声,对我嗤之以鼻:"粥是骆一舟买的,至于他人呢?我不知道,估计有课吧。呵呵,你真的不记得你昨晚怎么回到床上的?"
  她的语气暧昧,咬字不清,我瞪了她一眼,愤愤地抢过她手里的碗,喝了一大口已经凉了的粥。
  粥凉了,人也走了。
  信信喝完粥后又裹了被子睡回笼觉,我早上没有课,于是便回杂志社上班。
  一路上,我的眼皮不停地跳,我想我该不会是又要倒霉了吧,我最近没有做什么亏心事呀,刚刚我还给孕妇让了座,上帝应该有戴眼镜的。
  当我走到杂志社的大门的时候,我终于知道了我的不安是从何而来,整个办公室弥漫着森冷的低气压。
  林小婉的办公桌上乱糟糟的,我昨晚刚放上去的那份文件也给她扫到了地面上,而她站在那里不停地翻找着什么东西,几个实习生都战战兢兢地站在那里,目不转睛地看着林小婉。
  就连从来都没有在中午前上班过的老黄也破天荒地坐在旁边的椅子上,一根一根地抽着烟,神情烦躁。
  整个办公室烟雾弥漫,我推开玻璃门,整个办公室的视线"唰"地朝我扫了过来,我问站得最近的和我比较要好的实习生张柠:"怎么了?"
  "林组长的ipad昨晚放在办公室忘记带回去了,今天早晨来了就发现不见了。"张柠小声地在我耳边说,林小婉在这个时候突然转过头来看了我们一眼,然后继续翻找着东西。
  另一个组长在旁边说:"会不会是给某些人顺手顺走了?现在防人之心不可无啊!"说着瞥了我一眼。
  我没有搭理她的冷嘲热讽,绕过他们朝我的位置走去。我的桌子上也是乱糟糟的,看样子已经被翻找过一遍了。
  可我没有想到,我刚打开上了锁的抽屉,便看到戴着粉红色保护套的ipad安静地躺在我的抽屉里。
  我的脑子里此时浮现的是:阴谋,陷害,狗血
  "啊,栗欢你"
  我转过头去,张柠捂着嘴巴站在我身后,指着我的抽屉,一脸不可置信。
  林小婉、林组长和办公室的人都围了过来,一致地看向了我的抽屉,而我就站在那里,保持着那个姿势,一动不动。
  雨后的天空依旧是阴暗的,开着日光灯的办公室明亮透彻,却蛰伏着比黑夜还有阴森的暗黑。
  这就像一个编织好的网袋,只待着我一只脚踩下去,对方便可以拉紧绳子,收口。
  "栗欢,你还有什么好解释的吗?"
  "没有。"
  "没有?你确定不是因为看到别人的东西就眼红?或者是说林组长平时对你比较严,怀恨在心?"
  "对对,谁不知道这个ipad是她男朋友送的,她有多么看重!"
  林小婉站在我的面前,声音有些颤抖:"你为什么要偷我的东西?"
  "我没有做。"我仰起头看着林小婉,一字一顿,"我没有做,又有什么好解释的。"
  我想是我的神色太过肃穆了,我想是我的语气太过僵硬,我想是我太不入戏了,我此时应该哭着抱着他们的大腿哭着说我不敢了再给我一次机会,但是我没有,我只是用力地挺直了我的脊梁,大声地对着她们说着:"我没有,我没有就是没有。"
  林小婉像气极反乐一般,笑了出来:"好好好,没有没有,我找老黄定夺去。"
  "嘭——"
  "够了!"
  一直没有说话的老黄用力地拍了一下桌子,桌沿的那个他最喜欢的青花瓷烟灰缸应声而落,在地上碎成几块。
  他的声音却是和缓的:"栗欢,你现在还有没有什么好解释的?"
  我咬紧了嘴唇,但是我没有哭,我只是不停地重复着那句话。
  "我没有。"
  "我没有。"
  "我没有。"
  林小婉冷笑了一声:"送警局吧,看她认不认!"我猛地抬起头瞪大了眼睛看着她,她的脸上除了嘲讽便是阴毒的笑。
  周围附和的声音越来越多,我就像猛地被人从悬崖上往下推,不停地下坠下坠往下坠,却无法落地,又像把心悬在吊钟上,随着钟摆不停地摇晃。
  我只要想着又要走进那个阴冷潮湿的地方,我便如窒息一样难受。我就像等待行刑的犯人一样,前方没有任何讯息的黑让我感到恐惧,我就这样被推搡着往前走,小心翼翼,一不小心又会跌进万丈深渊。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终于听到了判决声。
  老黄说:"栗欢,你走吧。你是信信介绍过来的,我不想让你太难堪。"
  林小婉和她的爪牙开始嚷嚷了:"凭什么啊,社长,就这样让她走太便宜了,以后谁都可以当小偷吗"
  "够了,"老黄指着门口,大喝一声,"你走吧。"
  我没有将这件事告诉信信,我以为这就像被蜜蜂蛰到了一样,痛过便好,再伤再痛不过留下一个肿包。
  可我完全没有想到这个肿包会在两天后开始流脓,甚至腐烂。
  所以,我完全没有去猜想为什么那一天走在我身边的人那么多,为什么那一天不停有人在我背后笑,为什么那一天有那么多人掉了东西回来捡,直至我走到了大礼堂的门口,看到公布栏上面贴的那巨幅的大字报,我才恍然明白过来,原来没有那么多的偶然,有的只是难堪。
  公布栏上贴着一张巨大的横幅,上面印着我的照片,巨大的红色知音体吸引了每一个路人的注意。
  一个女大学生的背后,隐藏了多少不堪的过往?红尘中谁来为她的过错买单?
  "栗欢,b市人,16岁进了少管所,而18岁依旧死性不改,借着去杂志社打工的机会窃取了杂志社的笔记本电脑"
  我看着那一行行黑色的字体,突然感觉到头晕目眩,可是我没有倒下去,因为我知道,我的背后空无一人,没人可以支撑我。
  02.
  我就像行尸走肉一样,脚步虚浮地踏在这个我曾经陌生又逐渐熟悉起来的城市。
  只是一天之内,我便成了整个学校的风云人物,几乎没有一个人不认识,没有一个人不知道。
  我是栗欢,我是他们口中的少年犯栗欢,我也是他们口中的小偷栗欢。
  我走在校道上,不停有人对我表示鄙视,用他们的眼睛嘴巴以及四肢,我并没有哭,我只是挺直了脊梁,继续走着我的路。
  可是我没有想到,就连系主任和德育处的老师也找到了我。
  "栗欢,你之前的表现一直很好,你在少管所的事情学校当初也是知道的,招收你进来便是相信你会改变。"系主任挺着大肚腩,口气熏得我险些晕倒,"但是近来的表现实在是一般,先是代考,被抓到后学校看你表现良好没有给你通报批评,你现在又整出了这些幺蛾子"
  "我没有。"
  "什么?"他微微靠近我,对我露出一口大黄牙,"你说什么?"
  "我说我没有做!我没有!"我就像疯子一样对着他大吼,"我说了我没有,为什么你们就不相信我!我没有!"
  他显然被我吓到了,愣了一小会儿最后叹了口气:"这件事情学校会酌情处理,你先出去吧!"
  可我没有想到,这件捕风捉影的事情最后的酌情处理便是开广播通报,说作为一个大学生要行为端正不能做有损学校声誉和个人人格的事情,也不要人云亦云。
  我没有听到我的名字,但是我却像被人拿着锥子戳入了心脏,每一个呼吸都是疼的。
  我站在大礼堂的门口,寒风猎猎,看着他们一下一下用力地将大字报撕去。
  大字报撕去了,可风言风语却更加鼎盛了。
  "哟,你说那个栗欢是不是真的偷东西啊?"
  "谁知道啊!不过学校都记过了啦!"
  "哈哈,如果没有问题她怎么可能被通报,是不是?身正不怕影子斜!"
  就在我们的专业课上,老师在讲台上讲得口水四溅,底下的传闻也未曾平息。
  我努力挺直了脊梁,让自己把精神集中在手中的英语书上,可是耳朵和脑子还是不停地接收到后面传来的信息。
  林小唯就坐在我的身边,她什么话也没有说,她亦没有跟着人群一起调笑吵闹,但是我知道此时她的内心中有多么的骄傲。
  我的泪水一滴一滴地打在我的课本上,把那一个个铅字字体都模糊掉了,我伸出手去擦,可是纸张都破了,也没有擦去那屈辱的水迹。
  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直到有人轻轻地推了推我的肩膀,我才知道原来已经下课了。
  我揉了揉眼睛抬起头来,看到一个平时很安静的叫徐文怡的女生涨红了脸站在我的面前,她支支吾吾地喊了我的名字,却许久挤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我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那么颤抖:"怎么了?"
  "那个,你知道我的钱包在哪里吗?"她的脸更加红了,眼睛不敢看向我。
  我猛地站了起来,椅子与桌子碰撞发出一声巨大的声响,周围的人都朝我们望了过来。
  她的声音提高了不少,但还是怯生生的,看上去更像是我在欺负她:"我刚刚去上厕所,回来钱包就不见了,她们让我问你来的!"
  我还没有来得及开口,便听到林小唯的声音:"搜身吧,搜身吧!"
  附和声随之响起。
  "对对,谁知道她是不是偷习惯了,都偷到班里来了!"
  "搜包"
  我拽紧了我的书包,我的喉咙有些沙哑,这让我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歇斯底里:"凭什么?"
  可是我终究敌不过那么多双手,只能看着她们将我包里所有的东西都倒到了桌面上,再不停地翻着,企图从里面翻出一个钱包来。
  可是抱歉,里面除了几个本子一支笔和一个零钱袋之外,什么也没有。
  林小唯对着我耸了耸肩,说了声没有。徐文怡低着头,小声地和我说了句对不起,却马上被一个女声反驳:"干吗要说对不起,她有案底你又不是不知道,说不定藏到了别处"
  我没有说话,我只是低下头来整理好自己的东西,然后背着我的书包,一步一步艰难地朝门口走去,所有的人都朝我行注目礼。
  我犹如踏进荆棘丛,没有回头路,只能一步步不停地缓慢地前进,即使痛之入骨。
  我并不喜欢梧桐树,它们太高了,把阳光都遮挡住了。
  我站在第七棵梧桐树下,鸟儿倦怠地停在树枝上,影子斑驳地落在我的脚下,我抹了抹眼睛上的水花,逆着阳光开始奔跑起来。
  左边是回绿叶小区的路,我最终却折向了右边,我不知道自己走了许久,我没有拐弯,没有回头,就这样不停地走着,直到站在了写着"火车站"三个大字的建筑物前面。
  这是这个城市最喧闹的地方,有背着大包裹提着红白蓝胶袋的民工,有母亲抱着嗷嗷哭泣的小孩,有衣着光鲜背着笔记本电脑的白领,唯独我是异类。
  人潮拥挤,人声鼎沸,我站在售票窗口对售票员说:"我去b城。"
  可是就在她即将将票撕下来的时候,我突然想起了我的父母,他们担忧的眼神让我感到恐惧,我急忙喊了一声,先等等。
  我坐在沉闷的车厢里,火车头沉重地喘着粗气地发动了,像一头疲惫不堪的老牛,不停地在我的耳边低吟着。
  我捂住了耳朵,却依旧不能阻止那些嘈杂的声音朝我袭来,它们就像一只只小小的蚊子不停地在我耳边盘旋飞翔,而我却抓不住它们的翅膀,只能咬紧牙关接受它们的挑衅。
  我带着一个包包与身上仅有的一百块钱,踏上了征途,走向了一个完全陌生的城市。
  就像我当初从b城来到s城一样,我即将从s城去向w城。只是那次是逃亡,而这次呢?又是怎么样?
  我将头靠在了座椅上,听着火车轰隆隆地穿过隧道,睁大眼睛,却无法在黑暗中看清自己。
  我逃跑了,我想逃离这个可怕的城市。
  03.
  我坐了八个小时的火车,在火车上,我仅仅吃了一个面包喝了一瓶矿泉水。
  这是一次失败的出逃,我没有准备干粮与盘缠,只是带走了自己与装着手机、本子、笔以及一百块钱的包包。
  抵达w城,已经是夜晚,华灯初上,火车站人来人往,喧闹无比,却无人是我的同伴,没有人可以给我依靠。
  当我又冷又饿地站在这个陌生的城市的候车站的时候,我很害怕,我很想哭,可是我却不能哭,只能裹紧了那身被汗水湿了又干的衣服,反手抱紧了自己。
  衣袋里的手机还在不停地震动着,我就这样让它不停地震动着,或许可以减轻我的不安。可屏幕显示着"你的电量已不足",只是几秒钟的事情,屏幕上的"骆一舟来电"突然就变成了一片黑暗,任由我再怎么按下开机键,它都无动于衷。
  我在这个陌生的城市浪荡了许久,我的脚又酸又痛,或许已经肿了或起了水泡,可是我还是找不到可以下榻的旅馆。
  我就像一叶小小的扁舟,在大海不停地漂泊着,不知何时会被海浪打翻。
  夜晚十一点钟的时候,我在便利店买了一碗方便面以及一份报纸,就坐在人来人往的便利店门口吃了起来。
  灰尘很大,周围的人都朝我投来诧异的目光,可是我一点也不介意,只是不停地往口中塞着方便面,而眼泪却无法止住,一滴一滴地打在塑料碗里。
  我膝盖上的那份报纸依旧有我最喜欢的more的专栏:当你在最困难的时候想到的那个人,如果不是你的父母不是你的家人,那么就是你的爱人了,即使你从来都没有觉得自己爱他。
  虽然我十分不想承认我此时想到的人是骆一舟,可是他却像驻扎在我脑子里一样,挥之不去。
  我不停地用手拍打着我的脑袋,不停地摇晃着我的头,看起来就像脑残脑缺脑抽风,甚至有男生拉着他的女朋友,悄悄地将她护在怀里:"小心点,别被疯子伤害到你。"
  而下一秒,我突然号啕大哭了起来,就在这个陌生城市的街角,我哭得就像一个疯子,可是没有一个人可以给我肩膀依靠,没有对我说:"嘿,我保护你,不会让人伤害你。"
  就在便利店老板瞠目而视准备拿扫把把我赶走的时候,一只手轻轻地拍了我的肩膀,我抬起头来就看到一块白色的一尘不染的纯棉手帕,以及一张同样干净的脸。
  漆黑的天空就像突然被撕开了一条小缝,慢慢地透出细密的光来。
  我听见那个男人用好听的声音说:"擦擦脸吧,哭得好难看。"
  我们总是希望在最需要的时候出现在身边的是心里面的那个人,可是现实往往总是事与愿违。
  s城最多的树木是梧桐,而w城最多的树木是香樟。
  高大而浓密的香樟与路灯平行,厚重的叶子盖住了路灯昏黄的灯光,使这个城市更加幽深与神秘。
  而此时的我就站在这片浓密的香樟树下,看着这个好看的男人,他碰了碰他好看的嘴唇然后说出并不是很好听的话,他说:"需要去我家吗?"
  我瞪大了哭得红肿的眼睛看着他,心里十分不解为什么现在的猥琐男人披着如此贵重的皮说出来的话却依旧猥琐,我狠狠地将手中的包砸向他,然后准备跑,却被他下一句话硬生生地截住了脚步,他捂着肚子同我一样瞪大了眼睛,不解地问:"你为什么打我,我只是问你需不需要我的帮助,如果没有地方住我可以带你去我家。"
  这是一个二十四五岁的男人,穿着白色的范思哲衬衫与灰色的外套和一条黑色的牛仔裤,很高很瘦,皮肤很白,睫毛很长,薄薄的嘴唇微微抿起,这是一个很漂亮的男人,如果不是此时他的眉目已经皱成了一团的话。
  他的确不是猥琐的大叔,更像是大学里年轻的导师。
  他把我的包递回给我,依旧微微地弓着身子,一只手按着肚子。
  "抱歉,我刚刚以为你是"我抱紧了我的包,努力想着我该如何告诉这个男人我以为他是个变态,以为他要对我做什么不轨的事情,可是他没有等我开口,便轻声地打断了我:"你需要帮忙吗?你看起来不是很好。"
  他叫陆良,他亦不是w城的人,但是他在这边有一栋房子。
  我没有与陆良回家,说不清是我的防备心太强烈还是我在害怕某些事情,他看起来就像是一个有钱人,第一次见面就要带我回家,我不怕他是坏人,难道他就不害怕我是坏人,或者,是小偷吗?
  他一点也没有生气于我打了他,也没有因为我拒绝跟他回家而走人,只是领着我去了一间大排档,点了满满的一桌菜,对着我说:"吃吧,你饿了。"
  或许是饥饿麻痹了我的大脑神经,我竟然一点也不怕他是现在准备把我喂饱然后再把我吃掉,而是拿起筷子对着这热乎乎的饭菜开始狼吞虎咽起来,就像饿死鬼投胎一样。
  陆良坐在我对面,有一口没一口地陪着我吃东西,然后试探性地问我:"你是离家出走的小孩吗?"
  我真的是被他的饭菜收买了,或者是压抑了太久,只有对着陌生人才有倾述的欲望,我边吃边哭边告诉他我所有的事情,从骆一舟到梁子聪到信信到林小唯姐妹的陷害,到我自己因为不敢面对现实而逃到这个城市来。说到最后我又开始抽抽搭搭地哭得更厉害。
  大排档的老板娘与便利店的老板一样,开始对我们怒目而视,最后陆良没有办法,只好带着我离开了。
  他带着我走了很远的路,深夜的城市起了风,我打了个喷嚏,他脱下了他的外套披在我的肩膀上,然后在街角席地而坐,如此不拘小节。
  我十分心疼他那条裤子,本想给他我手中的报纸垫屁股的,最后想想还是作罢,把报纸收进了包包里。
  他似乎也看到了我的小动作,一下子就笑了:"不过是一张报纸,怎么如此珍惜。"
  "那不一样,你不懂,more曾经给了我很大的帮助,我不能拿他垫屁股。"
  他一下子就笑了,露出一个浅浅的酒窝来。
  那笑容看起来很温暖,用一句很俗气的话来讲,就像黑夜里的星星一样。
  在这个陌生的城市,这个寒冷的夜晚,我和这个叫陆良的男人敞开了我的心扉,告诉他有关于我的故事,以及那些不为人知的过往。
  他就安静地坐在我的身边,用手轻轻地揉了揉我的头发说:"一切都会好起来的,生活不是小说,没有渡不过的难关,认为无论多曲折的路,总能走到尽头。"
  我抬起头来看着他,路灯下他黑漆漆的眼睛就像两颗明珠一样。他似乎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动作太过亲密,猛地收回了手,有些尴尬地对我说:"不好意思,你有点像我的妹妹,所以我"
  即使是夜色朦胧,我仍旧可以看见他因为尴尬而涨红的脸。其实我只是觉得他的那个动作,是骆一舟最喜欢做的动作,我又忍不住想起了他。
  我也挠了挠头发,扯开了话题:"你妹妹呢?"
  "死了,车祸。"
  他脸上没有悲伤,仿佛说的不是自己的事情。
  04.
  "回去吧,很多人会担心你的。"陆良抬起头看着蒙蒙亮的天空,眼神有些涣散,"很多是事情现在不在乎,可是等你在乎的时候却来不及了。"
  只是这样一句话,便让我像心肌梗塞的病人一样,心脏无法抑制地疼痛起来了。但是那些缠绕在心中的打了死结的绳索,却一下子解了开来,豁然开朗。
  我从包包里掏出手机,可是它依旧安静地躺在我手心,一动不动,也没有光亮。
  "我的手机没有电了,你能借我吗?"
  "我没有手机。"
  "啊?"
  这个一身名牌,戴名表的有钱人此时告诉我:"我没手机,我从来都不用手机。"
  于是我只能等到天亮,然后去了卖烟酒的小卖部打了个电话给信信,电话刚接通,信信的大嗓门便响了起来:"喂?"
  我有些哽咽地喊了句"信信",电话那头却什么声音也没有。
  好一会儿,信信才咆哮了起来:"妈逼的王八蛋,你现在在哪里?你知不知道全世界都在找你,你死去哪里了,还不给我回来?"
  "我在w城。"
  陆良站在我的身边,晨曦照在他身上,衍生出万丈光芒。
  "好好生活,如果有事,可以来找我。"他从衣袋里掏出纸和笔,在上面写了一个地址和他住宅电话,然后放在我的手上。
  字体纤长,犹如雕刻在纸上一样,我小心翼翼地放进包包里,小声地对他说了句:"谢谢。"
  信信在中午时分抵达w城的,她风尘仆仆地从一辆我叫不出名字却一看就是名车的银色车上跑了下来,我站在那里,看着她朝我跑来,想去抱她,她的手却狠狠地拍在了我的脑袋上。
  "你个王八蛋,遇到什么事就跑,你有没有想到别人会担心啊!你个"她又抄起了手,我以为她又要打我,急忙用手抱住了头,却跌进一个凶猛的怀抱,信信用力地抱住了我,我的脖子凉凉的,一摸,是她的眼泪。
  我的眼眶亦是湿漉漉的,抬起头来,却看见车的驾驶座上走下一个熟悉的身影,可是他没有向我走近,就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地看着我,嘴唇蠕动了一下,没有发出声音,我却读懂了他的口型,那是我的名字。
  "栗欢。"
  多年之后,你终于明白了当初我的念念不忘,但是在这个时候,这些事都已经和你无关了。可是为什么我还是不想遗忘?
  我坐在副驾驶室里,w城的风景不停地往后退,骆一舟就坐在我的身边,一只手扶着方向盘,一只手握着我的手。很用力,将我的手握得生疼。
  我没有挣开,就这样被他握着。他的侧脸依旧那么好看,下巴却有着青色的胡楂,衣服也有明显的褶皱,看起来他很是疲惫。
  "骆一舟,我"
  "住口,你不要说话,不然我会想掐死你!"他恶狠狠地瞪了我一眼,然后继续目不斜视地看着前方,仿佛谁也不能打扰他,谁也无法分散他的注意力。
  信信蜷缩成一团坐在后座,眼睛还是红红的,我没有问他们为什么会在一起出现,我也没有问骆一舟的车是哪里来的。我只知道,他们是关心我爱护我会与我在一起的。
  我轻轻地反握住了他的手,他似乎愣了一下,然后用更大的力道握住了我,包裹住我冰冷的手。
  我在骆一舟的车上用充电宝给手机充了电,只是刚开机,手机便不停地震动了起来。
  梁子聪来电。
  骆一舟显然也看到了,猛地放开了我的手,继续专心致志地开车。
  我按下了通话键。
  "喂。"
  "栗欢,你在哪里?你到底去了哪里?"梁子聪的声音很大,很焦急。
  "我在车上。"我干咳了一声,清了清喉咙,"我们找个时间见个面吧,好吗?"
  挂了电话之后,车里的气氛明显压抑了很多。明明还是刚刚的那个人,此时却绷紧了脸,面部线条冷冽,嘴唇紧紧地抿着。
  我不知为何,在此时很不厚道地笑出了声,而那个人却恼羞成怒了,继续恶狠狠地瞪着我。
  "小心开车,要撞到前面了。"
  骆一舟的脚用力地踩了油门。
  抵达s城已经是傍晚了,在到达距离绿叶小区还有十分钟的广场的时候,我对骆一舟说:"停车!"
  他猛地踩了刹车,我没有绑安全带,一下子往前倾,他把我拉了回来,眼神凶狠。
  信信睡着了又被惊醒,睡眼朦胧地看着我们。
  "我要去找梁子聪,"我看着骆一舟越来越难看的脸,补上后面一句,"我想和他说清楚。"
  他的脸上有一种我说不清的神色,他用力地推开车门说:"走吧,走吧!"
  我亦不客气地走了下去,然后骆一舟用力地将门甩上,车一下子就飞了出去。
  我忍不住"噗嗤"笑了出来,却听到了梁子聪的声音。转过头去,便看到他站在离我十来米远的地方,对着我微笑,恍如隔世。
  "栗欢。"
  他瘦了很多,穿着他喜欢的白衣,远远看去就像一件衣服在那里迎风飘扬,我好不容易放下的心又悬了起来。
  "梁子聪,对不起,我们还是不能在一起,因为我没有办法欺骗自己我是爱你的,那样对你不公平,对我也不公平。"
  我们坐在广场的花坛边,看着有互相搀扶的老人慢慢离我们远去。
  我对梁子聪说:"我知道你对我好,但即使是这样,我亦无法与你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因为你知道,我不爱你。"
  他一直没有说话,低着头看着我的脚,那双鞋子已经被我换下,此时我的脚上是一双普通的帆布鞋。
  他的声音有些嘶哑,他问我:"栗欢,是他吗?他能给你幸福吗?"
  我抬起头看着那张消瘦的侧脸,点点头又摇了头,我说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还爱着他。
  我可以欺骗你我爱你,安心地接受你的好和你在一起,我却无法欺瞒过自己的心。
  这个傍晚,我和梁子聪在广场边坐了很久很久,直到夜幕降临的时候,他才起身送我回绿叶小区,我想拒绝,可他却是从未有过的强势。
  "不,栗欢,我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机会,你让我再送你一次。"
  他的眼睛已经没有了原来的光芒,黯淡得犹如即将坠落的流星。
  我没有拒绝,只是安静地陪着她走完这段路。
  而我没有想到骆一舟的电话会在这个时候打过来,我看了梁子聪一眼,默默地将电话按掉。三次之后,轮到梁子聪的电话响了。
  他看了我一眼,按下通话键。
  他只是"喂"了一声,便阴沉着脸将电话递给我。我疑惑地看着他,但很快我便明白他为何生气了。
  "喂。"
  "栗欢,信信刚刚下车后跑去了学校找林小唯,还和别人打架了,闹起事了,被保安抓了起来,你快过来"
  保安在外面和骆一舟纠缠着,我绕过他们走进保安室。
  信信就像一个做错事的孩子一样垂着头坐在那里,保安室的灯光有些昏暗,即使是这样还是可以看到她的裙子上有一片暗红色,那是干涸了的血迹。
  我颤颤巍巍地朝她走近,她猛地抬起头来,目光凶狠。看到是我之后,满身的杀气才渐渐退散。
  她的那张漂亮的脸上,印着一个明晃晃的巴掌印。见我看着她的裙子发呆,她有些傻气地挠了挠头:"这血不是我的,是那些王八羔子的!"
  我有很多话想说,可是到了最后却什么也说不出来,只能用手轻轻地摸了摸她的脸,问:"你痛吗?"
  她摇了摇头,语气中是掩盖不住的愤恨:"我让他们嚣张,我的人可不是那么好欺负的!"
  "你太冲动了!你知道不知道你是一个女孩子啊!你要是,要是出了事,我要,我要怎么办啊!你知不知道这里是学校,人家会任由你在这里胡闹吗?我我"我把头靠在她的肩膀上,深吸了一口气,她身上有酒精和烟草混合的气息,有血腥味,可是我依旧用力地抱着她。
  信信的下巴放在我的头顶上,声音"嗡嗡嗡"地传来,我听见她说:"欢欢,如果我们能一辈子这样下去多好啊。"
  她的声音并不是很大,听起来并不是那么真实。
  窗外夜色朦胧,骆一舟长长的影子映在窗帘上,他姣好的眉目却不甚清晰。
  这一刻,万籁俱静,我的胸口中有一颗叫做"矫情"的种子在不断膨胀,那温暖排山倒海朝我袭来。
  我愿意相信,信信她可以为了我不顾一切与全世界为敌。我也愿意相信,骆一舟他愿意为了我倾尽自己的所有。从前我未曾看清的,在这一刻如此清晰。
  我听见自己有些哽咽微微喑哑的声音,我喊了他的名字:"骆一舟。"
  他回过头来看我,嘴角微微上扬,淡淡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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