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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他现在已经好了的,不会再发作了。
  他差点都想抓着她的手,告诉她别怕他——但那样太鲁莽。
  只他觉得好难忍。
  他总想多见见她。
  “你能把那个话本子借我吗?”
  他当然不是因为包袋掉了才发现的,从她刚刚提着袋子进来时,他便察觉到了,而且她袋子里还装了糯米糖糕,是她喜欢吃的吗?他只在心中暗暗记下。
  他想着,既是她爱看的话本,其中定有过人之处,也许他可以借鉴呢?
  然而读着读着,他却觉得只瞧文字,这里头描绘的画面都极为生动,仿佛亲历一般,而再读到女主人公会在梦中见到对方时,他心思一动,很快便往回套了上来。
  梦中相见?
  这于魇兽而言,不算难事。
  这话本里,两人第一相见是在石洞的池子里,捏造一同进入的梦境最好得是两人都去过的地方,他屋子里正有个现成的。
  一开始,计划进行得很顺利,他都不用太费力气就能在附近纷纷扰然的梦境灵丝里寻见属于她的那一串,因为只有她的梦境灵丝在他眼中格外闪亮,像是夜空中最亮的一颗星,还是隐约散发着香甜气息,让他难得有食欲的那种。
  就像是……他用过的梦盒。
  把她的梦境拈过来,捏进自己织好的梦境,便像将闪光的小蝌蚪放入一汪清泉。
  岑钧月闭上眼,自己也沉了进去。
  只他没想到,梦里的她竟这般大胆。
  她似乎最终相信了这是她自己的梦,而后便直勾勾在池边盯着他看,害的他也有些脸热,差点绷不住地睁眼,而到后来,她更是直接亲了他一下,又飞快上手抱住了他。
  她也是……对他有意的吧?
  怀中那个软绵绵的人就那么抱着他,毛茸茸的脑袋就贴在他心口,他都怕自己的心跳声太响,许会惊到她。
  莫说是惊到她,其实连他都震惊。
  震惊于自己会如此开心,如此满足,以至于连续两日都使了相同的手段,以至于实在忍不住开口问她,他们是不是从前就认识。
  她好像有些脸红。
  岑钧月看见她脸红的样子,心尖都泛起细密的痒来。
  他问她可不可以明日来做客。
  他不想等了,管什么徐徐图之,他只想光明正大地抱她,想天天同她呆在一处,想和她一起做很多事,不,或者只要是伴着她,哪怕静静在院中无所事事,都是好的。
  明明她答应了第二日来,可他晚上还是忍不住再次入梦。
  甚至还过分地回亲了她。
  他会被逼着睁眼实在是个意外,她差点摔倒,他只忍不住下意识护了她一下。然而,他的手一圈上她的腰,便觉得自己有些放不开了。
  她之前应是想看他的毛绒耳朵,他便在她怔愣的时候当先变出耳朵来堵了她的嘴。
  因她若是意识到这不是她的梦,许是会生气的。
  但后来的事情有些不受控制。
  兴许是被那一室热雾蒸得有些头脑发晕,面对她时,他本就单薄的自制力变得更加脆弱,只循着自己的本能想不断靠近她,圈住她,品尝她。
  她像是会在热水里融化的糖,又像是青涩着饱满,刚刚蓄了甜蜜汁水的果。
  是他想藏起来的宝贝。
  岑钧月暗暗觉得,事已至此,他应是有了九成把握。
  只再清醒时,意识到她马上要到,他后知后觉地成倍羞涩紧张起来,抓紧时间将自己准备的东西都摆出来。
  他想,他不能吓到她,最好是能在一个气氛正好的时刻,或许可以诱着她从以前的回忆讲起,然后再顺其自然,表明自己的心意……
  一察觉到院外有人,他几乎是立刻便打开了院门。
  见到她的一瞬,他愣了愣,心中却是点燃了小火苗一般更加惊喜。
  她换了身新衣裳,他甚至还能瞧出她的面上也有修饰的痕迹,很漂亮,很好看,但更重要的是,这是不是意味着……她也极重视今日这次相约?他们——
  然而他很快便知道是自己想错。
  她身后还站了另一人。
  另一个,相貌不差,看着一脸喜气洋洋的少年人。
  他的心转瞬间沉入谷底。
  这是谁?在他们约好的时候,为何要带对方来?有什么含义吗?而且,她还特意换了新衣服,打扮了一番,这个人有何特殊?是她……如今真正心仪的人吗?
  那一刻,他想了好多好多可能,却是越想越觉得胸中冰凉。
  也许这几日的梦境根本算不得什么,她会在梦里做什么,原也非现实。
  也许她原本与他相熟,却没有第一时间告诉他反是装作不认识的模样,就是想借着他的失忆避开什么从前有过的不愉快。
  也许……他的欣喜,果真都是一厢情愿。
  如此说来,从前的异常倒都有了解释,她会那般格外紧张忐忑,或许正是因了知晓他曾经的喜欢,害怕他再次展露使得两人又落入尴尬,是好意。
  而她如今会在他约了她后带另一人来,也许也是被昨晚的梦境吓到了,下意识在用委婉的行动暗示他应该放弃。
  他或许是什么过去式,但那也不重要了,反正不会是她现在喜欢的人。
  他好傻。
  岑钧月不知道自己来来回回做了什么,他好像走进屋内又走出去,在桌边坐下,听他们说了些话,然那些话语都不明晰,不进耳。
  他亦后悔自己摆出来那么东西,觉得莫名狼狈羞耻的同时,也怕自己已经傻乎乎地犯了忌讳,已经让她察觉到了自己的心意,会让她再度疏远他。
  只等两个人又告辞,他撑着将他们送出门,回身时看见熟悉的院落,明明一如寻常满满当当,却又好似空落的厉害。
  他真的好傻。
  岑钧月默默将石桌上的东西收拾了,回屋坐到案几前发愣。
  他一时不知道该干什么,所以现在本该做些什么?
  他原是对于今日充满了想象了,但现在……现在那些想象都变得……变得有些滑稽……
  他亦讨厌这个自作多情的自己。
  只恍惚间,他再度听到了敲门声。
  他不太想开门,其实他现在不太想见到旁人,但他最想见的人……也不会来见他。
  她兴许还要和另外一人一起再在宗门里四处走走呢?他知道对方是西平王世子,所以,她今后会像大多数弟子那样,在短暂修行之后重回俗世离开这里吗?
  是了,她不像他,他是妖,他一辈子都不会脱离修行界,可她是普通人,她可以选择呆在这,或者离开。
  他还能时不时看见她吗?
  但就在他脑子里纷乱想着这些时,屋外的敲门声却是更急了。
  坚持不懈得有些恼人。
  岑钧月没办法,只得慢吞吞起身去开门。
  然而令他意想不到的是,屋外站着的,正是去而复返的她。
  早上同她一起来的人不见了,她似乎有些着急,面上出了点汗,神情看起来焦虑紧张地不得了,然而就在望见他的一瞬,她的眼睛一下睁大。
  “……师兄,你……哭了?”
  他……哭了?
  岑钧月微微睁大眼睛,下意识抬手摸了摸,竟真触到了些水痕。
  然而他很快反应过来,立时飞快背过身往屋里走。
  太丢脸了。
  他无知无觉地哭了也罢,居然还被她瞧见。
  这下可好,他如今肯定显得更加尴尬古怪了,她——
  “师兄怎么了?发生了什么?”
  柳千千的确是去而复返,只因她实在是不放心。
  方才师兄的面色一直很苍白,应他们话的时候也似有些恍惚,这状态会让她马上联想起师兄曾经猝然病倒时的模样,然而纪敏之在一旁兴致勃勃,她也不好打断,边陪同胡乱说了些话,边想着等把对方送走,再折回来瞧瞧师兄的情况。
  只她方才敲门敲了老半天,师兄都没有回应,吓得她差点就要通知掌教大人强闯。
  可等她终于听见院里响起脚步声,院门方一打开,瞧见的便是师兄眼眶红红的模样。
  他难得这般情绪外露,梨花树影间,只扶着院门有些讶然地望她,漂亮眼睛里还含了湿润水光。
  在她下意识开口问出声后,师兄又愣愣抬手,仿佛都不知道自己在流泪似的。
  但他极快反应过来,忽地扭头就走,柳千千骇了一跳,忙跟在对方身后追着问。
  对方并不答她的话,一径闷着脑袋脚步飞快地进屋,甚至在她追到之前便反手锁了门。
  “师兄?”
  从前师兄流眼泪,只在病得难受的时候,再要不就是……生她气的时候。可按理说,师兄现在既不会发作,也不应该生她这个关系还没有那么亲近的人的气,那到底该是为什么呀……
  她一时半会急得更热了,又拍了拍门道:“师兄,到底怎么了?你同我讲讲啊?可是哪里不舒服?”
  里头也没有动静。
  柳千千退开些,脑袋转得飞快,她今早出门时恍恍惚惚,忘了带自己的小挎包,也没个趁手的工具好撬锁,可她又直觉自己此刻决不能放着师兄不管……
  抱臂捶着脑袋想了片刻,她眸光忽然滑到了一旁开了条缝的窗子上。
  对啊,她都忘了,她从前不是经常用这个的嘛,还可以翻窗子啊。
  她刻意轻了手脚,慢慢踱步到窗边,趁着那条缝往屋里看。
  因师兄关了门,窗子如今也还掩着大半,房中有些暗。她目光循着窗缝四下转了一圈,竟都没瞧见人,难不成,师兄是进了内室?
  她正想干脆将窗子撑开些翻进去找,忽听右侧传来了一道低低的暗哑嗓音。
  “……不准进来。”
  是师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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