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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父拍了拍刘母的手臂,强颜欢笑:“你就别瞎操心了,你儿子闺女都是大学生,小乔也是大学生,他们懂得比咱们多,听他们的。你看老乔和奚医生哪有你这么多话。”
  奚静云含笑劝慰:“张姐,放宽心,等救援人员经过,我们问问清楚。问问要等多久才轮到,如果要走,往哪个方向,又大概多久能到。”
  刘母连连点头:“对对对,先问问清楚再说。”
  商量出结果,乔奚和刘一峰穿戴好防具来到阳台上,终于等到一艘救援艇在隔壁陈斌家停下,他们家好几个大人被家具砸伤。
  顺着梯子爬到阳台上的救援人员检查之后:“这不属于重伤,不在优先转移范围内。”
  陈斌母亲急了眼:“我胳膊都动不了了,怎么就不属于重伤了,我要去医院,再不去医院,我手就要断了,残废了你们养我吗?”
  陈斌的父亲帮腔:“都肿成这样了,怎么就不算重伤了……”
  乔奚挑眉,听动静,隔壁清一色大人受了伤,孩子倒都没事,该不会是苦肉计吧。大人受伤被带走,怎么能把孩子单独留下,那当然是一家人一起走。
  之前听喇叭说优先转移伤患,她就阴暗猜测会不会有人把自己弄成伤患。如果隔壁家钻这个漏洞,倒是一点都不意外。半个月前就哭诉断粮的人,至今还没一个饿死,可见家里存粮还是有点的,大概不多,危机意识下,坑蒙拐骗甚至抢。
  趁着那边胡搅蛮缠,刘一峰问船上空闲的救援人员:“我爸妈都六十多了,我两个外甥都没到十二周岁,大概要多久轮到我们家?”
  救援人员:“抱歉,目前难以统计具体人数,不过根据红布条来看,大概两三天以后开始转移老人孩子家庭,你们家什么时候还无法确定。”
  两三天以后才轮到,又要多久才能转移完,他们家这里可以说家家户户都有老人和孩子。
  刘一峰再问:“你们这次来了多少救援艇?”
  救援人员顿了顿才回答:“十六艘。”
  刘一峰整颗心都凉了,十六艘,满打满算,一次只能带走一百个人,来回一趟要两三个小时,碰上隔壁陈家这种搅屎棍,中间不知道要浪费多少时间。即便人不休息船不休息,一天也只能转移几百人,什么时候才能轮到他们家?
  意识到短期内轮不到他们家,刘一峰急忙问:“我们可以自己去安置点吗?”
  救援人员惊讶:“你们有船?”
  刘一峰:“我们用家里的木板做了个木筏和挡雨的东西,大概能在水里坚持六七个小时。”
  救援人员不赞同:“这太危险了,你们别急,我们会尽快转移你们,耐心在家等待,可以把东西都收拾收拾。”
  刘一峰苦笑:“不急不行,轮到我们怕不是要十天半个月以后,等的人心焦。大哥,你行行好帮帮忙吧,告诉我们往哪边走大概多少路,省得我们自己出去乱撞,更加危险。”
  救援人员叹叹气:“我劝你们慎重考虑,这水很危险,一旦掉下去,后果不堪设想。”
  刘一峰感激:“谢谢,我们会好好考虑,只是想多了解一些情况,好做两手准备。”
  救援人员:“离你们最近的安置点有十六公里路,太远了,靠着木筏子你们过不去。”
  刘一峰呆滞,十六公里路。
  乔奚开口:“那最近的高楼大厦大概多远?”
  救援人员:“七八公里外有个长安工业园,里面有幢十几层的办公楼。”
  乔奚心里一定,七八公里,木筏没问题。
  有问题的是刘家人,是等待不知何时轮到的救援,去有基本保障的安置点?还是马上去没有保障的工业园?
  第60章
  刘一峰急中生智, 期待又忐忑地问救援人员:“可以,可以把我们的木筏绑在你们的船尾拖着走吗?”
  救援人员愣了下,歉然摇头:“就算是最慢的船速对木筏来说也太快了, 木筏会失去平衡还容易进水,很危险。”
  刘一峰刚刚亮起的双眼骤然暗淡。
  乔奚心里转着一个办法,但没时间细说,她抓紧时间向救援人员打听去工业园和最近安置点的路线和沿途情况。
  救援人员虽然不赞同他们冒险, 但怕他们没头苍蝇似的横冲直撞更危险,所以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隔壁陈家还在纠缠不休,哀求不成,陈家人恼羞成怒之下原形毕露开始骂骂咧咧,要不是梯子摇摇晃晃,不管不顾冲上去可能摔下水,早就冲上船赖上了再说其他。
  那边老人骂,青年求,孩子哭,闹得救援人员一个头两个大, 不想再把宝贵的时间浪费在这家人身上,现在时间就是生命, 扭头便要走。
  陈家人哪肯让他走, 拽着救援人员不松手,这下子, 救援人员真走不了了,也不敢轻易离开。怕这家人背后捣乱, 无论是推人还是推梯子, 都足以让他万劫不复。之前已经出过类似的恶性案件,当无理请求被拒, 有人恶向胆边生,伤害救援人员。有时候,人性之恶,比天灾更让人胆寒。
  最后是救援艇上的救援人员举起麻|醉|枪警告:“放手,全部退回房间,关上房门,不然我们开枪了。造成的任何后果自行负责,并且会把你们家放在最后的转移。”
  依旧拽着救援人员不松手的陈母嚎叫:“快来看啊,公务员要打死老百姓了,还有没有天理了,大家看来,公家人欺负老百姓啊!”
  陈家人纷纷助阵,彷佛救援人员十恶不赦,而他们是可怜又无助的弱势群体。
  对面挂着红布条的房间内传来一声怒不可遏的暴喝:“你们他妈的消停点,别浪费时间了好不好,我老婆血都快流干了。”
  陈家东边,差点被翻了墙抢东西的村民立刻帮腔:“小兄弟,都这种时候了,你们得强硬点,不然镇不住这种刁民。开枪开枪,跟他们家讲不通道理的,就一群不讲理的无赖。”
  他是深受其扰,陈家三不五时隔着墙壁对他们家破口大骂,还不断砸墙,亏得村里建房子的时候没偷工减料,墙壁质量还行,他们家又用柜子挡在墙后面。就这样,每天都得拿着家伙守着,生怕隔壁这群无赖砸破墙冲进来。简直到了八辈子霉,摊上这种邻居,以前真没瞧出来,这家人是这种德行,真应了那一句知人知面不知心。
  “狗x出来的……”不堪入耳的辱骂从陈家人嘴里倾泻而出。
  被骂的邻居气得脸红脖子粗,不甘示弱地骂回去。
  搁以前,这场骂战能持续半个小时到一个小时,这一次却连一分钟都没到,因为救援艇上的救援人员出手了,找准机会打出麻醉针,射中气势冲天的陈母大腿。
  骂得浑然忘我的陈母都没意识到那点疼,还是边上的女儿一声尖叫才反应过来。麻醉药没那么快起效,陈母没运过去,她瞪着两只浑浊的眼睛,难以相信救援人员竟然真敢动手。
  救援人员声音很平静:“她马上就要晕倒,扶她回房间,你们也都回去,不要妨碍我们的工作,否则我们会再开枪。”
  陈家人终于怕了,抓着救援人员不放的手赶紧松开,这名救援人员终于得以脱身回到船上,快速前往对面开展救援工作。
  乔奚也转身回房,对呆呆的刘一峰扬了扬下巴:“回房间细说。”
  刘一峰如梦初醒,跟着回到房间。
  房间里气氛压抑,便是糖糖果果受长辈影响,都懵懂又惶惶地靠在刘一语身上,外面的对话,他们都听见了。
  对乔家而言,去不去安置点差别不大,甚至于不去安置点更好,安置点人多眼杂,不方便从空间里拿东西。
  然而对刘家而言,他们食物不多了,不去安置点靠政府救济,并没有把握靠自己能解决吃喝问题。
  乔奚的视线掠过茫然又不安的刘家人,继续留在向阳新村让她很不安,她希望刘家人也尽快离开。不然,他们划走木筏,把刘家人留在这里,她有种剥夺了刘家求生路的负罪感。毕竟有木筏在,即使刘家现在不敢走,可当意外来临时,有一条木筏好歹多一线生机。
  “一口气划到安置点很危险,人也吃不消,可以分成两段路甚至三段路。工业园和安置点在一个方向上,可以把工业园当成中转站。家里的门都拆下来带上,先去工业园,在工业园修补木筏,修整好后再去安置点。”
  刘一峰眼神又亮了起来,深吸一口气缓解对未知前路的紧张:“好。”
  解决办法摆在眼前,再这么瞻前顾后犹犹豫豫,他怕重蹈t国的覆辙,越往后越难离开。滞留在t国那三个月是他这辈子都不想回忆起的噩梦,无数次后悔自己是不是应该鼓起勇气自行回国,而不是坐等救援。
  总之,先离开向阳新村再说其他,上方摇摇欲坠的防护网令人寝食难安。
  乔奚低头看手表:“现在已经是下午四点,辛苦点,前半夜把东西都准备好,后半夜休息,明早出发。”
  刘一峰点头:“我去拿工具。”
  事到临头,刘父刘母难免心慌,刘一语低声安慰。
  即便是乔远山和奚静云不可避免的也有些不安,可再不安,也得冒险试一试,坐着等救援同样是冒险。这世道,危险无处不在,根本避免不了。
  忙忙碌碌大半夜,把家里的木门和剩下的床板钉在一块,特意在中间留了空隙放行李。
  外面的救援已经停止,一来天黑视线不佳,容易撞上水里的垃圾,造成船毁人亡;二来部分腐蚀严重的救援艇必须重新喷涂特殊涂料。
  筋疲力尽却了无睡意的刘一峰心里定了定,告诉自己,他的选择没有错,坐救援艇固然比木筏安全,可等待遥遥无期,天救自救者。
  在刘家人的辗转反侧中,天空出现鱼肚白,驱散层层黑暗。
  乔奚站在阳台上观察雨势和风向,中雨,南向微风,是个好兆头。
  吃过早饭,便到了出发的时间,外面已经有救援艇开始工作,隐隐约约传来各种动静,被接走的村民欢天喜地,没轮到的怨声载道。
  一行人来到离水面更近的二楼,齐心协力把木筏搬到阳台上,再把挡雨的圆台面安装上去,然后拉着绳索慢慢放到水里。
  全副武装的乔奚踩着自制木梯下到木筏上,试验平衡性,发现稳稳当当,暗暗松一口气。虽然看了不少工具书,但实操第一回 ,难免心里没底。
  见到木筏,周围邻居炸了锅,纷纷询问。
  刘父耐心回答:“这么等着不是个事,就做了这东西……拆了家里的家具弄得,不难,拼接钉起来……没办法啊,等的心焦……先去工业园那边,缓缓再去安置点……”
  确认木筏没问题,乔奚示意乔远山和刘一峰父子下来,加上她,四人是划船主力。她在景区玩过乌篷船竹筏这些,有点经验;刘父早年承包池塘养过鱼,划船经验相当丰富。
  先是教乔远山和刘一峰怎么划船,再是配合练习,用去了小半个小时,也更进一步确认木筏的安全可靠。
  刘父心头大松:“看着心里毛毛的,坐在上面其实还挺稳。”
  乔远山笑着道:“这么大一块,肯定是稳当的。”
  乔奚询问:“会划了吧?”
  乔远山和刘一峰皆点头。
  乔奚便说:“那把另一个也放下来。”
  另一个就是预备的修补材料,简单粗暴地钉在一块,底下的木板当船,表面的木板当雨蓬,保住中间的木板和行李就行,用一根铁链子绑在木筏尾端拖着走。
  最后下来的是其他人,一个个小心翼翼地踩着木梯下来,一进来就赶紧擦干雨披上沾到的雨水,避免进一步腐蚀。
  一晃一晃中,刘母七上八下的心渐渐落回原处:“这么一块板,还真能坐这么多人。”她一直怕沉来着。
  刘一峰笑:“就是再坐两个人都没问题,我们也不是瞎做的,都是计算过的。”虽然木筏看起来很粗糙,还是有一定科学依据的,不是瞎捣鼓。
  刘母似懂非懂点头:“书没白读。”
  乔奚含笑问:“都坐稳了?”
  “稳了。”
  “好了好了。
  得到回复之后,乔奚扬声:“出发。”
  四条自制船桨开始划,木筏离开刘家,留下一圈圈的水波涟漪。
  沿途的村民看着这一幕,有人担忧,有人羡慕,还有人开始想,我们家是不是也应该自寻出路而不是苦等救援。
  离开向阳新村后,乔奚整个人都放松不少,要塌不塌的防护网如同巨石压在心头。这一刻,这块巨石终于消失不见。
  “我的娘诶,旧村都淹到三楼了。”刘母不可思议地瞪大眼。
  刘父一边划船一边说:“旧村是咱们这一块最低的地方,水都往那里流,能不淹吗。”他眉头紧锁,重重叹气,“田都淹了,之前还能挖点土在家里种种菜,现在这点菜都种不成了。就算以后水退了,土也坏了,淹了这么久,至少三五年内种不来庄稼,这可真要了人命。”
  有土地就有希望,总想着有一天高温会消失,能重新播种收获。可被酸雨这么一泡,泡没了希望。虽然之前的广播里经常放国家的室内种植基地收获了多少多少的好消息,可室内种植规模再大也不可能达到13亿亩吧。达不到13亿亩的耕地红线,就得闹饥荒。
  刘一峰就说:“也许其他地方没下酸雨。”
  刘父摇摇头:“你别哄我了,这几年年景不对,好事不会发生,一想坏的准会发生。我估摸着下酸雨的地方多着呢,不然救援不能这么跟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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