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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大着胆子看承允帝一眼,对方视线慈祥温和,也带着不可拒绝的命令。
  华开济懂了,病秧子不知道,皇上也不想让别人知道。
  第52章 莫不是想我了
  眼睛再睁开时, 已是天光大亮。
  夏日的风在早上,还没有那么燥热,轻盈的越过窗子, 落在房间,送来甜淡花香, 朝慕云闻到了栀子花的味道, 或许还有茉莉?
  院子里安静无声,过了初晨时间,连鸟儿轻鸣都已消散,这个略晚的上午, 与往日好像并没有什么不同。
  官场, 江湖,人牙子,莫名出现的老者队伍……先前一日两夜的经历仿佛是一场梦,现实什么都没发生……太惊人, 也太离奇了些。
  朝慕云手撑着床起来, 记得自己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幕, 好像是眼前一黑, 从马上栽了下去?
  除了骑马所致,大腿和腰背有些酸软外,身上并没有其它外伤, 浅表擦伤也没有, 要么有人及时接住了他,要么……夜无垢的马太懂事。
  听到房间里有动静,拾芽芽敲门进来:“你先别动!”她手脚麻利的放下洗脸盆, 摆上帕子, 跑到朝慕云面前, “你昨天从马上直挺挺栽下来,生生冲着马蹄子去,差点叫马给踩了,好在那马懂事的很,及时止了冲劲,还轻轻扬蹄,抬了你一下,看起来是没怎么摔着,可谁知是不是真没摔着,你先活动活动胳膊腿,有没有哪里疼?”
  朝慕云果断道:“没有。”
  拾芽芽急:“你还没动呢!”
  朝慕云:……
  “方才动过了。”
  除了腿间肌肉酸软,并无其它不适。
  见小姑娘眼神仍然怀疑,他清咳一声,起身洗漱:“那匹马呢?”
  “我正要跟你说这个事……”小姑娘微抿了唇,有些歉意,“这两日九爷在外头办事,白天晚上都不着家,家里就我一个人,那马我没看住……我给它在后院专门隔出了个地方做马厩,喂了吃的,它瞧着可乖可听话了,我便没太拘着它,它不喜欢被绑在柱子上,我也随了它,反正马厩前隔了档板,它也出不去,谁知昨天晚上它悄悄跑了!”
  朝慕云动作一顿:“跑了?”
  “可不是!”拾芽芽跺脚,“我给你喂过药,收拾完院子,临睡前想起今早你肯定能醒,想发点面给你做小包子,就去了厨房,面刚活好,手还没洗呢,就听到一阵响动,像是口哨声又像是风声,又像是谁家起夜动静大了点,那枣红马人来疯似的凑热闹,竟然从马厩里跳了出来,一溜烟跑没影了!”
  朝慕云:“你听到了口哨声?”
  拾芽芽圆圆脸皱成一团,相当懊悔:“嗯……都怪我,跑的太慢,没拦住……那是谁的马?贵不贵,咱们可赔得起?”
  那没错了,应该是马的主人来过,将它带走了。
  朝慕云安慰小姑娘:“没事,老马识途,它会跑回自己家的,不用我们赔。”
  小姑娘还是有点虚:“可是……”
  朝慕云洗完脸,擦手:“我睡了多久?”
  “一日夜了,”拾芽芽接递帕子,“中间吃了两回药。”
  “厚九泓一直没回来?”
  “卯初回来过一趟,见你还未醒,又出去了,说中午回来再看看,”拾芽芽手脚利落的收拾,“大人先起来吃点东西,看看书房那堆的一堆卷宗,估计他就能到了。”
  朝慕云颌首:“别人呢?我不在大理寺官署,可有人问?”
  “没有,也没人那么不懂眼色的过来找,大人办事牢靠,从不会耽误,大家都知道的。”
  “京城呢?可有出什么乱子?”
  “乱子?什么乱子?”
  “比如大规模打架斗殴,有人声势浩大敲鼓鸣冤,市井街巷都在讨论一件了不得的事……”
  “没啊,皇城根下,天子管着呢,谁敢这么闹?也没听说外头有什么大案子,街外卖菜的阿婆有好多亲戚都在大户人家做事,每天可多新鲜事了,今儿个说的还是别人家老爷好色,又要纳小的小花样,没什么特殊的……”
  没有动静……怎么可能?
  田村离京城略远,又太偏僻,若说那里动静传不到京城,朝慕云还算理解,可当夜归来的老者队伍离城门不远,他还让华开济去接应帮忙了,那么大动静,怎么可能不为人知?
  还有追着他过来的‘尾巴’,可是一直进了京城,到了主街道,他还用玉骨扇请了漕帮众帮忙,那时已经近五更天,起的早的百姓都要吃早饭等城门开了,不该置若罔闻,为什么也没有?
  朝慕云感觉太不可思议。
  是有人知道了,不敢说,还是在听到动静的同时就被按下去了,根本就不敢问?
  不管哪一种,都可见这次事件的对冲势力之强大,京城……似乎也并不是想象中的那么安全。
  朝慕云一面思考用怎样的方式获知事实比较合适,一面低头吃饭,吃完去了书房,处理那一桌叠的厚厚的卷宗……俱都是这两日皂吏们对冷念文一案的线索发现。
  翻到差不多一半,厚九泓回来了。
  “您可终于舍得睁眼干正事了!”
  上上下下左左右右打量一翻,见病秧子还是那副病歪歪,又死不了的样子,跟往日没什么区别,厚九泓一点不客气的跑到书案前,抢了半壶茶水喝:“你不是让我找冷念文脖子上丢了的那枚玉佩?”
  说完抱着胳膊,得意洋洋看着对方,嘴角略歪的上扬,眼瞳骄傲又挑衅,就是不说话……
  这是让他猜?
  这么明显的情绪表达,厚九泓竟然觉得有难度么?
  朝慕云眉眼平直:“你找到了。”
  “嘿嘿……”
  厚九泓呲牙一笑:“你不是让我盯着死者死亡时间排查么?冷念文喝醉,离开人群时已经不早,挺多下人看到过他,当时客人虽已离开了一大半,排查范围也不算小,我听了好些人墙角,正愁没方向呢,你猜怎么着,凶手自己犯了错,不小心把玉佩给丢了!”
  朝慕云眉梢微扬:“丢了?”
  “可不是?”厚九泓从怀里拿出一个小盒子,打开,“还叫我找着了!”
  朝慕云接过小盒子,打开,是一枚双环玉佩,也可以叫做玉环,底子质料不错,做工也上佳,但工艺算不上独一无二:“确定是冷念文的?”
  厚九泓:“我给他身边伺候的人认过了,就是他的东西。”
  朝慕云:“哪里找到的?”
  “当铺,”厚九泓一脸‘想不到吧’的得意,“这小东西是园子里一个下人在草地里拾到的,不过这个下人不可疑,我仔细对找过他的时间线,和冷念文死亡时间对不上,他有非常铁的不在场证明,当时和一起轮班的下人忙碌,不可能有时间单独杀人,这个玉佩是过了很久后,他捡到的,他并不知道是死者的东西,还以为是哪个宾客落下的,等了等见没人来寻,就以为别人不在意,卖去了当铺——我花银子当回来的啊,记得给钱。”
  朝慕云淡淡看了他一眼:“这几个月你在身边,似乎没少挣钱?”
  厚九泓清咳两声。
  钱……当然是没少挣的。要不说病秧子会调.教人呢,就他这脑子,劫富济贫干多少回,一点没积下银子,就练出份好眼力,但凡值钱的东西在他面前一过,他准能瞧出来,别的方面就有点迟钝了。病秧子那些手段,简直丧心病狂,令人发指,把他当驴使,每天从早忙到黑不说,还天天为他准备吊在脑袋前的胡萝卜——
  比如这边缺什么,那边缺什么,未来一两个月可能有什么商机,不用动脑子,肯受累跑点腿,掌握时间差就能挣一笔,在地上撒把米鸡都会干;比如有个什么重要证物,前朝花瓶,名家遗作,一直没找到,模模糊糊有了点方向,就让他去寻,但有奖励金,还能顺便和鉴宝行当的行家里手过招,扩张人脉的同时,也能寻到些发财机会;比如今儿个上大理寺求见的官立身不正,去跟两天抓点小辫子,别人主动就会告诉你挣钱的机会,还合理合法,顺便病秧子还能抓到人把柄,把人给办了……
  厚九泓现在觉得干什么土匪啊,见天挨骂,手里还落不着多少好处,这病秧子虽然心脏,总在算计他,利用他干活,完成自己的事,但机会是实打实的,门房怎么了,大理寺寺丞的门房,说出去够唬人了,而且照病秧子这架势,一个寺丞怎么够,只要能活着,未来大理寺卿也不是个事啊!
  而且他现在但凡骂一句病秧子,摆烂不想干活,底下的兄弟们已经开始要闹了,说他们要转投老大,反正他们这个寨子自老大死了就再没有大哥,重新认一个挺好,二当家不想干,他们想干啊!
  厚九泓本来是刚正不阿,坚定拒绝的,看在钱的面子上……算了,给病秧子一个机会。
  并且虎着脸训了底下兄弟们一顿,利用做久了贼,必怕上官的心理,‘温柔劝退’了他们,病秧子这边,还是得他自己来,门房还是得他自己当,但是其它事么,小弟们完全可以帮忙。
  总之,有钱大家一起……不是,有案子大家一起查,人多力量大,为国效力,是每个老爷们都该干的事!
  厚九泓以为自己藏着点,那些小心思别人不会知道,谁知道病秧子这么聪明,平时一句话都不说,是憋着坏呢,专门挑这个时候点明了,让他没话接!
  怎么着,威胁他,下回不给这些挣钱机会了?
  九爷会怕?赚银子有什么丢人的,谁不得赚点钱,才能好好活着,会赚银子是本事!
  “是挣了点钱怎么了?那些钱都是我的——”
  厚九泓看着朝慕云越来越意味深长的眼神,下意识拐了个弯:“不过这回算为国效力了,反正也不多,九爷大气,不缺那三瓜俩枣,你可别装病碰瓷得寸进尺啊我跟你说!”
  这病秧子不经气,别他怼两句,人直接厥过去,他可不会治病!
  朝慕云指尖轻点了点桌面:“有机会,请寨子里的兄弟们来家聚聚。”
  厚九泓登时警惕:“你想干什么?拐我一个人累死累活不够,还真搞我兄弟们?”
  朝慕云没说话。
  厚九泓撇了嘴:“行行,往后都不问你要钱,行了吧!”
  朝慕云还是没说话。
  厚九泓瞪大眼:“你该不会是想要分成吧!我就说,前几天那臭丫头说厨房里缺很多东西,说那么大声,肯定不是单纯抱怨,原来是在这等着我呢,让我给你办是么!”
  朝慕云抬眉:“你误会了。”
  “我误会个屁!你都要叫我兄弟们过来了!”厚九泓一拍桌子,“我给你办行了吧!不是我说你这病秧子,以后有话直说,别总是瞎威胁人!”
  朝慕云:……
  他本来想说,厚九泓现在越来越有模有样,看样子山寨匪窝的未竟事业已经放弃一半,底下人在外头流浪也是个事,但厚九泓反应这么大……还是慢慢来。
  他垂眸看着匣子里的玉佩,将话题拉回正事:“你认为,这玉佩是凶手不小心,丢了?”
  “不然呢?叫人捡到,拿出去卖了,官府早晚能找回来,不是我也是其他人,这凶手不得暴露?”厚九泓说着就憋不住笑,“你说,凶手这会儿不得急疯了?咱们找找谁神色不对,谁就出来了?”
  朝慕云若有所思:“但如果,不是丢了呢?”
  “什么意思?”厚九泓这就不理解了,“你说这人费老大力气把人杀了,就为抢这个玉佩,玉佩抢到手了,又不要了?这凶手图什么呢?”
  朝慕云:“既然这么重要,为什么不保管好?你如果千方百计找到一个人,甚至不惜伤人性命,就为取走一样东西,你会这么不小心,把它丢了?”
  厚九泓就唆了牙华了:“好像也不会……要我,肯定藏的比自己的钱袋子还好,时时刻刻都盯着,怎么可能刚拿到手,园子还没出呢,就丢了?”
  好像也的确有些不合常理。
  指尖轻轻叩点在桌面,朝慕云眼梢微垂:“或许重要的不是东西,也不是某个人,而是恰巧某样东西,在某个特定的人身上。”
  凶手只是把东西和人分开,每一样单个的,比如单玉佩,或单死了的冷念文,凶手都不觉得重要,也不担心被查,只是担心这两样东西在一起而已。
  但也有违和之处,凶手的行为如果不是不小心丢,那就是故意扔,为什么要扔,为什么不做彻底一点,把玉佩砸碎,这样岂不是所有人都发现不了,更加没有风险?
  朝慕云心里想,还有一对父女没问。
  因夜无垢的帮助,田村的事虽惊险,结果也算顺利,章夏清和章初晴父女皆已寻到,问问他们,这枚玉佩到底系着什么秘密,应该有所得。
  厚九泓多少也有点察言观色的本领,见病秧子不说话,好像在思考什么事,也就没跟着问,直说自己查到的东西:“时间还有点仓促,多的我也没来得及查到,冷念文死在别人宴席后,嫌疑人范围太大,不容易排查清楚,他自己最近也心事重重,好像有什么秘密,不同任何人亲近,好像来赴宴前动作还十分可疑,在街上拦了个男人,还是女人来着,没人说的清……”
  “我感觉这案子有点玄乎,接下来会继续查,专门冲着那些皂吏们不方便的地方,你且等着,我动作尽量快。”
  厚九泓说完案子的事,不忘调侃朝慕云:“你前晚干了那么大事,普通百姓不知道,道上的兄弟可都听说了,你个病秧子认识咱夜帮主,怎么不早说!”
  朝慕云一怔:“咱帮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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