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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苍迟去那暗道的当儿,黄巾力士拥着托塔天王驾云下凡来,前些日下凡来替玉帝巡幸的两名黄巾力士也在,他们看到虞蛮蛮打了个招呼。
  托塔天王问虞蛮蛮:“乖龙可在此吗?”
  虞蛮蛮第一次看见托塔天王,玉帝亲封的降魔大元帅,他头紫金冠,身披大红袍,彩云头皂靴,面色严肃无笑容,虞蛮蛮抱着小鹤子往后退,一时心虚忘了打腿,词钝意虚回道:“回大元帅,苍迟哥哥不在这儿。”
  就在这个当儿,苍迟带着满身是血,奄奄一息的乔红熹飞过,血在半空中滴落,正好滴在托塔天王的肩头上。
  血色鲜红,落在肩头的红袍上竟成一色。
  托塔天王招来一朵云,脚踩上云,带着黄巾力士追赶苍迟。
  苍迟没用飞太远,在一处密林里降下,乔红熹肚上创口的血凝住了,只是与魏晏如争斗的时候皮肤又剌出好几道新伤,脸上也沾了不少
  苍迟没用变成人,浑身带着龙鳞,在哪儿舔她的伤口,伤口立即不药而愈。
  乔红熹笑一笑,两手抹走脸上的血迹,道:“苍迟,你可终于来了,差一点我就死在里头了。”
  苍迟沾着血的嘴,触了触乔红熹的鼻端。龙须垂垂,扫掠脸颊,乔红熹缩起肩,但苍迟的龙爪扎在胁下,她四梢波动说着痒。
  苍迟始终闭着眼睛,眼泪儿可含在里头,上下眼皮接合处梭梭乱跳。
  乔红熹用手指抹去被挤出来的眼泪,又摸上眼皮上的一道褶子,道:“我想回家,苍迟,带我回家,回扬州。”
  “好,回扬州。”苍迟才应下,哪知头上罩来一个塔,塔越变越大,将他与乔红熹一同吸入塔内。
  ……
  苍迟只把乔红熹从暗道里带出来了,魏晏如还在暗道里,伏双心急如焚。
  苍迟露龙形作恶,若他们死了一切责任且归苍迟身上,苍迟是必死无疑。他把暗道里的人一一救出,虞蛮蛮也来帮忙,探其呼吸,呼吸弱而不曾断,想来无性命之忧。
  托塔天王下来,苍迟想躲也无处可躲,伏双道:“先去东海,找龙王爷一起去王母娘娘。”
  伏双找到苍冥的时候,姜浅画才睡下,她入眠不深,听到苍迟被捕,吓得从床上跳起来,捂着两鬓,忧心怲怲,带着哭腔道:“乡瓜子要被割耳了,割耳好疼的,要流好多好多血……苍迟修为低,割一只就会死的。”
  龙有两耳,割一耳命去一半,苍迟血不纯,修为又低,割一只怎受得住。
  苍冥瞬间苍老下来,脚略斜地四处走,道:“画画你先回去,我与伏双去找娘娘。”
  王母娘娘心地善良,处处都惜情,去求她还有一线希望。
  姜浅画浑身发抖,道:“不行,我也要去。”
  事不宜迟,苍冥劝说不过姜浅画,只好带着她一同上天。
  他们来到天上的时候,众神仙都在斩仙台围着,玉帝与王母娘娘也在。
  只见斩仙台哪儿有一条蜷缩的乖龙,叁位黄巾力士手拿玉帝亲赐的挽手儿,倒替在苍迟身上抽打,重睫寻视,乖龙怀里有一位姑娘。
  玉帝所赐的鞭仙挽手儿,龙鳞也抵不住,没几下,一条条血痕交错在龙身上。
  看着凄惨,众仙莫敢撄当,一会儿咋指吐舌,一会儿低头管地,不忍去看,只敢偷偷唼哫。
  玉帝坐在莲车内,隔帘道:“不学无术,与凡人有染,出言作事不思后果,寻日作恶,毫无庸伐,今险些害死百来条无辜性命,罪恶迷天……有例不兴,无例不灭,今日割一耳为惩。”
  “何来的不学无术,日日作恶?庙里失火,乖龙下雨可有踌躇一刻?与凡人有染又如何,不过是俗缘到了,情有所适,您要怪也怪月老他老人家牵的红线。”王母娘娘绰经道,声音不太平稳。
  “毕露原形,摧毁凡间,单是这二条罪过,便能割其耳。”玉帝再道。
  虞蛮蛮和小鹤子一听,从群仙里钻出跑到莲车下齐声道:“苍迟哥哥只是为了救乔乔,救人有何错?”
  玉帝听了更是大怒:“为救一个凡人,惹来无限之祸,恬不知愧,更该惩,割耳罢,那凡人,也割一只耳。”
  黄巾力士弃挽手儿不用,其中一个拿出一把刀,其余两个捽抑苍迟要割耳。
  乔红熹一直为苍迟身上的伤咈咈而哭,所有打下来的挽手儿都由苍迟承下来。黄巾力士只想致伤而已,每回落下的地方都不相同,她用手捂住苍迟的耳朵,哭道:“不要,不要割。”
  黄巾力士拉不开乔红熹的手,转而要去割乔红熹的耳。苍迟尾巴匹手一甩,将叁位黄巾力士甩下斩仙台。
  黄巾力士仙体坚强,被甩下去很快又爬起来,苍迟失血过多坐窝儿不是他们的对手,伏双垂落在股旁的指头一搣,几道雷在他们头上降临。
  苍迟与玉帝逆视,恶歆歆朝玉帝方向吐出一团火:“你若敢割她耳,我今日就毁了这天庭。”
  莲车迅速一拐,避开了这团青火。一团青火惹翻了玉帝,玉帝发上指冠:“混账东西,往常念汝冲蒙,少做计较,处处殊待汝,如今仍不知悔改,就算今日不割汝耳,吾便抽汝龙筋,重加天罚。”
  “罚便罚我一人!”兵在其颈,苍迟也不怕,秋风黑脸地回应。
  他宁受百罚也不愿乔红熹受一罚。
  他要一手承了这些罚。
  苍冥姜浅画听到割耳,也冲到莲车下与虞蛮蛮并排地站。
  姜浅画悼心失图,脱去宫貂:“玉帝,您可还记得我吗?我姜浅画,乖龙爷之女,当年屠乖龙时我侥幸活下来了,若要割,便割我的,反正我也少了一只,再少一只耳朵又何妨。”
  姜浅画鬓下少去的物件,玉帝脑海里,翻卷当年斩仙台的光景,遍地龙耳,满地龙血,满地脱落的龙鳞……
  小鹤子到了两眼漆黑的天庭大胆海口,忽然把膝一跪,都说有事求人,屈膝求人,大可博人同情。
  她眼里下的泪如雨,喉嘶声哑,念念呢呢向玉帝求宽恕:“不要割哥哥的耳朵,不要割乔乔的耳朵,都是小鹤子的错,若不是小鹤子,乔乔也不会落入危难。“
  一边说,两肘也着地,就这般干折了脸皮子,肘膝同行玉帝脚边,扯玉帝的裤管求饶:“乔乔是为了救小鹤子才落入危难的,要罚也是罚小鹤子才是。小鹤子往后就留在天庭,给您做牛做马一辈子,这辈子做牛,下辈子做马。”
  虞蛮蛮强忍的泪水一个没忍住,扑落落的洒了满腮,她扑翻身在地:“不要割耳,乔姐姐会疼的。”
  王母娘娘掀帘下车,以身挡在姜浅画前,大胆语逆,兜翻当年血事:
  “千年前,乖龙犯事而被割耳净灭,乖龙爷死之前,求本宫竭力护佑其女。本宫心慈,偷命当年割耳的黄巾力士手下留情。”
  “乖龙爷之女幸存,世间只剩下一条乖龙,其子苍迟有乖龙之血可毕竟不纯,其子女之血更是不纯。”
  “等乖龙之女命数尽,世上再无血纯净乖龙,一切众生都有微薄联络与利益,一生消失,而一祸将起,玉帝您扪心清夜,当年下令屠杀乖龙,可是伐生之举,违天逆理,多少并世生灵跟着一起死去,不复存在,阴阳失调近百年,您心中不曾悔过吗?”
  “乖龙心性残暴,也非生就如此。有错可格之,教之,罚之,亦或是哄之,苍迟为乖龙叁百来年,不过犯些蒸梨之过不足为论。格之他可改,教之他能懂,罚之他愿承,请您莫在如当年那般意气做事。”
  乖龙不喜行雨可其责便是行雨护万物,为避行雨之责,他们日躲夜藏,使人寻不到他们。自古以来雷雨不分,有龙行雨自有神打雷,雷可寻到龙在何处,每当寻不到乖龙时,只需一道雷便能轻而易举地找到乖龙。
  但因乖龙可化为小物,常化作虱子虫蚁藏人发肤中,雷一来,击中的是凡人。凡人受不住雷击,当年近太半凡人因雷轰而死。
  乖龙不悔改,玉帝命人捉之,他们心性极高,被捉走时在还凡间闹了一场,被捉到天庭也闹了一场,弄得凡间与天堂十分狼藉。
  玉帝一气之下,便下令割两耳夺其命。姜浅画只被割一耳,命只是去一半,她早于东海龙王有情,王母娘娘将她送下凡后,便深居东海,成婚叁百来年不敢怀珠。
  龙生孩子瞒不住天庭里的人,况且所生下来的孩子有乖龙之血。只是有一回忘了避妊,不期怀了珠,姜浅画脸成青白色,迟迟不敢生下来,也不愿打掉腹中珠,日日以泪洗面,苍冥只好上天求王母娘娘。那王母娘娘随口就道出些颜色话,将怀乖龙一事推到沾染凡间气身上,毕竟当年的乖龙也是染了凡间气才慢慢演变成懒惰不喜行雨的乖龙的。
  有了王母娘娘的话,姜浅画才敢将苍迟生下来。
  玉帝听着王母娘娘的话吃了一个蹬心拳,十分惭愧,面失常态,不赞一词。
  伏双在此时走出仙群,言语喷喷:“启禀玉帝,苍迟虽坏人间,却无人丢了性命,臣也将他们的记忆抹去,玉帝若不相信,可派人去查之。”
  说项者越来越多,玉帝冥然兀坐,原始反终,苍迟所作也有理,于是翻腔道:“苍迟降跽谢过,与凡人断净干系,此事便暂不追究。”
  众人舒了一口气,不枉费这番心力劝阻,苍冥打腿谢恩道:“吾,铭感五内。”
  伏双实与有力,有点小成就,引苍迟快来降跽谢过。乔红熹在他龙怀里晕了过去,黄巾力士要来抓乔红熹,苍迟不许,变成人,抱着乔红熹稳稳地走到玉帝面前,站得笔直,和个扭扎鬼似的。
  “帝出以公心杀乖龙,罚薄不慈。吾出以私心救人,处之失当,但从来弗瞒天,弗瞒地,弗瞒玉帝,只求救出人后与她白头不终,断净干系,吾不愿。
  口是心苗,苍迟一点步也不让。玉帝老而弥笃,想到了少时之事,问道:“凡人,颜不能驻,命不能长,短短数十载,眨眼就是黄泉人,露水鸳鸯终会散,弃琼拾砾,何必?”
  “在您眼里是弃琼拾砾,在吾眼里是弃砾拾琼。”坚定的神色在苍迟脸上了了可见。
  玉帝无从置喙,苍冥在心里徒呼奈何,朝王母娘娘溜眼色,王母娘娘盯着乔红熹的肚子眼一眨,运开慧眼,透过衣服与皮肉看到里头滚来滚去的东西,笑道:“就算是想让苍迟与凡人断了关系也不能了,再说了,天庭之法,可没说不得与凡人白头到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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