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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贺夫人心中惊骇,与三七说:“老太太那处我去说。”一面往老太太那边去。
  这厢老太太因往日梦中菩萨,佐之汤药,头疼好了大半,自此深信神佛,在京外添了不知多少灯油钱,又在侧房的碧纱厨中设了个小佛堂,请了个不知哪儿来的师太和底下几个小尼姑进府,日渐不出佛堂了。
  贺夫人慌慌张张寻来,几个丫头与两个小尼姑坐在廊外,等着唤呼。几个丫头见了贺夫人,忙请安。贺夫人与丫头们说:“我这儿有急事找老太太,谁去问一声?”
  几个丫头暗地里推三阻四都说:“老太太正听经,不叫人进屋。”贺夫人冷冷看着她们推诿不说话,终地一个丫头起身去了。
  不多时,屋里头念经声没了,那丫头肿着脸掀帘子出来。贺夫人只当瞧不见,进房去了。
  只见一师太正将隔开佛堂的帘子放下,从那缝隙看去,正中桌上摆了状如罗刹的佛母,三头六臂,赤发红眼,头上蒙了块红布,不像是正经菩萨,贺夫人被骇了一跳,不敢再四处张望。
  老太太歪坐榻上,手里拨弄佛珠,见贺夫人慌慌张张进来,心中不悦,问:“这般慌张进来作甚?”贺夫人忙将罗家一事说了,道:“本不该扰了老太太,只是我左右也晓不得这怎么是好,还要请老太太拿主意。”
  老太太道:“到底经历少,昌哥儿下了衙将人领过来问问。他如今大了,在朝中给圣人做事,如何行事,自有他的道理。”说着又令了婆子去仪门候着。
  陈昌下了衙门,掀帘子进来,先给二人请安。老太太命他起身,送了茶来与他吃了,问:“你家太太才与我说你要往南河去?”陈昌不敢隐瞒,将事一五一十说了,略过李婠不谈,将夏家一案说成二人政见不合。
  贺夫人一面怕陈昌没了靠山受欺负,一面又忧心罗家反目给陈昌使绊子,迟疑道:“外头都说罗公清正,这案子怕有些误会。罗公在朝中多年,有人帮扶你总是好的,况且你祖父当年相助罗公,也有与罗家交好之意——”
  陈昌当头冷笑一声,道:“劳什子‘清正’,又什么‘报恩’,说得比唱得好听,没有祖父当年相助,焉有他今日?若要报恩,何必要我鞍前马后地伺候?每年送他的银子堆成山,怕都能砸出个万户侯来,况如今罗府看似鲜花着锦,实则烈火烹油,他家子弟不少背着人命官司,早寻退路为好。”
  老太太道:“既然如此,莫要忘了给你家老爷去封信。”陈昌应是。老太太问:“大约几月能回?”陈昌道:“怕要七月往后了。”老太太点点头,道:“你一出门就小半年,也没个人伺候,在外头置一房罢。”
  陈昌皱眉,刚要说话,老太太道:“昨日我求了签,签文上说,今年有孩子落到我家,你可不许拒了,这府上几年都没人怀胎,好不容易有两个通房,也被你媳妇磋磨没了。置在外头,也省得惹你媳妇生厌,生了孩子我也不要你养,带出来我来照顾,难不成你要陈家香火断在你那儿?”
  陈昌不耐烦听这些,他早知他和李婠与孩子无缘,只打定主意收养个孝顺的日后继承香火,任凭别个怎地说,也不当回事,别人说多了,他反而会恼起来。因而口内说:“老太太说的,我自有思量。”也不等老太太再说,寻了个由头走。
  老太太见陈昌掀帘子出去,嘴角拉下,很是不悦。贺夫人陪笑道:“老太太,昌哥儿大了,怎么行事,他晓得的。”老太太轻飘飘地说:“该提点的做长辈的还是要提点。”说罢,她头一时又疼起来了,道:“他这一去,小半年都见不着,你去与他说说话罢,这儿也不要你伺候。”
  贺夫人退出院子,便见陈昌还立在院门口没走,问他怎地立在这儿,陈昌道:“明日我便要启程,因想着怕有小半年见不着太太,太太有话要同我说,便候着了。”
  贺夫人听了这话,又是高心,又是伤心,拉着他吃饭。陈昌躬身道:“家里头老的老,小的小,还请太太多看顾才是。”贺夫人一听便晓得他言下之意,叹道:“我和你媳妇儿合不来,只你喜欢,我也不去招惹她。我冷眼瞧着,她自己能立起来。只你自个儿,‘在家千日好,出门一日难’,你只管保重自身才是。”而后诸多叮嘱之语,不肖细说。
  陈昌拜别贺夫人,一径回了院子。李婠正检抄行李,不想被人从后头一下搂住,心下一惊,又笑道:“哪儿来的登徒子?”陈昌不应声,低头就亲。
  正巧一丫头掀帘子进屋来请示,说:“三七说,二爷常用纸笔、章子都收拢在箱子里头了,请奶奶去检看。”李婠忙将陈昌推开,一面理了理领子,一面应道:“就来。”说着要走。
  陈昌拉住人,将她散了鬓发理了理,亦步亦趋地跟着去。二人看过,又回了屋子。李婠见他默不作声地挨着人,问他:“可吃过了?”陈昌回:“在太太那儿吃过了。”陈昌顿了顿,将要去南河考补之事说了。
  李婠说:“小半年见不着,你可有什么要说的?”陈昌回道:“小半年见不着我,你可有什么要说的?”李婠扑哧一声笑开来,道:“可不许去外头窑子里吃酒,要惹了什么不干不净的人——”
  陈昌忙道:“上回你说了,我哪儿敢?”心说:如此看,这妇人心里头是有我的。他心头热热的,又亲又哄,将人抱在榻上,一番恩爱缠绵。次日,挥泪拜别亲长,装了几箱金银,带了三七八角二丑几个,往南河去了。
  却说这边,如姐儿的妈妈眼馋陈家富贵,着意使了几十个钱给城门口的乞丐儿,叫人见陈昌离了京便来知会,次日果真见陈昌出了城门。那妈妈略等了几天,叫茹姐儿收拾爽利些,雇了顶小轿子一径往陈家去。
  到了陈家角门前,那妈妈理了理衣裳,向几个门房道:“敢问府上二爷可在?我又要事找。”
  这日,菊生几个不当值,一门房挥手嫌道:“去——去——哪儿来的老鸨,回窑子自做生意去,莫来此处撒野。”
  那妈妈从袖中拿出银钱献上,道:“还请几位爷通融通融,去府上和陈二爷说声。”那门房颠了颠钱,将钱揣怀里,道:“回吧——你寻的人这会儿不在府里,等我几个有空再去给你家姑娘开脸。”
  那妈妈见门房拿了钱不干事儿,一阵羞恼,她冷道:“陈家二爷包了我家姑娘,如今姑娘有孕,他人却跑了,天下哪有这般好事——”
  说罢,她扯起嗓子朝四方喊:“快来人阿——陈家爷们儿嫖了人不给嫖资,如今姑娘怀了孕又不认账——”一面说,一面撒泼打滚。
  话不到一半,那门房忙上前将她嘴捂住,慌道:“诶哟,妈妈,有话好说,我领你见能做主的去,要嚷嚷开了,你我都没好果子吃。”
  那妈妈住了嘴,道:“府上二奶奶可在?”门房道:“她是大忙人,你轻易见不着,不如求见太太。”那妈妈松了口气,道:“见不着正正好。我家茹姐儿进了门再给她奉茶。”
  那门房抬了轿进门,安置二人在园子里,忙跑去仪门,令一个小丫头问太太身边的彩云一声,彩云只道:“口头谁都会说,怕是来打秋风的,直接撵出去。”不一会儿,那门房又传话:“有个二爷常带身边的蟠龙玉佩,她们不叫人瞧,怕我们贪了去。”
  彩云道:“这玉佩听着耳熟,似是哪个说起过。”那丫头道:“八角几月前在四处打听这玉佩。”彩云一听,也想起这回事来,心中惊疑不定,道:“难不成竟是真的?”慌忙将此事报给了贺夫人。
  贺夫人听了,并未多想,喜道:“昨儿老太太令他在外头置一房他还含糊,如今外头的倒自己上门了。”即命人来见。
  那妈妈与茹姐儿一路瞧着满府金奴银婢,豪奢富贵,心砰砰直跳,待见了贺夫人,二人脸红红的,跪倒在地,口呼太太不止。
  贺夫人叫彩云搬了个小凳子给她坐下,细看她一回,本有十分的高兴冲淡了三分,嫌这妇人一脸风尘气,出身不好,但因着她腹中胎儿缘故,面上不显,问了她:“叫什么名儿?”
  晏茹低头道:“姓晏,单名儿个茹字。”贺夫人淡淡说了句:“好名字。”又问:“有几个月了?”茹姐儿摸了摸肚子,道:“三个月。”
  那妈妈见贺夫人态度和蔼,心落下大半,忙拿出蟠龙佩出来,道:“陈二爷同我家姑娘是十一月遇着的。”
  贺夫人看了眼,道:“这玉佩我依稀见昌儿带过几回。”那妈妈大喜,问:“太太,不知何时抬茹姐儿入门?”
  贺夫人微微皱眉,道:“等见过老太太,再定吉日。”说着,又命彩云:“老太太近日在佛堂中,你先去知会声来。”而后一径带着人往老太太处去。
  这里老太太闭着眼歪坐在榻上,两个小丫头捶腿,边上一尼姑静静立着。贺夫人领着人进了屋,将事一一说了,指着两人道:“昨儿老太太才说,今年有孩儿落在我家,今日倒是应验了。”
  老太太抬眼瞧了瞧茹姐儿肚子,面上不见喜怒,先令人请了大夫,又问茹姐儿:“昌哥儿一直养着你在外头?”
  茹姐儿自思:陈家二爷怕府上二奶奶,没抬过人进府,我若说一直包在外头,怕是取信不了人,于是似真似假地说:“未曾如此。十一月间黄司务带陈二爷来吃酒,后头也时来时不来。”
  老太太道:“也说得过去。”又问:“如今几月了?”茹姐儿道:“三月了。”老太太算了算日子,说:“日子倒是对得上。”
  茹姐儿又道:“不瞒老太太、太太,二爷没说过要抬我进门的话,我亦不敢多问,只腹中孩儿,实在不忍心他日后落到窑子里去,才求上门,只求老太太、太太开恩,给孩子条生路。”说着,一面哭,一面行了个大礼。
  贺夫人将她扶起身,拍了拍她的手,道:“好孩子。”一旁的尼姑听到此处心内松了口气,这尼姑法号空观,本住在宁西一尼姑庵里头,只因贪墨香油钱被赶了出来,一路挂单到了京里,平生最是会看人眼色,又能说会道,很得老太太看重。
  因老太太求子心切,前后不知给了不知多少银钱,空观心中也甚急,只含糊地说今年怕有孩子落到府上,如今茹姐儿怀孕上门,心中怎能不喜,也不管三七二十一,道:“阿弥陀佛,‘心诚则灵’,老太太近来正愁子嗣之事,怕是应在了此处。”
  老太太本有五六分疑惑,听如姐儿哭诉时,去了两分,又听空观这么一说,又去了两分,正迟疑间,一丫头来报,大夫来了。
  老太太道:“请进来。”又命人扶茹姐儿到了偏房中。不多时,那大夫诊了脉细,过正房来,老太太一问,果真怀了三月,且思虑重,胎像隐隐有不稳,又开了几副安胎药才告辞退下。
  老太太瞧了眼底下垂着头的茹姐儿,思忖后,命底下媳妇:“先将我东边三间屋子收拾出来给茹姐儿住。吃穿同我一样分例,生了下来再说。”又命人打头面,做新衣,拨了两个丫头,四个婆子照顾。
  茹姐儿听着,心咚咚直跳,喜得不知如何是好,当即跪下磕了头,千谢万谢。老太太道:“这胎也险,你也莫要多想,好生养着,若生了下来,日后你想要什么都会有。”说罢,命人将茹姐儿扶下去吃药歇息。
  转眼万事定了,那妈妈脸上挂着笑,见老太太捏了捏额角,有些累了,便问:“不知抬茹姐儿给多少聘礼?”
  老太太一顿,道:“你养了茹姐儿这般大,你说个数罢。”那妈妈小心一只手伸出来比了比。贺夫人见了,有些不悦。
  老太太道:“去账房取去。只拿了银子,茹姐儿与你便没甚瓜葛,日后不许登门。”那妈妈自是连连点头,慌不迭地退下了,待银钱到了手,将包袱收拾齐备,出京去往外地了。
  第95章
  却说这边, 茹姐儿随人到了东边,见是正正堂堂的三间大屋,里头雪洞样的白,铺设精巧华丽, 妆匣中俱都是金银首饰, 她左右转了转, 一一拿起看了好几遍才歇手。
  待用了饭, 老太太、太太命人送了衣裳来。那婆子捧着衣裳行了个大礼, 道:“老太太、太太说, 姨娘来得匆忙,没换洗衣衫, 送了几身衣裳来。”茹姐儿忙谢了。
  晚间,茹姐儿睡在床上, 一整宿都未合眼, 直到天色渐亮, 才模模糊糊睡去,次日早, 妆扮齐全,要领着两个丫头去给老太太、太太请安。
  谁知两丫头不动弹。一丫头上前劝道:“姨娘, 瞧这日头也迟了,改日再去罢。”另一丫头也道:“是了是了, 怕这会儿老太太正在佛堂,也没空闲。老太太心善, 晓得姨娘有了身孕,不会怪罪。”
  晏茹见了, 有些拿不定主意,笑着拉着她两手道:“我初来府上, 不懂规矩,不想起来迟了,还请两位姐姐提点我,明日到点叫我才好。”
  两个丫头忙跪道地上:“姨娘,折煞我二人了。”晏茹见状也不好说什么。只在屋里打发时日。
  又一日,晏茹早早醒了,令丫头打水来梳洗,又提了嘴得要去请安。两个丫头又劝,话里话外都不叫人劝人别出屋,晏茹儿心头隐隐觉得不对,正要质问,一媳妇带了个婆子来。茹姐儿忙迎出屋,让坐,亲自捧了茶水。
  那媳妇连连道谢,道:“烦姨娘让人量量。”量了回。那媳妇道:“姨娘稍等等,过三日将衣服给送来。”说着,与那婆子告了退。
  晏茹儿忙拉住人,道:“我正要去拜访老太太,不知老太太在哪处?”那媳妇似笑非笑地道:“老太太发话,免了姨娘晨昏定醒,姨娘安心养胎才是。”说罢走了。
  晏茹儿无趣地在屋中转了转。待得烦闷了,问那丫头:“府上可有花园子?”那丫头劝道:“园子里头风大,二奶奶又养了头黑豹子,要吓着姨娘就不好了。”
  晏茹儿一听,歇了心思,做了回针线睡下。如此过了五日,每每晏茹要出屋,都被丫头劝回来,如此她可算晓得了,不知是哪个将她关在了屋子里!
  晏茹儿一时又惊又怕,心说:莫不是事情败露了?想要出屋见自己妈妈讨主意,硬往外走。那几个丫头见劝不住,又慌又急,又不敢拉扯,生怕肚子孩子出了意外。
  正闹着,太太身边的彩云捧着个盒子走上前,笑道:“你们这是玩什么?”几个丫头忙七嘴八舌地道:“老太太、太太命姨娘好生在屋中养胎,姨娘非要出屋去,要磕着碰着我们可担待不起,正在劝呢。”
  这话将晏茹气得半死,道:“分明将人关在屋里不让出门,抬人进门没半个喜字不说,回趟娘家也不成?莫不是卖给了你家?”
  彩云心说:可不是卖给了我家。她拉了晏茹进屋,捧了茶给她道:“姨娘莫气。老太太、太太眼瞧着这孙子,望了不晓得多少年。你一来,可不得将你当金娃娃?老太太也是怕出了差错,才不叫你出门。今儿太太还叫我送了人参来。”说着将手中的盒子打开,可不正是一只老参。
  晏茹缓了缓气,道:“老太太苦心我亦晓得。只是如今我初来府上,一个人也见不着的,孤零零的,二爷没在,心里也空落落的,想见见我妈妈,还请姑娘通传一声。”
  彩云道:“如今好不容易进了府,又去搅合那泥潭作甚?叫老太太、太太听了也不美。你只管安心养胎才是,生了孩子便是府上大功臣。”
  晏茹道:“在屋里与在牢房有甚分别?我心里也烦,如何能养好胎?姑娘可能求求太太,叫我去园子坐坐?”
  彩云左右看看,见没人才小声道:“我与你实话说了,老太太、太太提防是这个。”她伸出两根手指比了比,接着道:“你若遇着了她,怕有十条命都不够。年前,老太太命几个小厮拦着她出府,那几个小厮被打得烂烂的,抬回了屋里,把老太太气了个半死。二爷宠着她,府上等闲没人敢惹。你若不凑巧遇着,即便有老太太、太太保你,也凶多吉少。”
  晏茹被吓住,颤声问:“二奶奶竟是如此性子?”彩云见她安分了些,道:“你只管养胎儿,日后孩子生了下来,母凭子贵,要什么没有?”说罢,出了屋,一径往贺夫人院里走。
  路过荷花塘边儿时,又见梅儿在做针线。彩云叫了她一声,梅儿回头看了看她,面上不应声。
  彩云凑到她边上坐下,问:“这回又绣个什么?”梅儿道:“随手绣着玩,怎么又是你?”彩云眼一转,道:“刚太太命我去给姨娘送人参,才回转。”
  梅儿听了,心里奇怪,问:“哪个姨娘?府里何时又有姨娘了?”彩云道:“不怪你晓不得,几天前,二爷包的一个妓子怀了孕找上门来,老太太、太太叫人收拾了三间屋子给人住着,等闲不叫她出来。”
  梅儿一惊,不小心拿针刺破了手,冒出一个血珠儿来。她面上不自在,低头将血抹在刺绣上,道:“这事儿倒瞒得好,一个家住着,二爷抬了人我们院子都没人晓得。”
  彩云笑道:“哪儿敢让二奶奶晓得,二奶奶打人眼也不眨,要是她晓得了,怕那妓子十条命也没了。”梅儿冷道:“世上哪有不透风的墙?早晚的事。”
  彩云道:“也是。不过都是主子们的事儿,做奴才也管不着。那妓子倒是有福缘的,一朝翻了身,也不用伺候人了。罢,我也不多说了,你绣着,我走了。”说着,起身走了。
  梅儿直愣愣地彩云越走越远,手里针戳着绣面,心中犹豫不定,半响,她蓦然站起来,追上前问:“上回你说的可算数?”
  彩云笑道:“那是自然。”梅儿咬咬牙,道:“我明日就去给太太请安。”彩云拉着她的手,笑说:“古话说,‘择日不如撞日’,今儿太太左右也无事,不如现在与我一道去?”梅儿脚步踌躇,被彩云拉着一道回了贺夫人院子。
  这厢,贺夫人午睡刚醒,丫鬟进来报:“彩云姑娘领着一个姑娘来了。”贺夫人一面拿帕子擦了脸,一面问:“是哪个姑娘?”那丫鬟道:“二奶奶房里的梅儿姑娘。”
  贺夫人大喜,忙命人进屋来。彩云领着梅儿朝贺夫人请了安,贺夫人命二人起身,细细打量起梅儿来,笑道:“瞧着是个有福气的。”
  又取下个镯头,戴在梅儿手上,道:“我前边儿那小院子空着,你今日便搬进去罢。日后月例子提一等,你待如何?”梅儿紧紧捏着镯子,口内道:“多谢太太。”
  贺夫人道:“至于喜事。”这里贺夫人迟疑了下,她本想着大操大办,挫一挫李婠锐气,又想起陈昌临行前的嘱咐,接着道:“等昌哥儿回了府再办。”梅儿磕了头退下。
  贺夫人吩咐彩云:“叫个婆子去给老太太说声,明儿我带梅儿去给老太太请安。”彩云应下。
  二人出了屋,彩云见梅儿苦着一张脸,笑问:“还没恭喜你苦尽甘来,怎么愁眉苦脸的?”梅儿道:“我心里头一直咚咚跳,总是不安稳,要是姑娘晓得了……”
  彩云一听李婠的就打了个冷战,支吾着说:“晓得了又如何,生米都煮成白饭了。再说也是喜事一桩,等会儿我回了太太,给挑些喜字蜡烛给你送过去。”说罢,匆匆将梅儿送到院子中走了。
  次日,贺夫人一干人等都绷紧着脸,等着李婠发作,谁知到晚间也不见来,贺夫人一边松了口气,一边领着梅儿去见了老夫人,期间种种,不肖细说。
  又一日,贺夫人正与两个执事媳妇说话,一丫头慌慌张张来报:“二奶奶来了。”贺夫人心中又是惊慌,又是恼怒,骂那小丫头:“作死的小蹄子,慌慌张张的是有鬼怎地?”又命人道:“将院门锁了。左右我这个婆婆来了多少天也不见她来拜见,今儿来了我便要见?她是什么尊贵人物不成?”
  不多时,一婆子掀帘子进屋来,道:“太太,二奶奶说,‘自己一个叫梅儿的丫头,前儿找不见了,有人瞧见前天儿随彩云姑娘往这边来了,特地来寻。’”
  贺夫人听罢,心中一时痛快,心说:待那妖孽晓得自己丫头背主成了姨娘,不知会有多精彩,可惜不能见。又吩咐彩云领着李婠去见梅儿。
  彩云出了屋,忍着惧意命两个婆子将院门打开,瞧着李婠只带了春慧并两个丫头,心头松了口气,先请了安,才道:“二奶奶,梅儿在前头院子里头。”
  李婠冷笑道:“倒是奇了,我的丫头,怎么到了太太这儿了?她若做错了事,太太知会我,我自会打罚,太太何苦动手。”
  近来李婠大多心神在坊子的账目上,早出晚归,没理会府上杂事,加之老太太、贺夫人瞒得紧,更一无所知。今日春慧匆匆来说梅儿不见了,李婠又命人打探,才晓得梅儿往贺夫人处来了。
  彩云不敢言语,闷头在前面带路。只见一院子坐南朝北,有三间大屋,廊下种了些花草,窗上贴了个喜字。一丫头端了个铜盆往屋檐下来,见了李婠诸人,心中惊骇,失手将铜盆打翻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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