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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时,伍天覃淡淡吩咐道:“行了,你们都下去罢。”
  一时,目光一抬,落到了四喜脸上,道:“你先好生安顿一番,明儿个再过来当差罢,正好这几日院里缺了人手。”
  伍天覃一通吩咐,常胜长寅二人立马恭敬告退。
  四喜闻言,反应慢了一拍,待常胜提醒了他一遭后,整个人这才如梦初醒似的,立马道:“是,爷。”
  说完后,立马哈着腰跟着常胜等人一并退了出去,临走前,见元宝儿那小儿毫无规矩,一脸傲慢的伍天覃身旁坐了下来。
  一直到退出了屋子,来到了院子里头,四喜整个人这才后知后觉的从方才的震惊中缓过神来。
  虽方才不过错身而过的功夫,爷与元宝儿那小儿之间并无交谈,瞧不出什么端倪,可常胜和长寅那小子二人的举动神色却并没有逃过四喜的眼睛,可见,今日这般离奇一幕在他们二人眼中丝毫不觉意外,甚至早已经习以为常了。
  所以,他不在的这四个月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那元宝儿怎么从个区区烧火小童,彻底翻身了,地位竟一跃而上,直接超过了他,甚至赶超了常胜,成了与爷平起平坐的关系?
  他究竟有什么本事?
  正震惊不解间,这时常胜走了几步,偏头看了过来,见四喜杵在原地不动,常胜转身走了过来,拍了拍四喜的肩道:“你小子躲了几个月懒,怎么回来不认识咱凌霄阁了,变得呆头呆脑了,你往日那机灵劲儿哪儿去了。”
  常胜淡淡打趣着。
  四喜一时收起了眼里的震惊和纷乱,道:“哥哥说笑了,弟弟只是……只是,这几个月来,看来咱们这院子发生了不少事啊!”
  四喜一脸神色复杂的说着。
  常胜闻言,笑了笑,道:“可不正是,这几个月来发生的事儿,赶上来元陵城这两年多了,是你这小子没眼福,错过了好多场大戏。”
  常胜一脸戏虐道。
  “胜哥可否跟弟弟说说?”
  四喜一脸好奇道。
  常胜闻言,定定的看着四喜,良久良久,忽而抬眼朝着正屋的方向看了一眼,再次拍了拍四喜的肩膀道:“我奉劝你小子一句,莫要再去寻那元宝儿的麻烦了,他如今可是爷的……可是爷的人,我只说到这里了。”
  说着,常胜便不再多言,转身大步离去了。
  徒留下四喜一脸神色复杂,又一脸怨恨的立在原地。
  爷的人?
  哼,他们哪个不是爷的人?
  被常胜常年压在上头,当个二把手,四喜算是认了,可被这么个区区小儿骑在脖子上撒野,他可咽不下这口气。
  这样想着,四喜将手缓缓抬起了起来。
  只见他的大拇指上有着一道狰狞又凶恶的牙齿印,正是拜元宝儿那小儿所赐。
  当初爷吩咐他绞了那小儿的舌头,却不想被那小儿反咬一口,他的整个大拇指险些被他一口咬断了,虽后头接上了,可此后无论刮风还是下雨便都会隐隐作痛,且再也使不上任何力道,整个手都废了大半。
  睚眦必报的四喜可咽不下这口气。
  这样想着,只见他微微眯了眯眼,不多时,忽而扭头朝着两侧游廊方向看去,那里通向身后的厢房,四喜踟蹰片刻,朝着身后厢房方向摸了去。
  第145章
  话说几人一走,只剩下了伍天覃和元宝儿,一瞬间整个屋子里头彻底安静了下来。
  元宝儿抿着嘴坐在椅子上,他伤势初愈,屁股还略有些不大活络,不过屁股底下垫了软垫,倒是堪堪可忍。
  八仙桌上,满满当当一大桌的吃食,全是上好的美味佳肴,元宝儿未用早膳,又坐在太阳底下晒了一大圈,整个人早已经被饿得筋疲力尽,老眼昏花了。
  故而一落座,也不待那姓伍的发话,便直接举起筷子,夹了一手最近的鸡胸肉放到了碗里,又挑了个大鸡腿,再支起身子朝着整个桌面上扫了一圈,又夹了两个水晶大虾,便一手握着鸡腿啃上一口,还没来得及下咽,便又飞快将个水晶大虾朝着小嘴里一塞,一边啃,一边用舌头翻动着“突突突”的往外吐着虾壳,那动作,既狼吞虎咽,又穷凶极恶。
  不过片刻功夫,便见两腮鼓起,小嘴开始冒起了油光。
  这头半只鸡腿,两只水晶虾下肚,那头,又举起筷子,麻溜的夹起了一块膀子肉,不想,正要收回筷子时,自己的动作嗖地一下动弹不得,元宝儿一抬眼,只见自己的筷子上手多了一幅筷子。
  再一抬头,伍天覃举起筷子夹紧了他的筷子,一时令他整个寸步难行。
  “砰”地一声,膀子肉掉回了碗里,飞溅起一层油花。
  元宝儿咬着牙,看了那姓伍的一眼,举着筷子的手未动,握着鸡腿的手却忽而冷不丁朝着碗里一扔,然后直接抬手嗖地一下,用手徒手朝着一旁的水晶虾碗里薅起了一大把虾,便直接朝着嘴里胡乱一塞。
  伍天覃:“……”
  饶是那伍天覃千算万算,也没算到这小儿会来这么一手,只见那姓伍的见他竟徒手进食,被这动作瞧得嘴角微微一抽,半晌,终于缓缓松开了元宝儿的筷子。
  元宝儿挑衅似的抬起下巴扫了那伍天覃一眼,在他松开他筷子的那一瞬间,他筷子灵活的一夹,便又将方才掉下去的那块膀子肉夹起飞快朝着碗里一塞。
  然而不想,膀子肉才刚落碗里,连肉带碗,整个被冷不丁端走了。
  整个过程发生得行云流水,不过眨眼之间。
  两人一直未曾吭声,戏都在手上。
  话说伍天覃漫不经心的直接将元宝儿碗里的肉连同整个碗一并端起后,搁在了他的另外一侧,片刻后,淡淡扫了元宝儿一眼,将元宝儿手中的筷子夺了去,而后,又不咸不淡的看着元宝儿,终是忍不住先一步命令开口道:“手中的虾放回去。”
  然而,元宝儿哪是个听话的乖宝宝,他不说还好,一说,拽着手中的一把水晶虾,便是用力的一攥。
  瞬间,虾皮里软烂的虾肉顺着指缝滑溜了出来。
  伍天覃见状脸微微一黑,直接倾身过去,一把恶狠狠的拽着元宝儿的手腕,将他整只手攥了过来,又将他的手指咬牙切齿掰开,只见手心里的大虾早已成了一团虾泥,含含糊糊的粘在他的手心指缝里,一手的泥泞。
  伍天覃这人向来喜洁,见元宝儿一手糊状,顿时额头青筋微冒,然而忍了忍,到底火气隐忍未发,半晌,只见他忍着满心嫌弃,将桌子上的湿毛巾取了来,然后一下一下,用力的朝着元宝儿手上擦拭着,险些要将元宝儿手心蹭出皮来。
  元宝儿被他蹭得手心发红发红,四下挣扎着,然而,拽着他手腕的那只手拽得紧紧的,顷刻动弹不得,元宝儿只能咬着牙,忍耐着,眼睁睁的看着伍天覃将他的每一根手指头仔仔细细擦拭得一干二净。
  低头时,元宝儿目光正好落到了自己的手腕上,他看到拽着自己手腕的那只手的大拇指上似有一圈深深的牙印,印子发紫,整个伤痕狰狞又可恐,那一圈圈皮肉仿佛微微凸起,发紫渗黑,与伍天覃其他部位白皙的皮肤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元宝儿见了,目光微微一愣?
  那是他咬的?
  他记得他咬过这姓伍的两回,每一回都吓了死手的,元宝儿的咬合力他自己是知道的,他有四颗又坚又利的虎牙,在逃难那大半年里,可没少咬掉过别人的皮肉。
  至于姓伍的这里,他之前一直包扎着,元宝儿未曾得以见过伤口的真实面目。
  今日却见纱布取了。
  然而,都过去一个月近两月了,他屁股上的伤都好得七七八七八了,不想,他手上的伤竟还……竟还如此瘆人?
  元宝儿还以为自己瞧错了。
  正欲凑过去再看,这时,只见那伍天覃忽而将他的胳膊用力一甩,瞬间将元宝儿的手给摔了回去,下一刻,便见那伍天覃举起自己跟前的碗,慢条斯理的舀了半碗鸡汤,然而朝着元宝儿跟前一搁,淡淡道:“站有站相,坐有坐相,食不言寝不语,这是伍家的规矩,往后用饭给爷好好用,再跟只狗似的用爪子乱刨食,爷剁了你的爪子。”
  伍天覃边说边略作严厉的瞪了元宝儿一眼。
  不过,眼中却未见多少严寒。
  说完,见元宝儿梗着脖子看着他不说话,伍天覃便将眉头一挑,道:“怎么,哑巴了,这样看着爷作甚?爷还说不得你呢,看看你,站没站相,坐没坐相,连吃饭竟也吃得满地满嘴满桌子都是,爷还是头一遭在饭桌上看到过这般糟心的画面,怎么,你以为你还是当年流落在街头的小难民,要跟畜生夺食呢,吃得跟个花猫似的,若外人见了,叫爷的脸往哪儿搁,元宝儿,给爷记住了,你如今可是爷跟前贴身伺候的奴才,打从今儿个起,给爷规矩着点儿,坐着不许将脚搭在椅子上,吃饭不许用手抓,更不许将小嘴吧唧出声,吃饭要细嚼慢咽,不许狼吞虎咽,今儿个便罢了,打从明儿个起,若犯个错误,爷便罚你一顿饭,哼,听到了么?”
  伍天覃说着,又扫了眼递到元宝儿跟前的那碗鸡汤道:“还看着爷作甚,吃吧,肚里没食,不能吃油腻的,且先用小半碗鸡汤垫垫肚子,再慢慢吃,这一大桌子够你吃的了,爷又不跟你抢。”
  伍天覃淡淡说着。
  边说,边将目光从元宝儿脸上收了回去,落到了桌子上,沿着整个桌子环视一圈,最终将目光落到了那般盘子残羹剩虾上,眉头紧紧蹙起,良久良久,脸上似挣扎犹豫片刻,而后将那般盘子惨不忍睹的水晶虾端到了跟前,随即抬手亲手剥了起来。
  伍天覃剥虾动作竟格外好看。
  不似元宝儿那般,胡乱将带壳的虾整个塞进嘴里,然后边嚼边吐皮,伍天覃动作有条不紊,漫不经心,他的手指修长无比,一双养尊处优的手,似上好的美玉,修长的手指随手一剥,一扯,瞬间,一只完整完美的水晶虾肉便呈现在了眼前。
  只见那伍天覃将虾肉放到了一旁的小碟子里。
  他慢悠悠的剥着。
  一口气剥了五六个。
  然后,从袖笼里摸出一块白色的帕子,十分嫌弃,又十分仔细地将每一根手指头每一根手指细细致致的擦拭干净了,片刻后,这才端起了那一小碟子朝着元宝儿跟前轻轻一递,而后瞥了元宝儿一眼,淡淡道:“吃吧。”
  顿了顿,又点了点下巴道:“爷可是头一遭给人剥下。”
  伍天覃傲娇又傲慢的看着元宝儿。
  元宝儿听了微微一怔,看了看那伍天覃,又看了看碟子里摆放的整整齐齐的六个水晶大虾,神色有片刻的惊诧和恍惚。
  这是……为他剥的?
  在元宝儿的印象中,也只有爹娘为他剥虾喂饭过,伍天覃这大鳖怪今儿个是抽什么风,竟然……竟然给他剥虾?
  他不是特特将他弄过来,弄来伺候他的吗?
  怎么,反倒是伺候起他来了?
  元宝儿一时有些狐疑和不可置信,总觉得这人在算计什么似的。
  要知道,他昨儿个才刚写了诗作了画将那姓伍的气得拂袖而去的?
  他今儿个不是特意将他调到他屋子里专门作弄刁难的么?
  元宝儿已经做好了万全心理准备的,却万万不曾料到,他来了这正屋,非但没有收到“报复”“打骂”,竟还被这大鳖怪亲自伺候起来了?
  这是……这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元宝儿被对方这一举动搞得略有些懵。
  虽觉得有诈,不过元宝儿这会儿正饿着了,再加上,被伺候总比受罪,受打骂虐待好。
  元宝儿深知好汉能屈能伸的道理。
  虽狐疑着,警惕着,然而终究还是缓缓举起了勺子,边吃边频频朝着身侧的伍天覃扫了去,随时随地以防他的“突袭”。
  一直到心突突的将小半碗鸡汤和六只巴掌大的水晶虾慢悠悠吃完了,这时,便见那伍天覃忽而用左手轻敛他宽大的袖袍,用右手复又夹起了一筷子轻炒肚丝,一块蹄膀肉放入了元宝儿的碗碟里,嘴上忽而将嘴角微微一勾,偏头直勾勾地盯着元宝儿,蓦地一笑,只淡淡挑眉道:“记住,爷今儿个亲自示范了一遭,往后你便按照爷今日的规格礼仪一条一条伺候爷用膳。”
  伍天覃淡淡挑眉说着。
  元宝儿听了,塞入嘴里的肚丝肉一刺溜,险些被他吸进了鼻子里。
  他就知道,他就知道,这大王八什么时候良心发现了,竟变得慈眉善目了,他丫的,他就是那只鳖,那只永远憋不出任何好屁的大阎王鳖。
  第146章
  “行了,吃也吃了,喝也喝了,今儿个爷也该跟你这小儿好生讲讲爷这凌霄阁里头的规矩呢!”
  话说元宝儿闷头吃完了一整盘水晶大虾,又干翻了半碟子鸡腿肉,再造了半碟肚丝肉,再将大半个桌面如同狂风暴雨般席卷了一番后,他终于一边打着饱嗝,一边心满意足的摸了摸自个儿鼓鼓囊囊的小肚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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