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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不知具体缘由,可碧芜总觉得,休养是假,躲藏避嫌为真,孙氏的死大抵与太子和安亭长公主脱不了干系,才致使安亭长公主因着此事心虚害怕,暂时躲到了隆恩寺中。
  可躲得了一时,终究躲不了一世。
  因果报应,并非什么唬人的话,做了亏心事,终有一日是要加倍偿还的。
  天一日教一日热地厉害了,不知不觉间,旭儿已满七个月,能不用人搀扶就在榻上独自坐着,也能灵活地拖着身子四处爬了。
  他越是这般,碧芜便越是头疼,夜间或是午间与他一道睡,哪里敢让他睡外头,唯恐他不知不觉就滚落下床榻去,磕着脑袋。
  是日夜半,碧芜教旭儿的哭声吵醒,随手摸了摸,才发现尿布都湿透了,她疲倦地打了个哈欠,起身去外头叫小涟打些热水来,然推开门,喊了两声,却是不见耳房的小涟应答,或是睡熟了。
  碧芜无奈地笑了笑,也不愿吵她,便又返回去将引枕放在旭儿身边拦着,旋即将床帐塞在褥子下压得牢牢的,确保旭儿不会掉下来,这才快些步子去小厨房提水了。
  考虑到她晚间要用水,小厨房有炉火一直未灭,勉强温着茶壶里的水。
  待她将水提回来,还未进内屋,远远一瞧,便见旭儿竟不知何时爬到了床榻边沿,自己将压在底下的床帐拉开了一条大缝,挥着手“咿呀咿呀”地喊,半个身子露在外头,眼见着就要摔下来了。
  碧芜大惊失色,忙放下水壶,正欲冲进去,便见一旁伸出一双大掌,蓦然将旭儿稳稳地抱了起来。
  被举高高的旭儿忍不住“咯咯咯”地笑起来,抱着他的人亦是一声低笑,还问他“好玩吗”。
  旭儿似是听得懂他的话一般,踢着一双小短腿,高兴地抖了抖身子。
  方才被半边竹帘子遮住了,碧芜并未发现,屋内多了一人。她缓缓步入,在看清那张清隽疏朗的面容后,愣了一瞬,才恭敬地唤了一声“殿下”。
  誉王抬首看来,薄唇微抿,冲她浅浅一笑,“过路听见孩子的哭声,本王便来瞧瞧。”
  顺路来瞧瞧?
  且不说根本不顺路,而且这会子都四更天了,谁还在外头游荡。
  碧芜也不揭穿他,只上前接过孩子道:“旭儿方才尿湿了,想是难受,这才哭嚷起来。”
  她将旭儿抱回榻上,想将外间的水提进来给他换尿布,却发现小家伙压根不安分,她才松手,他便又翻过身子,试图向外爬。
  碧芜正不知如何是好时,誉王似是看出她的为难,已阔步出去,将水壶提了进来,他将壶中水倒进架上的铜盆中,绞了帕子递给碧芜。
  碧芜稍怔了一下,方才微微颔首道谢,接过来。她给旭儿解了湿透的尿布,细细擦拭干净,这才将新的尿布换上。
  或是觉得舒坦了,小家伙不再哭闹,总算是安静下来,一双圆溜溜的眼睛眯啊眯,显然是犯了困。
  碧芜坐在他身侧,边摇着竹扇,边轻轻拍着,没过一会儿,旭儿便彻底睡熟了。
  誉王就坐在床榻的另一头,碧芜自然晓得他在盯着她瞧,可她不敢抬头,也实在不知说些什么,须臾,才听那低沉醇厚的声儿道:“那晚的事,是本王醉酒,一时糊涂,这才冒犯了王妃,还望王妃莫要放在心上。”
  碧芜垂下眼眸,却是故作茫然道:“殿下说什么,臣妾不记得殿下何时冒犯了臣妾……”
  誉王愣了一瞬,旋即抿唇,轻笑了一声,“是吗?本王也记不大清楚了。”
  闻得此言,碧芜亦莞尔一笑,压了一个多月的心事便算是了了。倒也不是她刻意装傻,只是两厢“忘”了此事的确是最好的结果,也能避免尴尬。
  再说,誉王那日对她,大抵是出于酒后的冲动,他毕竟是个血气方刚的男人,纵然心下再喜欢夏侍妾,可压抑得久了,难免会有忍不住的时候。
  她早该处理此事的。
  而且如今府中只有旭儿一个孩子,她就怕前世的事再度重演。无论如何,得想个法子才是。
  碧芜朱唇微抿,抬眸直视誉王,似是下了决心般道:“夏侍妾不在了……殿下如今身边也无人伺候,到底不是个事儿,王府后院空着也是空着,臣妾想着……”
  她话音未落,就听屋门倏然被敲了敲,康福站在虚掩的门外,小心翼翼道:“殿下,奴才有要事要禀。”
  誉王面沉如水,闻言看了碧芜一眼,旋即提步出了屋。
  夜里静悄悄的,只听见蝉鸣此起彼伏,外头人的说话声很清晰地透过窗子传进来。
  碧芜听见康福道:“殿下,方才宫中来报,说陛下夜半蓦然吐了血,似是不大好,让众位王爷赶紧进宫去呢。”
  吐血?
  碧芜蹙了蹙眉,隐约记得,前世似乎也有这么一出。
  就在太子造反的前几个月。
  缘由似乎是因北方大旱,永安帝连着几夜处理上呈的奏折,积劳成疾,这才吐了血。
  如今想来,莫不是此事也与太子有关?
  正当她思忖之时,便听康福又压低声儿,窸窸窣窣说了什么。
  碧芜凝神去听,只模糊听得几个字,“还有……午后……长公主……不见了……”
  作者有话说:
  誉王:真的好心累,老婆总把我往别人那儿推
  小太子:再坚持坚持,我离出场不远了
  第52章
  惊变
  永安帝这一病便连着病了三月有余,病因倒是与前世差不多。
  后宫嫔妃都主动请命愿为永安帝侍疾,永安帝却是未允,只让各皇子和王爷轮流侍疾,其中被安排侍疾时日最多的便是太子。
  至于安亭长公主,碧芜那日虽在窗外听见康福说了安亭长公主消失之事,可让银铃出去打听,却说隆恩寺那厢风平浪静,并未听闻这桩事。
  看来是教人瞒下来了,那安亭长公主究竟去了何处?
  是被太子藏起来了,还是被永安帝命人带走了?
  碧芜不得而知。
  只永安帝病愈后不久,特意封赏了太子,言太子在他缠绵病榻间悉心照拂,无微不至,使他乐以忘忧,才得以这么快痊愈。
  然同样在永安帝跟前尽心侍疾的其他王爷和皇子却未得永安帝一句夸赞,相较之下,永安帝的偏心尽显,好似他膝下就只有太子这一个儿子一般。
  众皇子心下自然不满,但到底不敢多言半句,只得忍气吞声,毕竟太子是储君,如今得罪了太子,不会有任何好处。
  转眼便是中秋时节,永安帝龙体渐安,自也想借这中秋宴好生庆贺一番。
  作为誉王妃,碧芜自也在参席之列,按理,旭儿作为誉王长子,也是该抱着一块儿去的。
  可近几日,碧芜眼皮跳得厉害,总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虽一切都比前世早发生了太多,但若按上一世那般推算,此时应当离太子造反不远了。
  离中秋夜越近,碧芜越是翻来覆去睡不熟,她依稀记得,前世,太子造反也是在哪个宫宴之上,她不确定这一世一切还会不会重演。
  若是她一人去参宴也就罢了,可还要带上旭儿,刀剑无眼,如果有个万一,该如何是好。
  她左右睡不着,索性便翻身起来。
  誉王这段时日忙碌得紧,常是深夜才回府里,碧芜本想等他,可忍不住困意,总是频频错过。
  今夜,可不能再错过了,她望了望外头的圆月,估摸着如今大抵在三更前后,誉王也该回来了才对。
  她披了件衣裳,想去寻值夜的婢女问问,谁料才打开门,便见一人站在门口,手掌伸在半空,显然是要推门。
  借着皎洁的月色,碧芜看清来人,不由得惊诧地眨了眨眼,“殿下。”
  誉王微微颔首,往屋内瞥了一眼,“可是旭儿醒了?”
  他或是以为碧芜是起身给孩子换尿布的,碧芜却是摇了摇头,如实道:“臣妾是要去寻殿下的,臣妾有话要与殿下说。”
  誉王深深看了她一眼,“去院中吧,刚巧,本王也有话想与王妃说。”
  那倒是巧了。
  碧芜吩咐值夜的婢女去屋内看顾一会儿,而后随誉王在院内秋千旁的石凳上坐下。
  秋日的夜风尚且带着些夏日的暖意,在外头坐着,倒也不会觉得太寒,反觉秋高气爽,舒适得紧。
  她方想开口,就听誉王道:“旭儿身子弱,前一阵才发过高热,明日的晚宴人多,指不定就被谁过了病气,便不必一道去了。”
  碧芜闻言稍愣了一下,她正想着寻个由头不让旭儿去,不曾想誉王竟是先提了出来,这对碧芜来说,自是再好不多。
  她顺势道:“臣妾今日想对殿下说的,便也是这个了,旭儿还小,也不常出门,多少有些认生,晚宴人多,若是受了惊吓怕是不好。”
  誉王点了点头,又道:“那日,王妃也不必去了,毕竟旭儿离不开王妃,晚宴要两个时辰,久了,旭儿怕是要哭闹。”
  碧芜颇有些意外,能不去她自是乐意的,但还是咬了咬唇,试探着问:“臣妾不去?可以吗?”
  誉王薄唇微抿,淡淡笑了笑,“本王会以王妃照顾旭儿,双双染疾为由,向父皇禀告。”
  “多谢殿下。”
  碧芜站起来,福了福身,垂眸若有所思。
  誉王此番安排不仅称了她的意,还让她愈发确信,太子叛乱许就在中秋之夜。
  以誉王的能力,不可能不知太子私下养兵之事,或就是故意放纵,令太子自取灭亡。
  不过,这一世与上一世不同,因这一世并未传出安亭长公主暴毙的消息,若她猜得不错,安亭长公主当还活着,被永安帝囚禁在某处,性命垂危。
  正因如此,太子才会不得已起兵造反,逼永安帝退位,借此救出安亭长公主。
  碧芜思忖间,唇间不由得露出几分讽刺的笑,可真是一对痴心不渝的有情人。
  中秋当日,不到申时,誉王便从府衙回来,为夜里的宫宴做准备。
  碧芜抱着旭儿去雁林居时,康福正在为誉王更衣。
  誉王平素着装都喜轻便朴素的,今日穿上这一身繁冗精致的礼服,衬得愈发挺拔如松,矜贵威仪。
  他对着一面铜镜,神色沉肃,眸光冰凉,却在通过澄黄的镜面瞧见碧芜的一瞬,浮上几分浅淡笑意,“王妃怎么来了?”
  碧芜抿了抿唇,低声道:“臣妾今日不去参宴,便想着带着旭儿来送送殿下。”
  旭儿像是知道碧芜说到了他,他摇着手臂,冲着誉王“咿呀咿呀”地叫,咧开嘴露出两颗可可爱爱的小乳牙来。
  誉王含笑,一把将旭儿抱了过来,旭儿竟一下搂住誉王的脖颈,还用手在誉王肩上亲昵地拍了拍。
  康福见此一幕,不由得恭维道:“殿下平素公事繁忙,也不常见到小公子,小公子还与您这般亲近,当真是父子了!”
  碧芜闻言撇开眼,没有说话,誉王亦是不言,只背对着碧芜唇角微勾,拉着旭儿的小手逗着他,心情似是极佳。
  待誉王穿戴齐整,碧芜便抱着旭儿一道送誉王出了府。
  眼瞧着誉王要翻身上马,碧芜却是急急踏出一步,开口唤了一声。
  “殿下!”
  誉王止住动作,回首看向碧芜,柔声问:“王妃可还有什么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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