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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门口并没有人,是还没进屋吗?
  他又走到客厅的窗前,拉开窗帘的一角,向外面看去。
  只一眼,许林风攥着窗帘的手,蓦地握紧。
  一辆开着大灯的陌生跑车正横在院子里,而他的母亲婷婷袅袅地立在车前。
  她微抿着唇角,笑得温柔甜蜜,在夜色和车灯下,更透着一股诱人的娇艳和媚态。
  许林风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母亲。
  那双他遗传了七八分的深窝眼,在家里永远闪着厌烦和不耐,但此刻却泛着潋滟的春情,波光粼粼地看向身旁高大的男人。
  而最讽刺的是,那个男人,并不是他的父亲……
  二人般配的身影刺痛着男孩的眼,片刻之后,他松开了手。
  原本被撩开的窗帘随之垂下,挡住了院子里跑车明亮的灯光。
  而那个小小的身影,于是彻底被客厅里的黑暗笼罩了。
  不知过了多久,庭院里终于响起了发动机的启动声。
  随后,细跟高跟鞋的“哒哒”声从门口传来,再然后,是开门声。
  “啪——”,他的母亲顺手按下了玄关处的开关。
  顿时,客厅里的大灯应声亮起,到处都是明亮到刺眼的光线。
  许林风下意识地抬手挡住了眼睛。
  “你怎么在这儿站着?”他的母亲立在玄关处,皱着眉问道。
  男孩儿放下手,默不作声地看着她。
  果然在她眼中找到了一抹烦躁和厌恶。
  对啊,这才是他熟悉的,母亲的模样呀。
  许林风终于明白,原来她也会像其他同学的妈妈那样,露出满是爱意的、温柔的目光。
  只不过,从不是在他面前罢了。
  男孩儿一直沉默,可母亲也只是随口一问,并不在意他是否回答。
  她踢掉高跟鞋,将精致的手包扔在柜子上,瞥了一眼放车钥匙的托盘。
  “那个狗东西还没回来。”
  她自言自语着,嘴角勾起一丝轻蔑而讽刺的笑。
  “我还以为他和现在这个小情人能多玩一会儿呢,结果还不是前脚刚把人哄出国,后脚就又去找新宠了。”
  母亲一边解着外套,一边从许林风身旁擦肩而过。
  他清楚地听见了背后的一声轻嗤——“真是个贱男人。”
  而直到最后上楼,她都没有注意到,男孩儿特意披在睡衣外面的那件校服外套。
  以及,衣领上别着的、刻有“excellent”的荣誉徽章。
  ……
  在许林风渐渐长大的过程里,他对他的家庭、他的父母也有了更多的了解。
  其实就是一个很老生常谈的故事——家族联姻罢了。
  一个心高气傲的大小姐不得已嫁给了一个名副其实的花花公子。
  花花公子不肯收心,大小姐咽不下这口气,干脆破罐破摔,比他玩得更花。
  于是,两个人更是谁也瞧不上谁,见了面就要掐个你死我活。
  但离婚是不可能离婚的。
  他们得永远捆在一起,守着这纸醉金迷的浮华……
  也许从某种角度而言,他的父母也只是两个懦弱的可怜人罢了。
  可许林风心中却泛不起一点同情,他甚至,怨恨他们。
  他恨他们为了交差便不负责任的生下他,放他孤零零地长大。
  他恨他们把对彼此的厌恶转移到他身上,从没让他感受过一点疼爱。
  许林风对父母所有与生俱来的亲近和爱意,都和当年那枚荣誉徽章一起,被他锁进了一个没有钥匙的箱子里。
  再也不曾出现。
  而他自己,就在这样的孤单和怨恨中,逐渐长成了一个矛盾的男人。
  他绝不允许自己像父母一样自私、懦弱、不负责任,可有时在某一瞬间,他又觉得自己身上隐约闪过了他们的影子。
  他带着报复的心思投入家产争夺的混战,明明机关算尽,如愿笑到了最后,但在无数个深夜里,他却仍然难以入眠,自我唾骂了千百万遍。
  温文尔雅、彬彬有礼,通通都只不过是许林风伪装出来的面具。
  可他装的太久了,那面具便长在了脸上,轻易取不下来了。
  于是,人人都以为他儒雅斯文。
  只有他知道,那副面具下的自己,到底有多冷漠、烦躁和厌世。
  啊,不对。
  还有一个人,碰巧也知道。
  ……
  许林风和父亲彻底撕破脸皮,是在谈判间隙的一通电话里。
  他的父亲年纪大了,玩得自然也没有那么野了。
  前几年,一个颇有手段的小情人又给他生了一个儿子。
  老来得子,他自然是喜欢得不得了。
  但在这种家族联姻里,私生子却实在有些出格了。
  于是那个孩子生下来便注定见不得光,而他的父亲还是一如既往的懦弱,甚至都不敢让那孩子姓“许”。
  彼时,家产之争正如火如荼。
  各路亲戚们也顾不上吃相是否难看,彻底丢掉了那些虚伪的亲情和礼节,你来我往,争得头破血流。
  可没有谁知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在这一场荒唐戏里,那个看起来最置身事外的旁观者,却早已悄无声息地将最重要财产尽收囊中……
  “林风,我听他们说,你爷爷已经把股份都转让给你了,这是真的吗?”
  电话刚一接通,他的父亲便语气急切地确认道。
  听到厌恶的声音和问题,许林风整个人的气场都冷了下来。
  “是。”他惜字如金地回答着,多一个字都不愿说。
  但父亲却并不在意他冷漠的态度。
  “太好了,太好了!”他连说两遍,语气里是毫不掩饰的狂喜。
  “我说你大伯二伯怎么那么生气,原来他们费尽心思搞出各种花样,结果居然谁都没捞着半点儿股份!”
  父亲幸灾乐祸的感叹里带着一种大仇得报的畅快。
  但很快他又想起了什么,连忙叮嘱道,“林风,你大伯二伯他们肯定会去找你的,不管他们说得怎么天花乱坠,你都别搭理他们!”
  他继续强调道,“他们全都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根本不安好心。只有我和你弟弟才是你真正的亲人!”
  呵,现在知道来讨好他了。
  而且还时刻不忘那个见不得光的小儿子。
  亲人?
  他哪来的亲人?
  许林风握着手机的左手蓦然收紧。
  恨意瞬间被点燃,他感到了一股极致的荒谬。
  “父亲,你是不是高兴得糊涂了?”
  男人心生怒意,反问也沾上了一股冷淡的嘲讽,
  ——“我可没有什么弟弟。”
  “……”,电话对面瞬间陷入了沉默。
  父亲再开口时,语气里满是惊慌,“林风,你不是知道的吗?你有一个弟弟呀,你们是世界上最亲的人啊。”
  最亲的人?
  许林风心中戾气四溢,眼里的寒意似刀锋般尖利。
  “真是奇怪了,我从来都是独生子,哪来的弟弟?”
  他的反问幽幽凉凉,但威力却不亚于一记重拳,让电话对面的父亲彻底陷入了慌乱。
  “许林风,你怎么能不认你弟弟?!”
  他虚张声势地斥责着,试图摆出一种家长的权威。
  “你们兄弟是世界上最亲的人,你弟弟他现在还小,将来全都要指望着你。”
  “更何况你大伯二伯他们是不会善罢甘休的,多一个人就多一分力,将来他也可以帮你守着到手的股份啊!”
  ……真不愧是他的父亲,居然好意思说出这种话?
  许林风怒极反笑,“第一,你自己造出来的孽,和我有什么关系?我装作不知道已经很给你留脸面了。第二,那些股份是许家的财产,他姓许吗?他有资格染指半分吗?”
  “你竟敢说这种话,你这个孽子!”
  父亲又惊又惧又怒,颤声嘶吼着。
  可许林风却置若罔闻,继续说道,“第三,到了我手上的东西,只要我还想要,谁都别想拿走半分。父亲,与其担心大伯二伯对我虎视眈眈,不如操心一下你自己的那点财产,哪天我要是心情不爽,你手上那点我也不给你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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