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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佩姑姑道:“当初陛下将左金鳞卫赐予太子殿下,殿下说嘉宁公主随行也该有武婢才是,因而左金鳞卫有一队武婢,自然也归镇抚使凌大人管辖。”
  乔琬一下想起这位凌大人是谁了,据说前世太子薨后,左金鳞卫镇抚使凌峻也被天子赐死。
  乔琬暂时不愿多想此事,她问霜清:“你上了药可还好?不必再为我费心了,快回去休息吧。”
  霜清摇头道:“惊马一事尚未查清,霜清今晚当为县主守夜。”
  春水还惊奇地盯着霜清看:“姐姐,今天我和秋山一起守夜,你还是回去休息吧。”
  霜清依旧不肯退让,只是说:“霜清职责所在。”
  乔琬吩咐春水道:“不必争执,你们去给霜清准备些褥子来垫小榻。”
  “喏。”春水垂首应了。
  清昼照着乔琬的喜好为她布菜,乔琬今日骤然大惊,又因为二哥避祸欣喜,此时胃口只是一般。
  饭毕,清佩姑姑又亲自从一直温着的壶里为她倒了安神汤。
  “这是理气收惊的,”清佩姑姑道,“婠婠小姐喝了,过后可午歇片刻,奴婢在此作陪。”
  乔琬喝了,只觉得清润甘甜,有些大枣的味道,很像母亲哄人用的糖水。
  “不劳烦姑姑相陪,哪就那般严重了。”
  少坐片刻,乔琬便请清佩姑姑回去歇息。霜清取了药酒留下来,为乔琬揉腿。
  “县主今日当真冷静,真叫我佩服极了!”霜清的动作麻利,手法老道。
  乔琬忍着疼,只道:“哪有什么好佩服,我都抻着腿了!走不动路的样子要叫人笑话。”
  “寻常的文弱小姐可没有这样的力气和魄力自救哩,”霜清说,很快她又垂头丧气,“只怪婢子出门前没有好好检查马匹。”
  乔琬也不安慰她,只是打趣道:“你是在夸我力气大么?”
  霜清疑惑:“是啊,力气大可好了!要是婢子力气再大一些,方才就能接住县主跳马了……不对,婢子就能直接拦下马儿,不叫它乱蹦了!”
  乔琬忍俊不禁,太子倒是给她送了一位妙人。
  **
  乔琬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她醒来已经是日暮时分。
  她慢慢坐起身,掀了纱幔,就见清昼坐在窗前绣花,春水和秋山在一旁打络子。
  “小姐,您醒了……”春水最先发现乔琬的动静,她忙放下络子,过来整理帐幔。
  清昼捧了一盏温茶水来,伺候着乔琬喝了。
  “小姐,您觉得如何?睡得可好,身上可有酸疼?”
  乔琬扶着清昼起身,慢慢走了几步:“腿倒不怎么疼了,睡得也好,无碍的。”
  她在屋里走了两圈,问道:“霜清呢?”
  “方才霜清姐姐给小姐揉腿,小姐便睡着了,”春水答道,“我们想问她晚上用哪个小榻,她却说守夜自然是不能躺着,怕睡着了。清昼姐姐便让她先去休息,用过晚膳再来,下午屋子里有我们守着。”
  乔琬本想说他们太过小心了,但是谨慎些终归不算错。
  因着睡了午觉,怕晚上不好安眠,乔琬便更衣到院子里散步。围场别院里的院子,自然是比侯府小多了,几步便是一个来回。
  院子里种着一株梧桐,秋风扫过,便有梧桐叶飘落。落日斜,拖着树影独立,竟有几分秋凉凄清之感。
  春水与秋山忙着去点灯,清昼守着乔琬,便只吩咐婆子去厨房看看晚膳,回来报个单子,不要那些难克化的菜。
  乔琬笑道:“哪有这般麻烦,我此时全好了。”
  春水与秋山掌灯等回来,手里提了一柄防风的琉璃宫灯。屋内此时灯火通明,连檐廊下也挂了灯笼。
  一时仿佛人间烟火扫清了这满庭清秋。
  三人陪着乔琬在小小的院子里散步,春水问道:“疏影姐姐明天就可以回来了吗?金鳞卫查案一定很快吧?”
  乔琬道:“这是自然。”
  一直沉默的秋山突然问道:“小姐,是康平伯府的人又来害您了吗?”
  清昼的脚步一顿,不赞同地看向秋山。
  春水也唬了一跳,她轻声道:“秋山,咱们不能乱说话。”
  乔琬问:“你为什么这么想?”
  秋山道:“婢子上午在堂前都听到了,除了那家人,哪有人与小姐有仇怨呢?”
  秋山虽不知道罗小六说的断簪之事是什么,但她最清楚前一阵子康平伯府长公子与嫡小姐的名声是坏在何人手中。
  夜风吹来,乔琬拾起一片梧桐叶:“连你也明白,一叶落知天下秋……你说,康平伯府为什么敢如此大胆过府行事呢?”
  **
  掌灯时分,去厨房问话的婆子来回话了,还干脆带了食盒回来。只说是萧氏下午吩咐了,让乔琬晚间在自己屋里用晚膳,不要出去受了风。
  用完饭,小院倒是热闹起来。一家人都来探视乔琬,这才细细问了白日惊马的事。
  “想不到啊,二哥说的时候我还不信,”乔琰称赞道,“婠婠不愧是我们乔家人,竟敢直接脱了马镫跳马。”
  乔琬谦虚道:“没跳成,还抻着了腿。”
  侯爷忙问:“腿可还好些,我命良医带了药酒来……”
  “多谢父亲,太子昨日赠的药酒还有一些,下午霜清给我推拿过了。”
  乔珣则问道:“今日我让你跳马时,你为何不跳?要不是太子殿下及时赶到,我真怕来不及接到你。”
  乔琬心中五味杂陈,她只是轻声道:“二哥的手还要握笔,我怎敢让你来接?”
  “这是什么话!”宣宁侯道,“你今日若是出了意外,他就算是考上了状元,又有何用?”
  乔琰忙打趣道:“二哥,爹对你的期望也太高了些。”
  乔珣不理会他,只是望着乔琬:“婠婠,你别想这些。你的安危怎会比我的双手更重要?就算是手废了,没法考试了,难道父亲和大哥还会把我赶出家门不成?还有什么比咱们一家人平平安安在一块重要?”
  乔琬一怔,这话竟是直直刺到她的心里。她垂下眸子,低声道:“二哥,婠婠记住了。”
  萧氏抚着她的手道:“今日我与你父亲、兄长,将阖府跟过来的人都敲打了一番。说起来,跟着来的都是府里惯用的老人了,没查出黑了心肝收外府银子的。哪怕被太子殿下带走的罗氏父子,那也是跟着你祖父在军中起家的,我与你父亲皆不相疑。”
  乔琬道:“那便是康平伯府的过府之人?当晚来的究竟是何人,为何敢如此胆大妄为?”
  乔琰道:“今日早前金鳞卫就去伯府拿人了,如今怕是什么都招完了,你何需着急?”
  见乔琬坚持,萧氏身边的云窈只好回忆道:“是伯府的管家、管家媳妇带着两个丫头、小厮来的。我只识得一个是长公子身边叫池山的小子,还有个是沈家小姐身边的空翠。”
  空翠?
  乔琬蹙眉,怎么会是空翠。此人确实本是沈晗的丫鬟,前世另一个丫鬟咏絮被沈昱收作了外室,便是那柳氏。沈晗倒也不愿那柳氏猖狂,干脆指了娇俏的空翠过去伺候。
  此时这空翠本该在玉京陪伴柳氏才是,没想到竟是被沈昱带来了围场。乔琬只觉得一阵厌恶,偏他从前向来装得殷勤小意,暗地里倒是谁也不放过。
  如今人都被金鳞卫带走了,萧氏也没有头绪,她只道:“太子殿下定是已查出端倪。”
  乔瑛突然道:“日暮时分殿下就查得差不多了,只说晚间不方便叨扰,明日再请人来报。”
  原来乔瑛方才已去了一趟行宫。
  乔琰这时倒是着急道了:“你瞒得倒紧,如何现在才说?”
  “还有些时要核实一番,”乔瑛眯起眼,面上似笑非笑,“夜里让金鳞卫举着火把围了院子,再将人从温暖的被衾里拖出来,衣裳单薄地抓去问话,岂不是更叫人瞩目?”
  乔珣闻言点头道:“不错。”
  乔琰咋舌,小声道:“好家伙,这是抄家的待遇呀。”
  乔琬心神一震,深埋的痛楚告诉她,不够,这还远远不够!
  宣宁侯瞪了小儿子一眼:“别瞎说,这是左金鳞卫行事。”
  乔琰自知失言,连忙告饶。
  众人陪乔琬坐了一会儿,清佩姑姑带着安神汤与霜清一道来了。
  见乔琬乖乖饮了汤药,又有东宫的武婢守夜,众人这才安心回房去。
  **
  松云围场的行宫在松涛之下,题作翠微。
  往常翠微行宫最冷清处,便是形同虚设的地牢。没想到今夜这里却是热闹。
  一个眉目冷峻的年轻人端坐在刑房前,听着里头的哭嚎惨叫,面不改色。
  不多时,只剩下哀哀的哭声,就见一位校尉前来回话:“大人,和先前招的一样,只说是她老子娘的身家性命都在沈昱手中。”
  夜寒露重,只穿着单衣的沈昱伏跪在地上,不知是冷的还是吓得,只瑟瑟发抖道:“这位大人,小的只是随口胡诌,并没有真的要加害县主之意啊!”
  另一间牢房内的沈晗已经吓懵了,身为女眷她多了件斗篷,但依旧小脸煞白,口中喃喃道:“都是玩闹,只是玩闹而已……”
  那校尉又道:“那丫头说,也是想为了柳姨娘出气。但用了刑,又说是沈小姐指使她这么做。”
  “柳姨娘?对对对,柳姨娘,一定是她指使的!”
  “小女怎么会指使这种事?一定是柳姨娘串通空翠诬陷于我。”
  “大人,我府上的柳姨娘院中诸人都与县主有怨,一定是空翠昏了头了!”
  “柳姨娘?”凌峻像是听到了什么有趣之事,但眼中却没有笑意。
  他站起身,也不看牢房中的二人,只挑了挑灯花道:“沈公子、沈小姐,长夜漫漫,这刑房……看来,还是得去一趟。”
  **
  第二天一早,昨夜里康平伯别院被围的事情就传遍了围场内外。
  围场别院本就只是行宫外的一圈府宅,随驾的各位住得都近。附近其他府上守夜的门房眼见了是金鳞卫来围了院子,吓得都第一时间就禀告了主人。临近家家户户紧闭府门,又恨不得从门缝里窥探变故。
  天一亮,各家发现还能出门,很快就把此时传得人心惶惶。如今圣驾在外,又有金鳞卫深夜上门,怎不叫人多想?
  不过很快又有门子确认,昨夜从康平伯府押走的像是几位年轻男女,倒没有康平伯本人什么事,更是令人不解了。
  而正在被议论的康平伯本人,一早就直奔宣宁侯府去了。
  其实昨夜康平伯就恨不得随子女一同去向太子请罪,但左金鳞卫硬是将他摁在府中干熬了一晚,天亮了才放出府。
  左金鳞卫不让他进行宫“打扰贵人”,只说是直接下狱,并不见太子本人。这叫康平伯如何坐得住!奈何那镇抚使凌峻留了几个力士,硬是看着他在大堂忧心踱步,直盼到天亮,胡子都要揪光了。
  如今他只知得罪的是东宫和宣宁侯府,求宗室那边说话对东宫是不管用的,只能豁出老脸到宣宁侯府上试试,至少探个虚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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