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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起来这是我第一次答允出席公司的尾牙,之前都託辞赶写剧本或有些私事无法出席,到最后同事都懒问我要不要出席公司尾牙。这次我答允出席可说是让他们大跌眼镜,反而让人事部同事有些自乱手脚,毕竟他们老早就把我的名字给去掉。
  「你确定你要出席公司尾牙?」人事部同事不可置信道。
  「确定。」
  「你确定不会临时爽约?爽约的人要赔偿位子钱。」
  「不爽约。」
  「你不会是患上什么绝症吧?」
  「如果我患上绝症,早就拿刀砍死你算了。」
  人事部同事嘖嘖称奇,最终在出席表上写下我的名字,看着他们一连狐疑的表情,我实在无法苟同,毫不在意地往茶水间方向走去。
  一踏入茶水间就看到威廉躲在一角玩着手游,心道这傢伙还真是数十年如一日,不懂该说他做人毫无紧张感,或是没有心机的好孩子,我也就在他身旁坐下,等候他什么时候会发现我的存在。
  「周小弟啊,怎么坐在我旁边也不说一句话,莫非你有求于我?」威廉始终发现了我的存在。
  「我什么时候向你求救过,你向我求救的事情我还没和你清算呢。」我没好气道。
  威廉看似不可靠,却是不少剧组喜好的编剧能手,私下找他帮忙写剧本的人多如牛毛,有时他分身乏术,就把一部分剧本推给我处理。我看在酬劳的份上也从不推辞,虽然我是不明白他从哪里认识这么多导演,我这才意识到干这一行最重要的不是编剧天分,而是社交能力。
  「你会出席明天公司尾牙吗?不过问了也是白问,你哪一次是有去过的。」威廉瞄了我一眼道。
  「不,这次我是会出席。」
  「你不会是患上什么绝症吧?」
  「天啊,怎么我一天内听到两次一样的对白,乍听就像狗血偶像剧里的常见对白,好歹你是干编剧这一行,能不能行行好稍微创意一些。」
  威廉白了我一眼,没好气道:「你这么说话,正好证明你干了好几年编剧,仍然对这份工作一无所知。」
  「这句话可就太伤感情了,怎么说我这几年也陆陆续续完成了好几个剧本,当中不乏卖钱的,对于编剧运作也不是毫不知情,怎么会是一无所知呢?」我不忿道。
  「那你不妨说说能卖钱的剧本你参与度有多少?」
  「严格上来说……只是帮忙写对白而已。」我诚实道。
  「问题就出现在这里了,或许这么说旁人很难相信,大部分导演根本是不相信编剧,自己的点子当做石破天惊之作,对他人点子诸多挑剔,根本是有着无法亲近的特质。不说其他人,就说那林凯监製好了,我们上星期好不容易完成《真相密码》的最终剧本,但如你知道的一样,当中根本没多少参与度,还把请来的新人作家给踢走了,我都不懂对他创作生涯会不会带来什么阴影……我和你习以为常倒觉得不是什么大事,毕竟一直以来都吃惯这样的苦。」威廉叹气道。
  他这么说,我才想起在咖啡店遇到的新人编剧阿忠,一想到他的遭遇,的确是有些惋惜。
  「我一开始当新人编剧,也曾像其他人一样有着雄心壮志,憧憬亲手写出一部大卖的电影剧本。在公司安排下,我接手某部爱情电影剧本,绞尽脑汁要写出最好的点子,结果却一点也不受理。我不是因为不受理而埋下怨恨,而是我之后随便写下一个普通不过的狗血点子,他竟然马上说好,并直接进入剧本架构筹备。我那时才发现,创意在编剧里没什么起作用,大家都明白这年头追求不到什么创意,但求是写出观眾受落的点子,前提是不要抄袭得太明显。一旦理解这个道理后,我就不再醉心创作剧本,变成一个剧本机器人,尽写一些不痛不痒的商业电影剧本,日子下来也算是有小有名气吧。」
  「虽然这么说很抱歉,怎么你总是满足不了林凯监製,好歹你是剧本机器人……」我忍不住插嘴道。
  「这也是林凯监製每天挖苦我的事情,说看上我才把我留在剧组,但你不能不相信,有些人就是难以迎合啊。」
  「听了你说这些故事,我也是不能理解,我今早才交上剧本初稿给张监製,虽说暂时克放下心中大石,但一日还没定案还是难免有些不安。」我不安道。
  经过了几个月的耕耘后,我和范佩晶总算完成了《我那微不足道的爱情》单元剧的剧本初稿,说是初稿但还是有被推翻的可能性。特别是张监製对于我的爱情点子似乎略有微言,说太过笼统或不够创新,但我总以细节方面多些着墨说服了她。
  说来好笑的是,儘管我和范佩晶是剧本搭档,但交流方面可是近乎零。除了因为我不想和她多接触外,写作风格也完全不一样,她的写法比较婉约细腻,而我的写法就浮夸詼谐。相比下确实格格不入,若共同写着连续剧剧本绝对会每天上演激烈辩论。
  「这就是你答允出席尾牙的原因?」
  「也不完全是。」
  「那应该就是绝症了。」
  如果说暗恋是一种绝症,或许我就会点头了,不过活到这把年纪,也不是没谈过恋爱,却还在进行着耐人寻味的情感游戏,光是这么想像都觉得自己太无耻了。
  事实上我答允出席是因为范佩晶的缘故,不过这也不是什么特别的原因,只因她当晚少个司机,其他同事恰好都坐别人车子,就连沉月茵也坐上李秀雯车子。若我不愿意载她,她就乾脆不去了。
  我是可以找到很多理由推搪不去,但这是她难得盛装的场面,而且她会配戴隐性眼镜,那是她最为亮眼的瞬间。我第一次看她没戴眼镜时,是她睡眼惺忪从卧室走出来,冲去厕所的瞬间,那时候我才领悟到,什么是被电到的感觉。
  或许在很早以前,我就被她迷住了,而且是在我发现之前。
  我和她走入晚宴会场时,一进场就被其他人起哄,称我为何不牵她的手踏入会场,我眯着眼睛一看,起哄者是导演组的黄一鸣,我对他所剩无几的好感度降到最冰点。特别知道这傢伙换女朋友的速度,还快过有钱人换手机,我最讨厌这种用情不专的偽君子,但这么想的当儿,却难免有些心虚,自己也说不上是用情专一的人。
  「你们竟然这么迟才到。」黄慧晶牵着库马手来到我们面前,嘀咕道。
  「不是我的问题,是这傢伙明知道今晚有宴会,竟然还去瑜伽课,到最后迟到是板上钉钉的事情。」我摇头道。
  「拜託,我可是算好时间了,这种宴会哪有早到的道理,况且迟到又不是什么大事情,请你学习不拘小节。」范佩晶不以为然道。
  「那也不能成为迟到整个小时吧?用膝盖想都知道这是非常没品的行为,虽然宴会是还没开始正式开始啦……」我没好气道。
  「原来你是用膝盖思考的,失敬失敬。不用想都知道会是这样,我才胆敢在房间久违化妆一下,出来时这傢伙竟然在客厅等到睡着了。」范佩晶不屑道。
  「这难道又是我的问题吗?」我低头道。
  「要他帮忙看看我今天仪容如何,他竟然只低头玩手机说不错来敷衍我,这傢伙一点也派不上用场。」
  「我没什么兴趣看别人的遗容。」我冷回道。
  「你嘴巴给我放乾净一些……」
  「我没这个义务要帮你,不囉嗦,我这去走走看看环境。」我耸耸肩道。
  我自个儿走到餐桌,喝了一杯柠檬水,放眼望望四周发现没有认识的朋友,这才意识到自己是多么的不善交际,就连在宴会里说得上话的朋友也没有。也因为如此往年我都不会选择出席晚宴,在宴会里我就像是一个异类,就连呼吸也觉得压迫,宛如走在一条黑暗小巷,明明没有人注意着自己,却战战兢兢得无法自己。虽然我大可和范佩晶他们聊些什么,但她们也有自己的应酬,跟在她们身旁的自己太过没用,曝露了自己人际关係是如此恶劣。
  「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喝闷酒?」黄慧晶凑近道。
  「这不过是柠檬水而已,我没那么喜欢喝酒,刚好今天又驾车呢。」事实上我喝酒都只是和相熟朋友而已,私下完全滴酒不沾。
  「没喝酒可是很难和其他人交朋友呢。」黄慧晶喝了一口红酒道。
  「那没差,反正我不觉得自己会很受欢迎。」我不以为然道。
  「就知道你会这么说,话说你觉得范佩晶今天的装扮如何?」
  「她装扮如何跟本与我无关。」我心头一震,随即装作若无其事道。
  「是与你无关,还是你不敢承认心动了?」黄慧晶咧嘴一笑。
  「我一点也不明白你的意思。」我摇头道。
  「唉……有些东西不需要说的太明白,我不是要强迫你什么,但你也好歹诚实面对自己的情感,不然到最后会变成你人生里无法弥补的遗憾。」黄慧晶摇头道。
  我闻言后苦笑一声,随即望向范佩晶的方向,远远看过去她别于平日的朴素打扮,穿上黑色低胸晚装,没戴眼镜的她散发出迷人魅力,远处的我望过去都不禁被她给倾倒。当她从房间走出来时,我还真是错愕了,但我不能表露自己的情感,只是低头假装玩着手游,待她不注意时再偷偷看她多几眼,宛如在进行着什么亏心事请。
  「我倒觉得……明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情,或会给对方带来困扰的事情,就连自己也觉得这么说出口都太不负责任了。我无法原谅这么贪心的自己,因为这些无聊的事情让身边人陷入痛苦,这样的结局不是我想看到的光景。」我又喝了一口柠檬水。
  「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以后我就不再为难你了,只是好心提醒多一次,事情没你想像中那么复杂。」
  「你这话简直是惟恐天下不乱了。」
  「可能我真的是有些醉意了。」黄慧晶暗叹一声,就向我告辞了。
  我继续站在角落一角,自个儿地吃着自由餐,偶尔会有人路过向我寒暄,但没说几句就离开了。反观威廉不断和其他同事谈笑风生,说到兴起更是喝多几杯,最后醉倒被人抬出会场,成为宴会当晚笑话。
  威廉或许就是编剧界的最佳写实例子,未来的自己多半也会变得像他一样,对编剧工作热诚不再,却不得不依赖这来维生。这种得过且过的节奏真是自己想要的生活,我又对得起自己这些日子对影视工作的憧憬吗?
  可我没勇气去进行寻找其他工作,不过是想好好写故事而已,可能这已经是一种奢求了。正如我憧憬着美满的爱情,却不愿意承担为爱牺牲的痛苦,更因为我是不折不扣的胆小鬼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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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每年除夕夜吃团圆饭后都习惯性和旧同学一同聚旧,讽刺的是一样地点和日子,身形却有着向横发展的倾向,我都不好意思说自己没几件裤子能穿得下。
  「没想到你竟然胖到这样的地步。」久未碰面的友人甲铭斐摇头道。
  「想当年你是我们之间最瘦小的,现在简直像被吹涨一样。」友人乙振邦偷笑道。
  「大家就别再挖苦他了,要知道他的工作性质都是坐在办公室里吹冷气,这还有什么不肥的道理。」友人丙军昊咧嘴道。
  「别人说我还可以不理,但你不是该心里有数吗?不时约我出来喝几杯,而且每次都把我灌醉得不省人事,这还有什么不肥的道理,啤酒肚不就喝啤酒而来的吗?我这辈子就只和你喝酒而已!」我不忿道。
  「别这么小气,看在农历新年的份上,你大人不记小人过,小的这就敬杯酒给你。」军昊恭恭敬敬道。
  「老子今天我不想喝酒,你别找机会倒酒给我。」我怒视道。
  「不过说起来,像这样四个人坐在一起,说一些无关痛痒的话题,还真是有种恍如隔世的错觉,上一次好像也是农历新年吧。」振邦若有所思道。
  「问题绝对是出自在你身上,谁叫你一年才回家乡一次。」铭斐没好气道。
  「久到我们怀疑你是不是在外头有了女朋友。」军昊笑道。
  「才没有这样的事情。」振邦反驳道。
  「那自然是男朋友了。」军昊惊讶道。
  看着他们在旁说得兴高采烈,其实我是有些安慰,特别是看到军昊从情伤痊癒,总算放下心头大石。若他仍然为情所困,恐怕我又会被拉去陪他对酒当歌。
  「说起来我们这里最成功的人就是小流。」振邦突然把矛头指向我方向。
  「别开玩笑了,跟你们相比,我的薪水算是最少了吧。」我白了他们一眼,事实上他们一个是会计师,一个是大学讲师,一个是电子工程师,我这个无能编剧算的了什么。
  「我们哪有在说薪水,而是说你是我们这边里唯一有女朋友的。」铭斐反白了我一眼。
  「这又不是什么好骄傲的事情……」我下意识地捉捉头,每次谈起女朋友,我心莫名其妙都会觉得沉重。
  「看你这模样,莫非最近又和她吵架了?」军昊关心问道。
  「也不完全是吵架,都是在谈一些关于未来的事情,特别是这几年下来身边朋友都陆续结婚去了。当我看到大学朋友在社交网页张贴结婚喜讯,我心道这下难免会被她嘮叨一次,总是向我埋怨身边朋友都结婚去了,就剩她一个人没嫁出去,也承受着身边人很大压力。我听后都不懂该给什么反应好,她就说我一点也不想娶她,我说不是不想,只是还没到时机,每次说到这份上,我们就免不了一场冷战。」我叹气道。
  「其实你也该体谅女方的想法,她年近30,难免会担忧自己的终生幸福,试想若你和她最后没能走在一起,岂不是这些日子的青春毁于一旦,她也不过是担心你不要她而已。」振邦好言相劝。
  「话不是这么说,总不能因为别人结婚,自己也跑去结婚,就好比总不能别人想死,自己也去寻死!我明白小流的感受,就是感觉自己心态上还没能接受结婚这个阶段,所以就不敢给女生太多承诺,按照自己的步伐一步步整理出未来的想法。」军昊罕有配合我的说辞。
  「我反而好奇怎么你一点想婚的念头都没有,喜欢一个人理应不是想把直接她娶回家吗?你问问看自己,她到底是不是你命中註定的那个人,或者该这么说,你到底真的深爱着她吗?」铭斐一针见血道。
  我听后一时间不懂该怎么回復,还以为这不过是简单不过的问题,但问题摊在面前我竟然无法招架,我到底称得上深爱着阿寧吗?若是真的话,怎么我这些日子都在做一些让她大失所望的事情,一点都说不上是称职的男朋友。
  「老实说,我开始分不清自己对于她的情感,是出自深爱她还是责任感,或许慢慢的已变成一种习惯,让我觉得这就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也说不上喜不喜欢,而是应不应该。」我诚实道。
  「听起来你的爱情岌岌可危呢。」军昊摇头道。
  「我也不知道这算不算是爱情,我和她近年话题都围绕在谁该迁就对方的工作地点,理应是女子跟随男子的决定,但她却说我根本没本事在城市买屋子,和她根本无法适应在城市里的生活。她的一句不适应就否定了跟随我的假设,继而开始向我灌输城市里的弊端,如交通繁忙治安不佳物价上涨房屋昂贵,千方百计要我到她家乡哪儿定居,更甚的是,她最后竟然使出杀手鐧。」我叹息道。
  「什么杀手鐧?」振邦追问道。
  「她爸竟然在她家乡附近买了一间屋子,名字还是放她的名字,意味着供房子重担就落在她身上。我知道后质问她怎么不问过我,她说这是她爸的决定,而且没用我的钱,要我别这么小心眼。我可是有苦难言啊!这么一来她不就不能离开家乡,或和我另外在城市买屋子,乍听是长期投资计画,但实则是变相欺负我啊!她继续说,趁她爸爸有能力时候就趁低价购入一些资產,他日就算不入住也能变卖,但她却没考虑到,我们这年代的年轻人怎么可能会购买这么多屋子,不是不想买,而是根本没能力去买,又何来变卖之说。」我继续解释。
  某种程度上,我和军昊的遭遇如出一辙,让我不禁纳闷,原来每个人都有类似烦恼,只是在于早到或迟到而已。
  「天啊,这么一来,你离开我们岂不是板上钉钉的事情?」铭斐惊讶道。
  「慢着,莫非现在你帮忙供屋子贷款?」军昊紧张问道。
  「不瞒告诉你,这一直都是我们争执的问题,她说你若有心和我在一起,就帮忙一起供屋子,我反驳这根本不是我要的屋子,凭什么要我一起供。她生气倒还好,让我为难的是,她竟然和她爸爸陈述我说的话,他爸之后当面训斥我一番,说我不知好歹,我还真的是有苦难言啊。明明不是我的错,到最后却变成是我的问题,我也不懂自己该做些什么才能让双方都好过一些。」我懊恼道。
  「你千万不要一起供屋子贷款,我有个朋友和女友联名贷款买屋子,结果屋子还没到手就分手,那屋子到最后都不懂怎么处理,就连分手也分得不愉快,事情闹了一年都还没有个完美收尾。这年头的爱情没有一个是信得过,某种程度上还是划分界线比较好。」军昊感慨道。
  「可我难免困惑,若过度划分界线,不就暗示女子我不过是和你玩玩而已吗?这么一来未来日子里又会埋下祸根,说不上什么明智之举。」振邦摇头道。
  「说回你的事情,你之后怎么解决这个供屋问题。」铭斐好奇问道。
  「最后我以另有投资打算搪塞过去,他父亲对这答案貌似可以接受,只是他们不时会和我说关于房產的消息,问我有兴趣投资吗?我都是傻笑回应而已。不瞒你们说,若我选择和她在一起,我觉得未来是免不了在她家乡定居了。」我沉重道。
  「你别傻,你在那边能够找什么工作,肯定的是无法再从事编剧工作。」振邦摇头道。
  「我根本没有选择啊,为了爱情,我只能选择牺牲,她就连工作都帮我找了,在某间小型出版社担任见习编辑,只差我点头就能任职。某种程度上,或许这是最适合我的工作,毕竟我大学课程也有修读编辑操作的课程。」我哭笑不得道。
  「仔细想想或许不是坏事,你在那边有稳定工作、安乐窝和美人等着你,这种美满人生不就是每个人憧憬的画面吗?如此幸福你不觉得自己有些不知足吗?」振邦羡慕道。
  「你不觉得听起来很像入赘吗?真是的,别这么没志气,我们虽然穷但好歹也是穷得有志气。」军昊不忿道。
  「可惜的是志气不能当饭吃,我竟有些赞同你女友看法,我不觉得自己有本事在城市里安置房產,你选择到别处谋生或许也是一件明智的选择。」铭斐若有所思道。
  他们说的看法其实我都有考虑过,但想到最后都没有一个好的方向,更多沦为我和阿寧永无止境的口舌之争,最后都是双方闹得不愉快收尾。我不确定是远距离的关係,让我们对彼此都没自信,或不愿意为对方牺牲,才会造成这种理念不同的局面。
  我赞同在城市无法在短时间内购买房產,所以我也没打算勉强自己入手房子,但却惹来一句我对未来日子毫无计画的批评。我不知道什么时候爱情变得如此现实,但现在回想起来,或许我们对于爱情的憧憬,本质上是有些不一样,或许我憧憬的是,两人在一起与世无争的幸福画面,但她憧憬的是,两人好好为未来计画一下,就能过上好日子。
  乍听是一样的事情,但实行起来却大不相同,我也觉得自己太过幼稚,最后不愿意思考这问题。这时候的自己,却难免想起范佩晶,如果她愿意跟我走,未来会不会说一样的话。奇怪的是,我总觉得她不会勉强我,或许我某种程度上是瞭解她的,儘管最近跟本没说几句话,但就是有这种自信。
  果然到最后,我是不相信自己和阿宁有未来,才会期许和范佩晶会发生什么事情,就可以往截然不同的人生狂奔前进,无须理会那让我窒息的人生计画。
  这时候外头鞭炮声此起彼落,我才意识到不知不觉已是大年初一,新的一年就这样悄悄蒞临,奇怪的是对于新年渐渐没什么喜悦可言,就连出门应酬亲朋戚友也觉得是一件极为为难的事情,果然我随着年轻渐增变得越来越古怪了。
  「话说你这次没去女朋友家过年吗?」
  「太聪明了,我年初三早上搭高铁去她家拜年。」我诚实道。
  他们却很有默契地拍了我肩膀,似乎要我好好保重,他们难得的默契却让我感觉好沉重。虽说我是他们之间唯一一个有女朋友,但我也是那个被情字玩弄得最为懊恼的那个人。
  我不过想谈场简单的恋爱,却发现原来每段爱情都不简单,当你越接近爱情,才发现根本没有所谓纯粹的爱情,里头还参杂着纠缠不清的友情亲情,甚至是无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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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我踏入酒楼,就已经被一堆长辈们给包围,他们似乎对于我的出现很感兴趣,纷纷在旁打量我的一举一动,我觉得自己就好像动物园里的熊猫一样,被游客热烈关注投以好奇眼神,这下我才明白被人注视一点也不好玩,不禁同情那些名人是如何过活。
  「大家好,这是我的男朋友周航流,目前工作为编剧。」阿宁向一眾亲戚介绍我是谁,听到我的工作后,他们对我似乎更有兴趣。
  「你在影视公司担当编剧,不懂你曾经写过什么剧本呢?」
  「早些日子参与过《一流侦探》的编剧小组,但也没什么特别贡献,对了最近帮忙筹备某汽水牌子的新年短片……」我提起之前帮忙的电视剧本和广告短片,没想到刚说完,他们就引起一阵热烈讨论。
  「我有追看那部电视剧,是一部非常刺激又搞笑的侦探电视剧,阿寧真会挑男朋友,竟然选一个前途无可限量的好人才!」长辈甲激动道。
  我不觉得自己是什么人才,怎么看都是废材。
  「那汽水广告近期可是在社交网页引起热议啊!听说影视行业能够赚不少钱,我朋友孩子就是电影导演,几乎每个月都在换车子,假以时日阿宁男友必定也是影视圈大人物。」长辈乙羡慕道。
  这道理就好像当商人一样,有者赚到坐拥几间屋子,有者就连三餐温饱都成问题。
  「不过影视圈难免会有一些不为人知的阴暗面,希望他能够洁身自爱,不要去沾上不良嗜好,更不要学那些无良导演褻玩嫩模。」长辈丙沉重道。
  事实上影视圈的人根本没那个间情逸致,每天忙得像牛一样,再说嫩模都不会看上我这种小角色。
  「其实我对演戏也是有着一些兴趣,不懂有没有这个机会写个角色给我发挥一下。」长辈丁热切道。
  最适合你的角色应该是扮演死尸。
  我听着长辈们七嘴八舌向我发问,我头脑尽是一片空白,不懂该做出什么反应,只能傻笑回应,望向身旁阿寧,暗示她快点帮我解围,却见她苦笑回应,表示无能为力要我自行解决。
  早知道我就不出席她家族的新春聚会,事实上本来我就是不打算出席的,但阿寧说今年是她爸爸做东,在酒楼宴请一眾亲戚聚旧,交待我一定要出席。我闻言后可是一万个不愿意,毕竟年初三根本还没过完年,我在家根本没待上几天,如此一来不就等同提早结束新年吗?到最后她以她家族想见我为理由,要我乖乖出席家族聚会,言下之意就是他们要看我是否匹配得起他们家阿寧。
  「怎么你一脸不悦,莫非要你出席我家聚会很为难你?」阿寧不悦道。
  「什么叫为难我?这简直就是在折磨我啊!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一向来都不喜欢和陌生人打交道,我就连站在这会场都觉得快要窒息了。」我叹息道。
  「你别这么想,你可以认识我的亲戚圈子,也认识一些大人物,更会收到不少红包,怎么说都是百利而无一害呢!」阿寧安慰道。
  我一点也不想认识你的亲戚圈子,一点也不想认识大人物,更不想不要脸地拿红包,对我来说简直是百害而无一利!
  「或许这么说有些不近人情,但我一向来和亲戚都没什么话,自然而然不大会和亲戚打交道。既然我人在现场,我也不便再埋怨了,待会若我没说什么话,请你们不要放在心上。」我沮丧道。
  「当然没问题,不勉强你!」
  我和阿寧被安排坐在阿宁表姐那桌子,同桌的都是情侣档,不善交际的自己还是鼓起勇气向他们聊几句,不过还真聊不到几句就没下文了,到最后我们始终把目光望去舞台方向,看着一班老傢伙在引吭高歌。
  「欢迎今天出席邱氏家族的新春聚会,我身为今晚聚会的负责人,很开心看到大家踊跃出席。不知不觉这聚会已举办五年,我希望这聚会能够每年继续办下去,一来亲戚们可以互相联络感情,也可作为家族文化之一。好,现在我们诚邀每张桌子派出代表上台演唱曲目,如果哪张桌子没派出代表就是不给面子,就要为今天的饭钱买单。」
  主讲人是阿宁爸爸,他是今年家族聚会的负责人,据瞭解他们每年都会轮流转俄罗斯轮盘,看哪家幸运儿负责承办明年聚会。我忍不住在想,自己搞不好也被列入名单之一。我们那桌没人愿意毛遂自荐,最后整桌男子上台合唱一首《永远不回头》,我也配合乱喊几句,还以为事情就这样告一段落,没想到好事还在后头。
  「听说阿宁男朋友是周杰伦的头号粉丝,要不我们要他上台为大家高歌一曲。」阿宁爸爸竟然拿着麦克风胡言乱语。
  我闻言后暗呼不妙,装作没听到,低头吃一些零嘴试图含糊过去,但事实证明是我想得太美了。
  「看来阿宁男友太害羞,大家就给他一点掌声,鼓励他出来为大家高歌一曲!周杰伦!周杰伦!周杰伦!周杰伦!周杰伦!」阿宁爸爸眼看我没出来,就起哄要大家喊我出来,还莫名其妙地喊周杰伦名号。
  整场浩浩荡荡环绕着口号,我再不给面子,此刻也不得不出面,只能强忍怒意走到舞台中央,结果发现他们已为我点了《稻香》一曲,让我更是怒火中烧。虽然这么说称不上合格的周杰伦粉丝,但《稻香》是我少数听不下去的歌曲,只因这首歌太过正面,并不适合愤世嫉俗的自己,我不喜欢太过耀眼的存在,正如自己从来都不是阳光宅男。
  我还是出自礼貌含糊哼完整首歌,也无暇理会他人对我的评语,回到位子后我不作声响,阿寧貌似感受到我的怒气,也不敢多说什么。戏剧化的是,这时候竟然进入跳舞环节,大家都互相把桌子移动去角落,腾出正中央供大伙切磋舞艺。
  我当下有种不好预感,没想到最后还是应验了,这班老傢伙自己喝醉酒跳舞还不打紧,竟然不断推年轻人在舞台中央起哄跳舞,若摇头说不,反而被斥一点也不给面子。我就这样被推进舞台中央,目无表情随着节奏摇摆,机械摆动的自己引来哄堂大笑,眼看热潮稍退,我快速远离舞台,快步走到厕所闪躲过去。
  我在厕所洗个脸,看着镜子面前的自己,是让人心寒的木訥神情,在别人眼里,恐怕我是难以接近的怪人吧。我是出自好心才出席这场聚会,到最后却被其他人勉强自己做不喜欢的事情,这份情绪却无从述说,只能放在心里默默翻滚,却不得不假装自己很享受,但我做不到这一点。
  这时有人拍了拍我的肩膀,我认出他是阿宁的伯父,只见他一脸醉态,握着我手道:「我从小就看着阿寧长大,把她当作是自己女儿一样看待,你一定要好好照顾她,一定要给幸福她,当做我求求你好了。」
  我长这么大,还真是第一次被老人家这么哀求,我笑说没问题,安抚他几句后就马上走出厕所,之后就跟着阿宁家人一起离开会场。
  车子里大家都没说话,最后还是阿宁爸爸开口了。
  「航流第一次出席我们家聚会还习惯吗?」
  「还可以,大家族感觉很温馨,我从来没试过这样的感觉。」我说谎了。
  「听到你喜欢真的太开心了,等你正式加入我们家族后,未来一定会玩得更加尽兴。」阿宁爸爸愉悦道。
  我突然有种不好的感觉。
  「说起来你和阿寧什么时候要结婚呢?你们两个年级不轻,谈恋爱也谈了好几年,就连屋子都买了,这下你什么时候要来这边落地生根,和我女儿一同组织家庭呢?」阿宁爸爸始终说出我不敢面对的话题。
  「爸爸你别逼问他,这是我们两个人的事情……」阿寧急道。
  「我是为你好才问他,我知道你也是很想问他很久了。就别说结婚什么,那屋子是我女儿名下,迟些日子就能入住,这么一来就要开始供贷和安装家私,你总不能什么贡献都没,日后大摇大摆直接入住屋子吧?」阿宁爸爸咄咄逼人。
  我一整天忍耐下来的怒气到达临界点,终于开口大骂:「这根本不是我要的屋子,你们没问过我就买下,说现在不买未来就买不下手,还说不住没关係当做投资。现在又说我不肯帮忙供贷款,拜託我根本都不懂该在哪里落脚,也不懂自己未来该继续从事什么样的工作,你们一而再再而三向我逼婚,我真的很想问你们,真的有这么心急吗?迟一点点又真的会死人吗?还是你们根本是怕输别人家孩子一步,所以就来向我们逼婚,这根本是你们自私的想法!你们这家人根本是面善心恶的偽君子!」
  我大声怒斥后,闭上眼睛不再理会他们,而他们也有默契地保持沉默,就这样安静地抵达住宿,这诡异怪诞的一天终于就这样化下句点,我也知道和这家人的缘分走到这儿缘尽了。
  第二天就是我回去的日子,这段期间我和阿宁一家人完全是零交流,就连眼神交流也没。阿寧尽责载送我到高铁站,别于平时依依不捨互相道别,这一次我们都保持沉默,任由叹息在车子里盘旋而已。
  到站后我领着行李下车,我看了她一眼,叹息后道:「我要回去了。」
  「嗯。」她点头道。
  「没什么话要和我说吗?」
  「嗯。」
  「真的没话要和我说吗?」
  「嗯。」
  「那我要回去了。」
  「嗯……周航流,我有话要和你说。」
  「你说吧。」我内心不安再度降临,仿佛可以猜测她接下去的对白。
  「我们真的很不适合在一起。」
  「我也这么觉得。」
  「所以……我们分手吧。」她摇下车窗,啟动车子头也不回地从我视线离开。
  我愣在原地,不是没想过我和她某天会走到这一步,只是发生的瞬间始终还是无法招架,意外的我一点感觉也没有,仿佛在陈述着一件无关痛痒的事情。是我从头到尾不看好这段爱情,却勉强自己和她在一起,明明想让每个人都幸福,最后却让全部人都受伤了。要怪就怪我根本对爱情有着错误憧憬,我憧憬的爱情是两个人的爱情,不需要向其他人交代的爱情。
  或许在别人眼里我就是长不大的孩子,才会憧憬爱情。
  ——就因为嚮往爱情的美,我们才意识到憧憬存在的意义。憧憬印象却因人而异,有人因他更为相信爱情,有人因他不再相信爱情,其实在于你相信的是光明面还是阴暗面。
  我那微不足道的爱情,败给了憧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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