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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惭愧啊惭愧!她竟然被一个出家人的美色迷得失了神。
  那人向清词稽首:“不过是贫僧冒昧之言。”他落在清词身上的眼光带着看透前世今生的悲悯:“众生皆苦,唯有自渡。”
  “可是我该如何自渡?”清词茫然问。
  “缘来则聚,缘聚则散。施主是再世之人,更当放下执著心。”言罢,他轻轻颔首,飘然而去。
  清词倏然一惊,重生是她深埋心底的秘密。然而,刹那之间,那人转过回廊,早不见了踪影。
  直到额头一湿,清词茫然抬头,原来艳阳高照的好天气,竟不知何时开始落雨了。
  “夫人,奴婢可找着您了。”清词转头,见知微举着伞,小跑着过来。
  清词问:“方才你过来时,可曾见过一位僧人?”
  “奴婢一路过来,并没有见到什么人呀!”知微有些纳闷。
  暮雨潇潇,清词立于伞下,心头一片茫茫然。那人来得悄无声息,走得亦水云无痕,让她怀疑方才不过又是一场梦。
  知微看了看天色,劝道:“时候不早了,雨势再大,山路便难走了。”
  两人辞别了知事僧人,清词有心问问那神秘的僧人是谁,但话到嘴边,却不知如何描述,初见即被他容色所摄,再回想他的年龄,长相,衣着,在脑海中不过模糊一团,也来不及细细问了,只得匆匆下山上了马车。
  天色阴沉,雨势越发大了,从起初的点点滴滴,到后来的淅淅沥沥。两人坐上马车时,即便打着伞,也湿了半边肩。
  “都说京城秋天少雨,今天出来时,还是万里无云的。”知微一边找出备用的衣服为清词换上,一边抱怨道。
  “若是雨再大,便找个地方先停下来。”清词看着车窗外绵延流下的雨水,随口道。
  马车却突然停住了,两人差点撞到车壁。
  “出了什么事?”知微掀起帘子,扬声问道。
  “夫人,前面的马车陷入了泥中,堵住了路。”赵剑过来禀报。
  清词从半卷的车帘朝外看去,隔着朦胧的雨雾,一驾黑漆马车侧翻在路旁,车夫和一个锦衣男子正躬身拉马,车前站着一个女子,手执油纸伞,绰约而立。
  “去帮帮忙吧,人手多,也能快些。”清词道。不说相助本就是应有之义,山路狭窄,若他们一直堵着,国公府的马车也过不去。
  赵剑带着护卫应声而去。
  眼看着这不是一时半刻能做完的,想到落了秋雨,便添凉意,清词命人将那女子请上车来休息。
  许是在雨中等了很长时间,那女子并不推脱,爽快上了马车:“多谢。”声音是蜜一样的娇甜,如二八少女般,又带着一丝成熟的慵懒,说不出的动听勾人。
  女子解开外面被?婲雨淋湿的斗篷,随手掷于一旁,又摘下帷帽,露出一张如盛放牡丹般娇艳华贵的脸,眉间一点红色花钿,绮丽无边,朝清词笑了一笑,车中光线幽暗,掩不住她风情万千。
  清词心跳若惊雷。
  纵然只在茫茫人海中见过一两次,可是,她很难忘记这一张脸。
  若说是多么倾国倾城,倒也不至于,但在孟清词两世所见女子之中,这种鲜花着锦,令人一眼看见便心旌神摇的风情,唯有顾纭可以与之相较。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她费尽心思想要结识的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只因这一场从天而降的秋雨。
  “臣妇拜见公主殿下。”清词略一思索,俯身下拜,既然认出来了,就不能假装不识。
  身后,知微亦是面露惊异之色,手忙脚乱跟着下拜。
  “你见过本宫?”嘉阳公主显然有些意外,两弯极漂亮的长眉轻轻扬起。
  方才一团忙乱,她并未留意这驾马车的式样,如今想来,似是公侯第府才有的制式规格,如今进了马车,见车厢内极为宽敞,虽并不奢华,然一几一物均典雅蕴籍,又忆起方才前去帮忙的男子中有一人高大魁梧,身手矫健,不似寻常府第的护卫,凛然之色倒像经历战场厮杀的军人,且似曾相识。
  嘉阳公主思索片刻,一双美眸在清词脸上转了转,问道:“是定国公府的家眷?”
  “你.....是世子夫人孟氏?”
  面前的女子十七八岁的年纪,发髻低绾,斜斜插了一支白玉钗,衣衫素雅,虽非绝美,但自有一种雅逸风华。
  淑韵聘婷,明月皎星河之夕,韵姿婉娩,和风泛桃李之蹊。
  清词恭敬回道:“臣妇正是孟氏清词。”她浅浅一笑,脸颊边小小梨涡顿如春花绽放,仪态端方之余,平添了几分少女的甜美。
  嘉阳公主勾了勾唇,忽然想到远在边关的一个人,眼中掠过一丝兴味。
  定国公府的这桩婚事,曾在京城被议论纷纷。谁也没想到,意气风发的少年将军,京城少女的梦中情人,放着那么多世家贵女不求,竟娶了一个家世平平的青州女子。且听说这桩婚事,是定国公一力定下,国公夫人原本属意的,是自家侄女。
  如今看来,姑娘不错嘛。
  清词解释道:“武宁侯府春日宴,臣妇曾远远目睹公主仙姿,只是未能得幸上前拜见。公主丰姿出众,见过一面,便难以忘记。”
  其实清词没说出口的还有一事,听说嘉阳公主因眉间有一点红痣,自觉面部微瑕,常以花钿掩饰,看来传言并非空穴来风。
  是美人与美人的惺惺相惜。
  嘉阳公主从迎枕上直起身子,饶有兴致地重新打量了一遍孟清词,半晌,嫣然一笑:“不想今日竟碰着个投缘的。”
  嘉阳公主想到萧珩素日见到她那一脸冷淡,克己复礼的样子,虽然也算自幼认识,但萧珩不喜嘉阳公主风流张扬,嘉阳公主觉得萧珩寡淡无趣,两人话不投机半句多。
  她十分有诚意地邀请:“改日去我府里玩吧。”
  不知自己拐了他的小妻子去,萧珩会作何感想?
  想着想着,嘉阳公主又笑了起来:“你平日在家做什么?”嘉阳公主比萧珩还大上几岁,看孟清词便觉如小姑娘般,又问她因何来龙泉寺。两人就此攀谈起来,不过多是嘉阳公主问,清词答。
  孟清词幼承家学,本就涉猎颇广,兼之她声音柔和徐缓,态度从容,不卑不亢,言辞中既没有紧张胆怯与刻意的讨好,又没有书香门第出身的古板迂腐,嘉阳公主听着,眉目愈发舒展,觉得很合自己脾性,以后可以常相来往。
  其实清词甚是疑惑,为何会在这偏僻之地遇见这位皇家公主,而她又为何不带护卫随从,身边只寥寥两人。
  虽然心中好奇,但好奇害死猫,公主不说,清词知道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
  正聊着,赵剑过来禀报:“殿下,马车已经修好了。”
  赵剑亦认出了嘉阳公主,没想到世子夫人心地慈善,更快了一步请公主上了马车安顿,让赵剑松了口气。
  “奴为公主撑伞。”马车下,一个轻柔低润的男子的声音低低道,仰慕中带着小心翼翼的亲近。
  这就是传闻中嘉阳公主的面首吗?
  嘉阳公主倾身掀起帘子,懒懒道:“本宫与世子夫人相谈甚欢,你先去吧。”她看向清词:“夫人不介意再送本宫一程吗?”
  “能与殿下同行,是今日意外之喜。”
  “是。”马车外的男子似有不舍之意,但不敢驳斥公主的话语,只得怏怏道。
  “还是小孩子脾气。”嘉阳公主摇头,眸光中却有几分纵容。
  清词心中好奇,视线却没有飘过去半分。。
  见清词一脸淡定恍若未闻,嘉阳公主心中又高看了一分。
  她身居高位,又深受天子宠爱,自来做事便是由着自己性子。于是,她嗓音低了低,带了蛊惑般诱哄道:“本宫府中有很多好玩的物什,你来了便知道了。”
  嘉阳公主这哄小孩子般的语气,让清词隐隐有一种不好的感觉。她的错觉吗?总觉得公主言辞之间有别的意思。
  待进了城,雨便小了,街上人少,马车的速度便,公主府与国公府均在内城,相距不远,清词先将嘉阳公主送到府邸。
  嘉阳公主虽有些意犹未尽,但看向窗外长发披肩,在细雨中依依而立的少年,还是款款下了马车。
  清词随后下车,见早有一个身穿天青色锦袍的俊秀少年撑伞立于马车前,看向嘉阳公主的眼神温柔缠绵。
  他头上戴着莲花冠,腰间系着白玉佩,香肤柔泽,和颜善笑,显见得在车上精心修饰过,与方才雨中推车的狼狈样子大不相同。
  嘉阳公主伸出玉手,搭在少年伸出的手臂上,回头朝清词一笑:“再会。”
  清词恭敬回礼:“清词不胜荣幸。”
  作者有话说:
  1.“淑韵聘婷明月皎星河之夕,韵姿婉娩,和风泛桃李之蹊。“是唐史中对郑观音的描述。
  2.“香肤柔泽,和颜善笑。”摘自晋张翰《周小史》。
  第八章
  清词回府时,已是华灯初上。不出所料,萧珩囿于公事,尚未归来。
  她换了衣裳,去给王氏请安,王氏今日面色和悦:“是你一番孝心,很好。”又道:“婷儿明日过府探望。我已嘱咐厨房记得做几样她爱吃的菜,你前日送来的几样点心,我尝着滋味甚好,样子也新奇,明日一并做上罢。”
  “好。”清词笑意吟吟应了,又踌躇道:“只是听说妹妹有孕在身,儿媳不知有没有什么孕妇不能吃的。”
  “是这个理儿。”王氏也想起了这一茬,她皱眉道:“明早你拟了单子,先给李嬷嬷看看,她有经验。”
  “还是母亲思虑周全。”孕妇金贵,王婷娇气,清词可不想明日出什么纰漏,李嬷嬷是王氏的陪嫁,本就出自武宁侯府,有她背书,王婷应该会满意吧。
  因下了一场雨,夜里更凉了一些,清词紧了紧身上的云丝披风,心头忽然掠过一阵孤寂之感。
  “也不知表姑娘出嫁了,性子还是不是如先前那般。”知微嘀咕了一句。
  “嫁人了,总该懂事了罢。”清词语声悠悠,不懂事,头疼的也不是她和定国公府。
  回了安澜院,知宜道萧珩已遣人送了消息,这几日不回府了。
  当着众人的面,该有的关心还是要表示一下的:“如今夜里凉了,可给世子带了衣服?”说着,清词命知宜整理了几件衣物,收拾了交给来人带给萧珩。
  临睡前,清词脑中闪过白衣僧人的身影:这人莫非是空尘法师?而嘉阳公主上山,也是意在空尘法师吗?毕竟,那张脸,实在太过惊艳,而嘉阳公主的癖好,在京中也不是秘密。
  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非礼勿动。清词脸上发热,啐了自己一口。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自己才和嘉阳公主呆了半日,这都想了些什么。
  *
  次日一早,清词先与李嬷嬷斟酌了午宴单子,才去文晖堂,走到廊下,便传出了一阵欢声笑语。
  小丫鬟掀了帘子,一阵香气扑入清词鼻端,不是王氏所日爱用的香。清词不禁皱眉,王婷怀着孕,怎么还用这么浓烈霸道的香气?
  王氏坐在上首,左边坐着王婷,她穿着浅金桃红二色撒花褙子,手放在微微隆起的小腹上,粉面朱唇,气色红润,许是因为有孕的缘故,较先前丰腴了不少,看着很是娇媚。
  看到清词进屋,王婷抬眼打量了下,刚要开口,王氏右手边坐的萧以晴已从座位上起身,亲热地过去问:“嫂子怎么才来呀?”
  王婷贝齿轻咬,酸溜溜道:“晴妹妹见了表嫂,就看不到表姐了,如今和表嫂好得一个人似的。”
  萧以晴转头冲王婷眨了眨眼:“嫂子是嫡嫡亲的,表姐也是嫡嫡亲的,这不已陪着表姐说了半日话嘛,自然要和嫂子亲香亲香。”
  “晴妹妹这张小嘴呀,可真甜。”王婷撇了撇嘴,但也没再说什么。
  清词请安落座后,才发现屋里不还有个陌生的姑娘,也是十七八的年纪。绯色衫子单薄,系一条粉霞色藕丝纱织百褶裙,生得玉软花柔,一双眼睛水遮雾绕,看着人便含了三分情意。
  这姑娘长相清丽,身材却凹凸有致,纤腰一握,袅袅动人。
  清词脑海中闪过“天生尤物”这个词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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