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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从地上捡的。”萧珩默了会儿,才开口:“是阿词你的玉佩?”
  他一字一句问得很慢,似乎在哪个字音上顿了顿,只是孟清词沉浸在失而复得的喜悦中,并没有察觉到,只是伸手自然而然去接那枚玉佩,随口道:“一位故人之物。”
  哪知在她指尖刚触到温凉的玉面时,萧珩在空中虚抛了一下,玉佩落在了他另一只手里,他徐徐地问:“哪一位故人?”
  清词默了默,她与萧珩两人,甚少对彼此究根问底的时候,一方面是双方内敛克制的性格使然,另一方面,似是一种有意无意的回避,长而久之,就形成了一种不言而明的默契。
  说来好笑,他与她,做过这世上最亲密的事,却始终不敢去触碰彼此真实的内心。
  如今萧珩这样问,令孟清词有些为难,因要说清楚,便要提到顾纭,从而不可避免地提到嘉阳公主和睿王。
  她不想对萧珩说谎,或找借口搪塞他,但她也不想与他提起关于顾纭的事。或许,以萧珩的性格,若她请求,他会帮她救出顾纭,可她倔强地,就是不想欠他这份情。
  她踌躇的时间太长,看在萧珩眼里,便解读成了一种变相的拒绝。
  闻针可落的静寂中,萧珩将手中的玉佩放在桌面上,玉质与大理石的桌面相碰,轻而微脆的声音的声音重重落在清词的心里。
  她垂头犹豫的这一刻,萧珩伸手扶着她的下颔,微微抬起她的脸,迫她直视着他的眼。
  清词这才发现萧珩眼底如冰霜般的冷意。
  她心思何等玲珑,一瞬间便已明白自己的迟疑已造成了萧珩的误解,想要开口解释,偏又没有筹措好言辞:“我......”
  萧珩心底蓦地一沉。
  他知妻子虽心思敏感却性情坦诚,不然也不能与妹妹相处这般好,方才在想到宋蕴之的一瞬间,他确实有些压不住自己的情绪,但在往外书房走的路上,心绪已渐渐平静,他想,清词视宋蕴之视为兄长,兄长馈赠,也是理所当然,不过一块玉佩而已,无关紧要的小事,若是妻子这么说,他愿意选择相信。
  然而,妻子的反应,出乎他的意料,她对宋蕴之的维护,又似在他的意料之中。
  他从未怀疑过妻子对于婚姻的忠诚,可他始终不确定她心之所向。
  第四十四章
  萧珩今晚似格外的偏执, 他俯身靠近,这一让开,身后的烛光光晃在了清词脸上,有些刺眼, 再加上萧珩按在她下颔的手不自觉的用力, 她下意识地长睫轻颤, 抿紧了唇。
  他的眸光审视地锁住她脸上的每一分表情变幻,嗓音不寻常的平静,漫不经心地道:“夫人不想说, 想来是无甚紧要,这种品相国公府不知凡几。”
  “萧珩不会委屈你, 夫人捡好的戴吧。”
  边说着,萧珩另一只手手拿起玉佩, 似乎要随手掷出去。
  清词急切之下便要伸手去夺:“给我!”
  妻子这一瞬间发自内心的焦急刺痛了他的眼,萧珩忍不住笑了一声,心中酸涩至极, 结发至今,他自问待她至诚至重,然他这个夫君在她心中仍比不得宋蕴之,此刻只觉自己一腔心血错付。修长的手扣住了她的手,一根一根抚摸她纤细的手指, 呼吸沁凉,洒在她的耳畔, 却无关旖旎:“原来是夫人的心爱之物。”
  似喟叹似嘲讽。
  清词只觉全身的血液都在这一刻冻住,她缓缓站直身子, 不敢置信道:“你在试探我?”对于萧珩的误解, 她已经在认真地思考该如何解释清楚, 然而枕边人用这种迂回的方式试探她,却让她心底发寒,不能接受。
  从文晖堂回来,本因王婷小产一事,她情绪已有些伤感低落,此刻因萧珩的这份不信任,她鼻子一酸,拼命压住要夺眶而出的眼泪,忍不住质问他:“萧珩,在你心里,我便是这样的人?”
  如今想来,中午萧珩的一脸深情仿佛是个笑话,而她,竟然差点就信了!
  萧珩也知今夜自己罕见的心烦气躁,此刻急需理智回笼,说不清是愤怒还是失望的情绪下,他叹了口气,忽觉全身的力气仿佛被抽尽,良久,他淡淡道:“阿词,你若不想解释,便这样罢。”言罢,别过眼,硬起心肠不看妻子的眼泪,大步朝外迈去。
  话音一落,清词脑中顿时“嗡”地一声,眼前的桌案,床榻,照壁灯都成了虚影,泪水也潸然而落,重重地砸在手背上,也激起了她一直压于心底的意难平,她哽咽着脱口而出:“你疑我,你对我,便是一心一意吗?”
  萧珩此刻站在门口,闻言脚步一顿,夜风如刀,刮过他的脸,只觉血肉生疼,然而这痛沅远比不上心里的翻江倒海。妻子的哭声将他的心揉成了一团,那一句质问又让他心字成灰,原来在她眼里,他萧珩的真心亦不过如此!
  萧珩只略停了停,却未回头,修长的腿便迈出她的视线。
  *
  晨起,孟清词头痛欲裂。
  昨晚萧珩再未回来,她落了半夜泪,也不记得何时睡去,此刻只觉眼睛又涩又痛,不用看也知道必然是肿了,嗓子也如被烟熏了一样,一出声都吓了自己一跳,起身更是头重脚轻,一步一步如踩在柔软的绵堆上。
  重生之后,她其实已在心底预演过无数次与萧珩分开的情景,自觉便是到了那一刻,也可云淡风轻地洒脱面对,然而真到这一刻,便是一场负气的争吵,一点一点细微的痛便从心底蔓延到每一寸肌肤,就连骨髓的缝隙都是痛的,几乎不能呼吸。
  她又高估了自己。
  知微和知宜面面相觑,也不敢如往常一样和孟清词说笑,谁也不知昨晚两人怎么回事,明明黄昏时分,两人携手回来,还是你侬我侬的甜蜜,谁知就爆发了新婚至今最大的一次争吵,不欢而散。
  世子不知说了句什么,便让夫人难过了半宿。
  知宜心中倒有些隐隐的猜测,只孟清词这个样子,也不能问。
  想到年下诸多琐事,清词勉强起身,一小口一小口的用了半碗粥,那米没什么滋味也就罢了,入了口却似哽在喉间,上不去下不来,只让她心烦欲呕。
  清词放下筷子,再也吃不下了。
  刚净了手,用浓重的粉将眼底的乌青遮了大半,便听外面有小丫鬟急急进来禀报:“武宁侯府世子夫人上门拜访,已请到了花厅。”这是她昨晚的吩咐,武宁侯府若遣人来,第一时间先把人送到她这里。
  清词涂着唇脂的手顿了下来。
  气极反笑。
  要是没记错的话,秦氏的月份比王婷还要大一些,萧珩这舅母真是可以,她知小姑子耳根子软,听风就是雨,却怕孟清词因与王婷有嫌隙阻拦,而萧珩因了孟清词的枕风不肯出力。只是,她自己的女儿是宝,人家的女儿便是草吗?
  但是这一招虽然卑鄙却有效,至少切切实实拿捏住了清词。
  清词淡淡问:“世子如今在何处?”
  “世子一早便出去了,早饭也未用。”知宜窥着清词的脸色,小心翼翼地回道。
  “遣人去寻赵剑或许舟,和世子说如无事,晚上务请回府,与母亲商量表小姐的事情。”想了一瞬,清词面无表情地吩咐。
  内宅消息有限,以武宁侯府以往的风格,必是要用此事,加上定国公府之势,压着成国公府,来为王婷或侯府争取最大的利益,只凭萧珩的意思罢了。
  既然今日是必去的,她权当探望病人了。
  前些日子,给成国公府的年礼本已备下了,如今情势有变,原先备的一些东西便不能用了。清词边命人另备了礼,先去花厅见秦氏。
  秦氏的肚子大得令清词胆战心惊,许是因为有了两个女儿,这一胎颇有压力,她一向圆润的脸色整整瘦了一圈,下巴都是尖的,加上小姑子又出了事,显见得也没休息好,一脸憔悴,闻声抬起头,朝清词温柔笑了笑,便扶着圈椅的把手想要站起来。
  清词对武宁侯府一众人没有好感,这些人里却不包含秦氏,无他,秦氏处境颇为不易,婆婆强势,小姑跋扈,丈夫花心,她却始终是一副平和温柔,不争不抢的样子。清词自问,若是换了自己,恐怕一天都熬不下来。
  她一步并作两步赶过去,按住了秦氏的手:“表嫂与我客气什么。”又关切道:“表嫂如今的身子,合该在家静养,便是想着我,也是我该去看你才对。”
  秦氏眼圈一红,她又何尝愿意插手小姑子的事,何况她这胎较之前而言,各种不适,到现在也吃不进多少东西。只是她向来不敢违背婆婆,听了清词的温言软语句句关心,愈加窘迫,勉强忍着泪道:“弟妹,我知今日冒昧上门实属不该,还是为了我那小姑子,无论如何,总是一条人命。”
  想着婆婆还在家里算计着定国公府,更是羞愧。
  没想到清词应得爽快:“好,我陪表嫂同去。”先应了后又道:“只是婆母因近日天气变化,似染了风寒,恐过病气,还是过几日去探望婷妹妹罢。”
  清词眼见着秦氏明显犹豫了一瞬。
  方才来的路上她已想好,若是定国公府不得不去人,那人也只能是她而不是王氏,毕竟她才入府不到两年,遇事若不能决断完全可以称自己做不了主,推到王氏或萧珩身上。但若是王氏便不同了,她是老封君的身份,若是头脑一热做了什么承诺,萧珩又碍于孝道不得不听,事情就完全被动了。
  秦氏想了想,试探着道:“今日来,本就应先拜见姑母。如今姑母身子不虞,更应该去探望一番。”
  清词笑嗔道:“都说是怕把病气过给婷妹妹,婷妹妹身子要紧,表嫂便不要紧?母亲心里,可是看着表嫂和婷妹妹一般重的,再者咱们都是亲戚,无需这些虚礼。”
  想了想又招知宜过来,命她去请连枝,她对秦氏道:“嫂子许是觉得我年轻,担心漏了什么事,我们老夫人跟前的连枝姐姐为人最是稳重,表嫂素日也是知道的,我让丫鬟问问连枝姐姐的空,若是她能去,回来必定一五一十地转述给老夫人,表嫂尽管放心。”
  因着她这一句,秦氏更加羞愧,几乎要抬不起头来,喃喃道:“我......我不是这个意思。”
  清词叹了口气,安慰她:“待会见了舅母,我便这么解释,表嫂安心,舅母不会责怪你。”武宁侯夫人看她不顺眼也不是一日两日,她也不在乎多这一桩。
  *
  虽这么说,清词还是头痛萧珩的这位舅母,且她今日心情也是差到极点,索性哄着秦氏换了国公府的马车,三人在成国公府门前与武宁侯夫人一行人会面。
  许是因心忧爱女,武宁侯夫人见了清词倒不像往常那般阴阳怪气,只感叹了句:“你有心了。”进了府后男女分开,武宁侯父子被请去前院,清词一行被径直引到了王婷和韩少宇的院子。
  成国公府因人口多,王婷和韩少宇夫妻的院子看起来倒比王婷在侯府的闺房还小,更是丫鬟婆子挤满了一院子,打眼一看乌压压地全是人。
  成国公夫人早在候着了,听见他们进来便远远迎了出去,一见面就滴下泪来:“亲家,我对不住你。”
  清词眼见着方才一路还忿忿的武宁侯夫人便变了脸,眼泪不要钱似地往下掉。
  目睹两位当家夫人的精湛演技,便是清词心中烦闷至极,也只想鼓掌,就......绝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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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负卿》
  又娇又作落魄小公主和她的不离不弃忠犬竹马
  谢如意是大燕朝最无忧无虑的嫡公主。
  帝后恩爱,她还有一个双生弟弟,不出所料便是未来的储君。
  十三岁前,她最大的烦恼不过是没有完成的课业,会不会被严肃的太傅打手心,抑或是偷偷溜出宫门的自己,是否已被母后发现,再或是,那个讨厌的陆离,有没有向父皇告她的黑状。
  十三岁的生辰前夕,她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生活在一个别人写的故事里,一段关于开国帝王和绝代红颜的爱情传奇,这位开国帝王是她的父亲,传奇中这个女子却不是她的母后。
  话本的结局里,她的母亲在这个女子进宫后迅速失宠,不到一年便郁郁而终,她的弟弟也在不久后病逝。独留她一人在这九重宫阙长大,十八岁时,一纸诏书,她被送往异族和亲,从此去国离乡,再无音信。
  谢如意:“只是一个梦而已。”
  然而,她生辰的第二日,故事中的女子进了宫,还带着和她年龄相仿的一双子女。
  一夕之间,天翻地覆,命运的轨迹一步一步重合,她倾尽全力,却挽留不住至亲的离世,而所爱之人,亦在岁月的风尘里斑驳了容颜。
  烟雨茫茫,家国之大,却无归处,她再无留恋踏上和亲的路,却有一人,拦住她的车辇,眉眼温柔,向她伸出手:“公主,随臣走。
  原来,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原来,你一直都在。
  第四十五章
  丫鬟打起厚厚的门帘, 便有浓郁的沉香混着说不上的气味冲入鼻端,直让人胸间发闷,清词尚且如此,逞论秦氏, 一张脸立时就发了白。
  堂屋里也是满满的人, 打眼一看, 貌似整个成国公府的女眷都齐聚在王婷的院子里,见了她们进来,便有几个清词曾经见过的熟面孔起身打招呼, 似乎是王婷的嫂子,但人一多便觉嘈杂, 也不知这么多人挤在这里是排解还是堵心。
  王婷的夫婿韩少宇却是不在。
  清词与连枝对视一眼,二人都清楚看到了彼此眼中的复杂之色, 连枝叹了口气,先扶着秦氏小心坐下,便有小丫鬟过来奉茶。因寝室不敢乱用, 清词命换了热水,捧着热水,秦氏的脸色才稍微红润正常了些。
  关于王婷的小产,武宁侯府的解释是韩少宇喝醉了回府,小夫妻因家事龃龉, 绊了几句嘴,韩少宇转身要去书房歇息, 王婷拦了一下,韩少宇便想将王婷推开, 谁知醉酒之人力道大了些, 不小心推倒了王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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