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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思索间, 又听赵剑道:“此次多亏了夫人,若不是她笃定您就在相思崖下,且还得多费些时日,您的伤再重一分,就多一分危险。”
  萧珩眉心微动,他从未主动与清词说过外头他做的事,盖因无论是北境,还是京城,皆是刀光剑影,而清词并不喜打打杀杀。任锦衣卫指挥使一职后,锦衣卫的性质,又决定了办案皆是私下进行,所经历种种,他更不会与清词提起。
  他待要再问,孟清词已进了屋。
  萧珩咽下口中的话,挥了挥手,命二人退下。
  萧珩这一醒,便如阳光破云而出,驱散漫天阴霾,清词所有的不安,害怕,担忧都似随风而去,这种只要在他身边就情不自禁的关心啊。
  清词坐在榻旁,关切的目光看着萧珩,:“我问了太医,你这几日都没有进食,脾胃虚弱,只能喝粥,我盛来一碗与你,多少进一点,好不好?”
  夕阳的余晖洒进屋子,为她披了一层温柔的光,柔光里的她笑意动人,温言软语,能得伊人如此相待,便是九死一生又如何?
  于是他含笑道:“好。”
  因太医说受伤之人须得清养肠胃,来龙泉寺次日,清词便从寺里借了小锅,炉火上整日温着熬好的粥,以备萧珩醒来就可以用。
  清词先盛了多半碗。
  她执勺轻轻搅动,待觉得温度差不多了,才送到萧珩唇边。
  萧珩却仍只是含笑看着他。
  清词不明其意,她收回汤勺,以唇轻触试了试温度:“不烫了呀。”
  萧珩道:“你尝尝。”
  病人最大,清词蹙眉,抿了一口:“是我自己熬的,我尝着味道还好。”说着又递到萧珩唇边,萧珩这才低头用尽勺中的粥,意味深长道:“甚是美味。”
  清词后知后觉地发现萧珩唇角翘起,笑容促狭,随即想到两人无意□□用了一个汤勺,不觉脸颊微红,然萧珩似单纯地只赞粥的美味,她若着于痕迹反而显得刻意,只得又舀了一勺送到萧珩唇边:“张口。”
  萧珩这才张口抿了粥,然他唇边笑意清浅,目光中暖意融融,一瞬不瞬地看着她,似要将她融化。
  是借的寺中的普通稻米,与山中泉水煮的粥,其实无甚味道,然不过半碗白粥,萧珩却用得极慢,他唇边噙着清浅笑意,似每一勺都在细细品尝滋味,回味无穷。
  一碗寻常白粥竟用出了琼浆玉液的感觉。
  待碗中粥已见底,汤勺碰到碗底,发出清脆的叮当声,清词问:“还要吗?”
  萧珩摇头,清词遂端了水与他漱口,待萧珩自取过搭在床边的巾子擦拭唇角的水迹,清词这才又后之后觉地想起,萧珩他只伤了一边胳膊,另一边是完好的,明明他可以自己用饭,却安安静静等着她投喂,不由瞪了萧珩一眼。
  萧珩似明白她心中所想,温言道:“多谢阿词。”
  想到萧珩终究是受了番罪,清词不忍揭穿他,她想了想道:“世子再睡一会儿罢。”,便要起身扶萧珩躺下。
  萧珩却握着她的手:“已躺了这许多时日,如今没了睡意,阿词陪我说说话罢。”
  说什么呢?
  清词眼中闪过一丝茫然,多年夫妻,曾有过很多两人相对的时刻,然而,大多是在夜里,不过是闲话两句聊胜于无的家常,或者,一晌欢娱。
  想来世间平常夫妻皆是如此,丈夫在外奔波养家,妻子在家操持家务,在这世间为了几两碎银苦苦挣扎,哪有那许多闲情逸致,多愁善感。
  她听萧珩道:“抱歉,你的生辰,不但没有陪你,反害你受了惊吓担忧。”
  清词回过神,其实是有些遗憾的,因为往后的生辰都将不会有他陪伴,但,那又怎样呢?她不在意道:“世子公事要紧,不过是一个生日而已。”
  清词想起放在枕下的护身符,忙取了出来,将其挂在萧珩外衣的腰间玉带上,笑道:“世子平安,对我而言,就是最好的生辰礼物啦。”
  话到这里,她随口提起空尘法师,因她从未见过这般绝色却又出尘的世外高人,与萧珩的俊美矜贵不同,他是高山雪莲,月下优昙,可以仰望却不容亵渎,只觉多想一分便是罪过。
  她不免多赞了几句,却见萧珩的目光淡了淡。
  男子相貌俊美似并不值得夸耀,想来萧珩对这个话题不感兴趣。清词有点遗憾对牛谈琴,若是眼前的人换上公主或者顾纭,便是另一番光景了。
  果然萧珩颇有些无语:“法师是得道高僧,佛法精妙,且早已了却红尘情缘,你那些“绝色”,“美貌”的词儿可都收收罢。“
  清词立刻垂首:“阿弥陀佛。”
  萧珩又气又感到好笑,妻子方才谈起空尘法师那眉飞色舞,一脸心向往之的小模样,怎么就让他心里那么不是滋味呢。
  他郁闷道:“靠过来。”
  清词嘟囔了一句:“做甚么”,还是往前倾了倾身子,萧珩无奈叹了口气,稍微用力将她往前一拉。
  清词原坐在床边,一时不防,再加上男子力气总比女子大上许多,被这么一拽,她就扑到了萧珩胸前,不巧却碰到了萧珩胸前的伤口。
  她忙挣扎着起身,被萧珩按住:“别动。”他忍着痛,从袖中取出一物,轻轻插到孟清词发上:“生辰快乐。”
  清词只觉头上一沉,随即一阵独特的香气飘入鼻端,她闲暇时偶也制香,对香道稍有研究,闭目细嗅香气,初闻如置身于百花园中,万紫千红绽放,满园浓郁花香,再闻,如清风拂过绿枝,凉意沁人心脾。
  她抬手摸了摸,问:”是发簪吗?”
  “是南诏国所贡千年奇楠木,奇楠是重香之首,不仅留香持久,且可凝神舒缓,你常梦魇,若佩戴或可安眠。”
  清词睫毛颤了颤,起身取出一把菱花镜看了看,镜中人青衣素裙,未施脂粉,鬓边一支乌木发簪,样式古朴归真,泛着莹润光泽,竟是分外的相衬。
  古来便有“一片沉香值万金”之说,清词自是知道其珍贵,她问:“从宫里寻来的?”
  “嗯。”萧珩云淡风轻,却只字不提他如何费尽心思从皇上那里索要了此物,又亲自操刀,一点一点将它雕刻成适合她的样子。只是原本他还有别的安排,却是因这伤耽搁了。
  如今见妻子的喜爱之情溢于言表,便觉这些曲折都不算什么。
  清词确是喜欢,尤其是想起去年那副奢华头面,如今这发簪倒符合萧珩一贯的风格,她心生一念,嫣然问道:“世子,你可知送女子发簪,代表的是什么含义吗?”
  萧珩的目光深邃看着她,似要望进她的心里,每每他这样看着她,便总会让她不由自主地动摇,从而生出不切实际的奢望。
  怔忡之间,萧珩低头,忍着胸间剧痛,吻了一下她的额头,如初冬第一片雪花飘落,轻浅而温柔,不带任何欲念。
  他道:“结发与君知,相要以终老。”
  清词眼眶蓦然一酸,一瞬间几乎要落下泪来,曾经她求这一句而一生不可得,然而它到来的时候又太晚太晚。
  她转过眸光,故意岔开话题;“怎么在你袖中?”因萧珩这几日的衣物都是清词亲手换的,她并没有在他随身的物件中发现这样一支簪子,是以有此一问。
  萧珩就笑:“方才赵剑和许舟进来过。”
  清词想了想,萧珩那日昏迷前确实安排了不少事情,也就可以解释了。
  又听萧珩道:“阿词,你曾说,生辰那日有话与我说。”
  清词抿唇,目光落在萧珩因方才动作而微微渗出血的伤口上,原本想与他分说清楚的话,如今怎么也说不出口,半晌,叹了一句:“该换药了。”
  说着便起身去拿药和纱布。
  待要解开萧珩的衣襟,萧珩忽然伸手拦了她,温声道:“去唤赵剑或许舟来吧。”
  作者有话说:
  1.“结发与君知,相要以终老。”出自清朝陈梦雷《青青河畔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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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负卿》
  又娇又作落魄小公主和她的不离不弃忠犬竹马
  谢如意是大燕朝最无忧无虑的嫡公主。
  帝后恩爱,她还有一个双生弟弟,不出所料便是未来的储君。
  十三岁前,她最大的烦恼不过是没有完成的课业,会不会被严肃的太傅打手心,抑或是偷偷溜出宫门的自己,是否已被母后发现,再或是,那个讨厌的陆离,有没有向父皇告她的黑状。
  十三岁的生辰前夕,她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生活在一个别人写的故事里,一段关于开国帝王和绝代红颜的爱情传奇,这位开国帝王是她的父亲,传奇中这个女子却不是她的母后。
  话本的结局里,她的母亲在这个女子进宫后迅速失宠,不到一年便郁郁而终,她的弟弟也在不久后病逝。独留她一人在这九重宫阙长大,十八岁时,一纸诏书,她被送往异族和亲,从此去国离乡,再无音信。
  谢如意:“只是一个梦而已。”
  然而,她生辰的第二日,故事中的女子进了宫,还带着和她年龄相仿的一双子女。
  一夕之间,天翻地覆,命运的轨迹一步一步重合,她倾尽全力,却挽留不住至亲的离世,而所爱之人,亦在岁月的风尘里斑驳了容颜。
  烟雨茫茫,家国之大,却无归处,她再无留恋踏上和亲的路,却有一人,拦住她的车辇,眉眼温柔,向她伸出手:“公主,随臣走。
  原来,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原来,你一直都在。
  第六十章
  两人视线交汇, 清词默了默,放下手中的伤药:“好。”便起身走了出去。
  乌云遮月,天空一丝星星的微光也无,屋檐下的灯笼早已被风吹灭, 偌大的寺庙中一片沉寂, 站在台阶上, 放眼望去,偶有几处窗棂透出昏黄的灯火,在暗沉沉的夜色里摇曳。
  清词心中忽然觉得闷闷的, 酸酸的。
  如今她与萧珩的关系,较前世缓和许多, 似乎并未因赵璃月的回京而受到任何影响。是以,便是连知宜, 最近也在婉转劝她,世子并非如她所想那般,恳求她重新考虑自己的决定。
  毕竟, 虽大周民风较前朝开放许多,但和离的女子,仍是要承受一些世人异样的目光,她又不是如嘉阳公主那般的身份,可以为所欲为, 想也能预见未来的路必定坎坷。
  然而,她仍然想听从自己心中的声音。
  赵剑被唤进来, 起初还有些茫然,待看到萧珩雪白中衣已渗出了血迹, 惊讶道:“世子, 您怎么把伤口崩裂了!”
  萧珩阖目, 指了指床边几上一应包扎用的物件。
  赵剑不解明明前几日夫人包扎得好好的,今日却换了他,这么想着,不免问出了口,却听萧珩淡声道:“夫人不喜血腥气。”
  赵剑敷药的手顿了顿,忍不住瞥了一眼萧珩,见他面色笃定,心中不由讶异。因他与世子夫人虽接触不过短短几日,对她的印象却大为改观。
  从前她被世子藏于国公府中,偶尔在他去安澜院禀报事务或出门时惊鸿一瞥,始终是如弱柳娇花般的模糊剪影。而从那日夜里起,他方知她临危不乱,冷静从容不弱男子,因为她的坚定不疑,世子才能够如此快地脱险。
  世子那日被发现时,伤势极重,一身锦衣卫的玄色蟒袍都被血染地失了颜色,连他都暗暗惊心,世子夫人却只是抿着唇,亲手换下世子衣袍,又按着太医所言,为世子清理裹伤,她的面色发白,手亦是颤抖,却仍然很稳,一丝不苟地做完所有的事。
  因按照世子吩咐,并未向外透露已寻到世子这一消息,这几日在寺中并无婢女服侍,他们在外奔走,夫人便默默担下所有的琐事,未有丝毫言苦。
  他确信,夫人外表娇弱,但实则是心志极为坚定之人。
  世子他,真的熟悉自己的枕边人吗?
  然而世子夫妻之事,不是他一个下属可以置喙的,是以他飞快包扎完世子的伤口,便出言告退。然还是忍不住提醒道:“世子,这几日来,也一直是夫人在照顾您。”
  萧珩终于睁开眼,目中有深思之色,他问:“方才你说,是夫人告诉你,我坠落在相思崖下?”
  “是呀。”赵剑疑惑道,他不解世子为何又问了一遍,用的是确认的语气。
  萧珩微微颔首,赵剑见他再无他话,默默行了一礼便退了出去。
  走到门边却见孟清词不知何时已站在那里,似一直在沉默听着两人的对话,她神色平静,对着赵剑望过来的眼神,笑了笑,开口道:“多谢赵大人。”
  “属下份内之事。”赵剑并不敢看她,只低声回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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