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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词仿佛知他所想,安慰道:“待用完了这些药,我们再请太医过府诊脉,看看您能不能换些别的来用。
  “我陪您。”
  陪你这一程,从此山水迢迢,一别两宽。
  “妾身自愿的。”清词的声音很柔软,让他生出一份不切实际之感,仿若指间流沙,拼命想留却怎样也留不住,只能眼睁睁任它溜走。
  当晚,因着心中这一份莫名而起的不安,绣着雪梅鸳鸯的半透明鲛绡宝罗帐里,萧珩吻着哄着怀中佳人,非要打破太医定下的清规戒律。
  佳人双颊绯红,眸底已然情动,柔软的双臂无力地攀着他脖子,仿佛一朵任君采撷的娇花,却仍用着最后一丝理智控诉:“萧珩,你不遵医嘱。”
  “太医说了,这样好得慢。”
  “哎.....别碰到伤口。”
  她呢喃的鼻音轻轻抱怨,却在他眉眼间的绮色中失了神。
  两人已经许久未有夫妻之事,清词心神激荡,迷迷糊糊地想,男色误人,她也不是不想,只是这代价未免有些大。
  意乱情迷中,她果然不经意碰到了萧珩胸前伤处,萧珩忍不住闷闷哼了一声,清词原本迷乱的眸子立刻清明,起身问:“痛吗?”说着便手忙脚乱去解萧珩衣带,却忘了自己衣衫凌乱,呼吸急促,细软的长发勾着他指尖,柔嫩的唇擦过他耳畔。
  “痛,但不是这里,”萧珩低笑一声,握着她的手往下,舒服地喟叹了声:“是这里痛。”
  他眼看着妻子的眸光由清明到疑惑,到恍然大悟,到眼尾染了胭脂,羞不可抑,到恨恨骂了句:“登徒子......”又娇娇“唔”了一声,余下的声音悉数没于唇齿之间。
  夜耿耿而无寐,鲛绡帐上,绣工精致的图案随着宝罗帐晃动轻轻摇摆,那相依相偎的鸳鸯便如活了一般,红梅妖娆,鸳鸯交颈。
  *
  日子如水一般滑过,待除夕守了岁,新桃换过旧符,再睁开眼已是元日。
  大周的风俗,元日上午百官朝贺,午时初赐宫宴,至申时初结束。
  萧珩因伤告假,但王氏和清词却因不能幸免,少不得按品大妆,衣衫齐整地去赴宴。
  偏这几日萧珩格外热情不加节制,每每都是在她筋疲力尽,眼泛泪光哭着求恳时才停下,清词心惊胆战,连着喝了几日避子药,暗下决心不能再由着他了,担忧他亏了根本,担忧自己被这极寒的药伤了身。
  这不是两败俱伤么?
  后来的岁月里,想起这几夜匪夷所思的疯狂,那时她已离他千里之外,自嘲彼时自己的心境,便是情未了,意难平吧。
  此时清词伏在妆台前,半阖着眼,本来就因日夜忙碌而腰膝酸软,又因巳时初便要进宫,早上用得极少,这一碗避子药用下,便有些反胃,欲吐不吐的滋味极是难受,含了两枚蜜饯也无济于事。
  “怎么这般乏累?”萧珩见妻子形容慵懒,担心问道:“若不然,想个由头不去罢。”却被那秋水明眸横了一眼:“都怪你,便是告假如今怎么来得及?”
  萧珩摸了摸鼻子,无言以对,这几日自己是有些恣意了些。
  清词歇了半晌,觉得已恢复了些许精神,便直起腰来,命知微将妆上得重些,以期遮住她青黑的眼圈和微肿的唇,又在眉间点一枚梅花花钿。反正这样的正日子,这等繁复的命妇装束,也压得住艳丽的妆容。
  知微的手艺她信得过。
  待得和王氏在门口会合,王氏也赞了一句,她这般年龄,喜欢看小辈打扮得喜气盈盈的模样。
  王氏今日起得早,精神有些不济,倚着迎枕闭目养神,忽听得清词问道:“母亲见过贵妃娘娘么?”
  “她是个怎样的人?。”
  王氏于迷迷糊糊中轻嗤了一声:“自是见过多次了。元后仙逝后,一应宫宴祭祀,便都是贵妃娘娘主持,只除了没有个继后的名分,呵呵。”
  同样身为正妻,难免同仇敌忾,对今上这种宠妾灭妻的行为,王氏虽不敢于言辞中置喙,心中却是不齿的。
  “她性子和善吗?”婆母所言并不在她关注的点上,清词叹了口气,索性问得细致些。
  “是个水晶玻璃心肝的通透人儿。”王氏点评了句。能让一向于大事上都钝感力十分的王氏这般说,清词对这位素未谋面的林贵妃有了新的认识,暗暗忐忑,这般心思的林贵妃,声势浩大地宣顾纭进宫,真的只是为了绣翟鸟的眼睛?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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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十四章
  宫宴是在宣明殿举行, 因此处风景开阔,宫宇幽深,向来是大典之所。殿中金碧辉煌,数十根红色柱子上, 雕金龙腾云驾雾, 栩栩如生, 蔚为壮观。
  清词上辈子来过这里,有着记忆,是以目不斜视, 从容淡定。
  王氏本担心这个媳妇初次进宫难免紧张,见她如此, 心中感慨国公爷眼光厉害,京中贵女也不过如此, 便是她再怎样偏心自家侄女,也不能昧着良心说胜过了她。
  王氏便道:“开宴后你便跟着我坐,少说多看, 个把时辰便结束了。”待帝妃离开,殿中人也便自由了。
  “嗯,我听母亲的。”清词应道。
  王氏果然高兴,笑拍了拍她的手。
  两人到的时候,偏殿已候了不少人, 有王氏熟识的几家老夫人,亦有和清词常常往来, 年龄差不多的年轻妇人。
  清词跟着王氏给几家老太君请安,其中安国公府老太君尤为热情, 拉着她手只道太瘦了, 清词知这是因梦笙的缘故, 老太君爱屋及乌,便凑趣多说了几件与梦笙书信往来中的趣事,果然老太笑容更浓。
  她说完了,老太君对王氏道:“这孩子体贴,就这么听老身絮叨了半个时辰,一点不耐烦都没有。”
  王氏便赶人:“好了,老太君都发话了,你们年轻人自去玩吧,省得说我拘束了你,待开宴时再过来便好。”
  清词听王氏这般说,才行了礼过去了。
  京城就这么大地方,萧珩遇刺失踪,堪堪回府的消息这几日已传遍了,待清词过来,诸人便纷纷问起萧珩情状,清词少不得一一谢过,又解释萧珩仍在养伤,今日未能前来。
  大理寺卿陈朗的夫人徐氏性子最是爽朗不拘,向来也与清词交好,她细细打量了清词两眼,意会地碰了碰旁边卢侍郎府上二房韩氏:“天气虽寒,但阿词眉间春色灼灼,何必多问?”
  一时众人皆笑,只恨得清词要去挠徐氏。
  然不过须臾,便有乐起,一时众人皆敛了笑容,整衣入座,正襟危坐,以待圣驾。
  不多时,静鞭一响,殿门旁出现一角二龙戏珠的明黄,众人山呼拜倒,清词便见一双绣着蟠龙的玄色缂丝云靴从眼前过去,退后一步,便是逶迤裙裾,应是那位向来与皇帝同进同出的林贵妃罢。
  皇帝就座后,温言说了几句便开宴,轻歌曼舞翩然而起,彩衣宫娥如蝴蝶般穿梭于殿中,奉上各色佳肴美酒,然这般冷的天气,菜端上来早已不热了,大家都知道是这般情况,不过稍动筷子浅尝辄止,还是要等宴后回家填饱肚子。
  清词亦是尝了一口便放下银箸,转而拿起盛着果酒的杯子抿了一口,忽然便觉有一道目光落在她身上。
  还未追寻这道目光来自何方,便听一管温柔如水的声音道:“陛下,说起来,阿简去岁新婚,我竟还未见过新妇呢。”
  一道温和不失威严的男子声音淡淡道:“你既好奇,唤她过来瞧瞧不就好了。”
  清词深吸了口气,在众目睽睽之下走到大殿中央,俯身拜倒,口中道:“臣妇孟氏,请皇上与娘娘万福金安,愿如日之升,如月之恒,岁岁年年,平安喜乐。”
  皇帝尚未说甚么,便听那道沥沥莺声道:“起吧,上来给我瞧瞧。”
  一时间清词身上汇聚了各色目光。
  她起身朝着妃嫔所坐的方向过去,林贵妃位置在诸妃嫔之上,只比御座低了一阶,她还未弯腰行礼,便有一只保养得完美无瑕的玉手握住了她的手,指尖上的金镶宝石护甲冰冷地搭在她的手背上,指腹却温暖滑腻,笑对众妃道:“呦呦,怪不得阿简千里求娶,原是个玉做的人儿,真真的温雅可人,谁见着不喜欢呢。”
  “便是年岁小了些,不然本宫若是早早见了,非得给了麒儿,可惜了。”
  似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崔王妃且还在座上呢。
  清词眉心跳了跳,含了一丝恰到好处的娇羞,但仍落落大方道:“不敢当娘娘如此夸赞,王妃娘娘秀外慧中,仪态端方,臣妇望尘莫及。”
  林贵妃对清词的恶感倒减了五分,原在想象里,是个娇娇怯怯有几分勾魂之态的女子,不然怎能让她的麒儿失魂落魄,差点铸成大错。待见了真人,虽因身材纤细有几分楚楚风姿,然整个人秀丽端庄,举止不卑不亢,礼仪丝毫不差,尤其是一双杏眼,清亮澄净,仿佛一眼可见底,并不是个有心机的女子。
  旁边一个妃子不知是顺着林贵妃的话讨好还是怎的,道:“倒是有几分娘娘的品格。”
  “你这么说还真是。”林贵妃道,清词只微微垂头不做声,便听邻座崔王妃笑道:“阿词面皮薄,诸位母妃可别打趣了,阿词过来。”说着便起身,过来亲亲热热拉着她的手到了那面王妃公主的席上。
  清词少不得一一拜见,其实这些宗亲皇室中人她只认识嘉阳公主和晋康县主,哦,还有一位郡主赵璃月。只前些日子晋康诊出有孕,这段时日都被拘在家里,赵璃月也不知因何未来。只嘉阳公主打扮得如同月华仙子,倚在那里,神情淡漠地自酌自饮。
  因人多眼杂,她与嘉阳公主只目光交汇微微颔首,并没有多说一句话,待得应酬完毕,回到座位上时,清词背上已起了一层薄汗,只觉宫中女人心都是藕做的,一句话七拐八转,得细细揣摩着才能听懂话音儿,搞清楚人家是赞美还是奚落,所谓三个女人一台戏,也不知这么些女人,不知陛下是怎生感觉,会否真的乐在其中。
  心累。
  前世纭儿过的也是这样的日子么,若是她能活到睿王荣登大宝,会否也是这般模样。好在,今生顾纭再也不用重蹈覆辙了。
  王氏一直提在嗓子眼的心终落了下去。
  林贵妃突如其来的召见,令清词不免有些多想,然而接下来,林贵妃又宣了几家公侯府的新妇上前,言笑晏晏地聊了几句才放了人走,她虽是第一个,这般又不怎么显眼了,让她觉得自己确是想多了。
  酒过三巡,清词端起茶盏,微一抿唇,盏中茶汤已微凉,正要放下,旁边的小宫女忙接过杯子:“奴婢给夫人换一杯热茶。”
  “多谢。”
  少顷,小宫女端着个托盘朝清词过来,明明步伐甚稳,却在眼瞅着快走过来时,似被绊了一下,一杯滚烫冒着热气的茶便全洒在了清词裙裾之上。
  虽是冬日都穿得厚,没有烫到她,但却是非得换衣不可了。
  小宫女惊呼一声,顿时花容失色,道歉不迭,清词叹气,温声道:“烦姐姐且引我去换换衣裳罢。”
  小宫女连连点头,清词便与王氏说了一声离了席,王氏也无法,只叮嘱道:“快去快回。”
  清词起身跟着小宫女往偏殿走去,小宫女沿着回廊转了几转,到了一间屋子前,道:“这里最是安静,夫人且先歇息片刻。”
  “劳烦姐姐,将定国公府的侍女唤到此处。”清词道。
  因殿中人多,是以各府的侍女都候在了殿外,今日随着两人进宫的是连枝和知宜,两人随身的包裹里便有以备不时之需的衣物。
  “奴婢份内之事。”小宫女推门,服侍清词坐下,才道:“夫人稍后,奴婢这就去找贵府姐姐。”
  清词看着小宫女轻轻带上房门,四处打量了番,见屋中雕刻花纹极尽精美,陈设无不富贵奢华,点了点头,便倚着桌边坐下。
  她本想将湿哒哒的裙子先解开,想了想又放下手,因不知连枝或知宜几时过来,若再撞了人便不好了,遂抽出帕子,擦干裙上水渍,但仍泛着一圈浅黄茶色,暗叹这件月华裙是不能再上身了。
  屋中错金螭兽香炉中烟雾渺渺,一股清甜香气便四散开来,甚是好闻,清词本就疲惫,周遭的环境一安静,困意便浮了上来,不知不觉枕着肘阖上眼睛。
  却是砰的一声,额头重重磕到了桌子,她揉着红肿的额头,整个人才清醒过来。
  自己竟不知何时睡着了,清词有些懊恼。
  屋中空气似渐渐憋闷,她想了想,既那宫人迟迟未归,不如自己去找连枝她们了,然起身时忽觉自己从未有过的疲累,似乎整个人只想软软地倒到床上,睡到天昏地暗。
  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让她联到接下来的某种可能,不由手脚发凉,她快走几步到了门口,猛地一拉,脸上也没了血色。
  门已经被人从外面锁上了。
  她下意识地回想方才那个小宫女的容貌,只记得是一张圆圆的脸,眉目却恍恍惚惚并不清晰,不由苦笑了一声,原来人家方才那一摔是有意为之,自己实在大意了。
  只这是她今生第一次进宫,前世进了几次宫也没出现过状况,如今,是谁要用这样的手段对付她呢?
  或者,意不在她,而在萧珩或定国公府?
  然如今想这些于事无补,要紧的是设法脱身。
  灵机一动,清词看向屋中紧闭的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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