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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楚轻笑一声,笃定道:“不会。”
  “沈袖也是个高傲的人,明珠几次三番不把她放在眼里,她忍忍就罢了,可太子妃这个位置,关系的是她们家族发展,换作是你,愿意将之拱手让人?”
  意春愣了愣,仔细一想又却是如此。
  况且如今云姑娘在上京城,除了殿下偏宠几乎一无所有,在此等毫无背景的情况下,她若是想暗地里做些什么实在难上加难,那些世家大族哪个不是对自家小姐严防死守,有什么风吹草动都会被立马察觉。
  那为今之计,便只有攻心可选。
  不仅如此,意春还惊觉,她这位云姑娘来上京城才三天,不管众人印象如何,竟已经叫京城众人识得她了。
  想要混入这顶层圈流,从赫巡入手对于大多人来说无疑是最好的选择,可云楚却没有。她也终于知晓,许多时候看不出云楚所作所为的原因,概因她从头到尾都忽略了她的野心。
  云楚回到房间,漫不经心的掀开自己的衣袖,上面有一道极为明显的抓痕,直到现在还隐隐作痛,她仍旧没有跟意春解释,只问:“殿下是回乘墨阁了?”
  意春道:“是,只是奴婢听闻殿下似乎颇为不悦。”
  云楚叹了口气,心道果然又不高兴了,方才自己不就是冷淡些嘛,再说了那也是在旁人眼里,男人真的麻烦,说错了一句话就得去哄。
  不过旋即,云楚又笑了起来,想来也是,提点完沈袖是该提点一下赫巡了。
  她站起身来,随口问道:“膳房里没有没什么点心,随便端来点儿。”
  意春还以为是云楚想吃,道:“奴婢这就是吩咐。”
  可等膳食送过来的时候,云楚却站起身来见她拎着食盒,道:“走吧,去哄哄你们的殿下。”
  “……”
  寂静空旷的大殿内,只闻朱笔被毫不客气的搁在砚台上的声响,雪安立在一旁,垂眸不敢多言,直到殿外一阵响动,雪安翘首看去,面色一喜,提醒道:
  “殿下,云姑娘过来了。”
  赫巡其实早听见外面的动静,他面色不改,将奏折放在一旁,又拿起一册,翻开迅速扫完,朱笔毫不吝啬的写下几个笔走龙蛇的红字,笔锋苍劲力透纸背。
  片刻后,太监进来通传:“殿下,云姑娘求见。”
  雪安不敢说话,心道殿下这会气那么厉害,不会连见都不见了吧?
  殿内的沉默使得正弯着腰等待回复的太监心中不无忐忑,等了良久,上头才传来一声听不出情绪的声音。
  “让她进来。”
  云楚叫意春停在外头,自己拎着食盒走了进去,这是她第一次走进赫巡平日办公的地方,地方比她想象的要大的多,赫巡坐在平头案后,黑金蟒袍垂落在地。
  “阿巡哥哥?”
  男人周身气质凛冽,冷峻的眉眼低垂着,看都没看她一眼。
  云楚也不气馁,她脸上的笑容越发明媚,大逆不道的走了上去,然后半蹲在赫巡身边,甜美的脸庞仰头看着少年的冷脸,一字一顿的跟他撒娇:“别不理我嘛。”
  赫巡目光不离奏折,“谁给你胆子上来的。”
  云楚毫不在意的道:“你给的。”
  赫巡像是没听见,合上奏折叫来敛声,吩咐道:“叫桑扬务必平定宁州米价,按例施赈,如若再出现灾民闹仿,孤可不会再如上次般只是罚俸了。”
  敛声得令,道了声是便退了出去。
  云楚活脱脱像个多余的,她将食盒放在案桌上,撑着下巴盯着赫巡,凑近他道:“真的生气啦?”
  见赫巡还是不理她,云楚嘴巴一撅,道:“那我有什么办法嘛?”
  女人纤细的手指毫无顾忌的戳着赫巡的手臂,道:“不是你说在旁人面前要收敛嘛,今日阿袖姐姐过来,她家中那么厉害,我自然是不敢招惹的。”
  赫巡终于忍不住扫了她一眼,道:“那你还叫她过来,孤今日不是在东宫吗?”
  云楚支支吾吾道:“那拒绝旁人总归是不好的,再说了我在这上京城,只有阿袖姐姐一个朋友。”
  赫巡拧着眉毫不留情道:“朋友?你将她当朋友,她借你当踏板。”
  原来赫巡也能瞧出来啊,亏得云楚还以为这男人于□□上就是一个榆木脑袋。
  云楚哼了一声,做出一副不信他的模样,道:“可阿袖姐姐平日待我极好的,还给我送夜明珠呢。”
  “一个夜明珠就将你收买了,孤平日也不曾亏待过你。”
  云楚不想多讨论这个问题,道:“好嘛,那就算是我的错好了,那我也是没有办法啊。”
  赫巡这会却一点也没迁就她,他知道云楚是为了不叫旁人察觉出猫腻,可也不必如方才那般。
  赫巡几乎是质问般道:“那你所谓的收敛,就是将我跟沈袖凑在一起?”
  云楚道:“可是……阿袖姐姐喜欢你啊。”
  赫巡怒极反笑,他还当云楚不知这事,谁曾想她知道还这副模样,可他又不至于如同一个女人一样去质问她为何如此。
  他不再出声,云楚便再次道:“其实我也害怕呀。”
  她模棱两可的道:“我如今算什么呢,阿袖姐姐说她想见你,我怎么好拒绝她呢。”
  “我也不敢拒绝她。”
  莫说云楚和赫巡,就论云楚与沈袖,两人之间本就悬殊,美名其曰是朋友,倒不如说是她们其中一方的自我美化罢了。
  对于她们那群高门贵女来说,只有身份地位相等才配得上成为朋友,像云楚这般,好些的能做个绿叶,不好的不过是个连丫鬟都不如的棋子罢了。
  甚至成为棋子也要有棋子的价值。
  赫巡脸色果真缓了一些,他有些无奈的看向云楚,道:“你不必迁就她。”
  云楚的脸色却并未好多少,只当赫巡是在安慰她,焉巴的缩着脑袋,道:“哦。”
  赫巡不语。
  归根到底,横亘在他们之间的,不是云楚的怯弱,而是她对这段关系的自卑,倘若云楚能够堂堂正正的作为太子妃在他身边,那她断不会这样吧。
  可是在一切未有定数之前,他不能给云楚任何确切的承诺。
  隔了半晌,赫巡才只说了一声:“孤不会娶她。”
  云楚自认把赫巡的心思摸得清清楚楚,她其实也只是想要提醒赫巡,自己如今名不正言不顺,她需要一个身份,而非仅是恩宠。
  云楚自然不会异想天开直接当他的正妻,她就算再有能耐也扛不住明沈两大家族,皇帝,太后,万贵妃乃至满朝大臣的阻挠。
  但赫巡予她真心,给不了正妻之位就必定心怀愧疚,退而求其次尽力给她侧妃之位就已经是冒着大不韪,而这已经是云楚当前这个身份能达到的最高点了。
  等到赫巡登基,不必受制于人,而她那时也必定不会像现在这般孤立无援,届时有了这份愧疚,又维持少帝恩宠,来日方长徐徐图之,皇后之位迟早是她囊中物。
  点到为止,云楚不再多说,见赫巡态度软化,她便变本加厉的挪了挪屁股,钻进了赫巡怀里,然后仰头亲了亲他的下巴。
  被少女温软的唇一碰,赫巡心下一紧。拿些奏折的手顿了顿,颇有种白日宣淫不务正业的错觉,他道:“别闹。”
  云楚目光落在赫巡面前的一堆奏折上面,心下诧异,东宫执政,无疑是对中宫那位的极大威胁。
  可此次宁州水灾,云楚听得最多的就是太子如何,而非陛下如何。
  纵然也有人说如今殷贵妃独得恩宠,赫宴在朝中的声望亦如日中天,可是朝中大势似乎仍旧认为赫巡最终会登临帝位。
  当今圣上身体每况愈下,赫巡又是他亲自培养,特别是此次南巡回来,落在他手中的实权越来越大,如今赫巡已隐有替君监国的架势。
  如此种种,都足以见得,召书之上都必定是赫巡即位。
  可云楚又隐隐觉得疑惑,储君之争里胜利者即位,届时最惨的就是当初蹦哒的最欢的。
  既然赫巡地位这么牢靠,那赫宴和殷贵妃又在嚣张什么?
  见云楚盯着奏折发呆,赫巡用笔尾碰了碰少女柔软的脸颊,道:“在想什么?”
  云楚从善如流道:“你每天要看那么多东西吗?好辛苦哦哥哥。”
  她并不熟练的拿起摊在赫巡面前的一本,随口道:“这是谁啊,他的字真好看。”
  话音刚落,云楚就瞧见开头一句“臣明誉奏……”
  云楚当即就松了手,面露嫌弃,心道怎么就这么晦气。
  但赫巡不太乐意,他拧着眉将册章重新摊开,指着其中内容道:“就这?”
  云楚:“啊?”
  赫巡指着一旁自己方才鲜红的批注,道:“有孤珠玉在侧,你竟只注意到了他的字?”
  云楚习的书其实不少,她的字也颇为能看,但她其实并不在意这些也没研究过,所以方才只是随口一说罢了。
  于是她敷衍道:“你的也好看。”
  赫巡对她的态度非常不满,特地拿了一张白纸,随手在上面写了几个字,正是云楚瞧见的第一行“臣明誉奏”这四个大字。
  然后认真问云楚:“方才那块批注孤力求迅速,你这般看如何。”
  云楚不懂赫巡这奇怪的心理,但还是贴心的敷衍她:“自然是哥哥的好看,明誉不及你半分。”
  她伸手拿过赫巡手中的笔,胆大包天的趁赫巡在看自己的字时,悄悄在明誉奏折上恶劣的写下“臣明……”
  誉字复杂,还没写完,就被赫巡抓住了手。
  “你在做甚?”
  云楚笑意盈盈的指着奏折上一黑一红两行字,道:“那你说我跟明誉的字谁好看?”
  她的字是母亲教的,许多年过去,母亲的面容她早已记不清楚,但她还记得女人握住她的手,柔声跟她道“囡囡好棒”时的场景。
  母亲走后再没人教过她,但幼时练的太多,已成了型,以至于她猜测她现在的字同母亲恐有七分相似。
  出乎意料的是,云楚的字竟好看极了,婉约里透着遒劲,如同挺拔俊秀的新竹,工整娟秀又暗露锋芒。
  可比之明誉,还是差远了。
  赫巡沉默了。
  云楚很不满意赫巡的反应,她啪的把笔一搁,心中仍有期待:“你且说罢,我不会生气。”
  赫巡:“明誉。”
  云楚气笑了,别开脸,把明誉的奏折一推,“那你好好看吧。”
  赫巡道:“……孤只是说了实话,你不是说你不生气吗。”
  云楚:“我生气了吗?我怎么敢生殿下的气呢?我自然是比不得你的明右丞的,我怎么敢跟明誉比呢,是我自不量力好了嘛。”
  “……”
  “我那么用心夸你,你就这样对我,好嘛,就是对我不用心呗!也对,我在你眼里,哪里能有明右丞重要呢。”
  一旁的雪安都听不下去了,恨不得自己没长耳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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