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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至于当赫巡在她耳边诱哄:“楚楚,再来一回。”时,她才那么轻易的答应。
  她想打打赫巡,可却实在没什么力气,只得在嘴上骂他:“你个骗子!”
  赫巡心情非常愉悦,他道:“骗你什么了?”
  云楚吭哧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索性哼了一声,别开脸不跟他说话。
  赫巡寻来帕子为她擦干净手指,然后将人抱在怀里,非常不走心的道:“孤错了,不会有下回了。”
  云楚侧眸看向他,问:“真的吗?”
  赫巡点点头,亲了亲少女柔软的侧脸,骗她道:“真的。”
  云楚心道这还差不多,她再也不要干这种事了。
  她往赫巡怀里蹭了蹭,道:“你说的哦。”
  *
  翌日清晨,园内月季粉嫩的花瓣上滴下积攒了一夜的露水,落在松软的泥土上。
  明府府门大敞,明誉乘一辆黑色马车回到府内,他今日休沐,退朝后直接回了府。
  犹如以往,高挺的眉骨之下,是一双淡漠的眼,他仍着朝服,阔步走过汀步长廊,回到书房之内。
  明珠直到今天才算是消停一会。
  前几日她一直在缠着他,要么是除掉沈袖,要么就是除掉云楚,总归是惹到她的都必须要付出代价。
  云楚是赫巡身边的人,被看的严严实实,并不好下手,又因为阮枝待云楚这奇怪的态度,也使得明誉并未像之前一样将云楚列为清理目标。
  这几日明珠一直缠在阮枝身边,几乎一刻不停的告诉阮枝,云楚是个多么又蠢又坏的人,甚至还威胁过阮枝几句,恰如什么若是再那般待云楚,她就绝食等。
  阮枝待明珠向来纵容,根本受不住她这般连番轰炸。
  明誉每每想起便觉得心中烦躁,却又不能不管,索性坐在平头案边,随手拿起了昨日刚批发下来的折子。
  这几日圣上身体欠佳,暂由太子处理国政,所以这些折子也都是赫巡批注,然后交于内阁再发下来的。
  算来是几日前的,所言还是宁州水灾一事。
  甫一翻开,朱红批注便映入眼帘。
  他熟练的扫过其中关键,却在看完正欲阖上时,在一个并不起眼的位置看见几笔有些突兀的红色小字。
  起头处,在他的名字上面。
  仅仅贴着他的,写了两个字。
  “臣明”
  看的出来,是仿着他下面的臣明誉奏写的。
  明誉将奏折摊平,目光静静落在那两个小字上。
  不是赫巡的字,但这字体叫他看着很是眼熟。
  这是他母亲的字。
  一个字,字形永远如此,不同的人写便是不同的风格,每个人几乎都风格迥异,抬笔落笔皆有自己的习惯,这是自幼形成的,难以改变的东西。
  她母亲的字很有她自己的特点,字体工整娟秀,笔锋却利落无比,在转折时会习惯性的的尾部一勾,同大多数人的书写手法都不太一样。
  同这两个小字手法如出一辙,细细看过去,也只有几分不明显的差异。
  明誉脸色越发难看。
  如若没有记错,赫巡批改这份奏折时,恰是他入东宫求见那一天。
  乘墨阁内,除了他与赫巡,还有第三人,是个女子,待在赫巡身前的案桌下。
  不仅如此,她还能在臣子奏折上胡乱涂画,放眼整个东宫,也只有一人能够做到。
  云楚。
  可云楚的字,为什么会与他母亲的字如此相像,就连写作习惯都如出一辙?
  恰逢此刻,小厮进来道:“公子,小姐让您过去。”
  明誉并未做出反应,目光仍旧紧紧的盯着这两个不起眼的小字。
  为什么?
  又是巧合吗?
  见明誉不理,小厮便又继续催促:“公子,小姐说……”
  明誉霍然起身,带落了桌上的一片物品,他拿着奏折直奔阮枝住所。
  一路面沉如水。
  明珠果真还在阮枝这里。
  阮枝正半躺在软榻上,微闭着双眸,似乎不大舒服。
  确切来说这几日都是如此,她一受刺激就会头疼,几天前那事已经过去了那么久,却似乎仍旧叫她心有余悸。
  场面是怎样变得混乱的她已经不记得了,可云楚在她耳畔那句“阿娘”似乎成了她的梦魇。
  她好像听过这个称呼,可却想不起来任何东西,每每一闭眼,这句称呼似乎都会在她耳边重复。
  明珠还在乞求:“娘亲,好不好嘛……”
  阮枝无可奈何道:“你为何总是这般针对云楚。”
  “都是因为她啊,是她在殿下面前说我不好,才叫殿下赏赐当众那般待我。”
  “可你同我说,我又有什么办法?”
  明珠道:“娘亲,你…你跟爹爹说说嘛。”
  她实在是一天也忍不了了,这次沈袖这样待她都只是觉得愤怒罢了,可云楚却让她觉得有几分危机感。
  她知道云楚只是一个长的与阮枝有几分相似的人,威胁不了她的地位,可她仍然不想叫这样的人待在京城,况且上次赫巡当众踩她的面子,叫她颜面尽失,她哪里还能容得下云楚。
  如今只恨没能早点让明誉把云楚给解决掉。
  她晃了晃阮枝的胳膊:“只要爹爹出手,云楚肯定在京城待不下去的。”
  正是此刻,明誉忽然从外院匆匆走进来,房门没关,明誉在门口请了个安便走了进来。
  阮枝睁开眼睛,道:“阿誉怎么过来了?”
  明誉手里还拿着奏折,明珠也在此刻看向了她。
  明誉目光从明珠脸上扫过,然后落在了阮枝的脸上。
  只一瞬,就叫他想起了云楚的脸。
  “母亲,儿子过来只是想……”
  洞开的支摘窗外,徐徐清风吹进来,将平头案上的纸笔吹的沙沙作响。
  洁白的白鹿纸被吹起一角,上面是阮枝今早才誊录的《长门赋》。
  明誉捏紧奏折,答案已不必再问。
  他终于到此刻,才开始正视云楚此人。
  但凡云楚出现在几年前,他都不会如此松懈。
  因为阮枝一句毫无根据的女儿,他这几年里,几乎调查了近四百个女子。
  说来轻巧,可在全国各地搜索符合条件的女子难度可想而知,相似的相貌并非是必须条件,必须是生活经历与阮枝遭遇相符,一开始搜寻只是在发现阮枝的翊川之地,但大多都失望而归,极个别符合条件的也不乏捏造谎言骗取荣华富贵的人。
  后来索性连带着一起搜索与阮枝容貌相似的人,光是带回府里让阮枝自己相处,辨认的都有近百个。
  数年过去,一次又一次的竭力调查不过是一次又一次的失望罢了。
  他对妹妹的渴求,也从一开始的欣喜与充满希望渐渐变成了之后的否认其存在。
  近两年里他会偶尔暗中帮明珠处理一些与阮枝相貌相似的人,次次明珠都以为他帮她斩草除根。
  但其实他仍会在简单调查其背景后,将人暗中送走。
  他知道自己为何没有如明珠所愿,不过是因为他再失望,再否认,心里总还存着一线希望罢了。
  万一娘亲没有胡说呢?
  万一当时娘亲出走时,是真的怀孕了,然后再不为人知的地方给他诞下了一下血亲妹妹呢。
  他明誉这一生亲近的人是在少之又少,他也曾无比期待过阮枝所言并非无言乱语。
  第44章 妹妹
  在此之前, 他曾产生过疑惑。
  真的会有人因为几句毫无根据的话而坚持去漫无目的的寻找吗。
  当年但凡有一丁点的切实根据去证明妹妹的存在,父亲与他都不会停下去寻找, 可是没有。他们找了这么多年, 没有找到丁点能够证明妹妹存在的证据。
  耗费这根本不知道有没有回报的资源,数年如一日的投入大量的人力物力,这些不算什么, 一次又一次的失望才是真正消磨掉他们的耐心与希望的根本原因。
  但到如今,明誉才陡然生出一种羞愧来。
  哪怕这一切的确只是巧合。
  云楚的出现也无疑是在警醒他, 倘若有一天他的亲生妹妹真的出现时, 他又该如何自处。
  为什么要因为他们暂时没有找到就否认她的存在。
  这难道不是为无能找的借口吗, 因为失望,而不想继续面临失望所以就选择逃避,然后心安理得告诉自己, 既然太医都那么说了, 所以就没有必要倾注心血了。
  她的娘亲的确是心智受损, 但她说的话就一定是胡编乱造的吗?
  他们生在钟鸣鼎食之家, 而那个万一存在的, 流落在外的妹妹呢?她会知道在她努力生存的时候,她的家人正在渐渐的否认她的存在吗?
  明誉捏着奏折的手越发的紧,清风拂过他的脸,却犹如重重的巴掌打在脸上一样,让他几乎无地自容。
  他久久未语,阮枝坐直身子问他:“阿誉,你怎么了?”
  明誉摇了摇头, 并未跟阮枝透露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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