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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是不是真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位置的人啊,还敢让人称她小姐。”
  “哎哟,这也不能怪她们嘛,毕竟勋老爷今天才去请凤凰花神意下,在凤凰花神同意之前,她都还是圣女——可是,阿筠小姐那么好,凤凰花神怎么会不同意?”
  “这倒也是……”
  女孩子们一边说着一边路过阿箬和阿珊身边,有些还特意放大了说话的声音,好似生怕她们两个听不见一样。
  阿珊气得眼睛都红了起来,“阿箬小姐,你看她们……”
  “好了。”阿箬连忙止住阿珊对众人的不满,“咱还是赶快回家吃饭吧,你阿娘一定已经准备好了好吃的等着咱们呢。”
  这样的冷言冷语,不会只有今天,以后肯定还会面对更多。但是她想,这些都只是暂时的。村子里的人不会永远记得一个被换掉的圣女,而她,就像和阿爷阿婆说过的那样,只要过好自己的日子,她何必同这些不相干的人计较?
  “阿箬小姐,她们那样对你,你都不生气吗?”
  “不生气。”阿箬笑了笑,云淡风轻的样子。
  “可是若是老太爷和老夫人知道了,该多伤心啊。”
  “你这个小丫头,担心的事还真不少。”阿箬被阿珊逗笑了,她笑了一会儿,才敛了笑容,“阿爷和阿婆才不在乎这些呢。”她一脸了然,顿了顿,又脸色郑重起来,“我也不在乎。”
  “可是看着阿箬小姐你被她们欺负,阿珊真的好生气啊。”
  “哈哈,我都不在乎了,你这小丫头还在乎什么。”阿箬搂了搂阿珊的肩膀,“咱们只要过好自己的日子就可以了。要不你以后就别叫我小姐什么的了,就和其他人一样叫我名字。”
  “这怎么行……”
  “我看这样挺好的,就这样决定啦。”阿箬装傻充愣地终于引得阿珊不再关注村内其他人的态度,脸上也不再一副生气地快要哭出来的样子。
  两个人说说笑笑地向着歅老太爷的宅子走去。
  第125章 番外(4)
  “阿珊, ”用过午饭, 阿箬就找到阿珊, “你陪我出去逛逛吧。”
  阿珊停下手里的活计,一脸不解地看着阿箬,“出去, 去哪儿?”她觑着阿箬的神色,难以置信地问:“阿箬小姐, 你说的, 不会是……出去吧?”她加重了“出去”这两个字的音, 不比阿箬的云淡风轻,但是似乎这样更能表明,这个“出去”的地方, 非同寻常。
  “就是那个。”阿箬神秘地一笑, 难得地展现出如同一个想要恶作剧的孩子的一面,“我都好久没有出去了,今天之后——不知道还能不能再出去了。”
  在桐乡, 只有圣女才能自由自在地出入村边的结界, 村子里的人想要去看外面的世界,就必须在圣女的带领下出村, 再穿过那一片树林才行。阿箬自小时确定了圣女的身份开始,就三五不时地送村民们出村。当然, 她自己虽然也去过外面的“城里”, 但是次数不多, 大多时候都是只在村外树林里站站, 就回来了。
  而这个道理,简单易懂,只有圣女能够自由出村——如果她不再是桐乡圣女,那么自然也就失去了这项自由。
  阿珊原本就一心为阿箬叫屈,听了这话更是不忍心阿箬的心愿不能达成,她站起来,像是在许诺什么似的,双手握成拳,“阿箬小姐,我答应你,咱们现在就去!”
  阿箬微微一笑,对于不再当桐乡圣女,她倒是不像阿珊那样,觉得不公平,只是可惜自己以后不能再随意出去了。她还记得几年前,爹娘刚离开不久的时候,她几乎隔上三、五日就会往外跑一遭,生怕爹娘回来的时候被挡在结界外面,生生错过。后来,是祖父劝住了她,让她从三、五日出去一次,到十日出去一次,再到十数日出去一次。
  到现在,若是村子里没有村民想要进城,她一个月才出村一次。她心底早就知道,或许爹娘不会再回到桐乡了——但是,这又如何能够甘心?如果今天是她最后一次保持自己桐乡圣女的身份,那么,她总想最后再努力一次。
  既然得到了阿珊的支持,阿箬也就不再多耽搁,两人趁着长辈们都在休息,没人注意这边的动静,偷偷从屋子里溜出来,一路躲着人走到村边。
  桐乡之外,是一片树林,树木高大入云,遮天蔽日。这还是阿珊第一次跟着阿箬走出村子,所有的一切都那样新奇。阿箬一心在树林内等待爹娘,阿珊却不住地四处张望。
  “阿箬小姐,你看,那边树下,是不是躺着个人?”
  阿珊轻轻拉了拉阿箬的衣角,阿箬这才从自己的沉思中回过神来,收敛起失落,顺着阿珊的手指看去。
  不远处的树下,确实躺着个人——具体说,躺着个孩子。两人对视一眼,快步走了过去,这才看清,这孩子衣着破烂,脸上还被划了几个血口子,已经结了痂,深红色的几道,一只手搭在草地上,紧紧攥着,被攥在手心里的东西只露出了一个尖头,是暗沉的铜黄色。
  “他……是不是晕在这里的呀?”阿珊小声说道。
  阿箬一脸严肃地摇了摇头,她轻轻伸手摸了摸孩子的脸,又拿起孩子紧攥着的手,轻轻搭上他手腕的脉搏。不想,或许是因为不知道在这里躺了多久,孩子早就失去了力气,随着手腕抬起的动作,他手心里紧攥着的东西也随之掉落——是一根簪子。
  “这是什么?”阿珊眼神快,一眼看到就要低头去捡。
  不想阿箬却比她更快一步,“这是……”她的眼眶内忽然滴下泪来,“这是阿娘的簪子……这孩子是……”
  ***
  祠堂内。
  “阿勋,你这……这可怎么搞?我劝你还是放弃吧。”村长看似苦口婆心地劝着勋老爷,但是勋老爷知道,村长的心里怕是早就乐开了花——能免费看这一场大热闹,又能继续握住手中的权柄不用交出来,哪里有不开心的道理?
  可是……
  “不可能!”勋老爷梗着脖子,先把姿态摆了出来,“肯定是花神娘娘错了,我家阿筠才是真正的神女转世,阿箬那个冒牌货……”
  看热闹归看热闹,村长生在桐乡长在桐乡,亲姐又是上一代的桐乡圣女,这样冒犯凤凰花神的言语,还是引得了他的不悦。他重重地咳了一声,意为提醒,“花神娘娘怎么会搞错?她不同意换人,那就不能换人——这桐乡圣女就还是阿箬!”
  他看了看勋老爷难看的脸色,知道自己这话说得有些重了,忙放缓了语气,可是态度却斩钉截铁,不容质疑,“这两日,我找个机会告诉大家伙儿,就权当没这件事算了——阿箬那边,就是知会一声的事,那孩子我知道,肯定不会给你这个叔叔脸色看。关键,还是你回去好好安慰安慰阿筠,她是你的女儿,小孩子若因为这件事觉得委屈了,你总要好生开导才是——等过两年,我亲自出面给阿筠寻个好人家,这件事也就算是过了。”
  说的简单!
  勋老爷的脸色更沉,可是凤凰花神的指示,是他和村长、还有村子里几位积年的老人一起看到的,容不得他颠倒黑白。可是筹谋了这么久,这事如果就这样算了……也实在是不甘心!
  还有家里的婆娘,向来心高气傲,若是知道了,还不知道要和自己怎么闹呢……
  样样都是烦心事,因此当村里的年轻人进来禀报急事的时候,勋老爷也只给了一个敷衍的神色,其实根本就没有听见村长家的晚辈说了什么。直到村长跟着惊呼出声,才意识到有些不对。
  “你说什么?”他厉声问。
  村长家的二儿子一脸古怪地看了勋老爷一眼,眼神中带着些许怜悯和鄙薄,但是毕竟是长辈,他还是好脾气地重复了一遍自己片刻前刚说过的话,“阿箬和阿珊,在村外的树林里发现了勖老爷的儿子,已经抱着人去了歅老太爷家里。”
  “阿勖回来了?”村长抢先问出了勋老爷心中的疑惑。
  与此同时,村子里很多人也都在问这一句:“勖老爷回来了?”
  “没有,听说是勖老爷的儿子回来了。”
  “只有一个小孩子?那怎么能肯定是勖老爷的儿子?”
  “身上带着表记呢,还有那长相,一看就是勖老爷小时候的样子,如出一辙呢,这还能有假?”
  路边的人越聚越多,勖老爷夫妻离村多年,除了定期寄回几封信外,一次都没有回来过。村子里的人对他们的所知,也不过是他们在外面又生了两个孩子,一儿一女——如今,一家四口,却只有一个小儿子回来了。
  村子里的人难免好奇,他们交头接耳地凑到一起,又一同朝着歅老太爷家走去。
  事实上,阿箬和阿珊一起把孩子抱回来的时候,就有在村门口玩耍的小孩子看到了,跑着去歅老太爷的宅子里报信。
  听到消息的时候,歅老太爷和老夫人正坐在一起喝茶聊天,说的自然是这两日改选圣女的事,又有多年在宅子里帮忙照顾老人家的村中妇女,在一旁说些村子里别的趣事,逗两位老人家开心。
  “什么!”歅老太爷手中的杯子掉到了桌上,茶水洒在桌上漫开。歅老太太试图用手中的手绢擦拭桌上的水迹,但是当她把手放到桌子上的时候,才发现她的手竟然在控制不住地发抖。
  “阿爷阿婆。”早有村子里年轻力壮的人从阿箬手中接过了孩子,阿箬护着弟弟回家,一进门看到站在堂屋外的祖父祖母,情绪就已然控制不住了,“弟弟、弟弟回来了!”她并没有意识到,两行眼泪从眼眶中流了出来。
  “这……老爷……”歅老太太也早已泪流满面,激动得已经说不出话来。阿箬赶忙走过去,伸手握住老人的手。“这,是真的吗……真的是阿勖的孩子吗?”
  ***
  勖老爷的儿子阿笙终于回来了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村里的上上下下,很多下午没有围观到的村民,也很快都知道了这个消息。
  而对歅老太爷一家来说,这更是天大的喜事。阿珊娘忙着杀鸡宰鸭,晚上准备一顿丰盛的洗尘宴。虽然阿笙还躺在床上昏迷不醒,但是,哪怕仅仅是为了安慰经年不见儿子的两位老人,这样的仪式也必不可缺。
  歅老太太和阿箬一起帮阿笙准备屋子,虽说一直都有人打扫,但是还是要换上干净的水杯和被褥。对于阿箬来说,虽然阿爹阿娘没有回来,但是弟弟回来了,这简直是额外的惊喜。
  不仅如此,众人还要分出神来照顾阿笙,他不知道在树林里晕了多久,如今只能喝些米汤,还需要人来喂,这些都轻忽不得。另外,还必须有人来应酬前来贺喜、或是凑热闹、探听消息的村民们,特别是村长也闻讯而来,这就必须歅老太爷亲自招待了。
  这一忙,就直接忙到了入夜,村民们才渐渐散去回家。歅老太爷一家终于
  第二天一早,天色刚微微发白,勋老爷家的阿筌就已经起床了。他照例简单收拾了一下自己,走出了东屋,打算绕着院子溜达一圈,就回屋开始读书。
  他沿着院子走了半圈,经过小甬道,走向了后院。他一边走一边打着哈欠,一转头,隐约看见有一个黄色的身影正蹲在正屋的窗根底下。他吓了一跳,轻声走到近前,才看清这黄色的身影原来是姐姐阿筠。
  “唔……”阿筌正要说话,阿筠突然冲上来捂住了阿筌的嘴,姐弟俩一起走到了院子角落里一棵大树下,阿筠才放开阿筌,还伸出食指竖在嘴唇前,摆出“嘘”的姿势来。
  “姐,你在干什么啊?”阿筌轻声问道。
  “阿爹阿娘昨天晚上没说什么,我放心不下,早上起来听听他们可商量出什么办法没有。”阿筠这么说着,也打了个哈欠。她伸出手背将哈欠掩在嘴里,眼下是遮掩不住的青黑之色,显然是一晚上都没怎么睡。
  阿筌想了一下,才反应过来阿筠说的是勖伯父和伯母回来的事。担心的,自然是她圣女的身份还会不会再生出波澜来。他自认这件事和自己关系不大,也不好多说什么。
  “那你继续听吧,我先回屋看书了。”阿筌走的也快,也没有过去和爹娘说一声或是安慰下姐姐的意思。
  阿筠对于被阿娘教养的一心只读圣贤书,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弟弟已经习以为常,并不多关注他的举动,又潜回了主屋的窗根底下,蹲了下来。
  主屋内,勋老爷和勋太太也都没有睡好。前一天晚上顾忌着两个孩子在场不好多说什么,等各自回屋了,也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两个人相顾无言,将就着躺在床上歇息了,却是辗转反侧,两个人都纠结了一整夜。
  “老爷。”最后,还是勋太太先忍不住了,打开了话题。她知道丈夫一直没有睡,出了这么大的事,怎么可能还睡得着。“这大哥大嫂在外面生的儿子竟然回来了……”
  不仅回来了,还是在十月十五之前这个节骨眼上回来了。
  勋老爷翻了个身,一夜都没有睡着,再加上出了这么大的事难免有些心烦意乱,他就觉得有些头疼,说话的语气也不怎么好。“回来了就回来了!没死在外面总不能说是什么坏事!再说,一个毛孩子,就算回来了又有什么用?”
  “但是咱家阿筠……”
  “圣女人选是不会再变的!”勋老爷猛地坐起身子,伸手拍了拍床铺。“之前换咱家阿筠当圣女,也是村里面大家都同意的事,哪是那么容易变的?”
  与其说是劝慰勋太太,不如说是坚定自己的信念。
  谁当村长,谁当圣女,这都是村子里的事,凤凰花神——谁知道是不是真的存在?怎么能靠着风、靠着几根树枝子就说自己的阿筠不能当圣女?这也太荒谬了!他不能……他一定不会——
  “真的不会变了?”勋太太怀疑道。自家男人分明昨天晚上还和自己一样的担心,夜里也没有睡好,怎的现在就突然确定了不会变。
  “你就放心吧,等中午过了,我再去村长家里走一走,这件事就更十拿九稳了。”也许是真的连自己都说服了,勋老爷的语气变得笃定起来。
  “那老爷快睡一会儿吧,也好有精神办下面的事。”勋太太也翻了个身子,闭上了眼睛,打算养养神。
  听着身后渐渐变得平稳的呼吸声,勋老爷也闭上了眼睛。
  不管发生什么,已经夺到手里的东西,他都不会让出去!
  主屋外,蹲在窗根底下的阿筠也终于放下心来。她舒了口气,瞬间想要坐在地上放松下来,但是就这些动作也都是小心翼翼的,生怕让人发现自己蹲在这里。蹲的腿已经有些麻了,她坐在地上伸了伸腿,勉强自己站了起来,猫着身子,走回了自己的屋子。
  东屋里,阿筌喝了口茶,放下杯子又拿起书册,翻了一页。别人给的终究是虚的,这个家的未来最终还是要着落在他的科举上。
  ***
  勋老爷成算在心,可惜凤凰花神给予的预示让村长态度大变,再加上阿笙的归来,村子里老人们也都一个个转了态度。没过几天,就算勋老爷想要隐瞒,村子里也渐渐流传出了那日花神娘娘的真实态度。
  勋太太和勋老爷大闹了两日,却终究拗不过全村人的决定。阿筠退了村里的女学,整天闷在屋子里,哭得眼睛都肿了,没几日就瘦了一圈。勋太太心疼女儿,却也势力眼地认为,这个女儿不会再让她达成所愿,劝了两天阿筠还不能平静,就也失去了耐心。
  整个勋老爷家里,只有阿筌一人没有受到影响,以前就天天一门心思关在书房准备科举,现在也是如此。可惜闭塞如他,恐怕无论如何都想不到,当下已经没有科举了。
  和勋老爷家全家人愁云惨雾般的闹心不同,歅老太爷家中却是在骨肉团聚的欣愉中,又带着一些担忧。
  “怎么只有一个小儿子回来了,阿勖和他媳妇,还有二女儿阿笳又去哪儿了?”
  “这么小的一个孩子怎么能凭自己的本事找到桐乡?说不定……”
  “别瞎说!我看你就死天天瞎琢磨,杞人忧天,这才一身的病。”
  “老头子,我也不愿意想这些,可是眼睁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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