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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年过四十的柯愚,已经不知道第几次感到一种被命运捉弄的感觉。
  俗称,怕什么来什么。
  柯愚陪南若在产科门诊确认了宫内怀孕8周+后,然后南若就直接被医生扣下住院了。
  先兆性流产。
  难怪她觉得自己上个月的姨妈颜色又浅又少。
  柯愚给南若办好住院手续后,坐在她的病床边。他整个人显得比她还紧张、还焦虑。柯愚正陷入一种自己臆想的恐惧中:这个孩子刚有就出现先兆性流产,万一有点什么问题可怎么办?他独自一人面对柯思远阅读障碍时的困难与恐惧又一次袭来。
  怎么他的人生总是充满了这种意外呢?一次不够,又一次。他以为自己的防护工作做得很好,为什么孩子总是要以意外的方式到来呢?
  他又开始自责与胆怯了。他怕自己没有能力承担一个生命降临的全部后果……就像当年有柯思远的时候。
  “你不想要我们就不要”,南若知道柯愚担忧心什么。
  “不是,南南,我没有”,柯愚拉起她的手,“你知道,我不是我不想要,我怕意外”
  “再有个阅读障碍?”
  “别瞎说”,柯愚语气有些严肃。
  “没事的,你看草莓鬼精鬼精的”
  “我明白。但是有些事情,就像个影子,在心里似乎永远挥不去”
  “那就不要了”
  “不行!你现在还在保胎呢”
  “你不怕了?”
  “怕也没办法”,柯愚苦笑,“哪次有的?”
  “好像是你喝醉那次”
  柯愚的苦笑僵住了,嘴角抽搐了两下。
  “怎么?喝酒不适合有孕是吗?”,南若揶揄他。
  “南南……”,柯愚欲言又止。
  “既然我们决定要这个孩子,就不要怕,我倒觉得这个宝宝会很健康。我这么没心没肺,它都没有离开我们,说明它认准了我们,那我们也要拿出做父母的勇气和决心”
  南若伸手抚平柯愚的眉心,她的手和她的话一样温暖有力,抚慰了柯愚的一生。
  但是南若完全没有想到,她这胎怀得异常辛苦。
  住了两周院后胚胎终于稳了,可是她的妊反却格外强烈,和怀草莓的时候完全不同。她怀草莓有多轻松,怀这胎就有多辛苦。
  她吃什么吐什么,没有任何喜欢吃、想吃、可以吃的东西,整个人很快就瘦了下去。
  而柯愚,也和南若一起瘦了。
  不记得第几次陪南若打营养针,柯愚看着南若瘦的青筋凸起的白皙手腕,心里别提多心疼了。
  “老婆,让你受苦了。咱们以后不生了,好不好?”
  “好”,南若有气无力地说,她也被折磨得不行,吃什么都吐的日子她快坚持不下去了。
  柯愚摸着南若微微隆起的肚子,快五个月了,和草莓那时候一点也不一样。那时南若不仅肚子隆起得明显,脸色也很红润。
  “宝宝,妈妈很辛苦,你乖一点,让妈妈多吃一点,你也能长大一点”
  “它才多大点,哪里听得懂?要是真能听懂,我早就能吃下东西了”,南若因为身体不舒服,近来对柯愚说话的语气很不好。当然,柯愚也不在意。
  “南南,老婆,我想,这个孩子无论男女都跟你姓”,柯愚的手还在南若肚子上。
  “老公?”,南若有些意外。虽然她对姓氏也不甚讲究,但跟父姓毕竟是传统。
  “不是你,也不会有它,它爸爸这么胆小,全靠它妈妈支撑才有了它,它不和妈妈姓和谁姓?”
  “老公”,南若一下就哭了,她孕期情绪起伏很大。她伸开胳膊求抱,柯愚就把她抱在怀里。
  柯愚抱着她,俯在她耳畔,“我去结扎好不好?”
  “什么?”
  “以后不要孩子了,不想让你再受苦了”
  南若明白柯愚的用意,但是她却在满满的感动之余升起了一种俏皮的心里。
  “好,这样就可以尽情内射了”,南若笑眯眯地也附在柯愚耳边。
  “南南!”,柯愚没想到她这个时候还会想到这个。
  “干嘛?我说的不对吗?”
  柯愚忍不住掐了一下她的脸蛋,这里的肉都没了。这是他们结婚这些年南若最瘦的时候,瘦的和当年他们在梅山的华小门口重逢时那样。
  他们拥抱在一起,时而甜蜜相拥,时而耳鬓厮磨,丝毫忘记了还身在医院这个公共场合。
  南若怀孕六个月时,才终于好转起来。食欲恢复了,体重也恢复了。但是柯愚却没恢复,还是那么瘦。
  好像只要这个孩子不健康地呱呱坠地,柯愚的心就会一直悬着。
  怀柯思南的时候南若喜欢吃草莓,这次她喜欢吃海鲜,尤其嗜鱼虾。家里天天换着各种鱼吃,今天吃海鱼明天就吃河鱼。
  已经在美院高中部读高一的柯思远,每周末回家时总能在餐桌上看到鱼。每周吃一次他都腻了,他妈却没腻。
  “妈,你怀的是条鱼吧?”
  “别胡说,我倒是想,你爸能同意吗?”,南若一边吃鱼一边笑嘻嘻地和柯思远聊天。
  “也是,只知道隔壁老王,不知道隔壁老鱼”。
  “哈哈哈哈哈”,南若和柯思远一起大笑。
  “笑什么呢?”,柯愚又端来一盆鱼汤。
  “没什么”,柯思远低头憋笑。
  “我和思远给孩子起小名呢”
  “对,对,我妈爱吃鱼,就叫小鱼”
  “不,小鱼不好听,小鱼儿吧,老公你觉得呢?”
  “小鱼儿,不错”,柯愚吹着给南若盛的汤。
  柯思远乐得都要喷饭了,南若使劲儿踢了他一脚。
  南若三十四岁生日刚过没几天,就进医院待产了。
  伴随那声洪亮的婴儿啼哭声,压了柯愚八个月的心头大石终于落地了一半。还有一半要等孩子长大才能真正落下,毕竟柯思远六岁前也没任何问题。
  护士抱着孩子出来了。除了柯愚,柯愚父母、南若父母,柯思远牵着柯思南都等在产房门口。
  “南若家属,恭喜你,是个公子”
  “谢谢!我老婆呢?”
  “产妇还在缝合,等一会就出来,放心,母子平安”
  小鱼儿绕脐三周,临产前也没转回来,所以只好剖了。
  南若被推出来时,第一眼就看到了柯愚。
  “老公”,看到柯愚南若就哭了出来。
  “我在”,柯愚摸了摸她的脸,“老婆,南宝,辛苦了,宝宝很健康,谢谢你!”
  “是个男孩”
  “是的,很健康的男孩”,柯愚紧紧地握住南若的手。
  “老公,刚刚麻醉的时候,我把孩子的名字想好了”
  “叫什么?”,柯愚低头俯身在南若身边。
  “南思愚,正好小名是小鱼儿”,南若露出一抹微笑。
  “思愚,很好的名字,和思远思南一样。加上思愚我们就是一家五口了”,柯愚当然知道南若起的愚字是哪个。
  “是呀,一家五口”。
  柯思远实在受不了他爸妈的腻歪,捂着柯思南的眼睛,“走吧小草莓”。
  “不”,柯思南反抗。
  “小孩看了起针眼”
  “那我还看到你和亭姐姐亲亲呢”,柯思南毫不退让。
  “闭嘴吧你”,柯思远赶紧按住妹妹的嘴,看到他爸妈还在忘我的深情对视,心道还好还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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