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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昏暗的山林之中,凌天霄和段玉瑾两人将尸体掩埋,一切妥善之后,凌天霄仰面望他,提出了心中的疑问,不解道:「你又是怎么发现他们的?」
  段玉瑾淡然一笑道:「那日我在街上游晃,他们虽以斗笠掩脸,但在一次意外之下,我偶然桥见他们藏在黑布里的武士刀。」
  凌天霄沉默了半晌,叹道:「早知道你也搀和此事,我也不必这么累人了。」
  段玉瑾也笑了笑,摇头道:「我又何尝不是这么想,若知道你也在这,我大可先找间客栈喝个他三天两夜,待我酒醒之后,你自然会把事情摆平。」
  凌天霄瞪了他一眼,觉得既好气又好笑道:「要是你不出手,只怕要来弔丧了。说起来,你接下来有何打算?」
  段玉瑾昂起了头,打了个呵欠,似笑非笑地瞧着他,平淡地道:「方丈虽给了我这任务,但他并未订出期限,所以我打算在这逛上几日。」
  凌天霄皱起眉头,忽地道:「还是你要随我去名剑山庄?」
  段玉瑾呆然半晌,忽然仰天大笑道:「你怕不是被撞坏了脑袋吧?那儿可是名剑山庄,我可是个刀客,若是进去那边,岂非羊入虎口?」
  凌天霄长长叹了口气,沉着脸道:「你这句话的意思,那是要与我分别了?」
  段玉瑾轻拍他的肩膀,笑道:「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人生在世,很多事情讲求缘分,况且三年都可以撑过去了,何愁没再会之日?」
  凌天霄点头道:「你说得一点也不错。」
  段玉瑾看了看他,语重心长道:「你还是早些回去歇息,你方才也受伤了吧?这些人的刀十分锋利,你最好早点上药,免得留下难看的疤痕。」
  凌天霄不以为然道:「那可是男人的战利品,有什么好遮掩的?难道多了几道疤,你便会觉得我很难看,不跟我来往了吗?」段玉瑾被他这么一说,为之愕然,旋即大笑起来。
  凌天霄转身看向北条幸子,她失魂落魄跪坐在地上,双眼凝视那堆黄土。她沉默了很久,撇过头来,心里一酸,忽地道:「我好不容易报了大仇,心中却感到十分空虚。」
  凌天霄沉声道:「你的仇报了,我这里倒是苦恼了。」
  北条幸子不解道:「什么意思?」
  凌天霄轻叹了口气道:「我本想带他回去拷问一番,你却将他给杀死了,眼下线索尽断,你不觉得该赔偿我一下吗?」
  北条幸子瞧他说得夸张,不禁衝口一笑,伴随这个笑声,她彷彿如释重负一般。北条幸子恢復往昔的模样,美目一眨,轻笑道:「如果只是这样,那我的确可以帮上忙。」她从怀中取出一张被捲起来的纸,将其缓缓摊开来道:「这信本来是要交到上泉真宗的手上,不过它被我从鸽子上给拦下了。」
  凌天霄接过纸张,看了一眼后皱眉道:「这上头的字我看不懂。」
  北条幸子笑道:「你当然看不懂,这又不是你们中原人的字。」她解释道:「这信上说万事俱备,只等上泉真宗上山之后,便可将各大门派逐一击破。」
  凌天霄惊异道:「你说什么?」他若有所思地低头一瞧,看了看纸张上的字,脸上露出既担忧又怀疑的神色。
  北条幸子撇了撇嘴,不悦道:「你不信我?」
  凌天霄尚未说话,段玉瑾走上前来,将纸张接过来,看了一眼之后道:「她说得没错,纸上确实是这么写的。」
  北条幸子诧然道:「你看得懂上面的字?」
  段玉瑾微微一笑道:「我自幼皈依佛门,曾被送去东瀛待过一年,与岛上之人交流佛法,所以多少识得这些字。」
  凌天霄大皱眉头,打岔道:「若所言属实,那这封信很有可能是从名剑山庄传来,这也就是说确实有内鬼,说不定那人就潜藏在门派之中。」
  北条幸子頷首道:「确实有这可能。」
  凌天霄问道:「这信是谁写的?」
  北条幸子摇了摇头,无奈道:「信上没有署名,也没有其他的记号。」
  凌天霄失望道:「还是先回去再说。」
  凌天霄和段玉瑾分开之后,北条幸子跟在他身后,返回名剑山庄。途中骤雪疾下,两人被迫找了个树洞,勉强挤进两人挡雪。因为天寒地冷,两人抱着一起取暖,不知不觉,他们两人越抱越紧,相比外头寒冷,里头温暖如春。北条幸子伏在他胸膛上,柔声道:「唉,如果你不是中原人就好了,我或许就可以带你回去了。」
  凌天霄讶然道:「你要走了?」
  北条幸子微一点头,无奈道:「我有些厌倦这里的杀戮了,也有些想家乡了,可能过不久就会向师父提出此事。」
  凌天霄疑惑道:「他肯放你走吗?」
  北条幸子幽幽一叹道:「我猜他应该不愿意,所以我打算想方法诈死。但是,我也不想丢下我大哥不管,他为人有些偏执,我担心他不肯随我回去。」
  凌天霄虽然想帮她,但这毕竟是他们的事,身为外人的他也不好干涉。他轻叹道:「你们的家务事我不便介入,但你可以转告你的师父,让他别再介入中原纷争,否则我定不饶他,也许他会害怕被我报復,答应让你们两人回去。」
  北条幸子搂住他的腰,凄然一笑道:「我想他不会屈服的,不过还是谢谢你。对了,方才一战你好像早知道我别有意图,这又是为什么呢?」
  凌天霄笑了笑道:「当下你说出那番话,我确实有些错愕和担心,但仔细一想,你的演技可谓是破绽百出。你明知我的实力如何,若真有心要害我,定不会这样莽撞行事。以我的身手不定能胜出,但要逃走却是轻而一举。」
  北条幸子怔了半晌,闹起彆扭,抿唇道:「原来你还是不信我。」
  凌天霄紧紧握着她的手,长长吸了口气,苦笑道:「若你一直被人背叛,你也很难完全相信那人,更别说这事关乎性命。」
  北条幸子不依道:「你又翻旧帐了,你现在还认为我会害你吗?」
  凌天霄端坐起身子,将她抱入怀中,吻了她脸蛋道:「如果我真不信任你,我又怎会让你待在我身旁这么久?好了,先睡吧,明早还要赶路上山。」
  言罢,两人相拥而眠,沉沉睡去。
  翌日,凌天霄起了个大早,雪雾果然减缓不少,两人登时赶回名剑山庄。
  几个时辰后,两人便抵至名剑山庄,凌天霄找到上官仙,几日不见,两人难掩心中的情意,关上房门拥吻一番。
  唇分之后,上官仙深情地望着他,很想说什么话,却又想不出该说什么话。凌天霄抱住她纤细的腰肢,欣然道:「我已找到兇手了,现在只要追查幕后主使便可。」他将这几日的事言简意賅地说给她听,岂料上官仙闻言大懍,柳眉紧蹙,似是面有难色。
  凌天霄惊觉不哪里不对劲,追问之下才得知一件大事。原来因剿刀大会讨论无果,长山派和苍海观负气之下,今日一大早便下山折返,其馀门派见状,也纷纷离去。上官仙幽幽道:「若真你所述,那幕后真凶藏于其中,那他肯定也已走人了。」
  凌天霄悔恨道:「只可惜昨晚下起了大雪,否则我定能早些回来。」
  上官仙沉吟半晌,忽地铁青着脸,哑然失声道:「糟了,若你所言属实,那各大门派的人就上当了。」
  凌天霄愕然望着她,纳闷道:「为什么这么说?」
  上官仙摇了摇头,脸色沉重地道:「你自己想想信上写了什么,上面通知那群人让他们上山不就是要他们事先埋伏吗?倘若这些门派逐一下山,加上之前已死伤不少人,恰巧让他们有机可趁不是吗?」
  凌天霄虎躯一震,恍然大悟道:「原来是这样!」
  上官仙目光闪动,面色担忧道:「我们必须赶快去通知他们,否则大事不好。」
  凌天霄看了看她,微笑道:「这你放心好了,我刚才不是说了吗,那些人已被我杀死了,又有何危险呢?」
  上官仙黯然道:「这信上写得这么果断,想必此人身分不凡,地位不低,八成是某个门派的中枢人物,所以才能诱导其他人下山。」
  凌天霄不解道:「我越听越糊涂了。」
  上官仙似是不理睬他,独自回想过往种种,片晌之后,她惊呼道:「是苍海观!」
  凌天霄问道:「苍海观怎么了吗?」
  上官仙思索半晌后,叹道:「今日各门派下山,苍海观和御剑派因顺路一同下山,但余辛全平日心高气傲,他又怎肯和御剑派的人同行呢?若我没猜错,这内鬼或许就在苍海观,而且很有可能是余辛全,所以他才可以煽动眾人。」
  凌天霄苦思良久,疑惑道:「你忘了吗?余辛全可是全力赞同对付绝刀崖,倘若那些武士是因为绝刀崖而来,那余辛全为何还要让其他人对抗绝刀崖?」
  上官仙意味深长地道:「这正是他高明之处,声东击西,故佈疑阵。就如你所言,倘若有人起了疑心,他大可以此表示自己的清白,好教没人敢怀疑他。」
  凌天霄轻描淡写道:「不过就算真是这样,那群武士被我收拾了,我想他即便满肚子坏水,恐怕也地方使了。」
  上官仙一脸肃容道:「不一定只有那群武士,也许另有伏兵,况且他若选择暗中下毒,御剑派的人绝不会防他。」
  凌天霄大惊道:「那岂不是糟了吗?」他想起了邢月縈,心头一紧,顿时有些坐立不安。他正打算起身,却被上官仙拦截住。
  上官仙瞥了他一眼道:「你去得这么急,你可知道他们往哪条路下山吗?」
  凌天霄顿了顿,尷尬道:「我不知道。」
  上官仙点了点头道:「这里我以前跟爹常来,多少知道这里的路,倘若余辛全真要害人,那绝不会选择人潮熙来攘往的大路,根据我印象之中,有两条路是顺着他们的方向。」
  凌天霄惊诧道:「二择一,如果我们选错了呢?」
  上官仙面色一沉,叹道:「唉,这两条路多少有些距离,如果你真选错的话,要返回另一条路会花不少时间,只盼那时他尚未出手。」
  凌天霄眼睛发直,紧张道:「事不宜迟,我得赶快出发才行。」
  上官仙解释道:「我跟你去吧,以免你乱闯走错路。」
  凌天霄顾虑她的安危,本想让她她留下来,但眼下缺她不行,只得带她一同前去。天霄转过身来,叮嘱北条幸子留下来,并让她将此事转告给南宫篤。
  一切备妥之后,两人御马疾驰,衝出名见山庄大门,所幸现在仅飘淡雪,视线无碍,他们先拣了其中一条小径,策马奔去。凌天霄暗自祈祷,希望抽到一支上上籤,无奈事与愿违,彷彿上天开了一个大玩笑,他们费劲赶上队伍,没想到竟是七璇派。弘华师太眼见他们急促奔来定有要事,脸上一沉道:「凌少侠,何事匆忙?」
  时间紧迫,凌天霄虽想不顾一切离去,但仔细一想,说不定这里也设有埋伏说不定。他索性下马,请弘华师太到一旁说明情况。
  弘华师太听闻事情经过之后,当场瞠目结舌,一脸不可置信的模样。凌天霄叹道:「我知道这事难以相信,但确实是这样。」
  弘华师太沉思半晌,摇头道:「难怪凌少侠前几日离去之时,余观主没有趁此良机说服各大门派对付绝刀崖,反倒让大家各自散去,现在这么一想,的确有些古怪。」
  凌天霄沉声道:「事关重大,我先告辞了,还请弘华师太小心。」
  弘华师太凝视他半晌,无奈道:「凌少侠也保重了,你好不容易才重返江湖,切勿别再成为眾矢之的,落得被人追杀的下场。」
  凌天霄惊诧道:「弘华师太,莫非你知道我是谁了?」
  弘华师太点了点头,露出苦笑道:「其实也不难猜,你的剑法精湛纯熟,那并非埋头苦练就能练出来的,定然是要有江湖歷练才行。可是你年纪轻轻,倘若有一番作为,老尼应该不至于没听过你的名号,这也就表示你曾退出江湖。」
  凌天霄困惑道:「这样的人并不少,师太何以抽丝剥茧找到答案?」
  弘华师太笑了笑道:「据说剑魔最后一次出现在世人面前,那便是去侠客山庄,尔后与刀佛一战,江湖不再听闻两人传言。当时你生死未卜,眾人盼求圆空大师出手抓住你,也被他婉言拒绝了,可想而知他与你也曾接触过。你身怀绝技,剑法高超,身上又有两位武林前辈的天剑令,老尼稍作推算了一下便想出来了。」
  凌天霄讚叹道:「弘华师太不仅武功高强,连洞察力也着实令人钦佩。」
  弘华师太淡然一笑,道:「凌少侠莫夸老尼了,老尼不过是多活几年,多了几分歷练,凌少侠正是年轻气盛之期,还望今后循规蹈矩,仰不愧于天,俯不愧于地。」
  凌天霄失声道:「弘华师太这句话,难道打算放过我吗?若我没记错的话,我可是曾经杀了贵派两名弟子,难道你一点也不追究吗?」
  弘华师太双手合十,不动声色道:「她们过不了此劫,那也是她们的宿命。实不相瞒,老尼当年的确很气愤,甚至想亲自下山,但不知是上天捉弄,还是机缘巧合,老尼请其他弟子打扫两人空置的房间时,无意间搜出了一本厚重的帐本,这才得知原来她们乃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女恶贼,假借皈依佛门,以此掩护,背地里继续干着杀人勾当。」
  凌天霄试探地道:「只因这样吗?」
  弘华师太看了看他,轻笑道:「凌少侠不必隐瞒了,老尼早已派人查过了,你当年所杀之人非奸即盗,有些人乍看之下正人君子,暗地里却是不折不扣的衣冠禽兽。那时老尼才明白,你所做之事与刀佛段玉瑾相同,你们一心想剷除世上坏人,好让百姓过得更好。」
  凌天霄惊讶道:「师太难道赞同我杀人?」
  弘华师太轻叹了口气,坦然道:「我佛慈悲,老尼自是不希望凌少侠血染双手,但是杀人虽不妥,为何杀人的动机更为重要。倘若你滥杀无辜,实属罪过,但杀了一人救了千百人,究竟这是不是罪过,老尼也没无法去判断此事。」
  凌天霄苦笑道:「世上有很多事,本来就不是非黑即白,当初我自以为斩恶非斩人,实际上不过是杯水车薪,如今放眼望去江湖仍动盪不安,暗潮汹涌,毫无改变。」
  弘华师太无奈道:「凌少侠说得不错,但即便如此,老尼仍要劝凌少侠心存善念,切勿忘却初衷,沦陷于这名为江湖的牢笼之中。」她抬起头来,笑了笑道:「好了,老尼也不打扰凌少侠前去救人了,你还是快些动身,免得误了大事。」
  凌天霄被她稍一提醒,这才想起正事,双手抱拳道:「保重了,后会有期。」他纵身跃马,拉起韁绳,往另一条路直奔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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