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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盐碱地游牧营地来了一帮大客,牧民们都没有出去赶骆驼载货行商,而是留下来为他们服务。
  这群大客不是本地人,给他们出的价钱着实大方,只需他们提供住宿的帐篷、衣物外,便是让一日提供他们二餐的水食。
  当地人修建的营地都是十分简易的,由于北漠天气易变,时不时会出现一些恶劣的气候,比如沙尘暴、冰雹或者雪暴之类的,因此他们都是将营地背在身上,一旦确定气候严峻,便拆散了营地的器具拔地寻找可防避的山洞。
  北漠当地的营地分了好几种,一种营地代表着一种人群的聚集生活,游牧者属于北漠的边缘化种族,不闹事也不怕事,其中的游侠、散人等,却是一批可雇佣办事的团体,杀人、保卫、运押他们都做,只要出得起价格,他们什么都能出卖。
  一队变装了的外族人来到北漠,包下了一下营地便一直没有其它动静,暗地里关注的人探听不到什么有用的消息,暂时都收敛了的爪牙潜伏观察着。
  外乡人到北漠这样一个充斥着“恶势”的地盘,若说纯粹观光,试问谁信?
  同理,一队外乡人不惧北漠的“恶势”,定是有一定的底气自信敢踏足便能抽身,所以哪怕觉得对方是一头肥羊,那也得摸清这头肥羊有没有毒才能下口。
  每当进入夏季,这一片沙丘包围的下洼地蓄着一池天然湖水,这边上长满了腿长的枯草与高大的桉树,这一片水池相对而言水源丰富,由此当地族民过往押货运载皆喜欢在此地扎营休息,时间久了,这里便有人用石头跟黄泥砌了一些格局用来遮挡风沙,慢慢形成了一座小型的居营基地。
  清晨时分,营地内一个包着麻纱头巾的高大男子身披玄色披风,他静静地矗立在沙丘上,盯着远处清寒成岭的白尖山峰。
  “大郎君,营地外有人给你送来了一份礼。”
  身后传来了一道中年男子沉稳恭敬的声音。
  玄袍披风男子转过头,由于面上包着布巾,只露出一双映着晨辉熠阳的清樾眸子,他奇道:“送礼?何人送来的?”
  “那人只托周边游牧带了句话,便离开了,而送过来的却是一个人……”他表情正经道:“是一个女子。”
  “女子?”男子不觉好笑。
  以往有人向他送礼,不外是神兵利器、奇玩异珍,都称他练武成痴,娶剑为妇,与女色分毫不沾,俨然一个苦行僧一般在世历练心性与体魄,倒还是第一次有人光明正大地送他一名妇人。
  他眼下掩人耳目在北漠,这送礼者若是知他身份,那这“礼”必然是有些讲究的?
  他点了点头:“对方不辞一番幸劳地将人送来,倒不妨前去看看。”
  男子带着几人来到营地入口,游牧看到他们,朝他们按胸行礼,然后退避开来,一般情况下他们不会主动靠近外乡人,但却会站在远处观望他们的情况。
  “这动来动去的是个什么东西?”
  “不是说是个人了吗?”
  “什么人要拿个麻袋装着送过来当礼?该不会是刺客吧?“守门口的两名刀客拿脚尖踢了踢在地上滚动的大麻袋子。
  “你们在作甚?”
  威严厉喝声在后方响起,吓得两名刀客一惊。
  他们回头,看到大郎君跟长鸣他们走过来了,立即挺直身板,一本正经道:“这物不安份,一直动弹,我们在查看是否是刺客藏有锐器在身。”
  大郎君倒是和颜悦色,他看了他们一眼,道:“你们去将周围的游牧驱散开来。”
  “喏!”
  两人应声立即动作起来。
  “去解开她。”
  大郎君又唤了身后的人。
  长鸣让人拿刀划开了袋子,将那女子放了出来,可她依旧无法自由,只因她的手脚都被反绑着,她头发乱成一团,身躯扭动挣扎,口中“呜呜”地叫着……她的口也被堵着。
  虽然她此刻的样子既狼狈又难看,但那张脸的五官没变,大郎君倒还是认出人来了。
  看到是她时,大郎君眼中明显多了几分戏谑的暗沉。
  “原来是季悠大掌柜啊……”
  听到他一口道出她的身份,女子停止了挣扎,全身像冰冻一样僵硬住了。
  “你是如何瞒天过海的,与你交往过甚的达官贵人,莫非都不曾识你原来是一位巾帼不让须眉?”
  巾帼二字用在她此刻的形象,着实嘲讽,但偏偏他的语气像与人闲谈取笑,不着半分恶劣粗鄙之色。
  让人取出堵在她口中的布条,大郎君的目光划过她受伤的腿,又移向几乎占满她整个手背,那处上面血淋淋地刻着一个字。
  ——玅。
  大郎君瞬间便想到了一个人——赵国公子,赵玅。
  原来这“礼”是他送来的啊。
  季悠脸上沾着灰,还有几处擦伤,她横过眼,瞪着他道:“你当如何?”
  大郎君居高俯下地看着她:“你是秦国一方的人吧。”
  季悠心中一震,但面上却维持着不屈愤恨。
  她不会承认任何事情,从她嘴里也不会透露出任何消息。
  大郎君倒也知道别国派来的暗探能做到季悠这种级别的,无论是能力与心理都应属于铁打似的,凭你铁撬棍打都很难掰开她的嘴。
  “当初发生的事,孤一件一件地回想起来,倒真是觉得是奇谋妙计啊,想当初你拜入魏国权臣季诚门下,甚至为讨好季诚冠以季姓,以儿辈孝顺服侍,并月奉千金,知七国联盟伐楚,以一力助魏得良驹千匹,如此得了前魏王的器重,尔后与魏寺一党同谋权,害了前魏王的性命,又夺了孤的兵权,放置于坯,令魏国成为魏寺的一言堂……孤本以为你所为只为结党营私,谋取一人之利,但从结果而言……你并无得了多少好处,反而送出的更多,如今更落得如此下场。”
  “你是另有目的。一开始,孤一叶遮目,看不清你的目的,但从结果上而言,当初七国结盟,魏赵早已私下另订有盟约,先灭族,再逐一瓦解战后空虚的其余几国。然……唯有秦国免于被魏赵的二战波及。”
  “其余的燕投属,齐、鲁皆灭,唯秦置身事外,倒是你在魏国运转的好手笔啊,哦,应当说是你背后之人。”
  随着大郎君剥析得越深处,越透彻,季悠的脸便越加苍白,那不屈的背脊一阵阵寒意冒起。
  “如今你大获全胜,魏寺诛,其政党祸首皆数除去,魏已成了你的天下,你又何需再追根究底,你若是想报先魏王的杀父之仇,尽可动手,我季悠技不如人,落在你手中,你要杀要剐皆随你!”季悠仰着头,偏英气的脸是视死如归。
  “如此瞧来,确有几分男儿气概。”大郎君感慨道:“只是你该知道,胜者是王,沦为阶入囚的你也并不冤,若非过于贪婪,你若及早收手抽身离去,以你对秦的贡献,想来你的主子也该赐你一份泼天富贵。”
  “当初的战神紫皇,如今的魏王……你即便是被踩入泥底,最终却还能绝地反击,站于众人之顶,与你这样一个人物作对,我从未有过全身而退的想法。”她颇为复杂自嘲地看着他。
  “你杀了我吧,你想知道的事情,我绝无可能透露一字。”
  “杀了你?”大郎君摇头,他仰头望着那碧蓝的天空,悠然飘过的云朵,目光不占半分阴翳,仿佛与晴天白日同化一样风和日丽:”不,你还有活着的价值。”
  一霎间,季悠明白了他要做什么,她唇色尽失,瞳仁紧缩。
  不能让她的活着成为魏王利用的工具,季悠心一狠,便想咬舌自尽,但早被一旁人刑训惯犯人的随从看出意图,他钳住她的下颌,重新捡起地上的布条塞回她口中,这期间她一直试图寻常,拿头撞地,找地面尖锐的石头撞头上的死穴。
  对自己下这样的毒手,是一个狠人。
  也不知她这样拼命,是不想被他利用了,而是不想害了她身后的那个人。
  “我并不想对你做出一些太过残忍的手段,一来你是个女子,二来你能做下大部分丈夫都无法做到的事情,建功立业,出入朝廷,摆布操弄朝政,即使失败了,也是一个值得人尊重的谋士,所以……别逼我挑断你的手筋、脚筋来让你听话一些。”
  轻柔平淡的嗓音像冰冷的刀刃一样刮过她的肌肤。
  季悠知道他说到做到,这个男人的心早在这一场魏国内战中彻底坏掉了,他对敌人越温和,手段便越残忍。
  她全身颤栗,脸白得像鬼一样,双目通红,却没有再试探自杀。
  “你猜猜,会有人过来救你吗?”
  ——
  死地
  陈白起刚回到洞府时,便看到门口静谧站着的人,他临寒而立,清眉俊目,竟给人有种夜间玉竹生花的错觉。
  “郢衣?”
  这一声自然而自的亲呢称呼让谢郢衣惊醒,他朝她看去,眼中有光。
  “你回来了?”
  谢郢衣快步朝她走近。
  “有没有受伤?”
  陈白起摇头,听他这样问,便明白他知道她今夜是去做什么了,她道:“是楚王告诉你的?”
  谢郢衣颔首,他拉着她朝洞内走:“外边夜里凉,进去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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