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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那一瞬间,笼罩在眼前的雾气仿佛终于完成了自己最后的使命,犹如阳光下单薄脆弱的雪层,就那样缓慢地,心满意足地融化了。</p>
  冰冷而坚硬的触感从他的脊背下传来,苍白而明亮的灯光照的他睁不开双眼。</p>
  莫奕认出,自己正躺在实验室内空旷的地面上,凌乱的电线和仪器围绕着他,有如灾难过后满目疮痍的景象。</p>
  不再是他房间内的床上,不再是那个固定的存档点,不再有游戏若有若无的控制痕迹。</p>
  他发觉自己的四肢似乎能够听从使唤了。</p>
  但是他却一根手指都不想移动。</p>
  疲惫。那种从灵魂深处蔓延出来的疲惫攻占了他的知觉和感官,仿佛所有的力气都被从躯体内抽空,只剩下深重的疲惫在血管中汩汩地涌流着,从他的口腔鼻腔耳朵与双眼中淌出,以千钧之力将他整个人紧紧地压在地板上。</p>
  心口仿佛形成了一个巨大的空洞,呼呼地向外吹着冷风。</p>
  莫奕感觉不到疼痛与悲伤,只能感觉到冷。</p>
  从四肢百骸内弥漫出来的冰冷,几乎将他的灵魂和情感都一并冻结。</p>
  瘦骨嶙峋的小孩模糊不清的面容浸在黑暗中,赤着脚地站在肮脏潮湿的地面上,漆黑手指中紧紧地攥着肚腹外翻的陈旧人偶,人偶的肚子里空空如也。</p>
  这个世界没有什么是重要的。</p>
  没有。</p>
  就在这时,莫奕仿佛听到有熟悉的声音从头顶传来:</p>
  “嘿。”</p>
  是幻觉吗……?</p>
  莫奕茫然地眨眨眼,那个声音再次传来:“在地上躺着不冷吗?”</p>
  男人低沉的声音中参杂了些许揶揄的笑意。</p>
  一只手从他的上方伸来,一把将莫奕拉起,将有些踉跄的他扶正。</p>
  莫奕不可置信地凝视着眼前男人苍白而英俊的脸庞,对方浅色的双眼中流淌着几乎溢出的温柔,他抬起手指蹭了蹭莫奕冰冷的脸颊,声音放柔:“我怎么可能忍心离开你?”</p>
  男人张开双臂,将莫奕拥入怀中。</p>
  莫奕垂在身侧的左手颤了颤,然后缓缓地抬起手来,按在闻宸的脊背上,沉默地用力收紧:</p>
  “……”</p>
  紧接着,他的右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一旁的桌子上抓起杯子,用近乎自残般的狠劲狠狠地砸向自己的手指。</p>
  玻璃碎片划开了脆弱而苍白的皮肤,暗红色的鲜血从切碎的皮肤组织下溢出,滴滴答答地落在光滑的金属地板上,飞溅的碎片在莫奕的脸颊上留下了鲜艳的血痕,眼眶血红,带着近乎快意的狠绝。</p>
  怀抱中的闻宸有如烟雾般地消散了。</p>
  莫奕面无表情地弯下腰,从地面上拾起被鲜血染红的瓷器碎片,然后走到桌前,将自己的左手压在桌面上。</p>
  右手被碎片割的鲜血淋漓,但是仍旧紧紧攥着那锋利的碎片,将最锐利的一端紧紧地抵在自己左手无名指的指根,然后缓缓地施力。</p>
  鲜血从被逐渐切开的皮肤下涌出,将被金色衔尾蛇环绕住的鸽血红宝石染成几乎妖异的鲜亮颜色。</p>
  割伤深可见骨,莫奕的手指抖也不抖,沉默而坚定地继续向下施加着压力。</p>
  “好吧好吧好吧!我算怕了你了!”嘶嘶的声音有些慌乱地莫奕的耳边响起:“你难道真的准备把你的手指这么切下来吗?”</p>
  莫奕终于停下动作,将碎片丢在桌面上,发出叮当一声脆响。鲜血犹如红色的小蛇一样在他手背上蜿蜒,有血滴溅到他苍白的脸颊上,除此之外,他和平常几乎没有什么两样,沉默而压抑的外表下隐藏着什么疯狂而不安分的因素,带着近乎残酷的冷静和理智,看上去几乎令人心惊胆战。</p>
  “你到底是怎么看出来的?”嘶嘶的声音中带上了些许的不可思议:“我能感觉出来这是你情绪最脆弱的时刻,你怎么可能在这种情况下还能分辨出来幻觉和真实?”</p>
  那个声音突然沉了下来,带着显而易见的恶意:“还是说……你比你想象中的还要冷血?即使有人愿意为你去死也仍然无动于衷?”</p>
  莫奕无动于衷地伸手捡起旁边的碎片,重新抵在自己的伤口上——</p>
  “等等等等等等!”那个声音惊声叫了起来:“有话好好说!别一言不合就动手啊!”</p>
  这么长时间以来莫奕第一次开了口,声音嘶哑到即使是他自己都觉得陌生:</p>
  “现在游戏完蛋了,给你的增幅效果想必也消失了,那么在实体以外的领域施展你的控制力想必更难,而一旦你和我的手指一起离开我的躯体,你的后果我也不需要多提醒了吧,毕竟在这么深的地面以下除了我没有第二个宿主——所以我建议你好好思考过后再说话,毕竟两败俱伤的场面我也不想看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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