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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似乎整个人停滞在了原地,甚至连呼吸都忘记了。
  黎式一点一点地挪动身体,见到来者的一瞬间,眼泪无可再避,泉涌而下。
  竟然是谢聚。
  是日思夜想的亲人。
  乌鸦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见到她哭过了,无论再难捱的时候都不曾掉过眼泪,但一碰到亲人,便开始脆弱了。
  她似乎不敢上前,也不敢触碰对方,伸出手又收回来,只顾着掩面而泣。
  谢聚看着她,转动轮椅上前,“点解又哭啫?见到聚哥唔开心吗?”
  他抽出随身的手巾,替她擦去满脸泪渍,又为她将碎发拨到耳后,带着浅笑同她说话,“听讲你已经大学毕业。聚哥很为你骄傲,你可是我们黎家第一个大学生。”
  谢聚又不着痕迹地瞟了眼站在一旁的男人,故意说,“睇到你今日这样,我都可以稍微松一点心。不至于死咗,见到姨妈...”
  “唔讲...唔好再讲啦...”
  黎式听到他说起母亲,更哭得不能自已,她如今这个样子,还有什么脸提去世的父母。她的情绪异常激动,似乎是压抑很久的感情积攒一起,在见到谢聚之后才有宣泄的决堤口。呼吸急促起来,整个人颤栗不止,连站都站不稳。
  谢聚看出她的不对劲,想伸手扶她,但坐在轮椅上根本无力可施。乌鸦快他一步抱住人,本以为把谢聚接来香港会让她欢喜,没想到她反应会那么大。
  乌鸦把黎式打横抱起,抬腿就要进卧室,却被谢聚一把拉住。
  他一脸警惕地问,“你想做乜嘢?”
  那男人回过头,凶狠地瞪了他一眼,要不是这个仆街乱讲话,她也不会这样,大力甩开他的手,语气极不友善,“讲话前动动脑子,她已经在我身边一年多,都唔知你在阻些乜嘢。”
  事实摆在这里,谢聚根本反驳不了什么。
  “我畀她自己冷静下情绪,你们再单独倾。如果再令她激动,我就把你丢到海里,有本事你就自己游水返荷兰。”甩下这句话,乌鸦就关了房门,留谢聚一人独思原地。
  他来香港之前,听到阿妹的事情时有一番设想。但来香港之后,所见所闻,都跟之前他所想的大不相同。
  原以为乌鸦抓黎式只是为了泄愤泄欲,但如今看来,远远不是。
  他一时间不知道是该喜还是该悲。阿妹没有被非人般对待,他是该庆幸的,毕竟自己也混过道,黑帮的手段他比谁都清楚。但像如今这样,那个男人可还会肯放阿妹离开吗。
  世事难料,谁都没有想到,事情竟已发展成这样。
  时间滴答过去。深夜里,冷静下来的黎式同谢聚都在房里,两兄妹终于能坐下来好好对话,说说离别的这一年多。
  乌鸦把空间留给他们,独身站在天台上,对着港岛夜景抽烟。
  黎式最关心的,就是谢聚的身体。
  当年他被折磨得体无完肤,就算及时送去了医院,但脚筋被挑断又没有立马接上,双腿没保住。这一年多来,都住在那个男人安排的康复治疗所里复健,虽然还不能独立行走,但起码可以支撑着拐杖站上几秒。
  黎式又问起亚公外婆的情况。谢聚也跟她一五一十说实话,亚公的身体差了很多,估计是因黎式的事情忧思过度,也是这个缘故,古董铺子不大营业了。家里少了生计的来源,起初还有些拮据,但后来因有人是不是接济照顾,便也算过得舒适。
  而这个去接济照顾的人,谢聚不说,黎式心里也清楚。
  亚公两个女儿俱亡,大外孙断了双腿,两个外孙女一个被囚困,一个尚在学校,谁能提供金钱和人力。
  谢聚说,起初他很不相信,那个男人会好心到照顾黎家。可一打听,来往接触的人都是荷兰本地的华人黑帮。不信也要信。他回去过古董铺子见亚公一次,老人家止不住掉眼泪,也根本不愿意用送来的钱。
  黎式自嘲,说,是啊。卖身钱,怎么敢让亚公用。
  谢聚忙说不是的。亚公是觉得自己、觉得全家都对不起你。后来因为黎仰读书要钱,外婆看病要钱,所以...
  她是能很快把自己的情绪收拾好的人。听到这里,黎式把已经干涸的泪痕抹掉,把微笑重新端了出来,说,“你返去之后,同亚公讲。如果再有钱送来,收下就用。如果我留在香港不得归家,也可以帮他们做点什么的话,任何事我都愿意。就当...当我在香港畀人打工。”
  这话听得让他心酸,谢聚握住黎式的手,整个人跪在地上和她道歉。
  黎式去搀扶他,咬着牙死命把眼泪咽回去,低声与他说,“聚哥,你帮我同亚公带话,我一定,会回去的。”
  已是后半夜,正月初一的凌晨。
  黎式体力不够,纵使再想和谢聚说话,也难敌困意,听过乌鸦的再三保证,保证她明天一早起来依旧能看到谢聚,终于肯去睡觉。
  他帮她掖好被角,熄灯关门出来后,看到有人坐在天台上。
  谢聚听到背后的脚步声,先一步开口,“你而家,同我第一次见到你时,真是天差地别。”
  乌鸦已经走到他身边,本就高出半个头,现在因为对方坐着轮椅,便显得更有压迫感,“我而家跟那时,冇任何有咩唔同。如果你不信,可以同我去堂口睇睇。”
  流血事件每天都在发生,只是唯有她身边,才显得岁月安和。
  谢聚冷冷一笑,道,“我信,睇亚佐就知。才一年,身上的伤都数不过来。十指变五指。乌鸦,他而家是你身边的人,你就这样狠得下心?”
  “亚佐的是非你自己去问他,我唔得闲同你话什么菩萨心肠”,乌鸦不会多讲这些在他看来毫无解释意义的事情,习惯性攞出一支烟点燃,接着道,“我将你接来香港,是有事要问你。”
  谢聚语气刻薄,“我就知你没咁善心,会只想畀我同式妹见面。”
  “够了,屁话唔再讲。我搵你来,想了解阿式的家庭,爸妈情况也好,由细到大的经历也好,你都一五一十的话畀我听。”自从上次偶然说起她的父母,看过她那个反应后,他就一直记在心里。想着总要找个人问清楚,而谢聚最好不过的了对象。
  谢聚很讶异他竟然就是为了这种小事,但随之而来的,便是对黎式的担心。他沉声了一阵,在对方耐心磨完之后终于开口,“有关于家庭,你还是自己去问式妹,让她亲自同你讲最好。”
  好声好气说话竟直接碰壁,乌鸦一脸不耐,怒火上烧,干脆威胁道,“你知唔知,我搞死你就跟搞死只蚂蚁一样简单?”
  “你就算杀咗我,我也什么都唔识讲。”没想到谢聚不惧丝毫,一改阴阳怪气的语气,正色道,“乌鸦,有些话我话畀你听都无碍。我式妹虽然不是什么千金小姐,但也是我黎家好好养到大的女儿。她就算畀你糟践,也照样是清白的好姑娘。别以为自己可以只手遮天,她总有一日会离开这里,揾到合衬她的好男人,绝不是你,一个在阴沟度里活着的人。”
  那男人沉默地听着,一口一口地吸着烟,竟然没有生气。
  谢聚把着轮椅转了一圈,离开前丢下最后一句话,“我亦绝对唔会承认,似你这样的人,做我妹夫。”
  事实也摆在这里,乌鸦不想反驳,也根本反驳不了什么。
  正月初七一过,黎式就收到了康主任发来的聘书,正式成为了新北方的编剧。从初八起,公司会进入预工作状态,黎式本想早些持证上岗,但社团大哥拦着不让,说是公司还没正式复工,他一个老板都在家坐着,一个新人那么积极干什么。
  若放在平时,她定是不肯的。但因为谢聚在香港,难得相见,多花些时间和家人在一起也很重要,才勉强答应,等年后再去报道上工。
  可终日赋闲在家,对她来说实在无趣。哪天在商场给新房买生活用品的时候,黎式收到了来自亚荣的来电。
  初听留言,她还好好回想了一番,才想起来对方的身份。原来是年前在毕业酒会上聊过的电影经纪人。
  亚荣说,对于上次说过的那个case,问黎式考虑的如何。如果有兴趣,可以再次深入倾谈。
  想着复工前没什么工作,能接触这样有实力的新项目,见见世面也不错,便回复了留言。
  傍晚间,二人约在铜锣湾的一家静吧里。再次见到亚荣,他依旧是西装革履的绅士模样,今日还多了一副金丝框眼镜,便更加风度翩翩。
  这次他来,也带来了项目书,算是诚意十足。黎式简单翻看了一番文件,上面所写跟之前他说的并无二致。亚荣开出了诱人的待遇条件,纵使知道她已经是有主的人,也愿意以公司的名义,跟新北方合作,不会让她在中间难做。
  说不心动,那是假的,这对黎式来说,是挑战,也是机会。但她还是存了一些警惕心,毕竟一路走一路学,她深知,从天上掉馅饼这种事的概率太小了。
  黎式把文件合上,退回到亚荣面前,“对唔住,我还需再考虑。如果你们着急开工,可以另请高贤。”
  亚荣抿了一口咖啡,微笑地把项目书又推回黎式手里,道,“你可以慢慢考虑。我中意你这支笔,多久我都愿意等。”
  对谈时间不长,但冬日天日短,二人走出静吧的时候,夜幕已经降临,灯光四起,纸醉金迷。
  晚上温度低,亚荣绅士风度使然,把自己身上的大衣披在女士肩上。而黎式一向不习惯他人的触碰,被他吓了一跳,惊诧着立刻拒绝。
  他微微用力摁住她的手,道,“披着吧,晚上冷,别生病了。”
  但黎式还是拒绝,披衣服这种行为在她看来已经是亲密举动,她无法与一个才仅仅见过两面的人那么亲近。
  只是她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一股劲风扑面袭来,飞来的铁拳承载着攻击者全部怒火,那般的力道和速度,根本没有人可以躲开。
  昨天实在太忙忘记发了
  今日补上莫怪莫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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