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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瑶瑶?”任时敏凑过来轻轻拍了拍她的头。
  任瑶期不满道:“爹爹,说了多少次了不要拍我的头!”语气中不自觉的带着小姑娘的娇嗔,让她自己也愣了愣。
  任时敏却是已经习惯了小女儿时不时的撒娇,哈哈大笑:“你小小年纪就能这么聪慧,说不得就是为父这每日一拍的功劳,这叫做当头棒喝!”
  看着他自得的表情,任瑶期忍不住微笑。在任家所有人眼中都是任瑶华比任瑶期聪明懂事,她的母亲也不例外。
  唯独她爹爹觉得,自己的小女儿比谁都好。
  她自幼就对画画表现出了异于同龄人的天赋,又为了与自己的姐姐别苗头,争取父亲的宠爱,肯在书画上头下足苦功。
  虽然后来裴先生评价她的画是急功近利而太过匠气,永远成不了大家。在她爹爹眼中,这个年纪小小就能与他谈论琴棋书画的女儿是最像他的。
  也因此,他对自己的其他几个儿女都是淡淡的,唯独对她十分疼爱。
  任瑶期往一旁的任瑶华看过去,任瑶华一路上十分沉默,事实上她在面对任时敏的时候向来是十分沉默的。对于父亲,她并不亲近。
  说笑间已经到了正房。
  周嬷嬷早就在门口探头探脑了,见她们三人走来忙笑着上前来行礼:“老爷,您总算回来了,太太和两位小姐一直念叨着。听闻大雪封了城外好几条道,不少商旅都被阻在了半道上,知道您已经从京中出发太太急的不得了,打发了好几拨人去探听消息”
  任时敏朝她微微颔首,带头进了正房。
  李氏早已经得知了任时敏回来的消息,已经让人梳好了头,换了身颜色鲜艳些的衣裳,坐靠在床头。听见外头的说话声的时候就将目光定在了隔帘上。
  等父女三人进来的时候,李氏忙坐直了身子,有些拘谨的看着任时敏道:“你,你回来了”
  任时敏微微一笑,点了点头,然后找了离着床边较近的一张椅子坐了,温和道:“听闻你病了,大夫来看过没有?吃的什么药?”
  李氏一一认真的回答了。
  夫妻两人一问一答,任时敏像是例行公事一般,虽然周到却也淡漠。李氏却是每一句话都回答的小心翼翼,生怕哪个字用的不够妥帖。
  等任时敏问完了,夫妻两人便没有什么话说了。一个低头喝茶,另一个看着交握着的双手发愣。
  周嬷嬷在一旁看着干着急,一个劲儿的朝李氏使眼色。
  李氏见了,咬了咬唇,终于鼓起勇气主动捡起话题。
  “我之前听说您要过几日才到,不想今日就回来了。”
  周嬷嬷不由得暗自抚额,心中嘀咕:这话怎么听着像是不乐意人这么早回来一样?
  好在任时敏也不介意,放下茶碗点头道:“正好遇见了韩家的人,他们人多,开路也便利。”
  李氏呐呐道:“哦,韩家呀。”
  韩家是新搬来白鹤镇的,李氏之前就极少出门应酬,又去了庄子上一年,因此没有什么印象,这话就接不下去了。
  周嬷嬷忙道:“那倒要备一份礼送去韩府道谢才是。”
  李氏也立即点头:“对,对,对,周嬷嬷”
  任时敏微微皱眉,似是有些不悦的打断了李氏的话:“这个你就不用操心了,我已经备过礼了。”
  第21章 命运
  任时敏想到了之前任老太太说他送人自己的画作是小孩子的玩物之事。当时他心中虽然极为不悦,却因为任老太太是长辈而不好反驳。
  李氏一愣,有些不知所措地看向周嬷嬷。
  周嬷嬷想要开口说什么,对任时敏十分了解的任瑶期却是笑着插嘴道:“爹爹备了什么好东西给人家,能否说来我们听听?”
  任时敏面色缓和了下来,对任瑶期道:“韩公子在我那里看中了一幅字画,临走之时我让小厮将那幅画送去与了他。”
  任瑶期眨了眨眼:“我猜那位韩公子看中的字画一定是爹爹您的画作!”
  任时敏心中欢喜,面上却是不动声色道:“哦?何以见得?”
  任瑶期一本正经的:“他帮了咱们这么大的忙,若是随便挑了别人的什么字画不是亏大了嘛?”
  任时敏哈哈大笑,屋里所有的人都能感受到他发自心底的愉悦。
  李氏瞧着父女两人的模样也高兴起来,任瑶华却是只低头把玩着自己手腕间的玛瑙手镯,似是心不在焉。
  “这韩家公子到也是个风雅之人。若是韩家有小姐的话,倒是可以与我们三小姐和五小姐往来。”周嬷嬷趁着任时敏高兴在一边凑趣,实际却是拐着弯儿打探韩家的情况。
  韩家是去年才搬来白鹤镇的,那时候她们还在庄子上,回来之后曾挺人提及过韩家的事情,却没有过往来。
  周嬷嬷这种内宅里的莫滚打爬惯了的老人,自然是知道有些事情是打听的越清楚明了越占优势的。
  任时敏心情正好,便赏脸接了周嬷嬷的话:“听韩老爷说他有一儿一女,韩公子今年十五岁,韩小姐就不知道了。我瞧着韩家的家教不错,那位韩公子年纪虽小,却是好学知礼,尤其是那一手颜体楷书,写得极为大气。”
  任瑶期原本听闻任时敏提起韩家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是哪个韩家,现在听他夸赞韩家公子,突然想了起来。
  在她母亲和任瑶华去庄子上的这一年,白鹤镇上新搬来了一户韩姓大户。后来任时敏看中了韩家小公子的才华,给任瑶华定下了这门亲。任家见韩家虽然处事低调,却人脉甚广,家产颇丰,且只有一个独子,对这门亲事也乐见其成。
  只是后来韩家公子不知为何突然退婚,任家原本不同意,最后却不知为何妥协了。
  任瑶华深受打击,脾气越加暴躁,任家已经视她为弃子。
  最后在二房二太太苏氏的牵线搭桥之下,任瑶华嫁给了二太太娘家侄儿媳妇苏大奶奶的堂兄弟曾奎。
  苏大奶奶是京城人士,她的堂叔是当时新继任的宁夏总兵曾潽,曾潽妻妾无数却只有曾奎一个独子。
  当时任家未嫁的姐妹都羡慕任瑶华命好,被人退了婚还能寻到这么一门打着灯笼也找难找的好亲。可是一直到任瑶华出嫁前她们几日才知道,这位曾家少爷年幼时曾被乳娘用滚水烫坏了半边脸并瞎了一只眼。
  任老太太须纡尊降贵亲自前来紫薇院劝说任瑶华出嫁,过程中老太太晓之以理动之以情,任瑶期不知道当时任老太太是如何劝动她“平生最为疼爱”的性子骄傲跋扈的孙女去欢欢喜喜的嫁给一个容貌丑如厉鬼之人的。
  但是她成功了,任瑶华不吵不闹的嫁去了曾家。
  半年后,任瑶华用自己的头发勒死了新婚夫婿,被曾潽暴怒之下扔到了军营红帐。任瑶华在刮着西北风的当夜,一把火烧了军营,自己也葬身火海。
  任家因此与曾家结仇,厄运接踵而来。
  而与任瑶华退婚的韩家公子恰在这一年迎娶了云家大小姐云秋晨,郎才女貌,十里红妆,不知羡煞了燕北多少少年男女。
  “瑶瑶?瑶瑶?”任时敏将手在任瑶期眼前晃了晃,皱眉唤她。
  任瑶期回神,见屋子里的人都看着她,勉强笑了笑。
  “瑶瑶你是不是不舒服?”任时敏伸手过来探她的额头。
  李氏也道:“是不是病还没有好?你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任瑶期乖顺的由着任时敏毫无章法摸她的脑门,也不提醒他才端过热茶的手心是探不出体热的,只低头道:“没有,我刚才不过是突然想起来爹爹离家之时曾给我布置了不少画作和字帖临摹,我因为病了许久所以没有完成,怕爹爹等会儿检查课业的时候会责备我。”
  任时敏闻言无奈地将手收回去,笑骂道:“爹爹什么时候责备过你?还让你吓成了这样?”
  李氏见任瑶期脸色已经好看了许多,不由得松了一口气:“没病就好。”
  接下来任瑶期都虽然一直都在充当任时敏与李氏之间沟通的桥梁,心理却是一直忧心忡忡,她要如何才能在一切事情发生之前阻止。
  “老爷,太太,方姨娘带着六少爷与八小姐来请安了。”大丫鬟珊瑚隔着帘子禀报道。
  任时敏讶异地看向李氏:“方姨娘不是还病着吗?”
  李氏以为这话是责备她,不安道:“我,我交代过让她不要来的。”
  任时敏点了点头,示意让人进来。
  不多会儿,方姨娘便带着一双儿女走了进来。
  今日的方姨娘穿了一身浅蓝色的面料普通的羊皮袄,挽了个圆髻,额间带着个昭君套。装扮素净却不改端庄秀美。一路行来螓首微低,蜂腰盈盈,莲步轻点,自有一番风流姿态,又难得的不见轻浮。
  也难怪任家的丫鬟们都喜欢暗地里学她了。
  任时敏看着方姨娘,眼中也不由得含了些欣赏之色。对于美的事物,他向来是不吝视线的。
  方姨娘的眼波微微朝着任时敏的方向扫了过来,又立即避开了,上前来给任时敏和李氏磕头行礼。
  任时敏微笑点头:“起来吧,太太不是让你歇着养病么?”
  方姨娘美目滟敛,笑容有些虚弱,欢喜之色却是从内而外的散发出来:“是妾听闻老爷回来了,妾…妾是来请安的。”
  任瑶华看着方姨娘的模样,气不打一出来,虽然极力克制,说出来的话却依旧十分冷硬:“既然让你歇着就好好歇着,你这么一出来万一吹了风病又重了,外头的人不知情还以为是我母亲待你刻薄呢!”
  方姨娘闻言面色一暗,嘴角的笑容带了些苦涩,却是十分柔顺的低头应到:“三小姐教训的是,是妾思虑不周。”
  任时敏皱着眉头看了任瑶华一眼,他这个一家之主还未发言,女儿就教训起父亲的妾来了,这在他看来是失礼的。
  任瑶期朝方姨娘笑道:“姨娘您别见怪。三姐姐她说话向来直来直去,一句好话经了她的口也会变得不好听了,我平日也最不耐烦与她说话。不过我想她的本意并不是想要‘教训’您,只是见您穿的太单薄了,因而担心会您吹风受凉。”
  任时敏看了看方姨娘身上的衣服。
  周嬷嬷也惊讶道:“姨娘您今日怎么穿的这么少?外头多冷啊?您这也太不爱惜自己了。前几日没这么冷的时候您还知道穿狐皮袄子厚披风呢,您这不是存心让我们太太心疼嘛。”
  方姨娘面上一红。
  “是我与六哥急着想见父亲,吵着要快些过来的。姨娘只顾着我们身上穿的了,自己身上反而疏忽了。母亲,您不要责备我姨娘好不好?”任瑶玉委屈地看着李氏道。
  “你母亲并未责备谁,怎么你们一个个的就先委屈的不行了?”任时敏出声打断,声音和缓,将自己不耐克制的很好。
  他虽然不屑管这些内院之事,可是由于性子敏感,女人之间的这种你来我往让他烦不慎烦。
  第22章 改画
  屋里顿时静了一静。
  任家上下都知道,任三老爷性子温和,平日里是很少发脾气的。
  但是很少发脾气,不代表他没有脾气。
  任时敏的书房曾有个伺候笔墨的小厮偷拿了他的一方端砚出去换银子,这小厮是自幼在他身边伺候的,是他乳娘的侄儿,平日里这种小偷小摸的事情也做过几回,对于这种身外之物任时敏向来是不甚在意的,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不想那一次任时敏却是大发雷霆,丝毫不理会乳娘的哭求,当即命管事将小厮重打了五十大板后抬去了官府,那小厮熬了三日最终死在了狱中。
  因大周律中有明文,凡是奴仆犯了杀主,奸淫,盗窃之罪,一经查实主家有权将之仗毙,事后只要交给官府二十两银子的“入档”钱就能结案。
  所以尽管任时敏向来是一副如玉君子的谦和模样,任家的奴仆们也没有一个人敢在他面前放肆。
  不按牌理出牌的人最是不能招惹,因为你不知道什么事情会突然触怒他,只能对他格外的小心翼翼。
  任时敏弹了弹衣摆起身:“我去书房了,你们各自散了吧。”
  众人都起身相送,任时敏走到任瑶期面前的时候转头道:“瑶瑶也来吧,为父要瞧瞧你这半年到底偷了多少懒。”
  “父亲。”任瑶玉轻咬着下唇,小声的唤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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