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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番终能保住唐门不再受朝野纷争,振兴家族武学护得门人安乐,父辈若在天有灵也能安心了。
  “程若意,救护贵妃有功,封从五品尚仪掌宫中礼仪教学……”
  “且慢!”何宫监话未说完,若娘竟忽然开口打断,韩绍真见状连忙劝道:“若娘不可如此无礼……”
  “陛下恕民女犯上之罪。”若娘屈膝再度跪地叩首道:“民女市井粗鄙之人,不懂得书画礼乐不知宫中礼数,只恐留在宫中冲撞贵人污了圣地,民女不愿入宫为官,只想回归乡野做个闲人,还望陛下成全。”
  程如一自然知晓妹妹心思,闻言也跪了下来道:“小妹的确不懂礼数且无此能担当大任,承蒙陛下错爱,还望陛下恕罪让她去了吧。”
  “程姑娘不慕功名不求富贵,确是品行高洁,但……”皇帝闻言却有些为难起来,目光直往那珠帘后瞥。
  何宫监见势便挑起珠帘与贵妃短暂交流过后,只见贵妃竟款步离去,何宫监与皇帝耳语一番过后,又对若娘道:“陛下已收回旨意,贵妃有请姑娘前往宫中一叙,姑娘随殿外宫女去了便是。”
  皇帝也微微颔首默许,若娘叩谢行礼过便起身先行离殿,殿内的封赏也仍旧继续。
  “程如一,虽有罪名在前,又以罪身私逃出京,念在其以身入局不惧生死,更舍命救护贵妃与皇子,特赦免其过往一切罪名,复其功名,官位待选另拟。”
  程如一也不免松了口气。明明半年多前自己还是视功名胜过性命,如今功名已复,可内心与欣喜相比更多是释然,只有免了罪名自己才能清清白白,堂堂正正的重活这一次。
  ……
  另一边若娘随宫女来到贵妃寝宫,一路上亭台楼阁金碧耀眼叫她看花了眼,直到入了寝宫喝了盏茶才稍稍回过神来。
  “小若。”杜贵妃轻唤一声,一袭常服挑帘从内屋走了出来,若娘见状搁下茶盏要行礼,却被对方蹙眉拦住。
  “虽与娘娘有旧,但礼不可废。”若娘眉眼低垂应声,仍记得入宫前程如一叮嘱她道——
  “小妹,你自小在民间,性情粗犷豪迈,今日入宫可切记不得失了礼数。别看大家都是一双眼一张嘴的凡人我们又立了功劳,可天家皇威不容冒犯,稍有不慎便如同拔了虎须一般惹来杀身之祸。”
  “尤其是贵妃,哥知道你们有交情你也对她深信不疑,但如今身份有别,她的手段与心机更是不同凡响,若她要与你相见,你也切记分寸……”
  “若……她要留你在宫中,你更要谨慎思量。”
  ……
  回想着程如一的嘱咐,若娘还是固执的行了礼才起身。贵妃却满眼不忍扶着她坐下,又道:“小若,何必如此生分?你我虽一别多年,可同生共死的情义与誓言,难道小若不认了?”
  若娘闻言心中松动,面上也有所动容,贵妃见状再道:“留你在宫中做女官是姐姐的意思……你我姐妹情深,而今终得团聚,姐姐不想再与你分开了……小若,你就留在宫里,往后的路且长着……小若,你陪陪姐姐可好?”
  贵妃言辞恳切真情流露,若娘怎能不动心?可她思量片刻过后,仍旧是侧过头去微微叹了口气。
  “月汝姐姐,你再仔细看看我。”
  若娘忽来这么一句,却叫贵妃有些不解,又闻若娘再叹道:“姐姐看我脸上的伤痕,再看我黝黑粗糙的脸皮,这面目与当年还有几分相似?”
  杜贵妃闻言顿时心头一紧只握住了若娘双手摇头:“小若,姐姐会替你请最好的……”
  “不。”若娘抿了抿唇忍下泪意,反握住贵妃的手:“我是想说,情义虽在,人却已非当年人。姐姐,你我分别后我挣扎求存,得蒙严况相救后也是一无所有,可这些年我已习惯了穷居乡野的自在日子,挣脱那富人为咱们这些苦命女子编织的牢笼,小妹方知这天地宽阔自在……”
  “姐姐心怀大志,这皇宫自是你的战场,可于我而言,这皇宫又何尝不是个镶金描边的大笼子呢……”
  ……
  “封杜海为护国将军,封忠武公,赏银万两!”
  何宫监说罢合上圣旨,朝堂上封赏结束,皇帝也摆手示意众人领赏退下,众人却皆有些意外,程如一更是直白的看了看严况,又转头疑惑望向皇帝。
  上至韩绍真杜海,下至护驾军士和江湖侠客,人人皆有封赏。唯独严况,皇帝的圣旨里竟是一字未提。
  明明严况的功劳最大!若是他将计就计假冒了太子遗孤伙同三王爷一齐……那此刻坐在龙椅上的就是严况了……程如一心里暗自嘀咕,却又觉得哪里不对。
  可此刻已经宣旨完毕,众人再如何疑惑,也只能暂且退下。严况像是并不在意,只轻松模样与韩绍真他们一道行礼离开,却不料刚出殿门身后却传来何宫监的声音。
  “严大人留步。”何宫监微微颔首道:“陛下有请严大人前往书房一叙。”
  程如一闻言顿时不觉心惊肉跳,忙不顾礼数道:“陛下何事?!”
  何宫监闻言只得尴尬笑笑道:“这……陛下心意岂是老奴能随意揣测的。严大人这边请吧。”
  与程如一同觉查不对的还有韩绍真,但此刻两人也无可奈何,只能看着严况一脸淡然的跟着何宫监往书房去了,一旁的林江月摸着下巴疑惑道:“陛下在朝上不曾嘉奖师兄,这会儿单独叫他去不会是要赏他个大的吧……”
  梁战英却微微蹙眉道:“可是……什么大的封赏不能直说。”
  韩绍真却与程如一对视了一眼,两人不约而同的顺着何宫监和严况离去的方向跟了上去,唐渺三人迷茫的看着,刚也想跟上去,却叫值守宫监请着与杜海等人一同离宫方向走了。
  三人虽久居江湖,但今早也得了韩绍真提醒,在宫中不得鲁莽行事,顺着众人一起行事保管没错,此刻几人也只得先行离开了。
  而韩绍真和程如一匆匆赶往书房,二人嘴上不说,心里却彼此明白。
  韩绍真心说:况儿虽救护有功,可毕竟当日曾身披龙袍,更被三王爷当众认作过先太子遗孤,陛下而今这般既不封赏又要召见,怕是帝王疑心已起,老夫的况儿啊……!
  程如一也暗道:老天保佑老天保佑,皇帝可别是要狡兔死走狗烹……不行!可千万别烹严狗子……
  两人越走越快,只叫宫人看了都觉出奇有趣,这一向老神在在的宰辅大人和一个俊俏的年轻人居然竞走似得,一前一后衣摆都掀起残影了。
  然而书房内君臣相对,气氛却是十分平和。
  严况守礼,行参过后便沉默不语等着皇帝开口,此刻只有二人,皇帝也不再掩饰便直言道:“严爱卿,其实朕早就知道三皇叔待你不一般,可朕暗中查访许久,却查不出其中原委,也知晓皇叔虽一直暗中监视你,可你却一直未曾与皇叔亲近过。所以当日在大理寺,朕放了你与程如一,放你们离开京城便是想看看你究竟是什么人。”
  回想起当日情形严况恍然大悟,又闻皇帝道:“朕受父皇嘱咐一直盯着三皇叔,只知他心思不纯,却不知他所行恶事种种竟不是为了自己登基……只可惜上不垂怜他,叫他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严况神色一沉心中略有不快却并未言语,然而皇帝却叹道:“严爱卿,你的师兄,朕那位无缘的堂兄,他是个怎样的人呢。”
  “回禀陛下。”严况思量开口,却只是道:“师兄名唤忘尘,而今肉体魂魄也已超脱尘世之外,是个自由之人。”
  “忘尘……忘尘。”皇帝若有所思的低吟了两遍,忽地又且叹且笑道:“好名字啊……”
  说着,皇帝又话锋忽地一转,神色幽幽道:“严爱卿,你当日既递上了辞呈,想是不愿再做官。可此番你毕竟立下头等功劳……”
  “朕又岂能不赏你呢。”
  作者有话说:
  猜猜皇帝要赏小严什么?
  第176章去做驸马
  严况进了书房久久未出,韩绍真与程如一在门前等得是心急如焚。
  程如一终压不住心慌拉住韩绍真衣袖低声道:“韩相公……你说皇上不会问罪严况吧?”
  韩绍真迟疑摇头,思量片刻后方拉着程如一到树荫僻静处低声道:“若是陛下以往的性子想是不会……可……”
  “可这些年他隐藏的如此之深,便是老夫也琢磨不透啊!”韩绍真说罢拍手无奈叹气。
  程如一顿觉手心发凉,又忽地想起什么瞳眸不由骤缩:“前朝有名皇帝为除权奸派亲弟卧底,其弟以皇室身份诱导那权奸与之联手谋反,可事成之后……”
  “皇帝却赐了杯毒酒给自己的亲弟弟……”
  程如一细思极恐心惊肉跳!一时不由分说就欲闯那书房,韩绍真却没拦着甚至还随他一同上前去。
  然而两人还未跑开几步,书房大开,但见严况毫发无损的走了出来。
  “严大人!”程如一疾步上前,急得眼圈都泛红拉着严况的手上下打量,韩绍真也扯住严况袖子压低声音道:“况儿!可有喝吃什么?快……快吐出来!”
  严况看着两人焦急神色先是茫然,随后闻言立时了然忍俊不禁。
  “你这孩子……你、你还笑得出来!”韩绍真仍旧提心吊胆,但见阎王展笑颜,程如一却立时有所领悟松了口气。
  “走了,回去。”严况撂下一句便大步流星离去,程如一劫后余生心内震动不已,笑意难掩的跟了上去,唯独剩下韩绍真疑惑忧虑不住念叨着——
  “况儿啊,你没事吧?”
  “况儿啊,陛下都跟你说什么了?没怪罪你吧?”
  “那是……赏你什么了?哎呀!说话呀况儿……”
  “喂……你两个小子,走慢些等等老夫啊!”
  ……
  回到韩府后皇帝的封赏也很快送来,尤其是若娘的赏赐最为丰厚,只一看便知晓那多半都是贵妃的私心,满箱玉器金银稀罕珠宝,就连上好的头油脂粉都有不少。
  若娘也不吝啬,直接拉着林江月他们“瓜分”起来。
  “大哥,亲哥,你们干嘛呢?”若娘手里挂着几串珍珠对严况和程如一道:“你们也过来挑挑啊,这么多好东西,就算是白米白面我一个人也用不完啊!不如咱们几人挑些好的喜欢的……”
  若娘语调一顿思索道:“剩下的我也用不了,不如时不时身上揣些,若瞧见谁家卖儿卖女没钱吃饭医病了,就分些给他们。”
  本来在一旁把玩红玛瑙珠的林江月闻言不由连声赞叹:“好啊!这样好!我也这么办!”
  严况欣慰笑笑,又调侃道:“若娘,你从前视财如命,而今这般倒是出乎严某意料啊。”
  “害。”若娘晃晃手中莹白光润的珍珠道:“以前那穷得三天吃不了两顿饱饭,不精细些日子还过不过啦!”
  “我小妹这是‘穷则独善其身,富则兼济天下’。”程如一说罢拍拍若娘肩膀道:“哥跟你想到一起去了,赏银就开间学堂。不论男女家世只要愿意读书的,来者不拒分文不取。”
  “喔。”严况闻言神色略有些微妙起来,只道:“好学堂,那谁来教书?”
  程如一直叫严况问得陷入沉思,而此时恰却逢梁战英近前关心道:“师兄,方才陛下单独唤你去书房究竟所为何事?”
  “师妹安心,只是问些有关大师兄的事情,毕竟师兄他……也是皇室血脉。”严况坦然道出实情,却又转而看向韩绍真道:“不过陛下有些差事嘱托我去办,是镇抚司曾经交过我手的一桩陈案,如今来看怕是与三王爷相关,个中细节又是我最为了解,便差我前去处理。”
  得知严况又要外出公干程如一倒有些意外,韩绍真闻言只是担忧道:“那况儿你的伤势?”
  梁战英也面有疑色,林江月直接不悦道:“怎么还要师兄给他卖命?这个破指挥使当得,都险些把师兄的命给弄没了!师兄不去不行吗?!”
  “身体无碍的。”严况说罢回身前往院里,只俯身一把搂住亭中石桌,随即猛地使力将其高高举起。
  这动作惊奇迅速,屋内霎时一片哑然,待几人反应过来时严况已将石桌轻轻放下,气不喘脸不红拍去手上的灰尘回到了屋中。
  在众人惊讶目光下严况摊手眉梢微挑道:“都不担心了吧?”
  眼见严况这孩子气举止,众人震惊唯独程如一却觉得有趣。
  人有血有肉有心,处于这世间又有悲欢离合,又如何能真正做得个无情无心没有情绪的木头桩子?
  初时那冷心冷言的阎王提司已默默生出了新血肉,掩去了一身白骨寒心。
  程如一笑着探问道:“那严指挥何日准备动身?”
  “明日。”
  程如一有些意外,但还是微微颔首道:“这么急?那我现在可就要去收拾行李了,咱们明早几时出发?”
  严况却道:“我自己去,你留下。”
  ……
  月色幽幽照的屋内发白,也晃得程如一难以入眠。他扯过被子盖住头,又左右来回的翻身挪动,还是毫无困意。
  如今相府地大屋广,他自然不用再跟严况挤一个屋。盖着缎面褥子枕着金丝软枕,彩漆鎏金暖炉熏得整屋都热呼呼的。曾经身陷冷囚夜宿荒郊,程如一都能睡得着睡得香,如今身处柔云仙寝反而失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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