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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丁家的情况与崔家完全不同。丁伟虽然老迈不堪,却有五个儿子。虽说被杨天鸿一口气杀掉两个,却还有三个在同州执掌军队。离开清远候府的时候,杨天鸿留下了五百名玄火军把那里团团围住。不要说是活人,就算是一只苍蝇也休想逃出去。只要抓住了丁伟这个老杂种,同州那边三个丁家小兔崽子也就翻不起多大风浪。杨天鸿知道顺明帝早就想对同州、历州两地的丁、崔两家动手,只是苦于没有足够强大的力量,也担忧着一旦闹出乱子,也就不好收拾。自己趁着进京成亲,对清远候和昌鹄候两家大开杀戒,正是遂了顺明帝之意,也是杨天鸿对于皇帝知遇之恩的回报。
  所有这些事情,都是东方空私下里告诉杨天鸿。内侍总管对于顺明帝的确是忠心耿耿,也多少是看在了东方世家与杨天鸿之间的亲密关系上。杨天鸿对此心知肚明。如果顺明帝没有任命自己为安州节度使,也没有下令由自己执掌玄火军,那么这些事情一件也做不成,更不要说是拥有现在这般显赫的权势。
  从一开始,杨天鸿就对自己的诸多行为订下规矩。那就是只要顺明帝在位一天,自己就绝对不会反叛。这种亲密与忠诚,应该是从自己父亲活着的时候就已经开始。杨天鸿并非对于皇权盲目崇拜,只是觉得,顺明帝很是亲切,尤其是对于自己,更有种长辈般的慈祥。
  他也许不是一个好皇帝。可是对于杨天鸿,顺明帝的确给予了诸多恩宠。远的不说,光是看在小荷的面子上,举兵反叛这种事情,杨天鸿无论如何也做不出来。
  崔家的防护力量,要比想象中强硬得多。
  一名手持钢刀的玄火军战士刚刚冲进破碎的侯府大门,眼前一片黑暗,只有远处的灯火释放出微弱光亮。就在他还没有适应环境,视觉能力尚未从光亮转向黑暗的时候,数十米外的走廊拐角里,忽然升起一个黑乎乎的身影,以及其迅猛的迅速,笔直撞了过来。
  那是昌鹄候府上的一个家丁,也是历州军中退伍下来的老兵。他身材魁梧,上身****,肩膀上斜佩着一条轻便软甲护胸。撞击分量十足,巨大的冲力撞得玄火军战士整整朝后倒飞了好几米远,被“扑通”一下按在了墙上。侯府家丁左手紧紧勾住了玄火军战士的脖子,两个人的身体紧紧贴在一起。他脸上带着狞笑,右手短刀朝着玄火军战士腰部狠狠刺下去。选择的角度恰到好处,穿透了护甲缝隙,直接进入了柔软的身体组织。侯府家丁对这一整套动作很是熟练,也用同样的方法在战场上不知道杀了多少人。他一边狞笑,一边翻转手腕,使短刀在对手身体里来回搅动着,造成最为致命的损伤。
  另外一名玄火军战士从旁边扑过来,挥舞战斧朝着侯府家丁后脑狠狠劈下。家丁听见了身后传来“呼呼”的风声,本能的想要侧过身子避开,却不料面前濒死的对手居然在这个时候拼尽全力,双手死死卡住自己的脖颈,导致整个人丝毫不能动弹。锋利的战斧带着摧枯拉朽的巨大力量斜劈下来,侯府家丁在充满不甘的怒吼声中被削掉了大半个脑袋。冲天血泉从身体里喷涌而出的时候,身受致命伤的玄火战士双手依然没有松开。他呆呆地站在那里,腹部伤口被扩大到令人恐惧的程度。他张着嘴,却根本叫不出声。过了好几秒钟,才背靠着墙壁,慢慢瘫软下去。
  杨虎带着一队玄火军士兵冲了进来。他手中握着弓箭,食指和中指之间始终扣着一支羽箭。即便是在几十米的近战距离,弓箭的作用也非常重要。身为队官,杨虎已经凭借实力得到了玄火军战士的认可。前面的队友悍勇拼杀,总是能够得到来自身后的远程支援。一支支羽箭几乎是贴着他们的身体擦过去,却没有伤及皮肤丝毫。尤其是对手从不起眼角度恶狠狠扑过来的时候,杨虎也总会提前发现目标,把那些居心叵测的家伙当场射个对穿。
  崔羊广的身家底蕴显然要比清远候雄厚得多。从走廊和通道里冲出来的武装家丁数量越来越多,这些人不仅仅是悍不畏死,身上的装备也极其精良。杨天鸿站在远处看得清清楚楚,有好几次,玄火军战士的玄铁兵器劈砍在对手身上,只是让他们受了点儿轻伤。这其中固然有着命中位置和力量方面诸多因素,可是对照此前在南疆与越族蛮夷作战,还有清远候府的打斗,就很能说明问题。至少,昌鹄候有足够的钱,给手下家丁们配备防护力不俗的护具。
  杨萁发了狠。他口中发出令人胆寒的低吼,挥舞钢刀,几乎是直接撞进了昌鹄候府的武装家丁中间。好几个人影被当场撞得飞散开来,以杨萁为核心,厚重的人群顿时出现了一条通道。
  他猛然扑倒一名武装家丁身上,抱着他滚落在地。几个翻滚之后,杨萁如同猎豹般灵活地弹跳起来,挥刀转向了另外一名对手。那名侯府家丁却躺在地上痛苦万状地来回翻滚,口中发出异常凄厉的惨叫。他双手死死捂住自己的脖子,鲜血却止不住地从之指缝间喷射出来。
  杨虎很是懊恼地发现,长度超过两米的重型角弓在这种近距离搏斗中实在不占优势。他把手中的巨弓一扔,从背上摘下一张长度只有成年人胳膊左右的短弓,一边向前大步奔跑,一边瞄准目标,接二连三射出羽箭。这种短弓是张焱和烈火殿修士一年前开发出来的新产品。通体用玄铁合金打造而成,弓弦则是来自西北寒冷地带特有的野牛皮筋。巨大的张力,使羽箭拥有极其强大的冲击力道。杨虎当即把一名武装家丁射得侧飞出去,尽管这名家丁及时抬起圆盾挡了一下,羽箭在盾牌表面溅出无数火花,他仍然还是被可怕的冲力硬生生砸在墙上,变得奄奄一息,连爬起来挣扎的力气也没有。
  杨萁又放翻了一名对手。就在他锁定另外一个目标,正准备扑过去的时候,从旁边突然袭来一道黑影。杨萁虽然有所察觉,却来不及躲避,当即被对手狠狠踢中。这一脚力量极大,竟然把他踢得横飞出去好几米远。
  是修士!
  杨萁脑袋里本能的闪过这个念头。
  昌鹄候一族执掌历州的时间,远远超过清远候丁氏。历州军中拥有高手无数,自然也不会缺少修士。但不管怎么样,真正的筑基高手很少会被俗世之人雇佣。杨萁在地面上翻滚的时候已经察觉到,对方实力应该与自己差不多,都是在练气中阶,也就是四级至七级这个阶段。
  杨虎咆哮着,奔跑着,手中短弓射速惊人,泼洒出成片的箭雨。这手连珠箭是他从玄火军一名弓箭高手那里学来,只是一直不怎么熟练。那人教授箭法的时候就说过,若是不能体会到生死关键,无论如何也不能把连珠箭法使用到纯熟。杨虎一直不明白这句话究竟该如何理解。此刻,他隐隐有种想要突破的感觉,也在冥冥中有了触手可及的醒悟。
  嗖嗖嗖!一支支羽箭从手上飞射出去,杨虎感觉这一切是那么的自然,密集得就像是从天空中坠落下来的雨水。十几名侯府武装家丁倒在地上,发出惨叫。他们的眼睛、鼻孔、胸口等等要害位置都插着白色箭尾。在黑暗中,是那么的引人注目。
  身穿黑衣的侯府修士已经冲到杨萁面前,他手中握着一把形状怪异的钢锤,朝着因为疼痛暂时失去行动能力的杨萁很砸下去。杨萁睁大双眼,却无法躲闪,眼看着锤头距离自己的脸只有二、三十公分的距离。那名修士嘴角的笑容格外狰狞,仿佛已经看到杨萁整个脑袋被活活砸烂,脑浆崩裂,血流满地的场景。
  “嗖!”
  就在这一刹那,黑衣修士忽然感觉好像被一头高速奔跑的巨型荒兽从背后撞中,身体不由自主飞了起来。在他的视野中,出现了几块深黑色的金属碎片。修士觉得自己的意识有些缓慢,觉得这些金属碎片好像很是眼熟。思维在这种时候总是变得尤其灵敏。他慢慢低下头,这才看到自己胸口不知什么时候居然多了一个直径二十多公分的恐怖空洞。原本应该覆盖在那里的厚厚胸甲被击得粉碎。破碎的护甲边缘上,还挂着几块摇摇晃晃的内脏碎片。
  护甲是黑衣修士精心锻造过的法器。上面附带有一个防御能力强悍的小型法阵。当然,“强悍”这个词,也是要看具体对手而言。杨萁没有看错,黑衣修士的确只有练气中阶的实力。即便运气巧合之下得到了一件护具,也只能是针对练气阶段的对手而言。
  “这,这究竟是什么样的力量?怎么连我的护甲也能打穿?”
  带着意识中闪过的最后一丝清新,濒死的黑衣修士艰难无比翻转身体,顺着那股强大力量的来源方向,看到了站在侯府门口,尚未收回右手的杨天鸿。
  大家都是修士,自然也就不用忌讳什么天地规则。以杨天鸿如今强大的修为境界,对付这种区区练气之人,若是不能做到一击毙命,恐怕连他自己也是脸上无光。
  恐惧和震惊的表情,成为了凝固在黑衣修士脸上最后的表情。
  “金丹……居然是金丹高手!”
  杨虎杀得性起,他丝毫感觉不到力量不济,反而觉得丹田内部的灵能在疯狂运转,手中飞出的羽箭力量随之倍增。一名正在搏斗的侯府家丁猛然觉得自己身体一震,头颅忽然离开肩膀朝着远处飞出,然后“嘭”的一声重重钉在了墙上。惊愕至极的表情就此凝固在脸上。旁边所有人都清楚地看见,家丁是被杨虎一箭射中头部,巨大的惯性力量使头颅瞬间从肩膀上活活拔起,然后脱落,再然后飞开。这股力量是如此之强,居然穿透了头颅,还把整个脑袋钉在墙上,深深没进去两寸左右。
  冲击力太大了,根本不是普通人类脆弱颈骨能够承受。
  杨萁剧烈地咳嗽着,然后是急剧的喘息,身体猛烈起伏着。两名玄火军战士连忙跑过去将他扶起,背靠墙壁坐了下来。杨萁感觉全身上下似乎每一个骨头都断了,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他只能歪着头,朝着远处的杨天鸿做了个虚弱而感激的微笑————如果不是侯爷及时伸出援手,自己这条命必定就会交代在这儿。
  昌鹄候显然是把所有的力量都集中在侯府大门位置。随着一个个武装家丁被杀死,抵抗也就变得越来越弱。更多的玄火军战士冲了进去,占据绝对数量优势,尽管侯府家丁死战不退,却无法改变局势,只能眼睁睁看着四面八法刺过来的兵器越来越多,倒在地上的同伴尸体密密麻麻几乎填满了所有空间。
  一个丫鬟逃进了柴房,被尾随过来的玄火军战士一刀杀死。
  一个颇有姿色的女子跪在厢房里苦苦哀求,甚至不惜拉开身上的衣服,暴露出雪白的肌肤,以及女人身上最具诱惑的隐密位置,仍然还是被玄火军战士毫无怜悯用长矛朝着胸口狠狠捅了进去。然后,把没有当场死去,仍在惨嚎尖叫的女人倒竖起来,像稻草人一样插在了地上。
  几个玄火军战士在侯府后院里搜索,“咣啷”一脚踢开没有上锁的内屋,发现里面瑟瑟缩缩躲着一个服装华贵的孩子,满面惊恐看着自己,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玄火军士兵们面面相觑,一时间谁也下不了手。孩子太小了,最多也就是六、七岁的模样。看上去很可爱,脸上还带着尚未干透的泪痕。
  站在前面的玄火军士兵转过身,有些手足无措:“怎么办?”
  这里不是南疆,孩子也不是越族蛮人。他毕竟是楚人。抡起刀子杀蛮夷,士兵们不会有任何心理负担。可现在的问题是,这孩子实在太小,而且还是自己的同族。
  一名队官从后面走了上来,看了看屋里的情况,用极其低沉的声音说:“侯爷有令,只留下昌鹄候崔羊广一人。其余的……统统格杀勿论。”
  一阵混乱过后,队官提着孩童的首级走出了房间。
  杨天鸿并非天性残忍。他只知道一件事: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
  昌鹄候崔羊广被数十名玄火军逼进了后院大厅。他身上穿着软甲,右臂从手肘位置被砍断。尽管左手死死捂住伤口,仍然还是无法止住鲜血流淌出来。他的脸色一片惨白,用惊慌失措且充满仇恨的目光死死盯住走到面前的杨天鸿。过了近半分钟,才从嘴里说出极其沙哑,充满滔天恨意的话来。
  “杨天鸿,你,你,你好狠的心。居然连我那刚出生的孙儿也不放过。你,你简直就是个疯子!”
  杨天鸿注视着面无血色的崔羊广,淡淡地说:“我可没疯。疯掉的人,应该是你才对。陛下已经赐婚于本候,你却痴心妄想着想要抢走本候未过门的妻子。世间血仇,不外乎杀父、灭家、夺妻、占子。既然你已经把事情做在了前面,就不要怪本候心狠手辣,灭你全族。”
  崔羊广眼睛里掠过一丝悔意,整个人瞬间仿佛老了好几十岁:“反正现在说什么也没有用了。本候千算万算,就是没有算到你杨天鸿居然如此大胆。不管不顾,直接领兵杀了进来。想必这也是陛下的意思。我崔家执掌历州近千年,却没想到如此功业竟然毁于我手。日后去地下见了祖宗,也是无脸回答。我,我,我好后悔啊!”
  看着痛苦万状的崔羊广,杨天鸿脸上显出鄙夷的神情:“想死?哼,事情可没那么简单。你以为本候带兵进京,就是为了灭你崔家满门?崔羊广,你也未免太小看本候了。说吧!你和清远候那个老杂种为什么突然之间想要求娶文媛公主?若是不能把这件事情来龙去脉给本候说个清楚,本候必定会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话一出口,崔羊广猛然抬起头,用难以置信的目光牢牢盯住杨天鸿,话语几乎是脱口而出:“怎么,你都知道了?”
  杨天鸿平静地回答:“多少知道一些,却不是很清楚。本候知道,求娶文媛公主一事,另有他人从中主持。你和清远候不过是附从而以。尽管如此,你们仍然还是成功的惹怒了我。”
  崔羊广沉默下来。断臂的疼痛使他不由得咬紧牙关。良久,才幽幽地问:“如果我说是皇后在背后指使,你会不会相信?”
  “当然不信。”
  杨天鸿的笑容充满了讥讽:“那个女人愚蠢透顶,如何能在这件事情里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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