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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叔叔好,妈妈不好呗?”
  周亚梅抬手拍了儿子屁股,嗔道:“合着叔叔来了,妈妈就得靠边站了是不是?”
  “不是——妈妈也好!”
  付之栋强打起精神来,扭过头看了母亲说道:“你们俩都好。”
  “要是选一个最好的呢?”
  李学武抱着他进了玄关,一边换着拖鞋,一边问道:“如果叔叔和妈妈同时掉河里了,这个时候你手里有根竹竿,你打算先救谁?”
  周亚梅听见李学武的问题忍不住嗔怪地瞪了他一眼。
  再看着儿子为难的表情实在忍不住想笑,又想知道儿子的答案。
  付之栋可是为难了,看了看叔叔,又看了看妈妈,不知道咋说。
  “咋了,这么为难啊?”
  周亚梅跟着两人进了客厅,逗着儿子问道:“你跟叔叔好,还是跟妈妈好,你最离不开谁啊?”
  付之栋眨着眼睛,愁眉苦脸的,都要急哭了。
  李学武抱着他坐在了沙发上,逗趣着问道:“该不会是想着谁救我们,你用竹竿敲谁吧?”
  “去你的——”
  周亚梅被李学武的话逗笑了,可又嫌弃他教坏了儿子。
  付之栋却是着急地喊道:“不是——我谁都想救!”
  “快别为难我儿子了——”
  周亚梅抱起儿子放在了沙发上,催促李学武去洗漱。
  “彪子下午来电话,说明早带着他媳妇儿过来坐坐。”
  就在李学武起身去了卫生间的时候,周亚梅说道:“明早吃炒菜吧,我烙白面饼,请他们吃饭。”
  “都谁要来?”李学武的声音从卫生间里传来,闷闷的。
  周亚梅劝了儿子上楼去睡觉,可付之栋坚持要等着叔叔一起。
  “说是就带着他媳妇”见劝不动儿子,她也只好起身去帮李学武泡茶,看着儿子困的直打哈欠,也是又好笑又心酸的没法。
  给李学武泡好了茶,又去厨房里看了看发的面,那是准备明早烙饼用的,还有提前备好的菜。
  等她回来准备去帮李学武洗衣服的时候,却见儿子倚靠在沙发上睡着了,小模样可爱极了。
  只是不知道在睡梦中想着什么,眉头间还有些愁眉不展的。
  这个时候,李学武也洗漱完了,推开卫生间的门刚想要说话,却见周亚梅给他打噤声的手势,这才看见沙发上的小人儿。
  “先换睡衣,然后你再抱着他上楼,我是抱不动了。”
  周亚梅将睡衣递给李学武,自己则是去了卫生间。
  她嘴里轻声抱怨道:“刚刚让他上楼睡,偏要等你。”
  “嗯,这干儿子不白认,见着了真亲”李学武笑着说道:“就是没问出来,到底跟谁更亲。”
  “还说呢——”
  周亚梅嗔了他,道:“可把我儿子为难着了,上学的算术题都没有这么为难人的。”
  “给他打个提前量,等以后讨媳妇了,小心被他媳妇儿问。”
  李学武换好了睡衣,捏了捏付之栋的鼻子,逗了几下都没醒,惹得周亚梅出来拍了他一巴掌。
  “说好的等着我呢,还想跟我说说上学的事呢。”
  他笑着抱起孩子,在周亚梅的催促声中上了楼。
  ——
  “你们爷俩倒是真相投啊。”
  周亚梅收拾好了楼下,上楼的时候却见儿子睡在了客卧,也就是李学武的床上,正打小呼噜呢。
  李学武则是靠坐在床头,看着儿子的童话故事书,津津有味的。
  “得了,今天晚上你搂着我儿子睡吧,我难得享受个假期。”
  “忙完了?”
  李学武小心地从床上下来,看了付之栋一眼,见他睡的熟了,这才往门口走,道:“我怕他水淹七军,半夜再来个横跨长江。”
  “去——坏——”
  周亚梅被他搂在怀里,双手揽住了他的脖子,依靠着宽厚的胸膛,看着床上睡得正香的儿子。
  这一刻,她说不出的满足。
  如果时间能永远停留在这一刻该有多好,这就是她梦寐以求的幸福生活,她无比的奢望着。
  以前付海波常年不在家,回来也是匆匆而来,匆匆而去,她也从未有过这种幻想和渴望。
  一颗心全放在了儿子的身上,更感受不到爱与被爱。
  尤其是儿子问爸爸去哪了的时候,她的心就像刀绞了似的。
  现在儿子不会问了,他知道爸爸去哪了,这对小小的他来说太过于残忍和悲伤了。
  也正是在这个时候,李学武给了儿子最需要的关怀和保护。
  更给了她万念俱灰之下,可望而不可及的安慰与照顾。
  如果说,她从未爱过付海波,那是不可能的,没有爱,自然也就没有付之栋的出生和成长。
  哪怕是到最后那一刻,送付海波走的时候,她扪心自问,对付海波的感情,始终未曾熄灭和消散。
  她只是对他失望了,沉默了,不敢再有任何的主动了。
  付海波对她也是一样,保留了最初的爱,最初的情分,从未有过物质上的亏欠,他走的太急了,太远了,丢下了妻儿,丢掉了本心。
  差一点,就因为他,让娘俩流落街头,遭人唾弃和侮辱。
  这一点,正是李学武。
  帮她保留了最基本的体面和生活,帮她重新找回了生活的勇气和信心,更让儿子有了阳光下生活的资格和能力。
  她爱李学武吗?
  不知道,不确定,不敢说。
  但周亚梅知道,她不是因为对方的施舍和帮助,更不是为对方权势所迫,就是一种万念俱灰下,向上而生的吸引。
  那段时间,她就像掉进枯井里了一般,无助和彷徨。
  是李学武掀开了井盖,向她伸出了还能活下去的手。
  而在随后的生活和交往过程中,她看到了李学武身上更直率和坦然的一面,更果决和睿智。
  所以,她不知道自己这样是不是爱,不确定自己能不能爱,更不敢说她有资格爱李学武。
  她只有默默地陪伴,等着他来,陪着他笑,再送他离开。
  ——
  周亚梅的这栋别墅比海运仓一号别墅要小一些,二楼只有两个房间,主卧带着一个小书房。
  相比于海运仓一号的小客厅和大书房,这里更像是三十年代的魔都小洋楼,精致小资。
  其实相差不大的原因是历史背景下的趋势,毕竟那个年代,魔都就是全国最时尚的前沿,包括建筑。
  大帅那个时候对这种风格的喜爱还算一般,毕竟没什么偏爱。
  但少帅是十里洋场的顶级豪客,四公子的风范岂是一般人匹及的,这种风格自然也就传了进来。
  主卧的房门一关,这里便成了静谧的私人空间,多大的动静都不会被楼下乃至是同层的客房听见。
  隔音好不好,不在材料先不先进,还是在质量和份量。
  这年月的木制家具,装潢装饰,可谓是代代传,用不坏。
  就说这桌子吧,一个人躺在上面压不坏,不走音,不走形。
  再迭压一个人怎么使劲撞,怎么晃悠都不会有咯吱声,更不会出现钉子脱落,木框变形的状况。
  因为这个时候的家具或者房屋装饰多用卯榫结构。
  凡剡木相入,以盈入虚谓之笋。
  以虚入盈谓之卯。
  故俗有笋头卯之语。
  这段话说的啥意思你不用懂。
  只需要知道卯榫结构之所以坚固、耐用、结实,是因为榫头和卯眼的紧密连接,怎么晃动都不掉。
  当然了,卯榫结构不是单一不变的,呈现多种多样的形式。
  主要有抱肩榫、霸王枨、夹头榫、扛肩榫、托角榫等等。
  该说不说,周亚梅家里的家具虽然多是三十年代的风格,属于偏西洋样式,但做工却扎实的很。
  李学武晃悠了得有半个多小时都没见有啥动静。
  或者说有桌腿摩擦地板的声音,也被低沉的呼声给遮盖了。
  当初为了装修这套房子,付海波可是下了很大的工夫。
  在市里搜罗了不少地方,这才凑出一整套颜色和款式相近的家具,连尺寸都特别的合适。
  你就说小书房里的沙发,一个人直着躺是躺不下的,小腿要耷拉出去半截,除非是趴着。
  李学武特别喜欢沙发的牛皮面,就像楼下周亚梅的那间工作室里的躺椅一样,摸在上面很舒服。
  这年月,大多数沙发都是弹簧结构的,弹簧越多劲越大,绷得力气也越足,坐在上面的感觉越好。
  一个人坐在上面自然是没问题的,但要考验一张沙发的好坏,势必要通过极限测试,包括弹簧。
  所以抱着一个人颠簸,如果弹簧不断,框架没音,起弹有力,那证明这张沙发是一张好沙发。
  李学武就亲自试了试,质量确实很好,多一个人怎么压都不变形,更不会有弹簧的嘎嘎声。
  他其实还想试试柜子结不结实的,可周亚梅不愿意了,实在是没有力气了,更受不了他这么折腾。
  最后听她的,试了试床铺的质量,这才给出了满意的认可。
  他满意了,准备睡觉了,可周亚梅还得起身打扫战场。
  先是去卫生间投了热毛巾,帮劳苦功高那位收拾了,又去收拾了书房,最后洗了个澡,这才算完。
  等她回到床上想跟他说说话,却见李学武又欺身了过来。
  “哎呀——”
  ——
  “我会说哈拉少,还有撕吧洗吧,还有还有,到不拉进。”
  付之栋早晨一睁眼便发现自己睡在了叔叔这边,惊喜的都要跳起来尖叫了。
  他给叔叔讲了学校的小伙伴,讲了他正在学习的拼音和汉字。
  还有,母亲教给他的外语。
  俄语其实很难学,尤其是习惯了平翘舌的国语后,舌头打嘟噜。
  “哈拉少是好的意思,撕吧洗吧是谢谢的意思,到不拉进是中午好的意思,我还会很多别的。”
  付之栋不仅仅会说,还会写这些俄语词汇,写的还很不错。
  李学武躺靠在床头上,看着付之栋趴在床上用铅笔在纸上给他写刚刚说的那些词汇,很是认真。
  “再见怎么说?”
  “再见?我不知道,我没学过”付之栋抬起头看着叔叔说道:“我妈还没教给我呢。”
  “那我教你,有两种,一种是跟长辈说的,希望再见面”李学武拿过干儿子手里的铅笔,在本子上写了дocвnдahnr,读道:“大思维达尼亚,再见。”
  “一种是跟平辈说的,且关系较亲近的,很快又能见面的”他又用铅笔在本子上写了пoka,指给付之栋读道:“巴嘎,再见。”
  “巴嘎?”付之栋疑惑地看着干爹,问道:“巴嘎不是日本话吗?我听幼儿园同学说过的。”
  “不是那个八嘎,是巴嘎。”
  李学武指了指本子上的词汇纠正道:“两种语言,发音相似。”
  “我记住这个了——”
  付之栋倒是很诚实,手指了指字母很少,只有四个字的巴嘎,且读音也让他印象深刻。
  李学武笑着摸了摸他的小脑袋瓜,说道:“无论怎么记住的,只要会用,用在正确的语境中就是对的,就是好的,就是哈拉少。”
  “嘿嘿,我知道了。”
  付之栋接过铅笔,在本子上学着写了这两个单词,很慢,但很认真,看得出来是个心细沉稳的孩子。
  李学武只等他写完,这才又带着他读了几遍,熟悉了发音。
  “之栋,叔叔今天就要走了,回京城”他看着干儿子说道:“你应该用哪一种跟叔叔说再见。”
  “叔叔——你不能多待几天吗?”付之栋听见他要走,便爬了起来,扑在了他的怀里,语气恳求着说道:“我还有好多话没跟你说完呢,我还,我好认知好多字。”
  “嗯,叔叔知道,之栋学习好,乖巧听话,友爱同学,张老师都跟叔叔夸之栋了。”
  李学武把干儿子抱在了怀里,安慰着他说道:“之栋能得张老师夸奖,是因为之栋每天不迟到,有好好写作业,对不对?”
  “嗯——”
  付之栋这会儿已经瘪了嘴,是要哭出来的模样,可眼泪在眼眶里还强忍着,听着叔叔说话。
  “付之栋要学习好,得老师的夸奖,对自己的学习负责任,那叔叔也要跟之栋一样工作好啊。”
  李学武哄着他说道:“叔叔也要为工厂负责,不能迟到,更不能耽误了工厂里的工作和任务。”
  “但之栋舍不得叔叔的心,叔叔是知道的,因为叔叔也舍不得之栋啊,会时常想念之栋啊。”
  “叔叔——”
  付之栋伸手搂住了叔叔的脖子,眼泪掉在了叔叔的脖子里,努力坚强着说道:“我也想你。”
  “嗯嗯,一定是的,叔叔都想之栋了,之栋也一定会想叔叔。”
  李学武拍了拍干儿子的后背,安慰道:“之栋都是上学的孩子了,就不是不懂事的小孩子了。”
  “答应叔叔,坚强一点,男儿有泪不轻弹,叔叔还要来呢。”
  “嗯——我等你,你一定要来”付之栋抹了脸上的眼泪,坐在叔叔身边说道:“我,我要好好学习,长大以后考大学,去京城。”
  “没问题,之栋有志向,叔叔一定支持你,就考京城去。”
  李学武拉着干儿子的小手,说道:“咱可得说好了,一会儿跟着叔叔洗漱,换衣服,下楼,吃饭,叔叔送你去上学,你不能哭。”
  付之栋瘪着小嘴,把眼泪抹了又抹,说道:“我、我最多只能保证我不哭出声来,呜呜——”
  “你要哭的话,那下次叔叔可就不敢来了”李学武帮他擦了眼泪,道:“叔叔也是有工作的。”
  “要是每次来,每次走,之栋都要哭一场的话,那叔叔就不忍心了,只能等着之栋长大了再来。”
  “不要——!”
  付之栋强忍着情绪,由着干爸给擦了眼泪,说道:“我不哭。”
  “那一会儿跟叔叔说再见的时候,应该用哪个词汇?”
  李学武拿起本子,指给付之栋问道:“刚刚咱们学的。”
  “唔——”付之栋还是有些抽泣,泪眼叭嚓地看着本子,又看向干爸说道:“我想用巴嘎,我想跟你快点再见面。”
  ——
  周亚梅一早晨忙活着烙饼、炒菜,只等着老彪子带着媳妇儿进了院子,这才往接了他们,又往楼上叫了还在懒床的爷俩。
  只是走到客房门口,听见屋里的对话,她自己倒是先哭了一场。
  也顾不得眼泪,舍不得李学武,楼下还有客人等呢,便隔着房门提醒了爷俩儿快点下楼。
  “武哥”
  老彪子叫武哥,麦庆兰也跟着叫了武哥。
  她现在肚子也不小了,六个月的身子,走路没问题,就是吃不得力气,平日里也不在码头。
  码头上风大、温度低、湿气大,正是怀孕的时候,骨缝都撑开了,要是凉着潮着,这辈子算是废了,以后且遭罪呢。
  麦庆兰和老彪子现在是在原来那处青年俱乐部住呢,产权给了回收站,老彪子又站稳了脚跟,这个时期又不允许娱乐活动,所以成了回收站的住宿和办公场所。
  都是在城里,来这边倒是方便了,开车也没用十多分钟。
  李学武带着干儿子从楼上下来,跟两口子招呼着问了些情况。
  主要是关心一下麦庆兰的身体和生活情况,也说了说京城的状况,以及她父母在俱乐部的情况。
  老彪子也是有心,知道媳妇儿惦记着京城的父母,电话有打,书信往来频繁,可总不及熟人来信。
  当爹妈的不敢麻烦儿女,报喜不报忧,远嫁东北,颠沛流离,麦庆兰也不敢跟父母说委屈。
  所以,只想听听相近的人怎么说家里的情况,如果是真的好,那才能放心。
  “我最近其实去的也少,厂里老有事,周末也歇不着。”
  李学武笑着介绍道:“听着你们家老头老太太从东北回来,我还跟于丽问了问,是不是彪子给受委屈了,或者生活上有不方便了。”
  “没有——不是他,是我爸妈”麦庆兰有些不好意思地解释道:“就待了半个多月,说京城还有徒弟要带,不放心,不待了。”
  “我哪敢不孝心我丈人和丈母娘啊”老彪子嘿笑道:“来到这了,又是帮我们拆洗被子,又是帮忙准备小孩儿衣服啥的,我感激惦念还来不及呢。”
  麦庆兰听着他说笑,当着李学武的面有些不好意思,偷偷踢了他一下,不叫他再说了。
  老彪子却是不以为意,直言道:“我丈人丈母娘对我好,那就是好,这有啥不好意思说的。”
  “我又没吹牛,武哥是咱亲哥,又不是外人,我说咋了?”
  “行了,知道你过得好。”
  李学武看得出麦庆兰的含蓄,笑着点了老彪子说道:“感谢老人,也要多关心庆兰,不仅仅是身体,还有精神层面的,多沟通。”
  “庆兰有文化,在外面闯荡和业务可能不及你,但为人处世上,你还是要多听听庆兰的意见。”
  “哥,文彪没啥,工作认真,对我也关心,就是有的时候爱开玩笑,没深没浅的”麦庆兰看了老彪子一眼,随后给李学武说道:“您多说说他,有的时候好得罪人。”
  “多大的人了,现在手里也掐着一块事业了,这个还要人说?”
  李学武看了老彪子一眼,给麦庆兰说道:“他再乱开玩笑,你就告诉他,以后要想儿子也学你,你就没个当爹的样。”
  “我现在成熟多了——!”
  老彪子没在意媳妇儿跟李学武面前说他的毛病,告他的状。
  就像他说的那样,把李学武当亲哥哥看,没啥话不能说的。
  “可咱不是没文化嘛,说不得之乎者也,就会些胡言乱语。”
  “没文化也可以学嘛”李学武指了指麦庆兰说道:“娶了个有文化的媳妇儿天天顶嘴啊,不知道跟人家多学习学习文化?”
  “你以后是要走上更大平台,接触更多大场面的,现在不学,等着临时抱佛脚啊?”
  李学武摆了摆手,道:“少扯闲蛋,趁着现在有时间,工作也不多,好好充实一下自己。”
  “没让你当之乎者也先生,但总得能上桌,摆的上台面吧?”
  “得嘞,回家我就拜先生。”
  老彪子不敢跟李学武顶嘴,玩笑着把这个话题揭了过去。
  ——
  麦庆兰最初认识老彪子那会儿,其实是瞧不上这样的小混混的,文艺工作者,能跟混混混?
  只是生不逢时,家庭和人生遭遇着劫难了,也让她从另一个角度重新认识了李文彪,认可了这个满嘴跑火车,一身江湖气的小混混。
  决定在一起了以后,有惊讶、有意外、有无奈,也有迷茫。
  她一度怀疑自己当初决定嫁给他是否正确,也怀疑李文彪到底是不是真的喜欢她。
  在喜欢她的同时,李文彪可还有个女朋友呢,同样是大学生。
  比她这样的文艺工作者还要优秀,且是上赶着喜欢李文彪的。
  三个人的感情摆在这,好像一出戏一样,麦庆兰知道,如果不是自己家里出了事,李文彪选择的就不会是自己,而是苏晴。
  选择自己,更多的原因是,自己当时的处境比苏晴要危险。
  没有李文彪的帮扶,甭说她自己要糟糕,就是她父母,早就吊死在那处被人谋夺的院子里了。
  所以,关于李文彪偷偷照顾苏晴的事,她选择了视而不见。
  有时候他表现的粗鄙不堪,理解不了她的追求,内心的迷茫和精神世界的痛苦,她也不怪李文彪。
  原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阴差阳错地走在了一起,又怎么可能强迫他理解自己,或者逼着自己去适应他呢。
  只看李文彪对自己,对自己父母掏心窝子的好,她就算是有天大的委屈和怨言,都得咽下去。
  她不知道按照原本的人生轨迹,没有大学习,没有人生劫难,她按部就班地毕业、工作、恋爱、结婚的那个人是否比李文彪更照顾她,更关心她,更舍得为她。
  所以,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
  李文彪有再多的缺点,他也是这个时代,她所认知和见识过的年轻人里,数一数二的能人了。
  有李学武这样的把兄弟照顾着,有能量触角布满一座城市各关键部门的事业,他再粗鄙,也是强者,只不过在她面前嘻哈哈罢了。
  前一段时间,父母来钢城看望她,私下里给她说过,不要想着报恩,恩情早晚变仇怨。
  得想着知足,换一个人,换一种环境,她能有现在这般舒服?
  虽然远离了京城,可钢城也不是乡下,住着城里的楼房,出行有小汽车,生活没负担,她喜欢啥,想要啥,不用出门,李文彪就能给她买家来,谁有她这福气。
  李学武来钢城,是李文彪早就跟她说过的,李学武住在这边,也是李文彪早就跟她解释过的。
  对于李学武的风流,她是不太了解的,李文彪也从未跟她说过这些,在京城时只知道他的势力大。
  如果不是这一次,她都不知道在码头工作的周姐竟然跟李学武是这样的关系,但李文彪并不惊讶。
  昨晚两口子睡觉前把这件事说得很清楚了,所以来到这边,见着李学武下楼时,身边跟着周姐的儿子,她是没有表现出惊讶的。
  李文彪带她来,李学武同意在这边见她,就说明她已经被李学武认可了,被他们这个团队认可了。
  现在当然要称团队,以前遇到李文彪的话,那一定称团伙的。
  ——
  早饭边吃边聊,烙发面饼,炖了昨天老彪子带来的鱼,还有时令蔬菜,以及李学武带来的土特产。
  饭桌上李学武说了说红星厂跟奉城之间的合作,以及奉城办事处的创建和运营。
  “五月份启动的六个办事处,其中就有奉城”李学武讲道:“这个位置很关键,你多跑动跑动,名单我都给你了,交个朋友。”
  “辽东工业的意思是,用奉城一机厂留下红星厂,要给中小型工业资源整合打造一个模范试点。”
  李学武点了老彪子,提醒道:“要想在奉城立足,这一次办事处创建和一机厂的谈判,你得出点力,把关系网借势铺开了。”
  “红星厂管委会副主任景玉农正在巡视各地办事处的筹建情况,她会在下个月上旬到达奉城,主持一机厂的兼并整合方案。”
  “哥,景副主任我倒是知道,也见过面,可没说过话。”
  老彪子解释道:“我知道她负责哪一块,也知道李雪是她秘书,可这关系……总不能找李雪吧?”
  “你先把红星厂在奉城办事处的状况摸个底,再把一机厂的情况调查清楚,形成报告。”
  李学武点点头,说道:“景副主任不是外人,到时候我让她联系你,你把这些材料交给她。”
  “到时候她需要你帮忙做什么,你只管把工作做好就行了。”
  “得嘞,你要这么说我就明白了,要不说李雪给她当秘书呢。”
  老彪子点点头,认真应了,随后又开玩笑地问道:“哥,这红星厂,咱还有外人吗?”
  “去——别胡说,正经点。”
  麦庆兰见李文彪又胡乱开玩笑,胳膊肘怼了他一下。
  虽然是把兄弟,亲哥们,可也不能这么胡闹啊,李学武是什么身份,能把这么重要的事情交给他来办,是充分信任李文彪的。
  老彪子给媳妇儿点点头,笑着说道:“没事,闹着玩呢——”
  “先跟奉城办事处的主任照个面,回头等景副主任来了,你再过去点个卯,别大了呼哧的。”
  李学武没在意他的玩笑,提点他说道:“一机厂那边,把工作做踏实了,你得不到一机厂的利。”
  “但只要红星厂入主一机厂,你就能借一机厂的势,在奉城彻底趟开了路,站稳了脚。”
  “明白,这件事我一定办踏实了,指定给一机厂查个底朝天!”
  老彪子认真地说道:“码头上调查部那几个人整天五脊六兽的,都要闲出个屁了,正好给他们找点活儿干,别老白吃白喝的。”
  “别太过分了”李学武提醒他说道:“毕竟是合作关系嘛。”
  “就是!我得提醒提醒他们,别太过分了!”
  老彪子横着眼珠子说道:“整天钓鱼不说,还钓村里的姑娘!”
  麦庆兰咬着牙,提醒道:“啧——武哥是在说你别太过分了!”
  ——
  用调查部帮助红星厂在谈判工作准备前搞商业调查,这主意也就老彪子这种浑人能想得出来了。
  但是吧,也侧面地说明了,他有这个能耐,请那些人帮忙不是。
  这件事李学武回炼钢厂的路上还在想,想想都觉得可笑。
  在码头上班的那些人,确实是调查部的,还是姬卫东那个科比较得力和核心的人员。
  这些人平日里只当做是码头的保卫,是东风船务的职工。
  按期替换,有人去港城,有人回京,有人在这边休假。
  组织术语,休假并不是自由意义上的那种随心所欲的休假。
  可以钓鱼,可以打牌,可以睡懒觉,喝啤酒玩乐,还可以去村里闲晃悠,还可以去城里购物。
  但就是不能长时间脱岗,更不能单独相处,还得给这边提供必要的安全和行政保护。
  如果这也叫休假的话,其实相比于危险的环境,这里确实安逸。
  东风船务有调查部的集体股份和个人股份,李学武才不管姬卫东以及他的上级在这边搞什么鬼呢。
  他敢笃定,对方不怕搞砸了集体的盘子,可绝对不会搞砸了他们自己的盘子。
  这也是李学武当初拉着姬卫东以及他的那些同事们一起投资东风船务的原因。
  你看现在,这些人对东风船务有多么的上心。
  听说海面上不平静,货船运输航道有危险,李学武想着整点五六式轻机枪就足够牛掰的了。
  实际上呢,好么,直接上高射机枪,连重机枪都看不上。
  这他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姬卫东想要业务协调权限,也是为了东风船务好,绝对不会用船队干危险的事,这是他们自己的钱。
  所以,老彪子说管不过来,姬卫东又需要这份业务,那业务权限该挪挪,该转转,没必要攥手里。
  东风船务适合远距离长途航运,李学武想让老彪子搞大飞,而且类似于送外卖的那种运营模式。
  不用这些人管这趟船要装什么,更不用他们管运什么赚钱,甚至连在哪接货,在哪卸货都不用管。
  只需要承担运输成本!
  只需要承担货物损失的成本!
  李学武不介意用驲韩关税当运费,把这条队伍养得大大的。
  电子电器以及五金工业产品的倾销,占领市场,击垮对方的先进工业,还只是一方面。
  另一方面,红星厂需要外部的先进机械设备,以及重要的技术储备,包括电子发展,这个是核心。
  ——
  董文学的轿车开进厂区,停在了办公楼的门前。
  李学武下车后汇合了等在门口的彭晓力,一起进了办公楼。
  最后一天,李怀德将主持召开一个高级别的干部办公会议,比昨晚的高级,还要找个别干部谈话。
  这一次来,除了调研,还要征求和听取炼钢厂以及联合工业主要负责人在组织工作中的意见。
  李学武作为委办副主任,也是红星厂负责协调工作的重要领导,他是要陪着李怀德见这些干部的。
  当然,这些人里不会有董文学,不会有联合工业管理处处长岑辅尧,因为跟两人的谈话,早在第一天落地钢城后就谈完了。
  今天主要谈话的是两个工业部分的副职和重要骨干,目的是了解董文学和岑辅尧在组织工作中的表现,以及两个班子的运行状态。
  搞过组织工作的人都清楚,只要领导下来调研,一定是要有这样的单独谈话,是给副职干部汇报工作的机会,也是给负责人敲警钟。
  不要搞一言堂,更不要攥着一支笔搞不团结,李怀德见这些人,就是在完善集体管理制度,维护并保障这项制度的合理运行。
  这项制度是保证红星厂集体管理的重要支撑,也是目前形势下必要的管理模式和手段。
  在谈话过程中,李学武是全程没有讲话的,更没有提问。
  他只是坐在李怀德的身边记录着谈话的关键内容。
  李学武不仅仅是红星厂的委办副主任,可还是主管纪监的领导。
  所以,在叫到杨宗芳谈话的时候,对方一进屋便开始做检讨。
  主要针对的还是昨晚的事,很严肃的是,他从会场上董文学的态度确定,董文学知道会有这么一出,可他不知道,从始至终。
  包括红星厂组织成立本次的调研团队,研究工作程序和此行的行程,他在总厂的关系并没有给出任何的提示和信息,这还不能证明他的关系网出事了,说明有问题吗?
  杨宗芳很清楚,李怀德不喜欢他,尤其是在工作作风上,当初厂领导班子把他放在炼钢厂的位置上,是帮助董文学稳定局面的。
  前期工作他做得很好,得到了厂里的支持和赞扬。
  但是,随着杨元松和杨凤山的工作调整,他在炼钢厂的工作也出现了困局,难免的要影响心态。
  本已经获得了李学武的支持和帮助,但他出于义气和恩情,为了帮杨元松垂死挣扎,开始针对董文学做文章,面对李学武的警告置之不顾。
  所以,现在他的报应来了。
  李学武确实没有说话,因为他不说话,杨宗芳的日子也不好过。
  李怀德在询问他工作的时候,明显是带着意见和态度的,等到问起班子生态,以及协作关系的时候,不等杨宗芳回答,便给他上了一趟团结就是力量的正治课。
  具体怎么上的,李学武没有记录,因为这种话没什么营养,但足够敲晕杨宗芳的头脑。
  只看他多次在裤子上擦抹手心,就知道他现在的心态足够煎熬,也清楚个人职业生涯到头了。
  李怀德三五年之内不会走,三五年之内董文学一定会上,到时候谁会来钢城主持工作?
  绝对不会是他,即便当初组班的时候,他是被厂里视为常务副来定的岗位和职责,但现在早没了。
  既然李学武都坐在这了,答案已经很清晰了,恐怕李学武来接班的时候,身上还带着总厂的职务。
  不敢说一定是管委会的副主任,但也不会差到哪里去,绝对是碾压所有炼钢厂班子成员的局面。
  到时候他怎么挣扎,都逃不出李学武的五指山。
  所以,他的权利游戏结束了。
  这次谈话正式宣布他出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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