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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鸿煊盼星星、盼月亮,终于是后继有人,是以小皇子的洗三宴、小满月宴、满月宴俱都大肆操办,只等小皇子百日之时便晋封为太子。
  小皇子同之前施皇后生下的体弱大皇子不同,生下来时就足有七斤半,啼哭声响亮,一看就是个身子骨壮实的,这让赵鸿煊喜爱之余更是寄予厚望,几乎日日前来探望,感情日渐深厚。
  时间过得飞快,小皇子百日之期转瞬即到,皇帝在宫中宴请群臣为小皇子大肆庆祝,皇宫之中张灯结彩一片热闹喜气,赵鸿煊当着文武百官的面下旨晋封为太子。
  直到入夜,一天的热闹方才散去,起风了,宫檐下的红灯笼摇晃不停,庭院四下里悬挂着的绸带被风吹动发出“扑棱扑棱”的声响,显然是风不小。
  不多时,庭院里便响起一阵密集的沙沙声。
  养和殿内,赵鸿煊面色泛着潮红,他今日在宴席上多饮了几杯,这会儿正在苏公公的服侍下上了床榻,隔着窗子听到外面动静,他道:“这外头是下雨了?”
  苏公公替他掖好被角,轻声回道:“是啊陛下,今年的第一场秋雨呢,一场秋雨一场凉,老奴替陛下多搭上一层锦被。”
  说话的功夫,一名小太监轻手轻脚走进来,将手中托盘举过头顶,恭敬道:“陛下,您的药膳。”
  赵鸿煊面儿上的喜色淡了一些,冲苏公公道:“才刚一入秋,这咳症便又找上朕了。”
  “陛下只要配合着御医,小心调养,慢慢总会越好起来的。”苏公公从旁劝慰着,自小太监手中接过药碗,伺候赵鸿煊喝药。
  用过药膳,赵鸿煊又朝苏公公吩咐:“天凉了,你叫人务必要好好照顾太子,万不能着了凉。”
  苏公公笑着接话:“老奴这就过去传话,陛下且放宽心就是,听奶嬷嬷说咱们太子爷虽说早产了些时日,可这身子骨比那些足月的还要壮实许多呢。”
  苏公公貌似随意一说,“早产”这个敏感字眼儿却是在赵鸿煊心里泛起一丝波澜,不过却转瞬即逝。人总是会刻意回避自己无法接受和面对的东西。
  赵鸿煊既无法接受他不能生育后继无人的残酷现实,亦不能接受高贵妃敢给他堂堂帝王戴绿帽子,这太过荒谬了,简直不可能!
  虽说荒谬,但也不是完全不可能,毕竟他总共也没临幸过高贵妃几回。
  怀疑的种子一旦埋下,生根发芽不过是迟早的事,尤其对赵鸿煊这般疑心重的人来讲。
  次日一大早,退朝之后赵鸿煊第一时间便迫不及待跑到高贵妃宫中探望小太子。
  顾不上理会高贵妃的问安,赵鸿煊急急地从奶娘手中接过小太子仔细端详,不似刚出生时,三个多月大的孩子已经渐渐长开,眉眼间多少能看出些东西来。
  赵鸿煊是越看越觉小太子同自己不大像,不论是眉眼、鼻子、还是嘴唇,他竭力安慰自己儿子肖母也是常有的,就拿他自己来说,不也是长得更像太后一些么?
  想到此,他不由得抬起头打量起高贵妃——这不看还好些,一看之下赵鸿煊脸色唰就变了。
  赵鸿煊无法面对这样的结果,他竭力说服自己一定是他想多了,半晌后,强稳住心神,他不动神色道:“皇儿同朕长得不像呢。”
  他貌似随意的一句话,却叫做贼心虚的高贵妃本能地一哆嗦,目光躲闪,不敢直视皇帝,声音难掩慌乱道:“皇儿兴……兴许长得更同臣妾更像些。”
  赵鸿煊眼睛死死盯住高贵妃,没有错过对方一丝一毫的表情变化……
  疾步回到寝殿中,赵鸿煊面色铁青,周身透着一股让人不寒而栗的冷峻,一众宫人大气不敢喘一声。
  一抬手挥退左右,独留苏公公在近前,赵鸿煊的声音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你去给-朕-查!事无巨细,朕要知道高贵妃在宫中的所有事情,若有遗漏,唯你是问。”
  苏公公领旨,躬身退出。
  高贵妃是怎么回事,他自是一清二楚,但该做的样子不能少,一番调查之下,高贵妃与一名吕姓侍卫有过接触之事被查了出来。
  但那吕姓侍卫年初得了一种叫做肠痈的急症,已然病故。
  赵鸿煊咬着牙,哑声道:“你去,叫人画出那侍卫的相貌。”
  在几个与吕姓侍卫相熟之人的描述下,画师画出了吕姓侍卫的大体相貌,赵鸿煊见到画像时整个嘴唇都在哆嗦,但他仍不死心,又令人找来此侍卫的兄弟、爹娘等人进行比对。
  即是同死去的吕侍卫进行比对,亦是同高贵妇的儿子进行比对。
  赵敬渊做事缜密,选中的吕侍卫长相极有特点,嘴唇较之常人偏厚许多,而赵鸿煊同高贵妃却是薄唇。
  不止吕侍卫如此,其兄、其父亦都是长着一张辨识度极高的厚嘴唇。
  简直是奇、耻、大、辱!
  赵鸿煊面白如纸,身体僵硬了一般,一动不动。毫无征兆地,一口鲜血从他口中喷射而出,躯体直挺挺向后仰去——
  变故突生,离皇帝最近的苏公公飞扑过去,却是只差一点点没有接住皇帝,扑通一声重响,赵鸿煊的后脑重重着地。
  “陛——下!”苏公公先是发出撕心裂肺的呼喊,随后朝呆愣住的内侍怒吼:“还不快快去请御医!”
  皇宫中登时乱做一团……
  宫外,赵敬渊自然是第一个得到消息之人,他却按兵不动,待到吴正、宋三郎、杨志、范盛等一帮众臣俱都赶到宫中后,他才一脸急色的赶来。
  皇帝昏迷着,宫里宫外都需得有主持大局之人才是,朝臣之中自然是以吴正为首,后宫中便是太后娘娘站出来说话了。
  李太后此时简直是心神俱碎,所谓的皇孙竟然是高贵妃与人通奸的野种,以致皇帝怒极攻心之下摔倒昏迷。
  她真是恨毒了高贵妃以及高家人,又恼恨苏公公没有提前向她请示便通知了几位重臣。
  可事已至此,眼下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好在众朝臣进宫前她已命苏公公将几个知道内情之人控制起来,这不仅仅是保全皇帝与皇家的颜面,更是防止有人在皇帝昏迷期间作乱。
  这会儿听到外面动静,李太后令苏公公传皇帝旨意,只召吴正一人进殿,其他人则留在殿外侯旨。其实她本欲将宋三郎一并召进来,又恐忠亲王多想,只得做罢。
  吴正步履匆匆随着苏公公跨入皇帝寝殿,绕过屏风,就见内堂李太后正坐在皇帝床榻旁抹泪儿,床榻上的赵鸿煊双目紧闭,几位太医院的御医显是已经进行过一番不见成效的救治,此时个个神色凝重,围拢在一起小声探讨着皇帝病情。
  宫殿内的气氛紧张而压抑。
  吴正禁不住心下一颤,皇帝情形显然比他预料中更为严重,不及多想,忙上前朝太后施礼。
  李太后强撑精神,吩咐身边侍从以及几位御医暂先退下。
  待到屋中只剩下太后、吴正、昏迷中的皇帝以及苏公公三人,李太后这才哑声道:“吴大人,满朝文武,哀家与皇帝最为信重之人便是你了。”
  吴正听太后说出如此话来,心中不妙的预感又深一层,忙拱手道:“臣自入朝堂以来,伏蒙圣恩,先后得先帝与陛下看重并委以重任,自当尽心竭力为陛下与太后分忧解难。”
  李太后点点头,“哀家知道关键时候你是个靠得住的,眼下情形哀家也不想瞒你。”说罢,李太后朝旁边苏公公看了一眼。
  苏公公会意,朝吴正拱了拱手,便将高贵妃如何与侍卫私通,又如何蒙蔽皇帝用野种冒充龙嗣以致皇帝急火攻心吐血摔倒之事说了一遍。
  吴正只听得瞠目结舌,半晌后才深吸一口气,问重点:“如今陛下情形如何,御医怎么说?”
  “这……”苏公公结巴起来,看了李太后一眼,不敢做答。
  李太后摆摆手:“吴大人不是外人,你照实说便是。”
  苏公公应诺,这才将御医方才所言说了一遍,简单说就是皇帝受伤严重,当下情形很是不妙,他本就身弱,又受此重创,若是三天内能醒过来还好,若是持续昏迷,以皇帝的身体状况吃不住多久的。
  另,似这种头部重伤之人,昏迷的时间久了,即便是侥幸能醒来,怕也是不能如正常人一般了……
  苏公公话讲完,殿内陷入沉默。
  半晌后,李太后率先开口:“吴大人,眼下当如何应对,需得你替哀家拿个主意呀。”
  事发如此突然,该拿出个什么主意?这个主意到底该怎么拿,一念之间关乎朝堂,关乎社稷,关乎天下,吴正只觉身上的担子重逾千斤。
  沉吟片刻,吴正肃然道:“太后信重,吴正斗胆直言,依臣之见,眼下暂不对外公布陛下病情,只需说陛下要静养即可。”
  李太后紧盯住他:“皇帝静养期间,若遇有不决之事,由你与哀家共同商定。”
  吴正:“臣遵太后所言。”
  当年太后娘家李家倒台后就已经退出权力中心,太后身后无人,便是给她一些权力,亦翻不起风浪,都在可控范围内,吴正答应得很痛快。
  李太后点点头,又道:“哀家祈求上苍,若哀家折寿能为皇帝续命,哀家便是现下就去了也心甘情愿,可命数之事非哀家一人说了能算,无论如何,为我大夏江山社稷着想,我们总还是要有所准备,依吴大人所见,若是最坏情形发生当如何是好?”
  皇帝若驾崩,皇位总要有人继承,这继承之人按道理来说当是先皇留下来的其他子嗣,但在之前激烈的夺嫡斗争中,先皇血脉能留下来的俱都是没有任何威胁的庸碌之辈,且已被封王发配外省,若要调回,赵敬渊不可能坐视不理,能不能活着回到京城都是两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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