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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日。朱大夫兀自在床上睡得正香,荣越已经起了身,将昨晚散了一桌,由于忙着“骑马”而来不及收拾的银锭一个个放回木盒子里码好,全部放回后数量也清楚了,一共六十六两,一个非常吉利的数字。
  荣越沾沾自喜,如释重负,有了这些银子,就算信荣堂只出不进,也足够二人支撑很久了,真是天无绝人之路啊!
  正想再拿出一锭银子去大肆采购一番,先前一直打着小呼噜的朱小肥突然呼吸一顿,警醒地睁开了眼,一见荣越的动作,立即忙不迭地叫道:“不许动!”
  跟着被子一掀就跳下床,然而脚下一软就往地上栽去。荣越赶忙抢上一步将他扶住“慢点,小心摔着!”
  朱小肥哼哼唧唧,小胖脸苦巴巴地皱成一团,昨晚骑一次人形马,比真的在马背上颠簸一天还要累,腰酸背痛腿抽筋。然而他却顾不得追究某只“烈马”的责任,只是忙不迭地将荣越手里那锭银子抢在手中“你拿这银子做什么?”
  荣越笑道:“当然是拿来用啊。”难道还能拿着吃不成。朱小肥把手背在身后,一脸戒备道:“不行,这些银子不能动。”荣越诧异“为什么?”朱小肥咬咬唇“你忘了这些银子是怎么回事么?”
  荣越糊涂了,这银子跟他有关系?他怎么没印象?朱小肥有些着恼,一字一顿道:“这些银子是你去南津前在我们家当下人挣的工钱,你走前让我替你保管,说等你以后娶媳妇儿用。”
  荣越恍然大悟,原来如此啊,难怪他刚才隐隐觉得六十六这个数字格外亲切呢,居然是他自己的钱!当年让小胖子保管的决定真是太英明正确了,否则这些钱让他自己带在身边,要不早就花完了,要不就和那一千两银子一样打了水漂了!
  还来不及欢呼,朱小肥又扁着嘴道:“你现在拿这些钱想干什么,娶媳妇儿么?”荣越一愣,继而哈哈大笑,难怪小胖刚才如临大敌,原来是担心这个!唉,这只傻乎乎的小猪,怎么这么惹人疼呢?
  他一把将朱小肥抱起来,在窄小的屋子里团团转,眉开眼笑道:“小笨蛋,我的媳妇儿不就是你么,这些银子就相当于我给你下的聘金了!”聘金…朱小肥被他转得头晕晕眼花花,原来这些钱真是给他的。
  “媳妇儿,不如咱们现在马上来洞房吧!”荣越心情大好,蠢蠢欲动,拥着小媳妇儿便要往床上倒。
  朱小肥面红耳赤,青天白日的,洞,洞什么房…不过,话虽如此说,他又哪里抗拒得了身上那个性致勃勃的“夫君”两人正在床上天雷地火地吻作一团,前面的店门忽然被人拍响,传来一声焦急的大喊,听声气像是住在同一条街上的李大嫂“小朱大夫在不在?”
  朱小肥的职业素养十分过硬,当即从云里雾里醒过神来,偏头避开某人的狼吻,喘息不定地高声应道:“在,在!马上…就来!”
  荣越正在兴头上,哪肯就此罢手,赖在媳妇儿身上不起来,继续上下其手,嘴里满不在乎道:“别理那势利眼的长舌妇,整天就知道说咱们的风凉话…”
  朱小肥将他用力推开,红着脸瞪他一眼,拿出老板架势喝道:“那怎么行,还不快去接客!否则,否则今晚不许进房!”
  这人一娶进门,原来的乖乖小猪霎时化身为凶悍的母大虫啊!荣越欲哭无泪,只得悻悻起身,努力平复翻腾的欲望,整好衣服出去接客。
  于是,在信荣堂开张半个月以后,终于迎来了第一笔生意。李大嫂的小儿子嘴馋,一早偷吃了厨房里隔夜的剩饭剩菜,以至坏了肚子,上吐下泄的人都虚脱了,李大嫂急得不行,本着就近的原则来向朱小肥求助了。
  很简单的问题,朱小肥开了两剂温补调理的药让李大嫂拿回去给小儿子吃了,李大嫂走得匆忙,别说给钱,连声谢都忘了道。荣越很是不满,义诊已经结束了,若总是这么免费赠药,就是有一座金山也经不起这么耗费的。
  朱小肥也有些苦恼,但要他见病不医,或者向人讨钱,他也做不到。好在李大嫂并没让两人太失望,下午小儿子止了呕吐腹泻后,便带着诊金来道谢了。
  虽然只有微不足道的五文钱,毕竟是信荣堂开张半个月以来的第一笔收入,让荣越和朱小肥精神一振,大感“钱”途有亮!
  从这一日开始,信荣堂终于走出了零收入的悲惨境地,开始磕磕绊绊地挣钱了。说是挣钱其实也不尽然,毕竟庙窄菩萨小,信荣堂的收入也就刚够维持两人的日常用度与医馆的开销,偶尔运气好碰上个慷慨的病患才有些许结余,离赚大钱还远得很。
  荣越每日都在琢磨如何赚到更多的钱,将媳妇儿养得更加白嫩,过上更好的生活,朱小肥对现状却很满足,能与荣越在一起,两人完全依靠自己的双手挣来温饱的生活,夫复何求。
  现在医馆有收入了,朱小肥便继续把那六十六两银子藏了起来,这是某人送他的“聘金”他要压在箱底一辈子,谁都不要妄想动一分一毫!由于本金有限,信荣堂进的药材大多是常用普通之物,如参茸芝草等珍稀药材成本太高,难以多种类大批量购进。
  尽管朱小肥医术精湛,往往可以用最普通的药材达到最大的治疗效果,然而随着信荣堂渐渐扩大了知名度,开始有更多病人上门投医,遇上特别的重症急症,普通药材难以起到明显的疗效,此时便显出信荣堂的不足来。
  有一日,朱小肥清点库房里的药材打算补充库存时,忍不住感叹“如果人参灵芝什么的跟院子里的草一样,想拨多少就拨多少,那该多好。”
  荣越正给他打下手,听到此处脑子里不由灵光一闪“小肥,那个山谷里是不是有许多疗效神奇的珍稀草药?”无须道明,朱小肥便知道他说的山谷是哪一处“是啊,有好些在别的地方都绝迹了,市面上都没有卖的。”
  荣越兴奋道:“没有卖的那咱们自己去采不就行了!”朱小肥听得眼中一亮“对啊!不过,你知道怎么进去么?我都记不得路了。”荣越把胸膛拍得呯呯响“当然,跟着夫君走就是了,采药顺便再重温鸳梦。”
  什么不伦不类的比喻,朱小肥嗔怪地白他一眼,然而想到那处山谷,心中仍是止不住地涌出许多甜蜜来。两人说干便干,很快便收拾了行装,在医馆门外挂出主人出游暂时歇业的牌子,然后便向山谷进发。
  这一趟出游前后一共耗时半个月,途中历过几次险,都让福大命大的两人挺了过来,成功回到山谷后,采得数十种珍稀药材,装满了两人带去的几个麻布大包,又在山谷里幕天席地胡天胡地玩了两日,方才尽兴地满载而归。
  回到枇杷镇后,信荣堂重新开张,底气比之往日足了很多,生意由此也更上一个台阶。渐渐的,不止是枇杷镇的人来求医问药,更有周边市镇的人慕名前来看病,信荣堂有个年纪不大却医术通神的胖胖小朱大夫的佳话逐渐在枇杷镇内外流传开来。
  看病的人多了,钱自然挣得就多了,两人的钱袋日渐丰盈起来,虽然忙碌时会比较辛苦,但却成就感十足,日子过得格外充实滋润。
  每个成功的男人背后都有一个默默辛苦付出的…男人,对于自家小猪取得的成就,荣越与有荣焉,完全不觉得夫纲不振有何不妥。忙碌的日子总是过得很快,不知不觉间,枇杷镇的枇杷熟了一季又是一季,过了一年又是一年。
  朱小肥只负责看诊,里外琐事全由荣越一人包揽,生意清淡时倒没什么,如今医馆生意蒸蒸日上,荣越一个人便忙不过来了,从早到晚忙得脚不沾地,时常连吃饭都顾不上,时间一长便是铁打的身子也熬不住。
  朱小肥看在眼里疼在心中,便作主请了两个伙计帮忙打下手。荣越被解放出来,却是生就的劳碌命,根本闲不住,刚好医馆隔壁有户邻居要举家迁往异乡,便拿出部分存款买下了邻居的房子,琢磨了两天后再大刀阔斧地彻头彻尾改造一番。
  于是,在两人到枇杷镇生活满了三年后,黄澄澄的枇杷第三次成熟时,名为“信荣药膳坊”的特色饭店便傍着朱小肥的信荣堂热热闹闹的开张了,原本跑腿打杂的荣越从幕后走到台前,摇身一变也正经成了小老板一个。
  与当初信荣堂无人问津的凄凉光景不同,药膳坊甫一开业便客似云来好评如潮,让荣老板赚了个盆满钵满,整天乐得合不拢嘴,数钱数到手抽筋。
  然而,人红是非多,乐极总是会生悲,有那暗中羡慕嫉妒恨的人终于按捺不住要跳出来搅局了。一天凌晨,天还未亮,小夫夫俩在后院里抱成一团睡得正香,却被外面一阵桌翻架倒的叮咣乱响给吵醒了。
  等两人匆匆穿好衣服来到前面,一帮流里流气的地痞已经把医馆和药膳坊砸了个稀巴烂了。有个住店值夜的小伙计也被打伤了腿,倒在地上吓得直哭。
  荣越当即就红了眼,怒吼一声,抄起一张条凳便冲上去与十来个地痞打成一团。朱小肥根本拉不住,只能一边担心着一边把小伙计扶到一边治伤上药。
  要在三年前,荣越解决这些地痞无赖根本不在话下,一脚便可踹飞两个,如今不比以往,一场拼命般的苦战下来,虽然将地痞们打得屁滚尿流地跑了,自己后脑也被拍了一砖,破了一条大口子,倒在一片狼藉的血泊里昏死过去。
  朱小肥开馆三年来,已经见惯了血腥与生死,然而,如今面对浑身浴血身受重伤的荣越又岂能淡定如常,当下便如无助的孩子一般哭了起来。
  然而眼下不能只光顾着哭,朱小肥忍着椎心的痛楚与惊恐把荣越从地上拉起来,打算背回后院医治,然而脚下洇着一滩血,还没把人背起来,脚底一个打滑,便往地上栽去。
  恰在此时,身后突然伸出一双有力的臂膀,将他稳稳扶住。朱小肥惊魂不定地转头一看,刚刚扶了他一把的人正是二哥,而他三年不见的爹和娘也站在一边看着他,脸上表情不知是喜是悲。
  朱小肥顾不得与三年未见的亲人寒暄,相反流着眼泪愤然控诉:“爹,娘,二哥,你们早就来了是不是?为什么见死不救?你们都是大坏蛋,我讨厌你们!”
  杨四奶一听便急了,连忙道:“老爷,你说要考验荣越那小子,如今过了几年了,也该放他过关了吧。”朱万年哀子不幸,怒子不争,顿足叹道:“冤孽啊,真是冤孽!”朱之仁苦笑,爹,您这是拾人牙慧,这句话我三年前就说过了。
  …三个月后,重建后的信荣堂医馆与药膳坊同时重新开业,朱小肥与荣越再次忙碌起来,一个在医馆里坐诊,一个则在药膳坊接待重张后的头一批客人…不多,就三个。
  等三位客人品尝了满满一桌荣老板亲自下厨做的药膳佳肴时,坐在首位须发皆白的老者啜了一口茶,终于慢条斯理地发话了“味道尚可,还有很大改进余地。”
  旁边诚惶诚恐侍立多时的荣老板忙不迭狗腿地点头“是是是,老爷教训的是,下次一定改,下次一定改。”朱万年胡子一吹,眼睛一瞪,张口便骂:“蠢货,谁是你老爷?!”
  杨四奶在一旁笑吟吟地使了个眼色。朱之仁咳了一声,唇角微扬。荣越一愣,紧接着福至心灵,翻身跪倒:“岳父在上,请受小婿一拜!”朱万年把脚一伸,阻止他拜下去,气咻咻道:“谁是你岳父,我家小肥只娶不嫁。”
  是娶还是嫁有什么关系,人是自己的就行!荣越从善如流,立即毫无节操地改口:“公公在上,请受…”话音未落,又被截住“慢着,我朱家子弟不娶没本事的人,一年之后你若不能恢复原有功力再进境三成,你就等着收小肥的休书吧!”
  扔下一本古旧发黄的小册子,公公板着脸拂袖而去。荣越瞥了一眼,那册子上赫然写着四个大字“朱武神功”显然比朱之仁当年给他的内功心法更要高级,当即心花怒放,高声应道:“公公放心,小媳定然不负厚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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