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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仅只一次,甚至还称不上些许旖旎,裴陵整理好袍子,从左三知的帐篷出去后便再也没来过。
  左三知对裴陵来自己帐篷一事也闭口不谈,整天只是拽着来看自己的裴勇、裴义聊天。裴勇继续从裴陵的书柜上“拿”书给左三知,左三知为表谢意便讲自己参战的经历慢慢讲来,听得两人是眼睛放光,恨不得自己亲身处在左三知的位置,体验士兵一生最为渴求的硬仗…日复一日的调养下,左三知的身体渐渐复原了。在军医说他可以下床继续练武后,他便重新拾起刀枪,日夜练习,想把浪费的时光弥补回来。裴勇、裴义来看他,他便问两人自己什么时候能回裴陵身边伺候,可裴勇的回答倒是有些犹豫了。
  “左三知,这事情我前几天问过二少爷,可二少爷说你这次立了战功,可能上头会有赏赐,所以,你暂时不用回去伺候他,还是先养伤,调养好身体。”裴勇挠挠头,搞不懂裴陵在想什么,不过前几日他让裴义去李振中那边打探,听得那边人的口风说李振中对左三知器重有加,希望可以把左三知调到他的麾下出力,如此说来,裴陵不让左三知回到身边,可能也是因为听到这个消息。
  “不会吧,我一个小小的兵士,打仗也都是为了皇上和百姓,论功行赏的话也轮不到我啊。”左三知笑着,心说李振中在战场上对自己赞赏有加,按他的个性,应该会提拔自己,自己也是看得出他这点才替他拼命。
  “这都说不准。”裴义琢磨了一下:“主帅新来前方。这边大多是年轻的将士,他从前的手下不多,按理,他会培养自己的势力。咱们二少爷和他不对眼,他肯定是不喜欢的,不过左三知你既然救了他的命,他对你应该会青眼有加。”
  “我哪有那样的好运?还是老实地遵循自己的本份吧。”青眼有加与否都是后面的事情,关键是裴陵要怎么处理自己呢?左三知收刀站稳,摸娑着下巴,回想那天裴陵举止的每个细节,隐隐猜出些结果。
  三人各持己见中,一个下级兵士过来跟三个人打了个千道:“裴将军请三位去一趟。”哦?心中有什么决定了?左三知眯起眼睛跟裴勇、裴义两人去见裴陵。他进了裴陵的帐篷,就看到裴陵指着自己的书柜问:“裴勇,我这里的书少了很多啊。”
  “这个,小的…”裴勇心说坏了,左三知看完那些书就交给了自己,自己忘记还了。
  “二少爷,裴勇是看那几本书有些发黄,怕被虫子蛀了,才拿出去晒晒,晒完收到我们的帐篷里,忘了拿回来。”裴义嘻嘻笑着,拉着裴勇的衣袖道。
  “边塞风沙大,书不干燥到脆成粉末就不错了,还说什么怕虫子蛀?”裴陵听了裴义的胡诌便狠狠瞪了他们两人一眼,转头问左三知:“你伤好的差不多了。明天起,你回我帐下,还像从前一样伺候我吧。”
  “二少爷,这…”裴勇、裴义听了这话非常吃惊,心说左三知立了大功,怎么也得升个小官啊,为什么还调回去伺候人呢?
  “是,将军。”左三知倒没犹豫,很痛快地拱手。
  “你们两个先下去吧。”裴陵看两个家丁替左三知鸣不平的模样,便斥退他们两人,走到左三知面前道:“心里不甘愿是吧?”
  “怎么会?这本来就是小的应该做的。”左三知低头答道。
  “你以为我相信你的回答?”裴陵抬起左三知的脸,看着他那坚毅的嘴唇,便伸手用指腹在那唇上摸娑着,沿着那起伏,逐渐加大自己的力度“你恨我也好,无论怎么样,你都得留在我帐下伺候我。我…你这里还有道伤口啊。”裴陵的手摸到左三知的耳际,发现他耳后后面还有小小的伤口。
  “乱箭飞来,自然是无法躲开。”左三知想起近日自己听过的传闻,猜是裴陵也知道到了。
  裴陵没有再说什么,他放开左三知,摆摆手让左三知出去。
  左三知躬身退出,掀起帘子前又回头看了眼裴陵,发现裴陵好像很累的样子,一个人坐在椅子上,满脸寂寞的表情,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左三知咬住嘴唇,放下门帘转身,发现裴勇从远处朝自己走来,正气乎乎地望着自己,而裴义跟在他身旁,也是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
  “怎么了?”左三知见这两人一左一右拉着自己快步远离帐篷,不知道这两人有要搞什么花样。
  “左三知,我刚才听了二少爷的吩咐替你鸣不平,结果就去打听,你猜我打听到了什么?”裴勇的眉毛都拧成了一个小疙瘩。
  “左三知,其实事情也没那么严重,可能二少爷有他的想法吧。”裴义虽然口里是这么说的,但神情却表示他这话有些言不由衷。
  “究竟是何事?”左三知追问。
  “我听说…”裴勇看看远处的裴陵的帐篷,压低嗓音道:“刚才李振中元帅把二少爷找去了,想调你到他帐下效命,可二少爷拒绝了,说你不过是他手里一个仆役,还是留在他帐下伺候他好了。元帅很生气,但碍于二少爷态度坚决就没说什么。”
  “是啊,我跟伺候元帅的小兵关系很好,我跟裴勇一起去问的,他说当时他也在场,亲耳听到二少爷拒绝了元帅。还说元帅当时就变了脸色。”是这样吗?左三知听到两人的话,也叹了口气。他回头望望裴陵的帐篷,仿佛裴陵的消沉就在眼前:自己不能总在他麾下保护他,自己要做的事情还很多,这个世间也很复杂,单纯的爱和憎恨并不能主宰什么,一个人在没有力量前,渴望什么都是没有用的。而自己也没有想过对错,只是要按照自己的念头去做,期望有朝一日,心中的想法可以变成现实。
  “左三知?你不要怪二少爷,李振中那边你也没有熟人,说不定看你收到元帅的器重还排挤你。”裴勇拍拍左三知的肩膀,觉得自己刚才那些话似乎对裴陵有些不敬。
  “是啊,左三知,二少爷虽然让你伺候他,但他对你很好啊。而且,他虽然外表个性暴烈,但骨子里是悲天悯人的。”裴义跟着点头。
  就是因为他悲天悯人,所以他才会出于不利地位啊。左三知笑笑,跟裴勇、裴义道:“打个赌如何?”
  打赌?裴勇、裴义一听这两个字,就来了精神,拉住左三知问:“打什么赌?”
  “赌我一个月后会在谁的帐下效命。”左三知无奈苦笑,他瞧那两人百无聊赖,便顺口说要打赌,结果发现两人竟然比他自己还兴奋。
  “二少爷吧。”裴勇挠头道:“他不是拒绝了元帅么?”
  “我看未必。我觉得是元帅会招揽到左三知。”裴义问左三知:“我在京城的时候跟各个府邸的下人们都混得很熟,小道消息听了不少。元帅家的下仆我也认识几个,他们说元帅这个人比较固执。所以,我猜他看准的事情就绝对不会放弃。”
  “是么?”左三知笑笑,心说看来自己也是个固执的人。
  “可你到底想跟随谁呢?”裴勇推了左三知一下,他觉得左三知的个性有些怪:让人很难猜到他心里在想什么。
  “跟随谁怎么能是我决定的?既然不是我决定的,我自然也不用去想。”左三知避而不答,但心里还是琢磨着李振中会不会真得要把自己调过去,自己又该如何摆脱裴陵这边的束缚。
  裴勇、裴义觉得左三知说的有道理,但并不相信左三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毕竟升官发财是大多数人所追求的,不过既便左三知真得想跟着李振中,可能也不方便对两个跟裴陵亲近的人说吧。他们对视一眼,看看左三知沉思的模样,倒是很理解。
  不过事情和左三知、裴勇、裴义三人想得还是有些不同,因为没过多久,朝廷的钦差就来军中宣诏,给此次立功的将士封赏,而左三知也因为李振中在奏折里的美言和请功升了个官职。等钦差走后,李振中则是在军中开了盛大的庆功宴,让经历大战的兵士们好好休息,顺便跟手下的将军们熟悉熟悉,当然,醉翁之意还是在招揽左三知上。
  营帐里,将军们喝得面红耳赤,升了官阶的声音大些,而那些没升官的也趁机给李振中敬酒,希望讨好这位新任的主帅,期待着下一个机会。
  唯一的例外就是裴陵。他这次坐的席位不仅离元帅李振中远,也是几个将军中的末席——他是这次大战中唯一被降级的将军。这个消息传来,虽然在裴陵意料之中,但他看李振中的脸色,便知道这不在李振中的意料之中。
  为什么呢?是朝廷上有人说了自己什么?裴陵一口喝干杯里的酒,皱着眉头,把酒杯递给站在旁边伺候的左三知,示意他倒酒。
  左三知虽说是有了官职,但官阶微小,加上还在裴陵手下效命,所以听到裴陵让自己的酒宴上跟随伺候,倒也没说什么,看到裴陵示意,便老老实实地给裴陵倒酒。可李振中看到裴陵这样支使左三知,脸上却露出不满,心道自己当初跟裴陵说左三知是个人材,想让他把左三知调往自己帐下,可裴陵拒绝了。如果裴陵是惜才不舍得放左三知走,自己也不说什么。可他不仅不提拔左三知,还让左三知做这样的差使。
  “大帅,卑职敬您一杯。”裴陵看得出李振中脸色不善,发现他在接受别人敬酒的时候还用余光瞪自己。裴陵猜是为了左三知,便摇晃着站起身来,走到李振中面前敬酒。
  “嗯。”看裴陵露出一些玩世不恭的态度,李振中本想发作,但想到这次裴陵被降职,他倒也能理解裴陵的心境。毕竟如果没有裴陵带人来会合,自己不会赢得那么痛快,而且裴陵最多也是平调,不应该被降职。如此说来,肯定是朝廷上有人对裴陵不满,但为何对他不满呢?好像又没有理由。
  “将军…”左三知看裴陵给李振中敬完酒后腿打颤了,便上前扶住。
  “滚开,我自己能走。”裴陵皱眉,用不大不小的声音骂了一句,还甩手给了左三知一个嘴巴。这个巴掌声非常清脆,加上刚才那句骂,让李振中和周围敬酒的几个将军不由停下手中的动作,安静下来。有机灵的,看是裴陵打手下,便又张罗大家喝酒,重新带起了气氛,而李振中则在看到左三知被打的一刻便沉下脸,瞪着裴陵,没有转开自己的视线。旁边的几个将军识趣,便各自回席位和同僚说笑,留给李振中、裴陵、左三知他们一个可以单独说话的空间。
  “裴陵,在老夫面前这样,你不觉得你自己放肆了吗?”李振中瞧瞧左三知脸色一点也没有改变,便点点头,暗暗赞许左三知是个胸襟广阔的人。
  “大帅,他不过一个军奴出身的下级兵士,您这么说真的是看得起他了。”裴陵笑笑,坐在李振中案几前面,放低姿态,给李振中倒了杯酒。
  “英雄不论出身,为国选材,怎能有门第之见?”李振中回营后便派人查了左三知的一切,知道后更觉得左三知是个有志气的好汉。反观裴陵,出身世家,父亲喜欢争权夺势,兄长喜欢敛财,真是一门子的败坏。
  “呵呵,大帅真得是任人唯贤啊。”裴陵笑笑,抬头看了眼左三知,发现左三知的神色仍未有改变,眼里波澜不兴,让人看不透他的想法。
  “左三知啊,来,这杯酒算是我谢谢你救了我一命的。”李振中觉得裴陵的口气带刺,更加不悦,拿过自己的酒杯,斟了八分满,用帐篷里所有人都能听到的声音给左三知赏酒喝,还亲手递过去。那些将官虽然在下面各自笑闹,但耳朵都竖着,随时听李振中这边的动静,见李振中亲手给左三知敬酒,又联想到方才裴陵对左三知的态度,便明白主帅这是要给裴陵一个难堪。
  “大帅恩德厚重,三知怎敢居功。”左三知单膝跪下,恭敬地接过酒杯一饮而尽。
  “呵呵,好,酒量不错。”李振中看着左三知的举动,越发觉得他合自己的脾气,心里喜欢,便当着众人的面再次问裴陵道:“裴陵,我想把他从你手下调过来,你看如何?”我看如何?本来你下一道命令,我就不得不放左三知来你这里,可你却装模作样在众人面前给我来这么一套,是想让我下不来台阶是么…老狐狸!裴陵冷笑。他在边关待了多年,就是不会头,也明白身后那些喧哗的将官们其实都在留意自己跟主帅的谈话。他又看了眼左三知,慢慢道:“他是伺候末将起居的人,末将本来不想让他走,不过大帅既然说他是个人材,那么他愿意的话,就来大帅这边,替大帅牵马效力好了。”
  “是吗?那左三知你愿意来老夫这边吗?”李振中挑挑眉毛,心说裴陵今天倒爽快多了。前些日子自己跟裴陵商议半天,裴陵都没有点头,可今晚却把决断丢给左三知…是他碍于营帐里众将官在场,还是他来这里前威胁过左三知不能答应自己?不管怎么样,这也是探看左三知人品的又一个机会,毕竟在军中靠的不仅仅是面对敌人的勇气跟智慧,更需要的是面对上司的威胁。自己当年就反抗过兵部那些贪生怕死之辈,希望左三知也可以做到这一点。
  我愿意的话?把问题推给我吗?左三知不动声色,躬身施礼道:“同在军中,其实小人不觉得有什么不一样,不过两位大人吩咐,小人还是斗胆了。小人在裴将军帐下伺候了年余,受益不少,加之将军待人和善,小人更是诚惶诚恐,生怕辜负了将军的期望。可…”左三知瞧了瞧裴陵那带着嘲讽的眼睛,接着道:“可大帅的恩德,小人也难以回报。所以还是希望能在大帅麾下效力。”说罢,又是单膝跪下,等着李振中跟裴陵发话。
  “呵呵,好。”李振中听到左三知回答,觉得十分满意,他眼角堆笑,拍了拍左三知的肩膀以示鼓励,又转头看向裴陵,想看看裴陵如何反应。
  “既然如此,一切听凭大帅吩咐了。”裴陵举杯,又敬了李振中一杯“大帅,末将不胜酒力,先告退了。”说罢拂袖起身。路过那些将官身边,走路踉跄的裴陵甚至还碰倒了一些杯盏,但他没有回头,径自走出营帐。那些将官们看裴陵出去,也没阻拦,很明智地装作什么也没听到,各自吃喝闲聊着。
  “主帅。”左三知见裴陵出去,才抱拳跟李振中施礼道:“谢大帅栽培,三知虽不才,但定会努力,以求不负大帅期望。”
  “好,好,我明天就下令把你调来。”李振中捻须笑着,频频点头。
  “大帅…”左三知又犹豫了下,才道:“明天到大帅手下,可今天小人还是应该伺候裴将军起居。所以小人想先告退。”
  “好,好,不忘职责。唉,那些活计真是浪费你的才能,你去吧。”李振中更加满意,看着左三知躬身施礼,也出了营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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