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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郁垒。
  神荼在一旁看的目瞪口呆,但是同时又觉得甚是解气,等郁垒打完人之后神荼就去揽他的肩膀,大大咧咧地道:“谢了啊,小垒垒,不过你平时对谁不都是爱答不理的样子吗?今天怎么就冲上去打人了呢?”
  一向爱装哑巴不怎么回神荼话的郁垒这时候开了口,他说:“因为他碰你了。”
  神荼忽然觉得心跳漏了一拍,他伸手按了按心脏所在的地方,又笑着问,“他碰我怎么了?”
  “不能碰你。”郁垒说这话的时候眼神执拗,说完之后嘴唇紧紧地抿在一处,素来坚毅冷凝的脸上有一股孩子气的天真。
  神荼就看着这样的郁垒,他看了很久,然后伸手摸了摸他的脸,轻声道:“真傻。”
  神荼这话说的一点错都没有,那时候的郁垒傻的可爱,一心对神荼好,其他鬼帝欺负神荼,他就不管不顾地冲上去和人家打,神荼一遇到什么危险,他就二话不说地挡在前面。那时候的郁垒还不知道什么是喜欢,他只是觉得这个人好,所以要保护他,要对他好。
  但郁垒到底是太敏感脆弱了,只因为神荼后来交了苏白这个朋友,整天和苏白疯玩疯玩,和自己在一起的时间很少,就头也不回地走上了极端。
  其实郁垒在走上极端之前还是有征兆的,有一次神荼又要跟着苏白去玩闹,郁垒就拉住了他,他问神荼:“你,不走行吗?”
  可神荼只把他当孩子,把他这个请求当成是小孩子耍脾气,于是就摸了摸他的头,说:“你乖啊,不要闹了,好好呆着,我很快就回来了。”
  结果神荼回来了,郁垒却不见了。郁垒不和他呆在一处了,非要跑去顾长玄身边做贴身侍卫,任是神荼怎么拦都拦不住。
  人大抵总是在失去后才知道珍惜,原本郁垒一直在身边的时候,神荼还不觉得自己对郁垒有什么特别的感情,可是他离开自己之后,神荼才渐渐明晓自己的那份感情。
  原来一直以来的欢喜依赖不是因为别的,只是因为,自己喜欢他。
  神荼喜欢郁垒。
  但是好像,郁垒已经不喜欢他了。郁垒拼了命也要保护的人已经不是自己了,他现在喜欢的,应该是他们的老祖宗顾长玄。
  反正他就是不喜欢自己,或许从来就没喜欢过。
  神荼自暴自弃地想,每天都喝的酩酊大醉。
  还是苏白看不过去,见他爱的艰难给他出了馊主意,硬是把两个人丢到了一张床上。
  郁垒被下了药,神荼一看见这样的郁垒自己就软了大半,根本用不上药。
  总之一切进行的那样匪夷所思而又顺理成章。
  一开始非常美好,哪怕郁垒已经冷汗连连了,他也还是隐忍不发,给神荼扩弄好之后才温柔进去。神荼被巨大的幸福冲昏了头脑,他实在是没想到和这个人结合到一处,感觉竟是这样美妙。
  一切都很好,这时候只要两个人互诉衷肠把一切都说开了,那就可以好好的在一块儿了,可神荼那时候脑袋里不知道哪根弦搭错了,竟然在忍受不住的时候高声喊了句:“小白!”
  神荼也许是为了抒发不满,也许是为了报复郁垒这些日子对自己的冷眼相待,他这报复也确实有用,直接让郁垒的一颗心坠入冰窖,再也不敢轻易打开了。
  没有人能接受自己的爱人在床上呼喊别人的名字,郁垒早就对神荼情根深种,又占有欲极强,听到这话以后心虽然凉了,整个人却也疯了起来。
  他再不像初始那样温柔,他一次又一次,接连不断的要着神荼,一遍又一遍地逼他叫自己的名字,不知疲惫,无休无止。
  但这世上哪里真有无休无止的东西,这场初始温柔后来狂风暴雨的缠绵最后还是有了尽头。
  神荼不得不承认的是,他舒服了,哪怕后来郁垒闹过了头,把他折腾成那副模样,他也确实从中体验到了快乐。
  那是从来没有体验过的快乐。
  但是神荼开心过了头,一不小心又开始作,郁垒过来端茶送水,小心翼翼地看着他,他也不给好脸色,只让他离开。
  神荼当然不是真的叫他离开,他只是想让郁垒哄哄自己,说说软话。结果郁垒只当神荼是真的厌烦了自己,就一脸哀痛的离开了。
  很久以后苏白想起这段往事还忍不住慨叹:“郁垒那会儿根本就不懂这些,你得告诉他,你得调,教他,你自己憋着不说跟他呕气算怎么回事?这不是把人越推越远吗?”
  是啊,神荼那么喜欢郁垒,却还是把他越推越远了。两个人那时候都不成熟,心里都存着误会,以为对方不喜欢自己喜欢别人,以为自己是一厢情愿就碍于面子不肯诉情。
  本来应该是恩恩爱爱的一对小情侣,后来不知为何竟变成了每天打架斗殴的一对儿仇敌。
  就这样僵持了好多年,直到郁垒再一次因为自己的事恼火,为自己打架斗殴打了杜子仁,神荼才恍然惊醒,原来这个人,是喜欢自己的。
  为什么就不敢相信呢?神荼有些想哭,是因为自己不够自信,不够像苏白那样有勇气,还是因为自己那过盛的自尊心,害怕被拒绝呢?
  其实有什么好害怕的,郁垒没来之前,神荼还信誓旦旦地跟自己说,即使这位东方鬼帝是个桀骜不驯的,自己也有办法把他收拾的服服帖帖。
  这回怎就没了那时候的勇气?
  郁垒他不喜欢自己又如何,自己总有办法叫他喜欢上自己。
  于是神荼终于鼓舞了勇气,终于冲到了郁垒跟前,跟他说:“我喜欢你,郁垒,我从来没喜欢别人,就喜欢你。”
  其实两个人不差别的,只差坦白交心这一步,只要有一个人把话说清楚,那就可以亲吻相拥。
  就比如现在,郁垒那终年冷硬的没有半点表情的脸上,出现了一抹名为震惊的情绪,他浑身都在颤抖,滚烫的泪水从眼角落了下来,直直地落在神荼心尖。
  神荼心疼地替他擦眼泪,郁垒却大力地把他拥入怀里,不住地亲吻他的眉眼嘴唇,一遍又一遍地说:“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对不起是我没有勇气,不敢对你说我喜欢你,才让我们辗转了这么多年,错过了许许多多的岁月。
  “对不起什么?”神荼看着眼前哭的像个孩子似的神荼,又想到自己初见他的那天,他蹲在墙角,头发散乱,静默地抱着自己。
  郁垒说:“应该我先对你说的……对不起……”
  “没关系啊,”神荼亲了亲他的唇畔,面上笑容无比温柔,他说:“只要你和我在一块儿就好了,真的,我们错过了这么多年,以后谁都不闹了,就好好在一块儿吧。”
  郁垒却仍有大滴大滴的眼泪滚落。
  “别哭了,再哭我就不喜欢你了。”神荼只好恐吓他。
  好在这一招很是奏效,郁垒果然停止了眼泪。
  “你还没说你喜欢我呢。”神荼又去亲他,有些不满。
  “喜欢你,神荼,我最喜欢你了。”
  从神荼在角落里找到他,带着温暖的笑意和他说话,到后来神荼跟在他身后,不厌其烦地跟不善言辞的他说着话。
  神荼好像在郁垒心里种了一颗种子,然后一步一步,这种子长出情根,情根逐渐深种,好在经历了那么多的风吹雨打之后,这颗种子终于发了芽开了花,散发出无与伦比的芬芳。
  饶是许多年以后,神荼都记得自己初见郁垒那一天。
  这倒不是因为那天的阳光有多么美好,也并不是因为那初遇的场景有多么绚烂瑰丽。
  只是因为从那时候起,这个人就已经驻扎心尖。
  第67章 终番
  很多时候会觉得世事变幻无常, 沧海桑田总变换, 物是人非已成空, 好像这世间不变的就是变化本身,而其余的总叫人捉摸不定。包括爱恨。
  苏白他有时候也会想, 顾长玄会不会有不爱自己的那一天,自己对他的这份感情, 又能持续多久的浓烈新鲜?
  他那日抛下顾长玄, 独自去人间游玩, 见到一红杏出墙的女人正在歇斯底里的嚎哭, 说什么自己并没有错,错的是自己的丈夫, 是丈夫不能给自己幸福。
  然后他丈夫就在一旁叹气, 说,柴米油盐都忙不过来,哪有那么多的情啊爱啊,他对那女人说你就是看不清现实, 我虽然不像年轻时宠着你哄着你, 但到底对你真心实意, 把你当成我的妻子,从未负你。
  女人泣不成声,说, 我知道,你好,我都知道, 但是对不起,我过不了这样的日子,我也忍受不了这样的生活。
  这样的生活,又是怎样的生活?
  苏白已经不想再看了,他静默地离开了,一个人走在长长的林荫里,望着一望无际的田野和辽阔无边的苍穹,头一次怨恨起这生命的漫漫长长来。
  他想,要是这生命有时,他和顾长玄都有生老病死的那一天,或许就可以如诗词里所说的那样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就可以长长久久的爱着直到白头,就可以让这份感情停留在最美好的时候,永远都不会褪色。
  苏白害怕,他害怕这漫漫长长的时光会消耗掉两个人纯粹无暇的感情,害怕他们走向的终点不是美好团圆而是分崩离析,毕竟,这时光漫长,而漫长的时光,总会带来无穷无尽的可能。
  那一刻苏白突然有了点拉着顾长玄殉情的冲动。
  苏白晃了晃脑袋,为自己这突如其来的想法感到惭愧,他刚想做点什么转移一下注意力,冷不防这时候顾长玄过来了。
  那个人也不像早些年那样见到他就亲他抱他了,只是负手而立,风骚无比地挑了下眉,问了句:“你在这里干吗呢?”
  活像是赶过来捉*奸看好戏的。
  当然顾长玄并不是真的风骚无比,只不过情人眼里不只是出西施,还经常会出现一些莫名其妙匪夷所思别人都看不出来甚至与事实完全不符合的东西。
  并且顾长玄也不是真的来捉*奸,他就是想苏白了,一想到他便控制不住自己的脚步非要跟上来看两眼。
  总是看不够。
  不管过了多少年。
  其实苏白想的那些根本没有必要,这世上确实没有永恒不变的东西,但是他错估了一个人的执拗。
  那执拗是把一个人放进了眼底就再也不愿意移开眼的忠贞,那执拗是心里盛装了一份感情之后就会筑起围墙,再也不会让它消失流散。
  真的,你一定要相信有一个人会永远爱你,直到他消失不变的那天,这份感情都会充盈于天地之间久久不能散去。
  这说的反倒像是怨念了,人死之后执念不散,会化成怨气久久在神州大地上徘徊。除此之外,还真没听说过什么东西可以在死之后还经久不灭的,不过仔细想想,爱情又何尝不是一种怨念、一种执着呢?
  不管怎么说,苏白现在都没想到这么多,他现在满脑子都是那个红杏出墙的少妇,还自动自觉地把少妇的那张脸换成了顾长玄的那张脸,想象着这个男人对自己说,我知道你好,我都知道,但是对不起,我过不了这样的日子,我也忍受不了这样的生活。
  苏白想到这里就觉得一阵恶寒,他甩了甩身上的鸡皮疙瘩,想着是不是要像年轻的时候一样,和顾长玄耍耍赖撒个娇,让他像多年前那般疼着自己宠着自己。
  但苏白又觉得有些放不下来脸。
  苏白觉得啊,自己现在已经一大把年纪了,再也不是那个活泼洋溢,有勇气有闲心追着顾长玄满处跑的小白了,人总是会变的,他已经变成这个天塌下来当被盖,往心湖里仍个大石子也掀不起任何死水微澜的老白了。
  对,他不是小白,他已经是老白了。总不能再像做小白那时候似的撒娇耍赖,得拿出点长者的气派和威严来。
  于是苏白看着顾长玄来了,也没有扑过去,只是抬了抬下巴,摸了摸并不存在的胡子,带了点颐指气使的模样和上位者的气派,,跟顾长玄说:“你问我来这里干吗?我来这里干吗还用得着你管?”
  苏白总以为自己长大了,可其实在顾长玄眼里,他就是一个孩子,动不动就心潮澎湃地作一下来彰显存在,动不动就怀疑一下人生来证明自己有思想有主见。
  说白了就是童心未泯。
  但两个人确实是老夫老妻了,过去那些个小白乖,给哥哥抱抱这一套已经不流行了。顾长玄听闻苏白那话也没有哄他,只是上下打量他一眼,淡淡道:“哦。我就是路过,随口问问。”
  “路过啊?我还当某人是专程出来找我的呢。”
  “想太多了。”顾长玄拉长了音调,摇着一把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扇子,一边扇风一边道:“我天天看你还看不够啊,乐的你不在,我好躲个清闲呢。”
  得嘞,这回是直接进入不给面子上来就损的老夫老妻模式了。
  苏白见顾长玄这模样,就鼻孔朝天轻嗤了声,然后大摇大摆地从顾长玄身边路过,仰着脖子道:“那你就继续多清闲去吧,记着啊,有本事就被跟着我。”
  顾长玄没本事,顾长玄就在后边不紧不慢地跟着他,苏白快,他就快,苏白慢,他就慢,苏白终于忍无可忍回头瞪他气呼呼地问他你跟着我干什么啊,顾长玄就把扇子一合敲击在自己掌心,道,你走你的我走我的,你哪里看见我跟着你呢了?
  苏白气的翻白眼,登时也不走了,就把衣袍一掀,席地而坐,也不说话,只拿眼睛瞪着顾长玄。
  顾长玄无所畏惧,只跟着他一起坐下来,两个人一起大眼瞪小眼。
  就这样瞪了半天眼儿,两个人又不知道因为什么,竟不约而同的笑了。
  苏白最先绷不住了,就瘫在顾长玄膝头,乐的上气不接下气,眼泪都飙出了老远。
  “你怎么跟个小孩儿似的,越老越好玩儿呢?”苏白戳了戳顾长玄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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