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燎:不可以垮,我已经是个大人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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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九章 无数</p>
卫燎自然也不知道他穿一身软甲,带着几分疲惫若无其事和傅希如说话的样子像什么。</p>
锋利又收敛,富贵温软裹上的厚壳都被他自己敲碎,真正暴露出来的就是他自己。像一阵扑面而来的风,又像是一声钟响,雨散云收,彩彻区明。</p>
傅希如往前回溯,并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见过这样的卫燎。他天生善于伪装,不愿意被人看见真我,更碍于权势地位,平常更不必用上十分力度。这并非软弱,只是没有必要。</p>
或许卫燎还年少的时候有坦率无伪的时候,然而也与现在不同。傅希如看得清楚,知道他现在强有力。</p>
他早知道倘若把卫燎放出来兴许会更好,但这不是他能说了算的,规矩牢不可破,就是卫燎自己,要跳出宫城来看待天下,都只有等他明白过来。</p>
也不能说是浑浑噩噩浪费了这么多年。</p>
他们毕竟都长大了。</p>
京中形势几乎都在卫燎预料之中,傅希如也早就分析过无数遍,即使心不在焉还是平平淡淡的说完了,两人一时找不到新的话题,难免静默下来。</p>
卫燎低头拨弄太阿剑上的流苏。</p>
他出宫的时候自然需要佩剑,然而龙渊剑给了傅希如,拿不回来,只好带上太阿剑。好在他兄弟俱无,废太子又没有人敢提及,看见了也当做没有看见。</p>
这两把剑原本是赐给他们兄弟的,其实也差不多,不注意去看,对兵器没有了解也根本无法发现。</p>
只是看到太阿剑就想起龙渊剑的去处而已。</p>
“夜间有一场庆功宴,”卫燎想了想,见傅希如并没有主动开口的意愿,干脆自己提起:“你来得正好,休息休息,也正好出席。”</p>
庆的自然是日前小胜之功。这倒不是卫燎好大喜功,而是首战告捷士气大盛,虽然封赏谈不上,庆祝一番倒是可以的。眼下还不能饮酒,然而烹羊宰牛倒是没有妨碍,夜里想也知道一定热闹。</p>
傅希如既然赶上了,免不了列席。</p>
他就领旨退下了。</p>
卫燎看着他的背影离去,捡起压在手底下的又一张柔软宣纸团起来用力一扔,难免有些迁怒:当着傅希如的面,看着那恪守本分的表情,他再也说不出真话了。</p>
给傅希如的帐篷也早就安排好了,是哥舒瑜在外面等着亲自带他过去。他们二人原本素不相识,还是因为那时候傅希如愿意替他求情,事后哥舒瑜自然送礼上门致谢,就这样逐渐有了来往。</p>
这个人为人忠厚,值得交往,只是傅希如和他都有官声所累,不能深交,怕的是为人议论罢了。如今在哥舒瑜自己的地盘,当然也不必太避讳别人的眼光,傅希如进了御帐,哥舒瑜匆匆赶过来,正好一路送他过去,路上说说话。</p>
自然又是一番道谢。</p>
傅希如含笑拦住了:“将军所有,俱是将军之功,何必再三称谢。陛下仁德,不关我的事。”</p>
他这样说,哥舒瑜也就不再坚持,带着人到了帐篷前,伸手道一声请:“事务繁忙,不能陪着大人了,观大人神色疲惫,就请沐浴过后好好休息,夜里自然会有人来请大人入席,万望赏光。”</p>
傅希如应了,就和哥舒瑜两下里拱手作别,进到帐内。</p>
这里距离御帐不远,大概是因为他是天子重臣,且是个文官,也列在需要严密保护的那一群里,沾了拱卫天子的光。</p>
里面陈设简单,却干净用心,军奴提来热水请他入浴,傅希如这才觉出疲累。</p>
他一路而来幸好没有遇上更大的雨,紧赶慢赶总算是没有贻误战机。即便如此,原本的粮草官恐怕也少不了获罪。既然要来,他也就顺带承担了传递消息的职责,恐怕要在营中逗留几天,带上卫燎的密旨和要发还的奏章才能走。</p>
这倒没有什么妨碍,来这一趟也不容易,自然要利用这点时间。</p>
也不知道是沐浴的功效,还是见到卫燎之后为他的变化欣慰,躺上床榻没有多久,傅希如就沉沉睡去了。</p>
醒来的时候帐篷里一片昏暗,没有点灯,榻前坐着一个黑影。傅希如睡的安稳,醒来之后看到这身影反而迷茫,想了一会才明白过来自己身在何处,这人是谁。</p>
卫燎不声不响的看了他好一会,终于等到他醒来,扭开脸站起身:“入夜了。”</p>
外头逐渐有了人声,还有牛羊肉的香味,想来是夜宴快要开始了。傅希如坐起身,揭开被子,揉额头:“庆功宴?”</p>
卫燎背对着他,异常沉默,嗯了一声:“云横叫人送来美酒,说是凑个热闹。”</p>
傅希如动作一顿,抬起头来的时候神色已经变了。</p>
云横没有和卫燎合营,这是出于各方面的考虑。云横那里都是他的亲信,卫燎就算是疯了也不可能全然信任他,合营之后调兵遣将还是要分头行动,反正那边有杜预,消息畅通。</p>
现在看来,不合营的好处不止这一点。</p>
傅希如轻手轻脚下了榻,穿上靴子,摸索着点灯,同时低声问:“杜预怎么说?”</p>
卫燎缓缓摇头:“他毕竟是外人,放在那里是为了传递消息,监督云横,不一定能听到真心话。”</p>
云横那里是铁板一块,靠着督军就能看明白所有的事务未免也想得太好。</p>
傅希如点亮了灯,晕黄光影落在他的脸上,形如鬼魅一般,继续问:“他和回鹘人……”</p>
这倒不能说是一定有所关联。卫燎脑海里乱纷纷的回顾了几番,摇一摇头:“送酒一事,不一定能看出端倪。”</p>
虽然军中向来不许饮酒,要警戒防守,云横此举确实不够妥当,可是据此就说他心怀不轨,勾结回鹘人,也是不行的。</p>
傅希如扭头看他一眼:“陛下心里是明白的。”</p>
确实,事已至此,卫燎也不得不面对在他想着裁撤藩镇的时候,藩镇也想着取他而代之的真相了。</p>
他对云横多番优容,念头和先帝一模一样,为的是边境安稳,等到心腹大患回鹘人被彻底打散无力犯边之后,等待着云横的就是狡兔死走狗烹的下场。存的是互相利用的心,眼下对于云横而言,确实是个好时机。</p>
只是他准备如何动手,何时动手,他们就未必猜得准。</p>
“叫人去问杜预,最好是把他弄回来,收缩营盘,挑出一支精锐,急行军将陛下送到关内,”卫燎不说话,傅希如也就毫无阻碍的给出了自己的解决办法:“只有陛下身处安全之地,日后才好从容应对。”</p>
倘若云横真的存了反意,动手也就不远了。眼下卫燎所在之地往后六百里是明月关,可以作为依仗,起先追击回鹘骑兵,和云横配合,在这里事事都很方便,眼下却是不能久留了,傅希如说着,几乎立马就要请卫燎整备行装趁夜行军。</p>
卫燎看出他的急躁,自己心里反而松了一口气,按住他的手臂,摇一摇头:“他既然有心送酒,就是知道我们这里的情况,必然留着一只眼睛,贸然要走反而坏事,两边兵力不等,倘若被他发觉我们的戒心,大军合围,形势就更坏了,不如依势而行,叫哥舒瑜集合精锐做好赶夜路的准备,他留下指挥大军,你和我先走,去明月关。”</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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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燎自然也不知道他穿一身软甲,带着几分疲惫若无其事和傅希如说话的样子像什么。</p>
锋利又收敛,富贵温软裹上的厚壳都被他自己敲碎,真正暴露出来的就是他自己。像一阵扑面而来的风,又像是一声钟响,雨散云收,彩彻区明。</p>
傅希如往前回溯,并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见过这样的卫燎。他天生善于伪装,不愿意被人看见真我,更碍于权势地位,平常更不必用上十分力度。这并非软弱,只是没有必要。</p>
或许卫燎还年少的时候有坦率无伪的时候,然而也与现在不同。傅希如看得清楚,知道他现在强有力。</p>
他早知道倘若把卫燎放出来兴许会更好,但这不是他能说了算的,规矩牢不可破,就是卫燎自己,要跳出宫城来看待天下,都只有等他明白过来。</p>
也不能说是浑浑噩噩浪费了这么多年。</p>
他们毕竟都长大了。</p>
京中形势几乎都在卫燎预料之中,傅希如也早就分析过无数遍,即使心不在焉还是平平淡淡的说完了,两人一时找不到新的话题,难免静默下来。</p>
卫燎低头拨弄太阿剑上的流苏。</p>
他出宫的时候自然需要佩剑,然而龙渊剑给了傅希如,拿不回来,只好带上太阿剑。好在他兄弟俱无,废太子又没有人敢提及,看见了也当做没有看见。</p>
这两把剑原本是赐给他们兄弟的,其实也差不多,不注意去看,对兵器没有了解也根本无法发现。</p>
只是看到太阿剑就想起龙渊剑的去处而已。</p>
“夜间有一场庆功宴,”卫燎想了想,见傅希如并没有主动开口的意愿,干脆自己提起:“你来得正好,休息休息,也正好出席。”</p>
庆的自然是日前小胜之功。这倒不是卫燎好大喜功,而是首战告捷士气大盛,虽然封赏谈不上,庆祝一番倒是可以的。眼下还不能饮酒,然而烹羊宰牛倒是没有妨碍,夜里想也知道一定热闹。</p>
傅希如既然赶上了,免不了列席。</p>
他就领旨退下了。</p>
卫燎看着他的背影离去,捡起压在手底下的又一张柔软宣纸团起来用力一扔,难免有些迁怒:当着傅希如的面,看着那恪守本分的表情,他再也说不出真话了。</p>
给傅希如的帐篷也早就安排好了,是哥舒瑜在外面等着亲自带他过去。他们二人原本素不相识,还是因为那时候傅希如愿意替他求情,事后哥舒瑜自然送礼上门致谢,就这样逐渐有了来往。</p>
这个人为人忠厚,值得交往,只是傅希如和他都有官声所累,不能深交,怕的是为人议论罢了。如今在哥舒瑜自己的地盘,当然也不必太避讳别人的眼光,傅希如进了御帐,哥舒瑜匆匆赶过来,正好一路送他过去,路上说说话。</p>
自然又是一番道谢。</p>
傅希如含笑拦住了:“将军所有,俱是将军之功,何必再三称谢。陛下仁德,不关我的事。”</p>
他这样说,哥舒瑜也就不再坚持,带着人到了帐篷前,伸手道一声请:“事务繁忙,不能陪着大人了,观大人神色疲惫,就请沐浴过后好好休息,夜里自然会有人来请大人入席,万望赏光。”</p>
傅希如应了,就和哥舒瑜两下里拱手作别,进到帐内。</p>
这里距离御帐不远,大概是因为他是天子重臣,且是个文官,也列在需要严密保护的那一群里,沾了拱卫天子的光。</p>
里面陈设简单,却干净用心,军奴提来热水请他入浴,傅希如这才觉出疲累。</p>
他一路而来幸好没有遇上更大的雨,紧赶慢赶总算是没有贻误战机。即便如此,原本的粮草官恐怕也少不了获罪。既然要来,他也就顺带承担了传递消息的职责,恐怕要在营中逗留几天,带上卫燎的密旨和要发还的奏章才能走。</p>
这倒没有什么妨碍,来这一趟也不容易,自然要利用这点时间。</p>
也不知道是沐浴的功效,还是见到卫燎之后为他的变化欣慰,躺上床榻没有多久,傅希如就沉沉睡去了。</p>
醒来的时候帐篷里一片昏暗,没有点灯,榻前坐着一个黑影。傅希如睡的安稳,醒来之后看到这身影反而迷茫,想了一会才明白过来自己身在何处,这人是谁。</p>
卫燎不声不响的看了他好一会,终于等到他醒来,扭开脸站起身:“入夜了。”</p>
外头逐渐有了人声,还有牛羊肉的香味,想来是夜宴快要开始了。傅希如坐起身,揭开被子,揉额头:“庆功宴?”</p>
卫燎背对着他,异常沉默,嗯了一声:“云横叫人送来美酒,说是凑个热闹。”</p>
傅希如动作一顿,抬起头来的时候神色已经变了。</p>
云横没有和卫燎合营,这是出于各方面的考虑。云横那里都是他的亲信,卫燎就算是疯了也不可能全然信任他,合营之后调兵遣将还是要分头行动,反正那边有杜预,消息畅通。</p>
现在看来,不合营的好处不止这一点。</p>
傅希如轻手轻脚下了榻,穿上靴子,摸索着点灯,同时低声问:“杜预怎么说?”</p>
卫燎缓缓摇头:“他毕竟是外人,放在那里是为了传递消息,监督云横,不一定能听到真心话。”</p>
云横那里是铁板一块,靠着督军就能看明白所有的事务未免也想得太好。</p>
傅希如点亮了灯,晕黄光影落在他的脸上,形如鬼魅一般,继续问:“他和回鹘人……”</p>
这倒不能说是一定有所关联。卫燎脑海里乱纷纷的回顾了几番,摇一摇头:“送酒一事,不一定能看出端倪。”</p>
虽然军中向来不许饮酒,要警戒防守,云横此举确实不够妥当,可是据此就说他心怀不轨,勾结回鹘人,也是不行的。</p>
傅希如扭头看他一眼:“陛下心里是明白的。”</p>
确实,事已至此,卫燎也不得不面对在他想着裁撤藩镇的时候,藩镇也想着取他而代之的真相了。</p>
他对云横多番优容,念头和先帝一模一样,为的是边境安稳,等到心腹大患回鹘人被彻底打散无力犯边之后,等待着云横的就是狡兔死走狗烹的下场。存的是互相利用的心,眼下对于云横而言,确实是个好时机。</p>
只是他准备如何动手,何时动手,他们就未必猜得准。</p>
“叫人去问杜预,最好是把他弄回来,收缩营盘,挑出一支精锐,急行军将陛下送到关内,”卫燎不说话,傅希如也就毫无阻碍的给出了自己的解决办法:“只有陛下身处安全之地,日后才好从容应对。”</p>
倘若云横真的存了反意,动手也就不远了。眼下卫燎所在之地往后六百里是明月关,可以作为依仗,起先追击回鹘骑兵,和云横配合,在这里事事都很方便,眼下却是不能久留了,傅希如说着,几乎立马就要请卫燎整备行装趁夜行军。</p>
卫燎看出他的急躁,自己心里反而松了一口气,按住他的手臂,摇一摇头:“他既然有心送酒,就是知道我们这里的情况,必然留着一只眼睛,贸然要走反而坏事,两边兵力不等,倘若被他发觉我们的戒心,大军合围,形势就更坏了,不如依势而行,叫哥舒瑜集合精锐做好赶夜路的准备,他留下指挥大军,你和我先走,去明月关。”</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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