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我又一次仓皇而逃了。</br></br> 我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许念安突如其来的情绪，也不知道该如何回应她的话。</br></br> 她的状态不太好，我可以感受的到。</br></br> 我想要反驳她的话，想要和她说，我是想帮你的。</br></br> 可是……或许她说得对。我真的只是出于一时兴起的关心，似乎也并不比路人对陌生人多几分诚意。</br></br> 可我不想我们的关系变成这样。</br></br> 我以为她会像以前一样，率先过来依赖我，我就顺着她递出的台阶走下去，保持着我们之间微妙的平衡。</br></br> 但这次，她没再来找我。在我意识到后，尝试着想要做些什么时，她已经先一步推开了我，所有的线又重新缠成一团。</br></br> 虽然我已不是她最亲密的存在，但我也不想跟她变成彻底的陌生人。</br></br> 可是为什么？许念初，这不是你一直想要的吗？变成陌生人，开始自己的新生活。</br></br> 真的实现了之后，你为什么又不接受了呢？</br></br> 我心乱如麻。</br></br> 我想要挽回些什么，可是该怎么做？向她道歉吗？但事情已经过去两个月了，突然跑去道歉未免太过突兀。</br></br> 只会让她的反应更加激烈吧。</br></br> 而且我也不想道歉。</br></br> 她也并没有向我好好解释过之前的事情，不是吗？</br></br> 所以说，到底是为什么……</br></br> 心口像是被一块沉重的大石头堵住，所有的情绪被紧紧压缩，翻涌着，却找不到一个宣泄的出口，闷得让我有些喘不过气。</br></br> 这两天，我一直在反复思考着我们之间的关系，我对她的感情，以及我到底该怎么做。</br></br> 可还没等我总结出一个答案，我就又见到了她。</br></br> 她大概只是回来收拾东西的，提着一个登机箱，动作干脆利落的把衣服一股脑塞进去。</br></br> 我看了她一眼，跟她打了个招呼，可她连头都没抬，把我当成空气一样。</br></br> 好吧。</br></br> 我识趣地回过头，在书桌前坐定，装作专心的样子写着作业。</br></br> 身后传来她窸窸窣窣收拾行李的声音。她的东西很多，各种衣服，大都是需要熨烫的裙子，光是礼服就有五六套，还有各种瓶瓶罐罐，化妆品护肤品，摆满了整整一排。</br></br> 这么多东西，就算是收纳大师来了，行李箱也是根本合不上的。</br></br> 何况大小姐根本没有整理，只是一通乱塞。</br></br> “你留一些在这里呗，反正一时半会也穿不上。”我有些看不下去了，装作很随意的样子跟她说着。</br></br> 啊、真怕她又生气了。</br></br> “………”</br></br> 还好，她没在发火，只是依旧没有理我，蹙着眉头，死死摁住箱盖，试图将它关上。</br></br> 我轻轻叹了口气，默默地转过头，不再看她。</br></br> 过了一会儿，她似乎终于妥协了，把东西重新拿出来，玻璃瓶砰的铛铛响，木柜子门吱呀吱呀被打开，大概是把衣服放了一些回去。</br></br> 接着是拉上拉链的刺啦声，行李箱轮子落地，咕噜咕噜地滚到门口的声音，最后是门被推开——</br></br> 然后，“砰”的一声。</br></br> 世界安静了。</br></br> ………</br></br> 周天，我第一次推掉了和学姐的约会。</br></br> 因为今天是我们叁重奏第一次上课的日子。</br></br> 地点是在老师的家里，我们叁个人并排坐在琴房外，等着上一节课结束。</br></br> 许久没有上过琴课，让我有些紧张。手心止不住的冒汗，攥在手里擦汗的卫生纸也早已皱成一团。</br></br> 老师的家很大，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松香味，大概是琴弦上残留的松香粉末，随着琴弓的摩擦轻轻飘散。</br></br> 从另一间房间里，传来悠扬而低沉的大提琴声。</br></br> 透过玻璃阳光房的窗户，隐隐约约能看到一个金发男孩的背影，专注地演奏着。</br></br> 我暗暗被惊了一下，在看到他的背影前，我还以为会是一个上了年纪的演奏者。每一个音都被恰到好处地处理，精准而富有层次，不像是这个年纪的孩子该有的成熟控制力。</br></br> 窗外洒落的阳光安静地停驻在他的肩上，也停留在大提琴弯曲的琴头上，一片灿烂的金色。</br></br> 老师很快就上完了课，笑眯眯的出来迎接我们。她看起来很和蔼，一个稍显年长的女人，举止优雅，谈吐间透着深厚的涵养，让我稍微不那么紧张了。</br></br> 据Abela讲，她是本地颇有名望的一位教育家，一节课要150刀，这还是看在Abela从小就跟着她的情面上才给的“友情价”。</br></br> 上课的过程很愉快，也给了我许多启发。老师讲解了很多，特别是关于我们该如何更好地配合。</br></br> 她说，我们现在就像是叁个独奏者，虽然节奏对在了一起，但音乐上仍是貌合神离。</br></br> 其实，我自己也有这样的感觉。虽然其实除了几次和钢伴的经验，我从未真正与人合奏过，可我还是能感受到我们叁人之间的异样。</br></br> 一种微妙的不和谐感，就像老师说的，似乎没人在意其他两人都在做什么，只是闷着头演奏着自己部分。</br></br> 叁个人，表达出来叁种不一样的音乐和情绪。</br></br> 老师又说，合奏就像人与人之间的交往，彼此之间需要相互信任、相互磨合。</br></br> 音乐的空间是有限的，如果钢琴的音量过强，就会盖住大提琴的声音；但如果大提琴和钢琴的支撑不够，小提琴的旋律又会显得过于单薄。</br></br> 叁个人要同进退，在同伴的回合给予支撑，在自己的回合放手去演奏——要相信另外两个人的能力，他们会跟上你的。</br></br> “人际关系也是一样的，所谓的平衡，就是相互给予、相互信赖。如果一方始终压制着另一方，那么这种关系一定是畸形的。”</br></br> ——畸形吗……</br></br> 我的指尖不自觉地收紧，胸口涌上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br></br> 互相给予，互相信赖。</br></br> 她不曾对我给予，我也不再对她信赖。</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