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街道办一直没明确通知他们，他们这儿会被拆迁，他们心里始终不安。</br></br> 第210章 210</br></br> 他只是没原路返回, 怎么就到了垃圾站。即将靠近，扑面而来的恶臭差点把他送走。</br></br> 林北屏住呼吸，逃也似的把自行车蹬出火星子逃走。</br></br> 农村娃应该没有人没经历过掏粪。每次掏过粪, 茅房都得臭两天, 熏的人流眼泪, 脑子发昏。</br></br> 垃圾站的恶臭却让人大脑缺氧、胸闷，症状和中暑相似。</br></br> 逃出了脏乱的环境, 林北望着满眼的绿色, 大口呼吸新鲜空气。</br></br> 林北马不停蹄回家洗了个澡, 把脏衣服撂洗衣机里洗，出了一趟门, 抱着一盆栀子花回来。</br></br> 这盆花花了林北一块五毛钱, 已经长了七个花骨朵。林北低头嗅，能嗅到淡淡的香味。</br></br> 栀子花被林北放到窗台下, 他从客房搬出几块木板，又去杂货店买一把锯子, 一把刨子, 一沓磨砂纸，一盒洋钉，一罐油漆。</br></br> 何冰冰姐妹拎着烟酒到林北家, 看到林北在做木工活，脚边放了一条断了的锯子，他正在拗手刨木板。</br></br> 何冰冰以为林北这样的有钱人怎么也得住小洋房，家里配两个保姆, 没料到他这么接地气。</br></br> 倒不曾怀疑过林北仨是骗子, 因为她打听到林北仨在年前赚了老大一笔钱，不说整条街, 他仨买下半条街完全不是问题。</br></br> 生意人大多唯利是图，哪来那么多好心替他们着想。</br></br> 何冰冰来给林北送礼，不求其他，只是想林北仨买门面房，别因为何罗春的事，把姐妹俩的门面房排除在外。</br></br> 林北注意到院子里出现两个人，抬头看她俩。</br></br> “林老板，我叫何冰冰，这是我meimei何芊芊，我俩给你送点东西。”何冰冰放下烟酒，拉着何芊芊快步走出院子，出了院子就跑，步履匆匆去招待所见两人大哥。何冰冰到大哥原来的厂子要大哥的联系方式，起先厂里回复当年的档案丢了，何冰冰跟厂里纠缠，最终要到了大哥的联系方式，也成功联系上大哥。</br></br> 林北快步走到院门口，已经看不到姐妹俩的身影。</br></br> 光送东西，也不说说要回门面房的进展。林北叹气，转身回院子。</br></br> 一对父女蹲在巷子里观察林北家院门口，注意到姐妹俩拎着东西进去，空着手出来。</br></br> “闺女，记住你爹说的话，无论哪个时候，给人送礼，绝对不会出错。但是你不送礼，别人送了礼，错的人就是你，会被人穿小鞋，如果遇到一个小心眼的人，有什么好事，人家都会把你排除在外。”庄大状正要站起来，腿蹲麻了，他艰难的维持现状。</br></br> 庄大状心眼子贼多，他闺女庄小萱就没啥心眼子。</br></br> 妻子去世后，庄大状一个人把闺女拉扯长大，平常没少教闺女为人处世道理，这丫头愣是记不住。</br></br> 庄大状每天愁的不得了，怕自己也走了，闺女把甜甜的日子过成苦日子，每晚都跟妻子唠叨，埋怨妻子走的早，没给闺女生个哥姐，也埋怨妻子老娘没养活闺女的姨妈、舅舅，更埋怨妻子爹不争气，走得早，如果妻子爹不走那么早，妻子弟、妹也不至于被饿死，妻子身体也不会那么差。</br></br> 闺女小时候经常找他要娘，庄大状没少骂老丈人，就是现在，他也没少骂老丈人。</br></br> “爹，还麻吗？”庄小萱问。</br></br> “不麻了。”庄大状说。</br></br> 庄小萱把她爹扶起来，一只手拎着烟酒，另一只手扶着她爹出了小巷子。</br></br> 庄大状絮絮叨叨跟闺女说不要总把人想的那么好，要把人想的稍微坏一点点。</br></br> 庄小萱答应的好，遇到事儿，总是忘了她爹说过的话。</br></br> 一个鹅蛋脸女孩挽着一个国字脸大叔站在院门口，伸头朝里看。两人用了同一双丹凤眼，一看就是亲父女。</br></br> 林北察觉到院门口站了人，抬头看向父女俩。</br></br> 庄小萱好奇地看这座小院，视线很快被转动的洗衣机吸引，庄大状叹气，还是一个小女孩儿性格，怎么就永远长不大呢。</br></br> 庄大状拉着闺女进了院子。</br></br> “林老板，我叫老庄，就住在凤阳路，家里有三间门面房，都打算卖了，我们这排门面房房主也都打算卖门面房。”庄大状有备而来，他掏出一张纸，纸上有十几个手印。“同意卖门面房的人，都在上面摁了手印。”</br></br> 林北接过纸张，扫了一眼，问：“你们这排房子大概在什么位置？”</br></br> “路南，靠近广场五路路口的位置。”庄大状说。</br></br> “庄叔，这个位置很不错，你确定三间门面房全卖了？”林北如实说，避免到时候他们埋怨自己忽悠他们卖房。</br></br> 本来庄大状一间门面房都不会卖，前几日（正攵）（广府）规划新城区的位置传到庄大状的耳朵里，庄大状立刻改变了主意。</br></br> 他跟其他人情况不一样，他妻子是农村户口，当年的政策是孩子的户口随母亲，闺女的户口就跟了妻子。妻子去世后，他想把闺女的户口迁到他的户口本上，因为闺女和他一个户口本上，就是城市户口，能领到粮本，每月能领到定额奶粉、细粮，街道不给迁，庄大状多次努力，都以失败告终。这么多年，父女俩一直是两个户口本。</br></br> 79年，分地的消息传来，庄大状拿着闺女的户口本，领着闺女去大队部登记信息，后来闺女分到了一亩六分地，地正好在新城区范围内。登记土地信息的人还没登记到闺女那块地上，庄大状跟一个建筑队订了二手砖，并订了这个建筑队，让他们在那块地上盖房子，让他们随便盖，不用太认真，能糊弄征地的人就行。</br></br> 庄大状这么做，就是为了分房子。</br></br> 当然不止他这么做，那个村的村干部也这么干。</br></br> 他卖门面房，就想用这笔钱盖房子。盖房子顶多花四五千，还剩下老多钱，到时候就在工人俱乐部附近买两间门面房。</br></br> 庄大状赌工人俱乐部附近的门面房不比凤阳路门面房差，才咬牙把他的三间门面房全卖了。</br></br> 庄大状说：“卖门面房的优缺点我们父女俩都考虑清楚了，最终决定卖了门面房。”</br></br> “这件事是我和我爹自己决定的，就算出现问题，也不会赖你。”五十年代，市里推行说普通话，效果不咋滴，但是全面纠正了爹娘这个称呼，大家都喊爸妈。庄小萱抓住了六十年代尾巴出生，按理说她该喊庄大状爸，但是她喊庄大状爹。因为这个称呼，庄大状没少被街道办喊去谈话，庄大状依旧我行我素让闺女喊他爹。庄小萱曾被小伙伴嘲笑是土老帽，有段时间她不喊爹，喊爸，有一天她被小伙伴嘲笑没城市户口，小伙伴还嘲笑她是没娘的孩子，她藏衣柜里哭，哭着哭着就睡着了，醒来就听到她爹和她娘说他们闺女长大了，有了自己的小脾气，埋怨她娘是土丫头，把他带土了，这会儿他们闺女嫌弃他土……</br></br> 从这天开始，庄小萱又开始喊爹，比以前更黏她爹。</br></br> 庄大状一看就是有成算的人，林北没多说什么，到屋里搬两个凳子给父女俩坐。</br></br> 父女俩没坐，放下烟酒就走了。</br></br> 林北把衣服晾绳子上，继续做木工活，越来越多人偷偷到他家，给他送烟酒。</br></br> 桑超英、黄益民不在家，也不在厂里，给两人送礼的人扑了个空，都来了林北这里。</br></br> 桑超英、黄益民找人帮忙，当晚都请人吃饭，但是桑超英比黄益民多跑了半天，才把事情办完。</br></br> 黄益民上午到五号巷找林北，桑超英下午到五号巷找林北，身上一身酒气。</br></br> 林北带着黄益民给多层架子刷漆，桑超英瞅了两人几眼，放下自行车支架，跑屋里喝了一杯水，搬一个躺椅放到树底下。这个躺椅是林志炳在旧货市场淘到的，每天傍晚他都会躺躺椅上乘凉，这会儿换成桑超英躺上面了。</br></br> 树挡住了太阳，微风拂过，树沙沙响，偶尔还能听到几声蝉鸣，桑超英舒服地晃了晃椅子，很快就进入了梦乡。</br></br> 桑超英做了一个梦，被说话声吵醒，记不清梦里的内容，他烦躁地坐了起来。</br></br> 桑超英用自来水洗了一把脸，扭头就看到了何罗春，何罗春一只眼青了，脸上还有擦伤。桑超英在心里骂了声晦气，不耽误他好奇谁打了何罗春。</br></br> 何非生回来了。</br></br> 何非生是何罗春大儿子，一听这名字就知道老大生下来就被他讨厌。何非生回来，本来何罗春没当回事，哪知道何非生手里有一封信，这封信是老娘生前所写，信里交代了房产、钱财如何分配，只给了他几套破家具，几件老物件，信里居然还提到了两间门面房的归属权，老娘生前给他添堵，死了还给他添堵。何罗春气的跑到墓地把老太太的骨灰盒刨出来，拿骨灰盒威胁何非生，因为他知道祖孙俩感情最好。</br></br> 何非生不受何罗春威胁，赌何罗春不会真把老太太的骨灰撒江里，何罗春也在赌何非生最后肯定妥协。</br></br> 见何非生不为所动，何罗春想再逼一逼何非生，身体探出护栏，手没拿稳骨灰盒，骨灰盒掉进了闽安江里。</br></br> 何罗春反应过来刚刚发生了什么事，已经被何非生按在地上揍。</br></br> 要不是有人上前拦住了何非生，他就被自己的儿子打死了。</br></br> 何罗春知道自己没有和何非生和解的可能，打算趁着门面房产权还在自己手里，把门面房低价卖给林北仨。</br></br> 他今天找林北，就是为了这件事。</br></br> 何罗春也不想卖高价了，愿意原价把门面房卖给林北。</br></br> 桑超英醒之前，何罗春已经说了原价卖门面房的事，林北、黄益民一点儿也不心动，他把目光转移到刚醒的桑超英身上。</br></br> 桑超英看着就没两人正派，何罗春自信桑超英肯定会心动。</br></br> 何罗春的目光落到桑超英身上，桑超英感觉自己沾上了脏东西，后退了好几步。</br></br> “桑老板，我们单独聊聊。”何罗春热情地说。</br></br> 桑超英十分好奇何罗春会跟自己聊什么，一副哥俩好的模样跟何罗春出了院门。</br></br> 等桑超英回来，就看到林北、黄益民坐在院子里吃冰棍。</br></br> 桑超英没看到两人出门，那么冰棍是哪里来的呢，他去冰箱里找了找，拿了一根老冰棍出来。</br></br> “何罗春跟你聊了什么？”黄益民问。</br></br> 桑超英坐回躺椅上，咬了一块冰棍含在嘴里，含糊说：“他给我透露一个消息，就是倒卖国库券能发财，又跟我提了门面房的事。他说的含糊不清，但我觉得他的意思是我说动你俩跟他买门面房，他告诉我怎么倒卖国库券。”</br></br> “这个何罗春，跟我和北哥说的内容，和跟你说的内容完全不一样，这人可真有意思。”黄益民嗤笑一声。</br></br> “倒卖国库券要真这么好干，我不相信他真这么好心，把赚钱的方法告诉我。”桑超英总觉得何罗春跟他说这件事的时候，就已经给他挖好了坑。</br></br> 林北知道81年1月份恢复了国债发行，82年发行了一元面额的国库券，88年4月21号，国家才开放国库券自由交易。</br></br> 这个时间段倒卖国库券，万一被逮到了，怕不是要吃牢饭。1</br></br> 何罗春跟桑超英说这件事，他相信桑超英不是那种不见钱眼开的人，给桑超英卖了一个好，同时又给桑超英挖了一个坑。</br></br> 林北似乎知道了何罗春的算计，拍了拍桑超英的肩膀：“我总觉得你离吃牢饭更近一步。”</br></br> “我对这事不感兴趣，你好奇心重，喜欢尝试新的东西。”黄益民开怀大笑说，“你放心尝试吧，万一你被逮进去，比我和北哥多体验了一种人生，还是蛮不错的。”</br></br> 他果然要害我。</br></br> 桑超英把冰棍当做何罗春咬，骂骂咧咧说脏话。</br></br> “机遇通常伴随着危险。”黄益民替何罗春狡辩。</br></br> “我无福消受。”桑超英假笑说。</br></br> 桑、黄二人拌了会儿嘴，开始跟林北说他们这边情况，林北也跟两人说他打听到的消息，还有昨天和今天有好多人给他送礼。</br></br> 礼肯定不能收。但是如果来一个人给他送礼，他当场把礼退回去，实在太麻烦，林北打算后天他仨到凤阳路统计谁卖门面房，让大家把各自送的礼领回去。</br></br> 三人一块儿离开。</br></br> 桑超英、黄益民一块儿走，林北单独走，他到照相馆取了照片，回家投照片。</br></br> 他当初答应给人寄照片，林北没忘，把几份照片塞信封里，在信封上写了地址，贴上邮票，到邮局寄信。</br></br> 林北一连寄出好几封信，他回家，在巷子口遇到了林东。</br></br> 林东拉二手砖瓦回老家，带了余好好母子和20只老鸭回市里。林东把老鸭送到小饭馆，到小弟家喝一口水，才开拖拉机回宿舍。</br></br> 林东没想到他能在巷子口遇到小弟。</br></br> 林东把拖拉机开出巷子口，停了车，并且跳下车，朝林北走去。</br></br> 林东勾着林北的肩膀，拉着他走进小巷里，喜气洋洋说：“发财了。”</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