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也和颂颂一样，有了退路。</br></br> 颂颂的退路就是福兴厂和林氏家族。</br></br> 梁真领证后，就算失业了，还有廖经世分给她的股份。</br></br> 但她内心时刻警惕自己，不要成为廖经世前妻那种可悲的女人，她背负骂名，步入婚姻，嫁给一个有肚子、有儿子的男人，要的就是钱、权，而不是家庭主妇、贤妻良母。</br></br> 梁真相信，这是她人生除了高考和就业的第三个转折点。</br></br> ……</br></br> 2018年的除夕夜，林家就只有叶玲和林屿吃年夜饭，林颂远在意大利，她带着郑静瑜和几个设计师出差，要去请一个意大利游艇专家来厂里指导。</br></br> 母子两人干巴巴地面对面。</br></br> 叶玲说：“明明在榕城，怎么感觉像之前在香港那么凄凉。”</br></br> 林屿说：“早点习惯吧，等我姐结婚了，也就只剩下我们俩了。”</br></br> “她肯定招上门女婿啊，那还是在我们家的。”</br></br> “均均哥愿意吗？”</br></br> 叶玲认清现实：“肯定不愿意，他家有钱有权，就算他愿意，他父母也不可能愿意的。”</br></br> 她忽然想到一个办法：“颂颂可以另外找啊，肯定有她喜欢的，又喜欢她的男人愿意，反正颂颂也没要他家里帮一点忙，那这样，我们一家人就不用分开住了。”</br></br> “伊妈，你想太多了，我以后结婚，也要跟我老婆住的，一家人长大了自然就会分开……”</br></br> 林屿话还没讲完，叶玲就气得起身扬手，作势要去打他，差点鼻子一酸就落泪：“不孝子！那你妈我怎么办？我每天都对着你爸的照片流泪吗？”</br></br> “你也出去谈恋爱，好美的黄昏恋，啊，帅气的公园老头，有钱的香港老绅士，你们俩闲来无事，就骑着电动车去闽江散步，去爬烟台山，再噘嘴狠狠亲亲……”</br></br> 叶玲满脸通红，这下是真的抄起鸡毛掸子开始追林屿。</br></br> 林屿扶着旋转楼梯，灵活地跳上跳下，好半天，他看他妈跑不动了，这才停下脚步，伸出他的左脸，紧紧地闭上眼睛，等着挨打。</br></br> “好啦，伊妈，你想打就打一巴掌，只要你真的舍得打你的亲亲儿子，现在跑累了，你没空伤心了吧，姐是去工作，又借了那么多钱，开启新创业，别说大年夜去访客，今天是她新婚夜，她都不会在家的。”</br></br> 叶玲冷笑，毫不客气给他头来了一掌。</br></br> 零点一到，叶玲难得跟着林屿出门上头柱香，她许愿：“保佑我女林颂、我仔林屿平平安安，健健康康，屿仔学业顺利，颂颂新公司订单多多，财源广进。”</br></br> 林屿在一旁求了个姻缘签，还笑：“伊妈，这上面讲你和我今年都有桃花啊。”</br></br> 叶玲火冒三丈：“你癫不癫？别逼我在庙里打你。”</br></br> ……</br></br> 图纸、工程、器械，内行人只要一看，一谈，就知道有没有水分，对方并没有怀疑过林颂这一行人的专业水平。</br></br> 林颂多少会点意大利语，再在翻译的帮助下，介绍了百年造船、破产危机、再造游艇。</br></br> 林颂喝咖啡的时候，想起了梁真，她做什么都厉害，考了法语、意大利语的b2证书，为了跟客户拉近关系，去学习了酒、咖啡、足球文化。</br></br> 这一次，梁真没来。</br></br> 年前她提出了辞职，林颂有一种悬挂许久的刀终于落下的感觉。</br></br> 林颂之前跟她沟通过干股，她那时就拒绝了。</br></br> 梁真说：“颂颂，我也要去忙我的事了。”</br></br> 但林颂怎么也没想到，梁真也注册了个游艇制造公司，廖总不缺钱，已经寻找好了项目用地，完成了地面物评估。</br></br> 林颂出发热那亚前，还是去找了梁真，梁真就在等她，说：“这就是我的选择。”</br></br> “你没告诉我，你和廖总领证了。”</br></br> “为什么要告诉你呢，这是我的事。”</br></br> “是你的事，但你知道我跟廖总谈合作，你在福兴工作，你……”</br></br> 梁真不想说这些，轻轻动了动唇：“颂颂，那时候我也在迷茫。”</br></br> 林颂沉默不语，梁真看过她的计划书。</br></br> 梁真说：“你想得出来，别人也想得出来，发展的路径就这些，你要是觉得我偷了你的想法，你的关系，投标……算了，随便你怎么想，反正又不是第一次绝交。”</br></br> 林颂觉得胃疼，像是生吞了一把石子：“是，梁真，市场很大，我想做游艇，也有别人想做，从福兴离开的人很多，市场很大，可不该是你……”</br></br> 梁真只说：“就该是我，你不是早就知道，我和你不同了吗，我就是这样，只利用我想用的，我只想赚钱，你就盯着你办公室的船模，墙上的全国船厂地图、家族荣誉和各种参观的合影，而我，动力从那辆自行车到包到房。”</br></br> 林颂不想听了，转身就走，</br></br> 梁真却从后面喊她：“你是不是跟他们一样瞧不起我？情感生活乱七八糟，你跟你男朋友是不是在背后……”</br></br> “没有。”林颂气笑，“跟你讲了多少次，我不会跟任何异性评判我的朋友，我们连自己的感情都才理清，吃饱了撑着骂朋友吗，反倒是你，是不是跟廖总一起讲我坏话了？不然你怎么会这么想！”</br></br> “没有，他只说我是他见过最特别的女人。”</br></br> 梁真说出口，只觉讥讽，她等着林颂讽刺的回击。</br></br> 比如骂她愚蠢、下贱，相信这种黑心肝的男人说的这种话，迟早会摔跤倒霉，他的前妻就是她的下场。</br></br> 可林颂回过头，胸口浅浅起伏，盯着她的眼睛说：“那我也说，你也是我见过最特别的女人，那你会回来我身边吗？梁真。”</br></br> 梁真怔住。</br></br> “我一直记得，大一你拖着行李箱，笑着走进宿舍，给了我一个拥抱，你是第二个来宿舍的，帮我一起铺床，我们一起去超市买东西，准备军训，军训的时候我们一起夜里站岗。”</br></br> “你说大学不只是学习，还有人际关系的运营，你说的是对的，我一直都很佩服你，目标明确，行动果断，懂得发挥自己的优势，这两年我在你身上学到了很多。”</br></br> “廖总见过的女人，肯定没我见过的多，我洗过大澡堂子呢，我保证，你肯定是那么多那么多女人中，最特殊的那一个！”</br></br> 梁真无话可说。</br></br> 重点是这个吗？</br></br> “你为什么要跟他，就因为他比我有钱吗？”</br></br> 虽然听着奇怪，但梁真承认：“的确是这样的。”</br></br> “你这个拜金女！”</br></br> “哦。”</br></br> 那天之后，两人就没再联系了，直到这个除夕夜，林颂收到了梁真发来的祝福。</br></br> “新年快乐，颂颂。”</br></br> 林颂大年三十在异国他乡，就是因为梁真和廖总带来的危机感，他们夫妻俩财大气粗，说要跟政府签约项目就签约。</br></br> 而林颂的优势就是技术和质量，先买专利授权，拿专家的名号坐镇，再自主研发。</br></br> 周其均给林颂的新年祝福依旧换汤不换药：“林女士，新的一年，事业顺遂。”</br></br> 林颂回到榕城，在开会时突然晕倒，送到医院，就只是感冒发烧，她昨天晚上就已经有点发冷，全身的关节骨头都发疼，但她还是强行撑着开会。</br></br> 周其均想到林颂的父亲也曾这样晕倒过，脸色不太好看，强行安排了全身的检查。</br></br> 结论是，非常健康。</br></br> 可他看着林颂蔫巴巴地红着一张脸，怕冷地瑟缩在被子里，只余心疼。</br></br> “梁真给你的打击？”</br></br> 林颂糊里糊涂的，声音沙哑：“什么？”也是不想承认，她又失去一个朋友，或许也没有失去。</br></br> 周其均冷哼一声，手上的动作是温柔的，摸了摸她的额头，坐在她旁边，点滴快要结束了。</br></br> 轮到林颂扯着嗓子，嘴硬道：“竞争才能推进行业发展，梁真是个很有理想的女孩，她有机会开公司，当然是好的，我也要努力，要加油，我以前上学就比她厉害，我现在也要超过她……”</br></br> “我们分手的时候，你生病了吗？”</br></br> 好像没有。</br></br> “看来她比我重要。”</br></br> “……你不一样。”</br></br> “不一样在哪里？”</br></br> 林颂脑子早就昏沉了，转得很慢：“你是我见过最特别的男人，行了吧。”</br></br> 周其均摸了摸她的脸，笑了起来。</br></br> 当然行。</br></br> 入了夜，叶玲和林屿先回家了。</br></br> 流感让林颂一整晚反反复复地发烧，烧得烫人，她胸口很沉，呼吸艰难，骨头缝里仿佛有人拿着生锈的钉子打入。</br></br> 睁开了几次眼，都看到周其均，他有时候在看电脑，一听到细微的动静，就转头看她，她就莫名安心，有时候他什么都没做，只是守着。</br></br> 等她出了一身汗，就哄着她，让她换掉湿透的衣服，热水拧毛巾，为她擦身子。</br></br> 林颂想到了伊公刚去世的那段时间。</br></br> 那一次，她也烧得昏昏沉沉，就像这次，那时候陪在她身边的人，是小喻宁，于是她找到了人生挚友。</br></br> 那现在呢。</br></br> 或许她已经找到人生伴侣了。</br></br> 天色渐亮，早已日出，医院的走廊里传来脚步声和隐约的说话声，再过一会，医生就要来查房了。</br></br> “周其均。”</br></br> “嗯？”</br></br> 林颂眼角有泪水的痕迹，生病导致情绪脆弱，她吸了吸鼻子：“我好累，好难受，还有好多事情在等着我做。”</br></br> “等你好了，我陪着你做。”</br></br> 他永远就只说这样平实的话：“无论你想做什么，想要我做的，我不会的，也会去学习。”</br></br> 林颂鼻子还堵着，泪眼朦胧，说的话也没什么逻辑，却是真心。</br></br> “今天开始，你伊妈就是我伊妈了。”</br></br> 周其均好笑，他之前求的婚，她现在用这种方式回应。</br></br> 病房门外，余新荷根本忍不住了，她知道林颂生病后，一大早就忙忙碌碌地煲汤煮粥，不到六点就驱车前来。</br></br> 她才半推开门，就听到了这么一句令她激动的话。</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