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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24章耐刑
  “郭解?你怎会在榖树里,过来采买霸陵杜氏的麻纸,买走一算的麻纸?”
  茂陵令拿起斿豹锦深衣,披在身上,看着闯进来的郭解,毫无惧色,说话时甚至带着几分轻蔑。
  他瞧不起乡野游侠儿出身的郭解。
  说出一句一算麻纸。
  一算是一百二十钱,也就是算赋。
  民不分男女,从十五岁开始,一直到五十六,每人每年需要缴纳一算钱。
  即,人头税。
  市籍商人,还有奴婢,需要加倍缴纳算赋,每人每年征收二算。
  西汉对于商人和豪强收取重税。
  平帻庶民家中养不起奴婢,只有有钱的商人和豪强豢养奴婢,养的奴婢越多,家中的钱帛越多,收取的算钱加重。
  茂陵令这句话中的一算,也有讥讽郭解贫寒出身,养不起征收二算的奴婢。
  莽通大怒。
  平日里,没什么脾气的他,沉默寡言也不喜说话。
  倘若遇见别人羞辱郭解,就是对莽通最大的侮辱,拿起腰间的铁椎,就要砸烂茂陵令的嘴巴。
  还没等莽通出手,一道身影大步上前,走到卧榻的旁边。
  “砰!”
  郭解伸出手,拖着茂陵令的斿豹锦深衣领口,直接把茂陵令从卧榻上脱下来,砸在重屋二楼的地板上。
  杜姬露出一双莹润的藕臂,面带几分春意的玉脸,张大了樱唇,脸容全是惊色。
  一个小小的属吏。
  竟敢冒犯茂陵邑的长吏茂陵令。
  “一算?”
  郭解一拳砸在茂陵令的嘴巴上,当场砸烂茂陵令的门牙,嗤笑道:“看来你个蠢货,没有看清当前的局势,我这个小吏是刀俎,你这个长吏是鱼肉,真把榖树里当成了茂陵官寺的令舍?外面有无数县卒随时听从你的调动。”
  “砰!”
  “啊!”
  茂陵令结结实实挨了一拳,惨叫起来,嘴巴传来锥心的刺痛,疼的他几乎背过气去。
  茂陵令躺在地板上,摸了一把每天精修八撇胡须的嘴巴,手上全是鲜血,斿豹锦深衣的袖口也沾染了不少血迹。
  “你你.”
  茂陵令气得浑身发抖,伸出手指,颤抖的指着郭解:“你怎敢怎敢冒犯一位长吏,本吏是茂陵令的长吏!茂陵是天子的陵寝,可以直接面见天子,等到本吏在林苑见到天子,定要告劾你的为祸乡里。”
  弹劾我?
  郭解一脸的讥笑,摇了摇头,真是个傻逼,什么时候了还没看清当前的局势。
  也是。
  这种人很好理解,他过去当官的时候也见过不少,主政一方,整天被下面的人捧着,早就形成以自我为中心的性格,认为所有人都得围着他转。
  别说郭解一个小小的属吏,即便是郭解的上吏张汤也不敢得罪茂陵令。
  “砰!”
  郭解抬起脚重重踩在茂陵令的脑袋上,扬起手中的环首刀,狞笑一声说道:“自从你和杜君敖蛊惑三老前去宫门口喊冤,你我就没有缓和的余地,别人不敢杀天子陵寝的长吏,我敢!”
  直到一句我敢杀天子陵寝的长吏说出口。
  茂陵令心中一颤,真切领会到郭解的胆大妄为。
  竟然敢杀一个可以面见到天子的陵邑令。
  茂陵令害怕了。
  他不愿意承认,也不得不承认一位长吏,居然开始畏惧一个小小的属吏。
  放在以往,别说害怕,这种小吏都不可能进入令舍。
  “慢慢着”
  茂陵令望着寒光四溢的环首刀,心中惊惧,堂堂一名上位者终于低头,开始求饶:“你你不能伤害本吏,榖树里的里民知道本吏在麻纸作坊,只要本吏死了,你逃脱不了任何一点干系,除非你能杀光了整个榖树里的上千名里民。”
  “放肆!”
  杜姬一个蠢女人,再次展现出自身的愚蠢,斜瞥了郭解一眼,有恃无恐的说道:“榖树里的上千人,全是沾亲带故的亲属,那些外人早就被排挤出去,只要妾的父一句话,就会一起打死你。”
  “噗!”
  郭解一刀挑断茂陵令的右臂手筋,先收点利息,似笑非笑的说道:“这么说来,榖树里全是杜君敖的同族,或者妻族,没有一名无辜的外人。”
  “啊!”
  茂陵令惨叫一声,翻着白眼,身体随着剧痛不停的扭曲,一个养尊处优又被很多县曹、属吏捧着的长吏,怎么也想不到,有一天遭受非人的折磨。
  折磨他的人不是更上面的郡太守。
  也不是九卿官寺的中都官。
  竟是过去瞧不上眼的底层泥腿子。
  见识到了什么是匹夫一怒。
  “你”
  杜姬看到被挑断手筋的茂陵令,吓得容失色:“你你不要过来,榖树里有着霸陵杜氏上千名同族和妻族,你伤害妾一根手指,再也无法安然离开榖树里。”
  “砰!”
  郭解冷冷看着如似玉的杜姬,不得不说,生的很美,却没有任何的怜香惜玉,直接拖着杜姬的金簪笄髻,把她从卧榻上拖下来。
  “啊!”
  杜姬惨叫一声,玉脸再也没有刚才的骄横,装模作样的开始流眼泪,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
  她生的很美,这种手段很好用,过去没少用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骗男人。
  每次都会得手。
  这次也不例外,杜姬坚信没有男人能够抵挡得住一个很美女人的我见犹怜模样。
  “砰!”
  谁料,郭解的勾履,重重踢了杜姬一脚,厌烦的说道:“本吏不吃这种手段,赶紧说,到底是谁与你合谋,一起造谣平阳公主与骑奴私通。”
  “啊!”
  杜姬惨叫一声,玉脸扭曲,从来没被男子这般对待过的她,身子剧痛,心中更是崩溃。
  她无法承受自身的玉容珠貌对于一名男子没有用处。
  “这”
  虫皇柔一脸呆滞。
  他愕然看着痛殴杜姬的郭解,一脸的难以置信。
  虫皇柔看着楚楚可怜的杜姬,心中忍不住产生几分怜香惜玉的想法,郭解居然不动心,甚至杜姬越是我见犹怜,越是遭到郭解的痛殴。
  倘若不是郭解已经娶了两房夫人,大房夫人义妁已经怀有身孕,都要怀疑他不好女色,好男色。
  “砰!”
  郭解一脸的不耐烦,又是狠狠一脚踹在杜姬的肚子上:“给你最后三息时间,再不说,你的手筋也别想要,一起被环首刀挑断。”
  “不要!”杜姬尖叫一声,玉脸流满了泪水,再也不敢卖惨:“妾只是拿走一斗笥的麻纸,找来女婢写了造谣的传闻,真正的幕后主谋是茂陵令,是他找到了董偃,献上污蔑平阳公主的良策,借此谄媚馆陶公主。”
  一斗笥是重量单位。
  大概是十几斤的东西。
  郭解听到造谣的麻纸多达十几斤,心中大喜,造谣的危害大,方能显得他功劳大。
  更让他欣喜的是。
  茂陵令是主谋。
  “呵呵。”
  郭解忍不住笑出声,瞧着躺在地面渐渐缓过来的茂陵令,又提着环首刀走过去:“竟敢造谣平阳公主私通骑奴,你的陵邑令做到头,着实愚蠢,竟去巴结外戚窦氏。”
  茂陵令看了一眼郭解,也觉得他很愚蠢。
  居然得罪外戚窦氏。
  “伪造书信,不过是城旦舂。”
  茂陵令捂住断臂,忍着剧痛说道:“本吏最多是城旦舂,你一个小小属吏动用私刑,挑断本吏的手筋,罪过更大,等着被斩首弃市吧,再不济,也是一个城旦舂的下场。”
  城旦舂?
  郭解一脸的蔑视:“平阳公主站的位置很高,不会重罚你,为了表示宽厚,甚至会从轻发落,不过,平阳公主到底是个女人,是个女人都有小心眼的一面,最恨别人污蔑名节,所以嘛,如果有人能够帮着平阳公主出气,她会很赏识那人。”
  他提着环首刀走到茂陵令身边。
  “你你要作甚。”
  茂陵令吓傻了,看着郭解手中的环首刀,头皮发麻:“你是下吏,殴打上吏会被判刑,张汤、赵禹、桑弘羊都保不住你,谁也保不住你。”
  “保我?”
  郭解摇了摇头,嗤笑道:“就你也想担任右内史?汉律都没读熟,整日在长吏赵禹面前叫嚣着上计第一,明年担任右内史。
  没错,若是殴,本吏会被判处城旦舂,或是斩首弃市。
  若是互殴,不过是耐刑。”
  茂陵令人傻了。
  这乃公的也可以???
  他怎么也想不到郭解竟是用这种法子躲过刑罚。
  郭解拔出腰间的二尺剑,直接塞在茂陵令的手中,示意莽通握紧茂陵令的手掌,在剑柄上留有指纹。
  只要有指纹,就是互殴。
  汉律已经是很完备的法律,也是以法治国的典范,甚至比起后世朝代的律法都要符合法制。
  不过,汉律比起动辄十几本词典厚的现代法律,还是小巫见大巫。
  没人比他更懂怎么钻法律的空子。
  耐刑不过是剃光胡须鬓毛。
  在古人看来,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耐刑是个重罚。
  在郭解看来,他过去每天早上起来都要刮胡子,免得胡子拉碴显得很邋遢。
  如果被古人知道每天都要剃胡子,肯定是一脸惊恐。
  每天遭受一次耐刑,着实是折磨人的酷刑。
  再说,耐刑剃掉胡须,使得郭解变得很显眼,更是一件好事。
  任何人见到郭解,都会想起他为了平阳公主遭受过耐刑。
  相当于他为社团蹲过牢。
  不是刑罚,是一种彰显功绩的勋章。
  “噗!”
  郭解等到茂陵令的手指在二尺剑留下血指印,又是一刀砍在茂陵令最后一条手臂上,狞笑道:“你当初想要害了本吏的性命,本吏就在想着今天,给你留下一个终生难忘的报复。”
  “啊!”
  茂陵令的面容扭曲,挑断手筋的剧痛使得他不停打滚,发出一声声凄惨的叫声。
  “噗!”
  “啊!”
  “噗!”
  “啊!”
  一连串的劈砍声和参加声过后,茂陵令就连挣扎都没办法挣扎,身体痉挛,疼的昏迷过去,又因为剧痛疼的醒过来,饱受折磨。
  “啊——”
  杜姬发出一声惊惧的叫声,当场吓昏了过去。
  茂陵令竟是被郭解挑断四肢的手筋、脚筋。
  最后,茂陵令的四肢直接被莽通扯断。
  虫皇柔直到看见茂陵令被扯断四肢,回过神来,喟叹道:“我过去怎么没想到,汉律还能如此使用,两个人相斗,造成折肢,只会判处耐刑。”
  汉律有规定:折枳、齿、指、肤体,断(jue)、鼻、耳者,耐。
  意思是,两人相互斗殴,导致对方折断四肢、牙齿、手指、断裂鼻子、耳朵,判处耐刑。
  更让虫皇柔惊叹的是。
  郭解没有用环首刀砍断茂陵令的四肢,而是让莽通扯断茂陵令的四肢。
  判处耐刑有一个前提。
  不能手持金铁锐、锤、锥伤人。
  也就是不能用刀剑等兵器伤人。
  郭解太懂律法了。
  “啪!”
  郭解报复了茂陵令,心中畅快,一巴掌扇在杜姬的玉脸,登时红肿起来。
  他心里更加畅快了。
  郭解没有丝毫的怜香惜玉,看见女人走不动路,冷冷的说道:“一斗笥的麻纸剩下多少,又被你藏在哪里,快点说!若是有半点的隐瞒,茂陵令的样子就是你的下场。”
  “啊!”
  杜姬叫声一声,拖着沾满鲜血的襦裙连连后退,一脸的惊慌:“不要!不要!妾全都告诉你,一斗笥的麻纸只是扔出去一小半,就遭到长安官寺的彻查,其余麻纸早先被家父抢走,准备一把火烧掉,后来被茂陵令拦了下来,就藏在匮的暗格内。”
  杜姬吓得脸色惨白,插着挽起来头发的金笄,掉在流着血的地板上,玉指颤颤巍巍的指向卧榻旁边一具匮。
  匮是大型通柜,柜顶或作屋顶形,下设两门,顶部有可以开启的盖子,并装有暗锁。
  郭解走到卧榻旁边的匮,一刀挑开暗锁,果然看见其中藏着很多麻纸。
  他随便抽出来一张,粗略的看几眼,确认无误,撰写着平阳公主私通骑奴卫青的隶书。
  郭解环顾四周,拿起卧榻上带着香气的绢布中衣,包裹了所有的麻纸准备离开榖树里。
  “虫皇柔!”
  这时,杜君敖带着大批族人围困住重屋,把虫皇柔当成罪魁祸首:“你火烧积库,又闯入小女的重屋,今日定要把你抓到廷尉治罪。”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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