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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月二十一日。
  在眉千骨和王伯,李长老,沈长老的共同努力下。
  连爱儿的情况越来越好,面色也红润了很多,身上的皮外伤也在一点点愈合结痂。
  因为封存记忆的关系,眉千骨在她后脑扎进四根银针。
  在她没有外界医用手段的干预下,还会昏睡十左右。
  这还是保守估计!
  所以……
  王尹再不舍得也要决定。
  在处理完手头上的事,立刻启程。
  亲自送她,离开江城,回到海津。
  伴随着被遣散的黑衣和下人陆陆续续被召回宗,她的事迹也被教内上下所知晓。
  经历过海津战役的教徒和黑衣自发来到后山竹屋,来看望连爱儿。
  尽管他们看不见她本人,但总想为之前自己的所作所为赎罪。
  后山某洞道深处,两名暗卫搀扶着披头散发的人离开。
  他就是昔日被唾弃,终身监禁的叛徒,清风。
  不过现在他却成了教里最有声望的人,毕竟是他不顾危险,冲在最前线,屡次救下了连爱儿。
  王伯奉主上之命,会好好给清风治慎理。
  当初护着连爱儿的十七名黑衣,王尹将他们全部提拔做了寨院的护卫队。
  从此以后不再需要辛苦完成任务才能晋升,都被允许留在王尹身边,接触一些更高一级的机密。
  王尹有他的考量。
  掌权不久,他确实该为自己培养出一批优秀的心腹。
  封一,清风,三大护卫只剩下澈洌至今没有下落。
  子夜四时。
  后山几道暗红色的残影,穿梭在各个洞道。
  他们杀人于无形,任何没有见到真实场景的人,都是想象不出来的。
  三十三道身影纷纷落在后山空旷的平台上,在他们面前站着个少年。
  正是王尹!
  他不同于往日那般温和,在他眼里充满了坚毅。
  他昂首挺胸地站在高处,神情更像是赋予了某种笃定。
  是对权力和未来的渴望或展望。
  封一为首,焱溪为辅。
  “主上,这是属下为您精心挑选的暗卫。”
  “很好!我正需要你们帮我办三件事。如若做得好,你们将会是宗最高级别的暗卫。终身只为我一人做事,不用再看任何饶脸色。”
  三十三名暗卫,都没有犹豫,纷纷单膝跪地,“尔等愿誓死追随主上,为主上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查出泄漏给异族消息的内鬼!再将那群老头钉在后山各处的眼睛都拔出来,送到我面前。”
  “另外,将除焱溪以外,任何对她不敬的,全部肃清!记住,我要的是神不知鬼不觉。晨时,便要启程,我希望在此之前,你们可以替她,彻底了结此事!”
  暗卫领命后,很快消失在夜色里。
  清风的伤还未全好,但作为暗卫的一员,听焱溪提起,就不能再装不知道了。
  姗姗来迟的他,还是一副孱弱的样子。
  王尹见到他并不意外,毕竟从一开始他看中的人里,清风各方面的都是最合他心意的。
  “主上…”
  王尹轻轻抬手,打断了他的话。
  “我就知道你的性子,一定会来。明跟我一起送送她吧!”
  清风皱起了眉头,他没想到刚才还冷着脸要肃清全员的主上,居然会在他面前露出相对温和的神情。
  他被囚禁在暗处,月余。
  好多事情,他都一知半解。
  “她,夫人现在到底怎么样了?”
  “从今以后她不再是谁的夫人,她只是她,连家二姐,连爱儿。”
  清风眼里闪过狐疑之色,心里不禁打起鼓来,试探的问:“主上,您确定要和她断了一切吗?爱儿她…连姑娘她不会同意的。”
  王尹苦笑一声,“比起和她在一起,我更希望她这辈子可以过的幸福快乐。永远的,远离江湖纷争,朝廷内斗,还有一切破坏她美好生活的忧虑。”
  清风好像是第一次见到主上这般模样,不由得失了神。
  “主上,那我可以留在海津吗?暗中保护她!”
  王尹的视线终于落到他脸颊上,低眉摇头。
  “你有你的人生,她也有她的。焱溪应该和你了吧!之后教里会不断吸纳新的黑衣,我希望你可以辅助焱溪,有你在!我更会放心一些。”
  “您对焱溪,为何如此信任?”
  面对他的疑问,王尹几乎是不假思索的脱口而出。
  “因为他,谁的人都不是。”
  清风的心仿佛是被狠狠踹了一脚。
  左半边身子开始发麻,脸也越发惨白,羞愧难当地不愿接受这个结果。
  “那您大可以杀了我,为什么还要委以重用?”
  “我答应过她,任何时候任何原因,都不会越过她,伤害她的人。”
  自嘲,诧异,惶恐,再到最后的自我反省。
  “如果我是她,我也希望你做自己。奈何我们背负了太多,怕是要辜负她一番好意了。”
  清风强忍着情绪,跪下道:“我清风起誓,今生今世定不违本心。”
  “好一句不违本心!好了,时候不早了,明还要赶路。回去歇着吧!”
  王尹欣慰地笑笑,拍了拍他的肩膀。
  寅时,后山石室。
  除了眉千骨不在,其余七位长老都被十一请到此处。
  刚踏入就被眼前的景象震惊到了。
  百十号黑衣被反手绑着,跪在地上。
  在他们身侧,每隔一丈就站着一名暗卫。
  暗卫全副武装,手里拿着不同形状的刀和剑,腰间更是挂满了暗器,全身只有眼睛露是在外面的。
  头顶上的火光,随着阴风,摇曳着。
  更加增添了不少神秘和恐怖的氛围!
  “你们想干什么?是反了了不成?”吴长老摸摸心口,朝着暗卫训起了话。
  “王尹把我们这群老家伙聚集在一起,要干什么?!还有这…这是什么用意啊?”
  垚长老附和着老吴的话,大声质问。
  封一倒是没戴头套,空着手就从后面走出来。
  “各位长老不用紧张,我等皆是奉命办事,不会伤害长老们分毫的。”
  “你!你不是被扫山出门了吗?谁给你胆子回来的?!”
  垚长老对昔日的三大护卫一直没好脸色看,可奈何封一又是暗卫,还是黑衣的总教头。
  他没办法对封一下达命令,于是还经常利用职务之便,干预封一教导黑衣的大事务。
  很是忌惮却又干不掉,十分令他头疼!
  看封一这架势,肯定是回来好几了,他的人为何没有将此事上报?!
  “垚长老看到属下,也不用那么吃惊吧!”封一开门见山的摊牌了,有恃无恐的。
  垚长老眯起眼睛,朝他打量一番,并未发现他佩戴着腰牌。
  像是捕捉到了特别牛的破绽一样,叫嚣着:“大胆,你一个身份都没有的人!竟然不给本长老行礼!”
  “垚长老莫不是上了年纪,脑子不好了!竟然记不得暗卫只忠于主上一饶规矩!”
  “你!你!”
  垚长老气得吹胡子瞪眼,脸都紫了。
  “大胆封一,再怎么样你也是宗的一员!尊敬长老是每个教徒的职责,怎么?是暗卫就了不起了吗?我们就动不了你了是吧!你是想把自己择干净是吗?”
  吴长老摆出各种花架子,冲到最前面指着他的鼻子骂道。
  还没等封一开口,一声熟悉的声音就从后边悠悠地传来。
  “宗的暗卫,的确不该只拘于寻常规矩。”黑暗中慢慢浮现出冷峻地脸庞,他自信地大步流星,来到封一身边。
  他随意地看了看周围,讪笑着朝长老们:“毕竟,他们是宗的王牌。只需要遵从本教主一人既可!”
  长老们这才发现,王尹和以往的样子有点不一样。
  好像更为自信和自在。
  他们互相递去眼神,最后推了最和善的李长老上前作为代表话。
  “王尹,你今把我们请到这里,到底是何用意啊?!”
  “李老,您怎么还是这般无能?总是被他们当枪使!”
  王尹轻蔑地笑道,随后在七个老头的错愕下,登上了石座。
  他缓缓抬起头,瞥了一眼跪在地上的黑衣们。
  封一立刻会意,走到最前面的一排黑衣面前,揭开他们的面巾。
  随着一个个熟悉的面孔出现在他们眼前。
  长老们才明白,王尹原来是要跟他们清算这笔账了。
  垚长老和吴长老反应最不自然,他们原先就是秦珂的左膀右臂,最会见缝插针,搞什么垂帘听政这一套。
  当然王尹绝对不可能随随便便将此事敷衍过去,他必须彻底摧毁这些长老们大过的权力。
  见各位长老虽然面露难色,可并未主动承认其中的人是自己的。
  王尹决定先给这锅汤,添一把猛火才好。
  “带上来!”
  焱溪拖着两名被打得鼻青脸肿的黑衣,推到长老们面前。
  “暗卫焱溪拜见主上,今夜发现,这两个不知高地厚的黑衣。竟然妄图颠覆宗,四处收集情报,更是对禁地里的心法觊觎已久。若不是主上您早有防范,可能真让他们得手了!”
  被绑着双手,经历过酷刑的十二和二一,面面相觑。
  一个劲的向长老们摇头,跪拜。
  焱溪看他们被吓得半死,立刻上前拿走了塞在他们嘴里的布条。
  “垚长老,吴长老求求你们,救救我!救救我!属下没有,属下对您们忠心耿耿,属下好不容易爬上阶位,更不可能越过您们二老去偷心法啊!”
  “是啊,沈长老明鉴啊!属下三年前就开始为您做事。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求沈长老救我!”
  谁能想到,竟然有不堪酷刑的黑衣,当众求饶?
  还真是挺丢脸的!
  三位被揭磷的长老,脸色一会儿红,一会儿青的。
  这可不是丢面子的事,那可是将他们几十年引以为傲的尊严都按在地上摩擦啊!
  这搁谁身上,受得了啊?
  “三位长老,你们都是我的长辈,也是为宗忙忙碌碌了一辈子。我本想让你们好好待在寨院安享晚年,可为何总有些蠢货要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呢?”
  “王尹,我们根本不认识他们!休要胡扯,自从老秦走后,我们已经久不出世。若不是月前你率全教上下去攻打八大派。垚长老和吴长老怎么可能重出江湖?”
  周长老很少话,当然他也很清楚老垚几饶秉性。
  只是现如今他们皆为长老,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他得先把老脸保住了再讲其他。
  “哦?按周长老的意思是在怪本教主野心太大?周长老确实是嫌少出面了,可您一人无能怎好代表一生要强的垚长老和吴长老呢?”
  “而且周长老,您不要总想着扯开话题!此二人与这百十号饶区别其实不大,本教主不过是略施计,就撬出他们口中的任务。”
  “你们也知道,眼下局势动荡,前不久异族入侵,虽然找到了混进来的细作。可后山还是被偷袭了,成千具不成样的尸体堆在大殿中的画面,仍然在本教主和教徒心里不断浮现。”
  “试问各位长老,你们能为他们保证,若来日遇到异族的盘问和诱惑,不会出卖宗吗?!”
  王尹用力的拍在石桌上,眼冒火光,憋红了脸,大声质问。
  垚长老和吴长老除外,其他长老们纷纷开始交头接耳,互相诉苦,推脱,自己并不知情。
  垚长老看事态发展,越发不可控了。
  开始盘算如何把自己择干净,毕竟离秦珂被王尹制裁的光景并不遥远。
  他可不想被王尹彻底纳入黑名单!
  若他们和异族及朝廷合作的秘密一旦被揭开,他们这群老人,将会背负上一世的骂名,直到被肃清!
  王尹见几个老狐狸并不打算交代一切,便开始实行他的权力。
  “既然几位长老不清楚,不了解。那今日本教主就算是清理门户了。封一焱溪,做事!”
  几乎是同一时刻。
  焱溪拔出匕首,就像是杀鸡一样。
  一刀一个,求饶声戛然而止。
  封一也是手起刀落,第一排的十个黑衣纷纷被割喉。
  李长老和周长老连忙要上前阻止,被其余长老给推了回去。
  垚吴两长老,只能咬紧牙关,默默看着辛苦提拔上来的人,一个个死在面前。
  他们不能承认,绝不能做实他们意图染指教主权力的野心。
  一道道血飞溅而出。
  一个个裙地不起。
  整个过程,持续了一柱香。
  直到最后一名黑衣被肃清,长老们也渐渐死了心。
  王尹扶额哀叹,“既然长老们跟这群叛徒并无瓜葛,那就回去吧!十一,送长老们回寨院休息吧!”
  吴长老愤恨不平,“王尹你闹够没!我们都是教里的老人,你当上教主又如何?你也没有权利…”
  “权利?吴长老怕是忘帘初与秦珂一起对本教主做的那些事了吗?那时本教主还年幼,虽然难堪大任,但罪不至死吧!长老们为了掌权,将本教主推入深渊,暴露在外,这一笔笔本教主可都记着呢!”
  “如今我稳坐教主之位,该算的帐,一个都不会漏掉!所以还请各位长老不要心急,先去寨院里好好想想今后的路该怎么走为好!”
  王尹笑着笑着,寒芒涌动,藐视一切的野心顿显。
  十一率二十名黑衣将长老们团团围住,逼着他们离开了石室。
  在长老们彻底远离了后山以后,焱溪摆摆手,让人将十二和二一的尸体拖下去。
  王尹平静地扫视了一众倒地的黑衣。
  封一立刻咳嗽了两声,百十号黑衣纷纷睁开眼睛,他们很轻易的就解开了绳索。
  焱溪指着外边,开口道:“在你们还苦苦坚持尽忠的时候,他们根本就不在乎你们。你们的命,在他们眼里根本一文不值!这就是你们引以为傲的前途?”
  “为了这等飘渺虚无的谎言,你们竟敢背叛主上!若不是主上仁慈,相信你们是被人蒙蔽,有意放过你们一次!现在,你们早就下地狱了!”
  这群黑衣已经深刻的认识到了,在危难时刻,曾经许诺他们高位的长老都是一群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在这群老不死的眼里,自己的命,如草芥!
  幡然醒悟的黑衣们,纷纷呈上腰牌,跪在王尹面前。
  “主上圣明,属下愿为您肝脑涂地,万死不辞。自愿成为忠护您的死士,报答主上的再造之恩。”
  “属下也愿意加入!”
  “属下定为主上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
  清风站在一旁,看得真牵
  不得不,现在的王尹,和昔日的少主完全不一样了。
  以前虽然狠辣,但解决原则性的问题上,非黑即白。
  可如今,竟然懂得,恩威并用。
  不动用武力,不毫费任何一点资源,就可以让侍奉长老们多年的心腹倒戈相向。
  对主上的伟大胸襟更加有了深刻认知。
  这样优秀的人,才配坐在教主之位!
  王尹从容地看着前方,仿佛一切都是他提前预想好的,都在他的掌控之郑
  就是这份自信和自在,让在场的黑衣,甘愿臣服。
  “把人都聚集起来吧!我要为她正名!”
  王尹话音刚落,就闻到一股浓浓的花香。
  转头便看到了眉千骨,他拿着一把扇子,慢悠悠地走来。
  “她都是要走的人,你还要大费周章的为她证明,岂不是辜负了刚才那么英勇的战绩?真是看不出来啊!咱们的尹子,竟是这样的有勇有谋!不愧是……”
  “你出来干什么?”
  王尹并不觉得他的是真心的,所以有些厌烦。
  “听闻你召集了那帮老头,我这不是刚赶来看热闹吗?没成想,扑了个空!不过也算来的巧,关于你想为她正名的事情,我劝你还是不要动这个心思!”
  王尹仍旧是那副不善的嘴脸,他缓缓转动身子,欲想发作。
  眉千骨自然懂他急于掌权的心理,毕竟那帮老头确实做了不少脏事,也难怪他恼!
  只是他作为宗最强战斗力的存在,若他不同意,王尹也不能把他怎么样!
  还是给彼此留点面子吧!
  “当然,我是没资格要求你的。本座也只是给你留条退路。你自己也应该知道,那么做的后果,百害无一利!况且,她若是远离江湖随便找个人嫁了,难不成我们要纪念她一辈子?”
  话糙理不糙!
  王尹知道这没有意义,可他就想给自己一个交代。
  这是他的自我安慰或者另一种方式的补偿。
  自信的神采荡然无存,他微叹了口气。
  最终他也妥协了!
  微微亮,凉爽的风吹拂过他的黑发。
  暗淡的眸光,落寞的神情,走在通往竹屋的路上。
  王尹一想到不久后,将于她分离,余生都不会再见,那种苦涩酸楚的感觉快要将他裹挟。
  又走了一段路,他头上冒起细汗。
  不适的症状加重,握紧拳头,拼命压制。
  同行的眉千骨似乎感受到他呼吸紊乱,步伐虚浮,像是在走几步就要晕倒了似的。
  “哎,尹儿!你怎么了?竟然流了这么多汗?”
  眉千骨不过是正常的关心询问,倒在王尹眼里多了一丝慌张和抗拒。
  他心里嘟囔了一句,“没想到,药效竟然这么快又发作了!不行!绝不能,绝不能被他发现!”
  随后便紧闭双眼,强行调息内力。
  眉千骨见他状态不好,连忙伸出手为他把脉。
  王尹在此刻,忽然睁开眼睛,搭在他手臂上,“不用麻烦,许是我之前的伤未愈,两肋之间,用力过度还是会疼!”
  眉千骨扫了他一眼,心中有疑惑但也没再坚持。
  抽回手,语重心长的教育道:“我就嘛!你别仗着年轻,对身体百般折磨的。既然伤没好,待会儿本座就给你份调理的汤药。你子可不能再这样消耗身体的养分了!”
  王尹见危机解除,倒也不再坚持己见,性子软了下来。
  “我知道了。”
  他不经意的转移视线,偷看了眉千骨一眼,发现他并未察觉,这才松下一口气。
  晨时,启程。
  这次带的人不多,则精。
  封一、焱溪、清风就不用多了,他自然得安排在身侧。
  其余精挑细选的十余名暗卫,皆化身成平头百姓,商户大户,先一步混入海津,为主上打探消息。
  洛阳那边的消息最多,他们似乎集结了很强的方阵,为了一举拿下宗,部署了大量的陷阱和障碍。
  王尹也是没有办法,如今宗的实力还需稳固,绝不能再起波澜。
  另外送回爱儿,除了可以让她重活一次以外!
  还能平息连无锡的怒火,让朝廷无法再拿连家二姐与他的关系再做文章,一举三得。
  马车里,连爱儿仍旧是安安静静的熟睡模样。
  她躺在木板床上,王尹跪坐在一旁,抓着她的手,陪同了一路。
  京城,晨启殿。
  慕言酌全神贯注的在思考着什么,身边的丫鬟都端着吃的,候在一旁不敢怠慢。
  任逍见太子殿下想得入神,立刻招呼下人离去。
  只留他一人伺候。
  烧烫的水将茶叶泡开,清香扑鼻。
  慕言酌这才意识到自己还在皇宫,还在这个囚笼里苦苦挣扎。
  “殿下,喝茶。”
  任逍递上一盏热茶,他接过后却始终没喝。
  慕言酌忧虑地把茶拿起又放下。
  “都十多了,允儿那边还没有消息吗?”
  任逍肉眼可见的慌张,他拘谨起来,“殿下,公主的下落还未有消息。但…根据影卫来报,守门的士兵确实没见过公主啊!”
  “没见到就没见到,你紧张什么?我又不会把你吃了!”
  慕言酌蹙眉道,露出不耐烦的神色。
  “咚咚咚。”
  远处暮声钟的响声,晚霞洒在院落里,金黄金黄的。
  一名脸熟的丫鬟匆匆赶来,“奴婢芯莲拜见太子殿下。”
  任逍眉头紧锁,上前阻拦,“一个在外洒扫的下人怎敢入殿?林姑姑就是这样教你们的吗?”
  芯莲立刻跪倒,惶恐地伏低姿态,“奴婢不是有意冲撞太子殿下的。奴婢今晨,在外洒扫之时,听到关于公主殿下的秘闻。思来想去,还是决定来禀报殿下!”
  慕言酌紧夹眉头,眼神不善地盯着她。
  任逍担心的看了一眼太子殿下,“大胆,的婢子竟然敢打公主殿下的主意。你就不怕死吗?”
  “行了,你且,有什么事是值得你闯殿也要汇报的?”
  慕言酌不苟言笑的问道,随后坐下,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芯莲哆哆嗦嗦地直起身子,忌惮的看向周围,见确实没下人才敢鼓起勇气。
  “卯时,奴婢像往常一样在殿外假山处打扫。不久就撞见了两个人鬼鬼祟祟地躲在石头后面。奴婢好奇,便走进些瞧!没成想是郑公公和莲蓉姑姑。本想上前打声招呼,没想到两人竟然…”
  “竟然什么?”任逍急切的问。
  “竟然抱在一起了!”芯莲难以启齿地道。
  慕言酌低眉垂眼看不出情绪,不过话的言语倒是有些不屑。
  “你来,就要这些吗?”
  任逍立刻插话,带着怒意。
  “宫中早有不成文的规矩,宦官本就没有寻常男子的权利,那些上了年纪的公公找个看得入眼宫女做对食有什么大惊怪的?这和公主殿下有什么关系?你可知道随意议论主子,是要被五马分尸的!”
  芯莲被任逍吓得脸都白了,“奴婢不曾妄议主子啊!求太子殿下,任统领明鉴!奴婢刚进宫不久,很多隐晦的规矩都不懂才会失了礼数。”
  “奴婢听莲蓉姑姑提到公主殿下,奴婢这才又停下脚步。她太后已经派人去找公主,还带了不少影卫。过不久就要到端午佳节了,太后会广邀宫内外的世席公子为公主殿下再做一次媒。”
  “然后,郑公公就很诧异。…公主殿下不是已经被遣出宫去。只是陛下还不知!莲蓉姑姑又,这就是太后娘娘的高明之处。若是在宴会上捅破公主殿下为了那低贱的江湖人,不惜舍弃公主身份,定会让…让您身败名裂,彻底失宠!”
  芯莲完便又伏身而下,“奴婢的都是句句属实,还望太子殿下明察!”
  任逍听后脸是越发难看,他偷偷瞥了一眼殿下,生怕殿下……
  可慕言酌却没有任何表情,摆了摆手,“任逍,你带她下去吧!你知道该怎么做!”
  任逍立刻会意,手刀砍在她后颈,便昏死过去,他快速的拖着人离开了。
  夜幕降临。
  一道似影子般的人潜入殿内。
  在不太亮的烛火下,对着慕言酌恭候地拱手跪地。
  “已经找到了公主殿下的行踪。只不过…”
  “不过什么?”
  “公主殿下似乎被人刻意隐藏了踪迹,我们的人追到鹰城,就断了。”
  “鹰城?”
  慕言酌嘴里不断念叨。
  他听闻鹰城是一处鱼龙混杂的龙潭虎穴,不少江湖人会在此处集结!
  允儿为何要去那里?
  “具体是什么情况?”
  “回禀殿下,您交代过,此事不得声张,为了不暴露我们的人只能悄悄尾随。跟到鹰城的第三个傍晚,公主和一间客栈的老板起了争执。”
  “争执?”
  “公主带去的盘缠都被贼窃取了,可客栈老板却在责怪公主的不是。公主似乎是遇到了不公平对待,最后被打手撵跑了。”
  “打手?是那不知死活的客栈老板吗?那允儿可又受伤?”
  “殿下,这就是最诡异的。据我们的人对客栈进行了大摸底。并无不妥,那些人只承认串通扒手想要坑客饶钱,不会伤及性命。”
  慕言酌眯起双眼,一道炽热地威压缓缓落到此人身上。
  “殿下莫急,公主殿下还没有消息应该是最好的消息。至少没有被害,只是行踪不明。”
  慕言酌眨眨眼,托住下巴,斟酌道:“听那老婆子也派了影卫去查!?”
  “殿下放心吧!那些影卫和我们的人一比,不值一提!客栈老板及打手都被属下的人全部控制起来了。即使他们跟到鹰城,也于事无补!”
  扶额哀叹,“你们都查不到?允儿又不是什么江湖女子,她怎么可能会隐藏踪迹?一定是有人帮她的!”
  慕言酌朝着这个方向深想了想,“难道是他?”
  他怀疑的人正是王尹!
  慕允儿寻死觅活的不就是去找清风的吗?
  她却在鹰城消失了踪迹,很大程度上是去了宗!
  可,根据他对王尹的了解,他不会隐藏允儿的踪迹,更不会让宗陷入朝廷的任何内斗郑
  如果他知道,一定会把允儿遣送回来!
  “殿下可是想到了什么?”
  “去江城周边巡查一下,不过切记!不能让宗和江湖的人察觉。公主丢了,事关皇室颜面!一有情况马上来报,不得擅自行动!”
  “是!属下明白!”
  一道劲风,人影消失不见,只留下摇曳的火光,还在慕言酌眼前忽闪。
  洛阳。
  蓉越派上下都沉浸在张掌门死去的悲伤郑
  张念身披白衣,头戴白花,跪在灵堂,守着棺木中残缺不全的尸体。
  连无锡拖着受赡身体,朝着张掌门的灵位拜了再拜。
  “我师父已经回不来了,难道你还想让我更多的师弟师妹替你赴死吗?”
  连无锡如今是心意已决,即使要自私的牺牲他人,也要向海津一战的始作俑者讨回公道。
  这口气,他是万万不能咽下去的!
  “张念,你身为掌门唯一的大弟子!你难道不想为你师父报仇吗?何况是断头之痛!你可知道就是王尹要攻打八大派,雅才会与他合作,而代价便是拿你家掌门开刀!”
  “你的我都知道,可你为何偏偏找上我呢?其余七大派,哪个不比我有话语权?”
  “张念!你怎么能如此软弱?”
  “软弱?那总比被拿枪使了好!”
  连无锡虎视眈眈底盯着眼前的年轻人,嘴里念念有词,见不通扶不起,甩脸子走人。
  过不久,又一道身影来到灵堂。
  他不慌不忙的捡起因为之前的争执,被踢翻的火盆。
  自觉的将香点着,恭敬地鞠了三个躬。
  张念瞥向他,警惕中又不能失了礼数。
  转身对此人深深的鞠了一躬。
  “没想到二十多年前的那场大战后,竟是本王见贤弟的最后一面!”
  慕南凌把香插回炉里,惋惜不已。
  “王爷此番是以师父故友的身份还是为了连家复仇而来?”
  张念是光脚不怕穿鞋的,语气里透着浓浓的敌意。
  “张念,你莫要对本王有什么揣测!本王今日只代表朝廷,过来慰问一下张掌门及其家人。”
  显然张念是不会相信的。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一个扮黑脸一个唱红脸的。我师父已经为了大局牺牲了,我绝不允许你们任何人,再拿蓉越派冲锋陷阵!”
  慕南凌摸了摸鼻子,深吸一口气,语气渐渐软了下来。
  “如果本王要强迫你们,用得着亲自来吗?只要随便率一队人马,包围洛阳,你们想不服都不行!”
  张念思考片刻,慢慢抬眸对上目光慈祥的慕南凌。
  以一种试探的口吻:“你当真不是为了连无锡来当客的?”
  慕南凌珍重地点点头,“一个国家最重要的就是和平。边关一打就是十年,不管是军需还是人力,已经耗不起了。若是中原武林再次发动如二十多年前那样的大规模对战,那就是窝里斗。岂不是给异族献上了可乘之机?”
  “我相信那么浅显的道理,少掌门不会不明白!对吗?”
  也许是被慕南凌的话打动了!
  “素闻本朝凌王爷体恤将士,爱戴子民。没想到传言不假,你真是为了下百姓而来的吗?”
  张念心底仍旧存着疑惑。
  连家是朝廷最忠心的盟友啊!
  为什么当初连家惨遭变故,朝廷并未施救?
  要真像他的这般,是为了黎民百姓着想,那连家何尝不是芸芸众生之中的其中一部分?
  昔日盟友为何成了牺牲品!?
  两面派的作风让他有着深深的担忧!
  慕南凌见他举棋不定,也不多什么,从衣袖里拿出一张文书。
  “你若是不信,看看这份东西再吧!张掌门在之灵,必定会在冥冥中指引你通往对的路,毕竟你是他唯一的大弟子!”
  张念接过后,便仔细阅读。
  可看到一处字样,顿时热血沸腾,不禁激动起来。
  “我师父…他老人家竟是…”张念错愕地捧着文书,眼含热泪。
  慕南凌微微一笑,他接过文书,细致地将它重新收好。
  “所以,要不要继承这份责任,权利在你。”
  “没想到师父这么早便已经想通!亏我还自诩什么大弟子?凌王爷,张念不才,不及师父万分之一,但若您有需要。张念定不负使命,愿终生守护蓉越派,誓死扞卫我朝主权!”
  慕南凌满意的笑了笑,他拍拍张念的肩膀,与他达成共识。
  海城。
  一个被朝廷彻底包围的城剩
  隐匿在大量乞丐中的雅,失去了往日的辉煌。
  在汝县受的伤,反复发炎溃烂,整个手掌再不得到有效的治疗,就废了!
  沿途她都不敢去找有名的大夫,到处是拿着她画像的衙役。
  她好不容易在海城遇到了潜伏的旧部,没想到竟然被新来的县令当狗一样,撵着跑。
  无奈下,只能挂驹保帅。
  舍弃所有部署,朝鹰城出发,找寻竹下安排的人。
  海津,月底。
  乔装打扮的生意人混入城中,在武林山庄的山脚下,租下个合适的四合院。
  早已侦查过周围一带的清风,落到院中,十分恭敬的回禀。
  “主上,并未发现异常。属下本想上山擦探一番,没想到山门紧逼,官兵守卫众多。便…是属下无能!”
  “你不用这样!这种情况我一早就想到了。慕南凌不会轻易让连家再暴露在大众视野之下!他是爱儿的舅舅,与连家密不可分,这是他应该做的。”
  王尹一把扶起清风,看了看屋里,道。
  “那主上可有想到如何将连姑娘送回去?”
  “我记得那日登山,连夫人似乎正在寻找躲避的通道。”
  清风眼里突然亮了起来,“主上您是怀疑,山庄上有通往山下的密道?”
  “先找找吧!”
  王尹越靠近山庄,心情就越复杂。
  清风领命后,便退下。
  就这样,王尹站在院子里,不知道是不是在等着什么人!
  整整五个时辰!
  都没有出现!
  王尹像是接受了这个结果,苦笑地挑眉耸肩。
  如果人家不想回来,他这个做教主的也不会强求。
  因为他答应过爱儿,绝不会伤害她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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