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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川签到了北京的一家事业单位,月薪5000,解决北京户口。
  马上就要研究生考试网上报名了,何曼的考研信念坚定,目标感也很强——咬定大连不放弃。安宁犹豫着北京,天津,大连和徐州的四所学校。
  “大姐,要不你和我考一个地方吧,以后我们可以做个伴。”
  “我想和你去,但是我总怕和姚远到不了一个地方。”
  “姚远的专业在哪里都好找到工作吧,你问问他。”
  安宁拨通了姚远的电话:“喂,姚远,我想报考大连的学校。你在大连工作好找吗?”
  “为什么不考北京的呢?我们专业很多人都考北京的学校。”
  “我怕我考不上,北京分数线太高了。”
  “你成绩那么好,怕什么呢?”
  “那几个学校要考的专业课我学得不好,我没有信心。”
  “大连倒是有几个公司,我到时候试试。你要实在拿不定主意,就和何曼报一个地方吧。”
  “好,我知道了。”
  安宁对姚远的能力深信不疑。他是院学生会主席,班级班长,就业服务指导中心主任,学习成绩排在专业前十,还经常做兼职,安宁想象中的姚远是无所不能的,没有公司会不愿意招收这样优秀的学生作为自己的员工。她也相信,无论姚远签了什么地方什么单位的工作,都可以发展得顺风顺水,一路平坦,步步高升。签到大连,对姚远来说,定是一件特别容易的事情。毕业以后,她和姚远一定能走到一个地方。
  所以,安宁报考了大连的学校。她一想到毕业后就能马上和姚远在一起,还能继续和何曼同在一所学校,心中就充满了向往。秦川在北京,安宁会和姚远一起照顾何曼,就像何曼在大学期间照顾自己那样,处处关心她呵护她,回报何曼对自己的好。在大连,和姚远相守相伴,和何曼再续前缘,是现在安宁心中所有的憧憬和希望。她在一步一步为这个希望而前进,一点一点盼望这个愿望成真。有时候,一想起来这幅愿景,安宁会兴奋得睡不着觉,看不进书,期盼毕业这一天快点到来。可是,年轻的孩子,世事怎么可能尽如人意呢?
  一天晚上,安宁接到姚远一个电话:“安宁,我们老师推荐给我一份工作,在南京,公司刚起步,发展机会特别好。如果你同意,我就签了。”
  “为什么不等等大连的公司?”安宁一直在等待她期盼的消息到来。
  “今年招聘和往年不太一样,大连的公司一直没来,也有可能不来了。”
  “那如果你那边有很好的机会,你就签了吧。签了以后也可以再改签,或者再想想别的办法。”
  挂了电话以后,安宁回到自习室,突然觉得一切都改变了。大连和南京的距离,几乎等于天各一方。她心心念念盼望的事情,就像被一个晴天霹雳腰斩了。她趴在桌子上开始哭泣,吴峰和其他一起考研复习的同学看到安宁的失控,都不敢去问她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晚上睡觉前,姚远又打来电话:“安宁如果你现在说不让我签这份工作了,我明天就去把合同要回来,现在改还来得及。”
  “我不能,影响你的前途。”安宁抽泣着说。
  “我的前途里只有你。没有了你,我的前途还有什么意义?”
  “可是你没有选我,说再多又有什么用?你知道我有多盼望毕业就到一起,但是你却让我们的距离变成了现在的三倍。”
  “我还可以改签的,安宁,你等我的消息。”姚远也着急地哭了起来。
  “那在你改签之前都不要再打电话给我了,我累了。”
  安宁挂了电话以后,哭了一整夜。第二天上课又哭了整整一天。上课的时候,安宁不断地抽泣,老师讲的内容她一点也听不进去。韩飞是学委,她让韩飞帮她请了假,就回寝室休息了。
  她不知道自己是该放弃考研还是该坚持下去。在她心中,和姚远在一起是比考研更能让她奋力向前的动力。如今这个动力没有了,她想连另外一个动力也一起放弃了,彻底摧毁自己。她和姚远的思想早已融为一体,难舍难分——没有对方的未来还有什么光明,没有另一半的前途又有什么意义?
  但是姚远,他在关键的时刻放弃了自己而选择了前程,自己又有什么必要为了他而失去所有?他值得自己放弃一切吗?既然他未来的计划里已经没有了自己,自己又何必在乎他的存在——为了还姚远的薄情,绝对不能放弃考研!安宁是个不认命的人,她要和命运死磕到底。还不到最后一刻,坚决不能轻言放弃。
  安宁在寝室躺了两天两夜,也哭了两天两夜。第三天早上,她挣扎着起来,来到了自习室。她还是决心要把考研这条路走完,哪怕精疲力尽,哪怕粉身碎骨,她都要坚持走完!但是几天没有吃饭喝水,身体快要虚脱了,她有气无力地趴在桌子上,接着抽泣了一天。吴峰看到安宁这副样子,不知道说什么好。他帮安宁打好了饭,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披在了安宁的身上,用手轻轻拍了拍安宁的背,回去复习了。
  可能是因为吴峰的照顾和鼓励,也可能是因为痛苦爆发期挺过去以后,人就会本能地变得坚强起来。安宁在以后的复习时间里,再也没有提过和姚远的这些事,一心学习。有时候姚远打电话过来,她就出去和姚远大吵一架,然后回来接着复习,就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和同学们继续嘻嘻哈哈开玩笑。
  阿依古丽经历了开除风波以后,痛定思痛,决心痛改前非,冲刺毕业。安宁把她拽到了自己复习的实验室,每天晚上帮她复习指导。实验室里有了阿依古丽这个“色魔”,一下子热闹起来,四五个人的屋子每天笑声不断,充满欢乐。
  一天,安宁接到个陌生电话号码的来电:“你好!请问是安宁吗?”
  “是我。”
  “我是姚远的同学。最近姚远身边有个女孩,你多留心。”
  “我知道了,谢谢你!”
  “不客气,我不能再说更多了。再见!”
  “再见。”安宁挂掉电话,内心出奇平静——这一天终究是到来了,是走是留,全凭姚远决断吧。
  “大姐大姐……”一天夜里三四点钟,安宁正在熟睡中,隐约感觉到有人在拽她的被子,还有人在喊她。她朦朦胧胧地睁开眼,看到了何曼和秦丽站在她的床下:“大姐,你有钱吗?我钱包里没有现钱,现在需要借点钱打车回家。”
  “我有点,你需要借多少啊?”
  “四五百吧。等我回来再还你。”安宁每天学习到11点,全身乏力,睡着了就像一头死猪。她听到何曼的求助,使劲睁开眼,从床上费力地爬起来,找出自己的钱包,翻了翻,只有二百块钱:“我只有二百块钱,要不你先拿着,再找别人借一借。”
  “行。我先拿着,大姐我回来再还你。”
  “什么事啊?非得现在就走吗?明天再回不行吗?”安宁此刻还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她以为何曼只是生病了突然想回家了,或者家里有人生病了需要她回去看看。
  “大姐我来不及解释了,我再去借一借,借够了马上就要走了。”
  何曼转身又和于颖阿依古丽去借钱,借够了以后,她匆匆就走了。何曼走后,安宁没想太多又上床睡着了。
  第二天一大早,秦丽就来找安宁了。安宁不解地问秦丽:“何曼昨晚遇到什么事了啊?走得那么急。是家里有人生病了吗?”
  “何曼的妈妈去世了……”秦丽说完,眼泪就忍不住掉了出来。
  “什么?!是不是弄错了,是不是现在只是病危?还能抢救过来?”安宁听到这个消息,头嗡得响了一声。何曼的妈妈,就是何曼口中那个漂亮优雅,秀外慧中,孝敬老人,辛勤工作的完美妈妈,去世了?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明明年初还看到何曼把自己和妈妈的合影相框摆在寝室桌子上,她自豪地问安宁:“大姐,这就是我的妈妈,漂不漂亮?”安宁笑着说:“确实很漂亮呢,温婉动人。”这才不到一年的时间,就去世了吗?
  “是已经走了,救不回来了……”听到这里,安宁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抱着秦丽痛哭起来。
  何曼有一个多么幸福的家庭,那样的家庭是安宁从出生开始就注定拥有不了的。何曼总是以自己的家人为荣,家里的每一个人都对何曼倾注了满满的爱。她吃的穿的用的玩的,有多少东西是农村出身的安宁想见也没有机会见到的。她似乎天生就不用怎么努力,就拥有了安宁怎么努力也换不来的一切。可是这一切,在这一天,完全改变了。安宁无法想象,何曼回来以后,会有多消沉,多难过,多痛苦,多迷茫。还有不到20天就要考研了,发生了这样的事,何曼要怎样面对考研,面对接下来的人生?
  “何曼走之前和我说,今天的英语辅导课,让你替她去上。这一期讲作文,正好你没有报班,她没法参加,这课不去就浪费了。她把听课证放我这了,今天你和我去上课吧。”
  “我们是不是该去何曼家看看她和她的家人?”
  “我哥陪着去了,有我哥陪着她应该没什么问题的。这种事我们帮不了什么忙,咱俩去还得让他们家人分心照顾我们,我们就不要去添乱了。咱俩去上课吧。”
  安宁随着秦丽去上英语课了。课上,两个人阵阵想哭,手牵着手互相给予力量。天气下着小雪,空气清新寒冷,安宁闻着这新鲜的空气,竟有些头疼恶心,就像姥姥和爷爷去世那天的感觉一样。
  几天以后,何曼和秦川回来了。秦丽和安宁到校门口接他们。四个人在东门饭店吃饭的时候,何曼一句话也不说,眼神呆呆地望着饭菜。吃完以后,秦丽和安宁搀扶着她回到寝室了。
  等何曼缓和一点了,安宁问她:“曼曼,阿姨生病很长时间了吗?是什么病啊?怎么之前从没听你说过呢?”
  “查出来的时候已经是癌症晚期了,医生说只能再活一个月了。当时我大姨给我打电话,没有告诉我病情,只说让我不要考研了,要我回去照顾她。我没有听话,我以为她只是普通的感冒发烧,过几天就好了。”何曼说着,忍不住又哭了起来。
  “你不要自责了,谁也想不到的。”
  “都怪我,非要坚持考研,考研有什么用啊?现在我妈没有了,我连她最后一面都没有见上,我恨我自己,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曼曼,你不要埋怨自己了。这天灾人祸,谁能预料得到?不能怪你的,相信阿姨在天上也不希望看到你这样。阿姨已经不在了,你振作起来,咱俩一起考到大连,互相作伴。”
  “大姐,我不想考了。考研现在是我心中过不去的一道坎,我恨考研这个决定,我恨我自己的坚持。我永远都不会原谅自己了!”何曼趴在桌子上哭着,安宁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原本为了何曼考研,秦川向系里专业课老师那里申请了一间空置的办公室,作为何曼秦川和秦丽的自习室。从此以后,何曼总在这里和秦川秦丽打扑克。有时候还招来专业里许多爱玩人士陪他们通宵打牌。何曼彻底放纵了自己,她要用这种方式麻痹和惩罚自己。
  考研结束了,何曼秦川安宁姚远四个人相约一起去滑雪。滑雪场上,姚远担心安宁摔跤跌倒,在滑雪道上,他穿着笨重的雪靴一直跟着安宁的滑雪板跑,寸步不离地守护着她。安宁见到姚远为自己忙前忙后的样子,不禁觉得好笑。自从接到那个陌生电话以后,每次和姚远在一起,安宁都有种逢场作戏自欺欺人的滑稽感。但是几次犹豫,安宁始终没有开口问出,陌生电话里姚远身边的女孩究竟是谁。现在的姚远对她还是那么好,眼神无时无刻不紧紧跟随着她,她的一举一动牵动着他所有的呼吸和心跳。安宁始终不肯相信,姚远对自己的这份爱可以复制给其他任何人。
  “听说你身边有个女孩?”安宁终于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口。
  “……”姚远的神色僵化了,“安宁,不是你想的那样。”
  “什么时候开始的?”
  “我也记不清了,她总是对我示好,可是我没有回应过她。”
  “那很好,是不是体会到动摇的滋味了?开心吗?”安宁步步紧逼。
  “我不是那种人,安宁,你了解我的。”
  “我想我并不了解你,我连我自己都不了解。”
  “你不相信我吗?”
  “曾经相信过,如果你能一直演下去,我也依然愿意相信你。”
  “我没有在演。我对她无爱。”
  “但你也没有拒绝,不是吗?
  “我……”
  “随缘吧,不要再说了。”安宁把姚远欲说的话噎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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