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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哪有什么狐狸?你是不是傻,猫怎么会溺水?”梁景湛没敢放开他的手腕,生怕他真到了河里。
  但还好梁景湛再一转头,就看那只猫像没来过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傅晏宁看着平静的水面,见到那狐狸走了后,脸上也变得和水一般平静,恍若无事发生,任凭梁景湛拉着他往岸上走:“那不是猫,是狐狸。”
  于是他想说的一堆责怪的话都被傅晏宁带偏了,两人就着方才的东西是狐狸还是猫的问题讨论了一路。
  “殿下,酒来了。”回来的小仆怀里抱着一罐酒坛,抖了抖衣衫,放到了他面前的桌上。
  梁景湛终于被唤回了思绪。
  他抬手就要拔开酒塞,手还没动,那酒塞就自己动了一下,过了几秒,又动了一下。
  梁景湛站了起来,将酒壶摔了下去,酒壶碎在地上,透明的酒液中一条幼儿手腕粗的蛇在地上扭动着身子。
  “殿下,我……”小仆连连后退了好几步,躲到梁景湛身后,面色惊恐,直摇着头,“我也不知道怎……怎么回事。”
  “酒是不是经过了别人的手?”梁景湛一手捏住了蛇头,推开了门,面色平静地把蛇扔到了一个草丛里。
  小仆扑通跪在他面前,被他一问,忽然想到了什么,他吸了吸鼻涕,大幅度地点着头:“小人在回来时,有人拦住小人,说要看小人抱的酒香不香,小人不给,他们就抢了过去,小人知道了,一定是他们趁机放进去的!”
  “知道了。”梁景湛掏出帕子净了净手后,就递给了跪着的小仆,“帮我洗洗。”
  就……就这样?
  “殿下居然……不生气?”小仆抬起头,双手接着帕子,看着容王的下颌愣了愣,满眼惊愕。
  之前来过的几个节度使看到别人这样对他,早就火冒三丈,拿他开涮了,但他从容王脸上却看不见一点动怒的迹象。
  他还没见过脾气这么好的主子。
  梁景湛从他身旁走过,摇头以示惋惜:“只是可惜酒不能喝了。”
  回到了屋里,他又重新拿起纸笔,给傅晏宁写起信来。
  等笔墨干了后,梁景湛将信折好放在一旁,用木块压着,洗漱一番,灭了烛火就去睡了。
  但就是睡个觉,外面也不安分。
  时不时传出狐狸的叫声,在夜里听着很是诡异,像凄厉的娃娃在叫,听得渗人,而且声音听着似乎就在门口。
  梁景湛再也睡不着了,披了衣服出门前去查看。
  门外一片空荡荡,什么也没有,只是空气中有点酒味,方才出现的狐狸叫声好像变远了。
  梁景湛听着那声音是从他前面的草丛处传来的,他慢慢朝那块草丛走近,狐狸叫声也弱了下来,又像是小儿在低泣。
  手碰上草,就要拨开的时候,梁景湛感觉到身后忽然亮了一片。
  再回头时,见到的是一片火光,火光映着眼,是暖和了不少。
  他的住处就这么没了。
  没了。
  好在那个小仆没在里面,好在他也出来了。
  纵火的人也不知道是谁,但一定和那吸引他出去的狐狸叫声脱不开关系。
  梁景湛就看着火苗渐渐吞噬整个房屋,房屋一点一点被火摧毁,最后不堪重负,倒在火海里。
  火光照亮了半边黑夜,火苗窜动的声音像在挑衅着他。
  “殿下……殿下……房屋……”在后院的小仆许是听到了动静,身上披着衣服,揉着眼睛朝他跑来,跑着跑着还时不时回头看着燃烧中的房屋,像是觉得自己仍在做梦。
  “殿、殿下有受伤吗?”小仆上上下下将梁景湛打量了一遍,又看向房屋,火光在他的眼中跃动着。
  小仆偷偷看了梁景湛一眼,怕梁景湛生气,半是无奈半是可怜道,“实不相瞒,殿下,其他人到这里的时候,受到的待遇都和殿下一样。”
  梁景湛无所谓道:“没关系,我住后院,随便找间房就好。”
  随便找间房?
  小仆没敢动,只当他是在开玩笑。
  他一直跟在每一任节度使身边,当然知道京城来的官不管是被派来的还是被贬的,第一次来都要抱怨自己的住处小又挤。
  但他们住的前院已经是整个宅子里最宽敞的了,只是没有什么豪华的陈设,简陋了点,可不止是他们住的宅子,就算找遍整个喻越,都找不到什么宝贝。
  他们这地物资就是这么的匮乏,不然也不会有那么多京官被贬到这了。
  更别说让他们住后院了,他们便是瞧都不愿瞧上一眼,但容王一来,非但不嫌弃自己的屋子,在住处被人烧掉后,还能这么心平气和地和他说话,竟然还肯自愿提出住后院。
  他还真没见过有人会这样。
  也不知道是傻,还是真的软弱脾气好。
  他还注意到,容王说话的时候,语气真和在说一件小事一样平常,倒是显得他反应过激了。
  小仆低头看着梁景湛的手背,极力劝道:“殿下,后院是下人住的地方。”
  “差几个人来灭火,早些休息。”梁景湛简单交代完事,若无其事地去了后院。
  又过了半月有余,近半月里有十来多日都在下雨。
  梁景湛隔着窗户,望着外面的雨雾,算着日子,信也该送到京城了。
  “咳……咳……”剧烈的咳嗽声响了一声又一声,有好几声都被雨声盖了过去。
  时断时续的咳嗽声听在人耳朵里,难免让人生起怜惜之情。
  “主子,外面冷,回去吧。”小书拿着油纸伞,一手抱着一件紫色薄衫,慢慢靠近高台上瘦弱的紫色人影。
  雨声噼里啪啦无情地往下砸着,冷空气也一寸寸侵蚀到了骨子里去。
  傅晏宁还在栏杆前,透过雨幕眺望着远处的高楼,只是安宁不过一会,手就抵到了唇边咳嗽了起来,每一声都咳得厉害,好像要把五脏六腑都咳出来。
  小书一直不明白其他高楼有什么好看的,他也随着主子的目光远望着,入眼的只是一层层深红色屋顶,顶多能看到城门口去,除了很沉闷以外,倒没什么好看的。
  听到主子的咳嗽,小书再也来不及想别的,他把伞往主子上面偏了偏,疑惑地眨着眼:
  “主子怎么每逢下雨都会咳得这般厉害,以前也没见过主子这样,也不见得是落下了病根,小书去请太医吧,再这样下去,主子病情会加重的。”
  小书把手里的紫衫披到主子身上,一边轻拍主子的背为他顺气,想让主子好受点。
  他每次一提到请太医,主子除了摇头还是摇头,就是固执地不愿答应。
  有一次,他偷偷把太医请到了府里,却被主子呵斥了一顿,请来的太医也被主子毫不留情赶了出去。
  傅晏宁的目光望过了一层透明雨幕,远远落到了城门口,身上的丁香花似乎都带着疏离的意思:“不必。”
  小书暗暗叹气,果然这次还是一样的结果。
  他的手抹了抹落到胸膛的雨水,忽然碰到一个凸起的东西,小书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从怀里取出来一个东西:“主子,方才驿站的人送过来的。”
  傅晏宁接过他手中的伞,伞上残留的雨滴顺着伞面滴到他身旁。
  傅晏宁移了移眼睛,轻轻扫了一眼伸到他眼下的信,看到那上面的字后,傅晏宁垂在身侧的手指抓了抓衣袖,最后佯装无事地接过了。
  信都有些湿了,在手上变得沉甸甸地,墨迹也被水化开了,字有点模糊。
  傅晏宁碍着小书在这里,没有拆开信。
  小书以为主子是不想看见信,小心询问着:“主子若是看着心烦,小书处理了就是。”
  傅晏宁另一只手又抵在唇边,猛地咳了几声,手上捏信的动作更加用力:“不碍事。”
  傅晏宁看着街上匆匆躲雨的人,又转身对着皇宫的方向,长眉蹙在一起,一阵又一阵地咳嗽个不停,越来越紧密的咳嗽声慢慢抵过了雨声。
  小书听着揪心,帮他系紧了衣带:“主子在担心什么?”
  “咳…咳咳…京城还是一片平静啊。”傅晏宁话里有着埋怨,还有几分束手无策。
  “主子是说……”小书也远远凝视着皇宫的红墙绿瓦,耳边听着雨声滴落在地的声音,“晋州?”
  傅晏宁的叹息化在了雨声中。
  晋州战事吃紧,来的加急信件一封又一封地送到宫里,但宫里处处都藏在浮华中,没有人有半分紧张,也没有人肯把寻欢作乐的精力抽出一点点分给晋州。
  朝堂上提到晋州,会被林党先扣上大不敬的罪名,在街市上,就连晋州这个词都提不得。
  每个人都沉浸在表面的安宁里,也没有人再去管晋州,也没有人再敢过问晋州的事。
  而天和帝也患了场大病,身子也愈发的差,傅晏宁去了一趟,提及到晋州一事,天和帝也只是万分肯定地回他:“晋州一战,有五郎在,当赢,傅侍中无需多虑。”
  在他去了宫里几次后,得到的都是天和帝相差无几的回答,说句不敬的话,整个人真和被灌了迷魂汤一样。
  且这一月左右,天和帝屡次召见林显,上朝的次数不过一月三次,其余时间都是与林显在一起私下商量事,朝上遇到事要征求百官意见的时候,天和帝也会有意跳过他。
  还有以前他不用通报就能进的地方,如今除了林显,谁都进不得了。
  对于晋州,小书不方便多说。
  风吹雨斜,落入了高台里,撒到小书的面上。
  他整了整主子的衣服,搀着主子走下高台:“主子,雨大了,外面冷,回吧。”
  傅晏宁把信小心地放到了怀里,下了高台后,他撑着伞,打发了小书,回到了房间里。
  他坐在小窗的桌前,取出了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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