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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上和谢首辅商量之后,准备让张思晨入六部中的礼部做从二品的礼部侍郎。同时也准备给蔡思瑾挪挪位置了。
  谢正卿说道:“皇上,九皇子现已准备分府别居,蔡思瑾是否可以考虑外放为一省布政使?经过这么多年,您应该已经看清楚蔡思瑾的为人,以及他的忠心了?”
  皇上满意地捋了捋胡须,说道:“我对蔡爱卿自然是相当的满意,只不过我却不准备让他去做一省官员。谢爱卿,你还记得蔡爱卿在殿试之中那篇惊才绝艳的文章吗?”
  谢正卿一愣,他如何能忘记?若不是沈相从中作梗,状元本应是蔡思瑾的囊中之物!他惊讶地说道:“皇上的意思难道是要新设一个巡河御史,让蔡思瑾去治河?”
  皇上哈哈大笑,满意地说道:“这么多年来,还是谢爱卿最知朕意!没错,我想让蔡思瑾好好去治河,同时带着我家浩诚去四处看看,体会一下什么是实务、什么是民生!”
  第106章 谢府密谈
  皇上和谢首辅动作迅速, 决定了之后立马就行动了,新设了一个“巡河御史”的职位,与一省总督一般挂靠在御史台中, 需要在京察之时回京述职, 但是可以管理黄河沿岸几省的河工事宜, 权力很大,且是个肥缺。
  这样一个新设立的官位,自然会引来诸多垂涎的目光, 只是谢正卿和皇上雷厉风行地将这个位置给了蔡思瑾,倒是也没有出乎很多人的意料之外。
  毕竟现在九皇子也炙手可热起来了, 还是谢正卿的外孙,谢正卿提携蔡思瑾这个与九皇子最亲近的臣子,给他一个肥缺也是人之常情。只不过这个时候,就有很多人都捶胸顿足地后悔, 当初自己怎么就没有想到像蔡思瑾这样去烧一烧九皇子的冷灶台呢?否则现在飞黄腾达的人就是自己啦!
  张思晨对朋友这个炙手可热的位置倒是没有眼红,他已经外放太久,且做到了正三品的一省总督这个位置, 已经顶天了。若是再外放的话, 只会升无可升空耗时间,这个时候师傅谢首辅让自己回归朝廷中枢才是真正的对自己惜才。
  只是有个问题却还是需要向师傅问清楚,那就是——师傅现在到底是依旧支持五皇子呢,还是已经准备转而支持九皇子了?问不明白的话,他日后行事不便,恐易出错呢。
  张思晨和谢正卿之间自然有一番亲近的密谈, 这样位于谢正卿书房之内的密谈自从蔡思瑾成为九皇子的侍讲之后就没有参加过了,因为在谢正卿眼中,蔡思瑾已经是道不同不相为谋的人了,张思晨和谢存元也心知肚明。
  张思晨提出这个问题的时候,谢存元也在场,他也附和道:“父亲,清源(张思晨的字)贤弟问的这个问题同样也困扰着孩儿!之前您一直都教导我们要支持五皇子,可是此番九皇子渐渐更得圣心,皇上和爹爹您此番又将如此重要的‘巡河御史’一职给了蔡思瑾,是否我们已经要转变风向,转而支持九皇子了?浩诚毕竟是我的侄儿,与我们血脉相连啊!”
  张思晨点了点头,他现在的身份虽然有些尴尬,妻族缪氏与五皇子有莫大的牵扯,但是他本人还是谢首辅这一派的。因此张思晨赶紧向谢正卿表明忠心,说到:“师傅,若是您想要支持九皇子,请直言相告,徒儿必会誓死相随!您不用担心我与缪家会有所牵扯,我张思晨不是被儿女私情蒙住双眼的那种人!”
  谢正卿叹了口气,对张思晨说到:“清源,为师绝对相信你的为人,也相信你的保证,你无需在为师面前自辩。我们师徒二人贵在知心,情谊无人可以离间!
  存元,为父此番立主让蔡思瑾成为巡河御史,并不是说明我要改换门庭,转而支持浩诚,而仅仅是顺皇上的意罢了。在我的心里,自然还是更加支持五皇子称帝。
  我谢正卿欲为大晏朝缔造一番万世太平的基业,从未想要成为外戚!便是我自己觉得浩诚是个好孩子,日后也有可能成为好皇帝,但是仅仅为了避嫌,也绝不会支持他称帝。
  谢家若是想要长久地屹立不倒,决不能成为世家豪族,更不能成为外戚啊!”
  张思晨和谢存元闻言心神均是一震,恭敬地对谢正卿行礼,然后结束了这次密谈。待到张思晨离开之后,谢存元忧虑地问谢正卿到:“父亲,现在清源不在场,请您一定和孩儿说说知心话,刚才那番话,确是您的真实想法吗?还是仅仅为了糊弄张清源而已?”
  谢正卿看了自己的庶子一眼,遗憾地叹了口气,摇了摇头,说到:“存元,你不及清源多矣!你竟然不了解为父的志向和抱负!清源知我啊!”
  谢存元还是有些不理解,继续问道:“父亲,我们事实上确实是九皇子的外家,这是你撇清就能有用的吗?现在五皇子对您恭恭敬敬,也答应日后登基会善待嫡妹和九皇子,但是能作数吗?万一日后五皇子羽翼丰满,掉头对付我们谢家怎么办?岂不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只能任人宰割了!若是现在转而支持嫡妹和九皇子,待浩诚登基后绝不可能为难我们谢家!反而会器重!”
  谢正卿斥责自己的儿子道:“存元糊涂啊!你定然是被玲珑那个丫头灌了迷药了,才会这么想!现在我已经位极人臣,做到了首辅之职,可是你看我是否能快活呢?真有这么大的权力吗?
  好多事情虽然是我提出来的,我签批的,但是都是圣上示意的啊!我只不过是一个传声筒、应声虫而已,管理这个天下的还是至高无上的皇权!
  若是五皇子继位,他那个人志大才疏,为父就可以在改革的过程之中利用皇权和世家大族之间的矛盾,一步一步为士子官员集团谋取权力、限缩皇权。即便不提日后恢复丞相位置那样的事情,只说治理天下推行改革,不使得改革因为大晏朝日后有昏君而被迫中断,就是造福万民、造福大晏朝万世的好事情啊!
  待我致使之后,自会有清源之类新一代的青年才俊继承我的遗愿,将这一艘大船好好地往下开。我们这些士子都是十年以上寒窗苦读拼杀出来的天才,而皇上只不过是因为血缘才能得以继位的,成立水平自然良莠不齐。若是这世道由我们当家作主、励精图治,比全部都交给一个不知道是贤是愚的君主要好多啦!
  如若继位的是九皇子,事情就不一样啦!我如何能与九皇子争斗?限缩他的皇权?支持我的人是否真能明白我的心意,与我一同反对皇权?我致仕之后,我的传人是否能与我的外孙继续斗个你死我活?坚定的限缩皇权?
  所以,我心中是真心希望五皇子继位的,绝无半句虚言!”
  对儿子就不得不说得这么明确才能明白自己的想法,对于自家的聪慧徒儿就不用!张思晨这个小子早在这些年就已经从谢正卿的行事上明了谢正卿的真正意图,此番遇事,自己稍加解释,他也就完全理解了,完全无需多费口舌。
  谢存元听了父亲这一番之后愣住了,他从未想过这些,从未想得这么深、这么远。
  他半响之后才回过神来,喃喃地说到:“这么说,若是玲珑和九皇子想要继位,与父亲您就是敌非友了?”
  谢正卿笑眯眯地点了点头,说到:“确实是这样。但是他们毕竟是我的骨血,我也不愿意对他们过于苛刻,若是他们能一直像蔡思瑾那样拥有赤子之心,凡事不争不抢,倒是可以做一个富贵闲王潇洒一生!”
  谢存元说到:“父亲,这次治河乃是大功业,也有大风险。皇上既然将这件事交给蔡思瑾,还让浩诚也跟着去,是否说明皇上还是愿意立浩诚做太子,让浩诚继位的?”
  谢正卿摇了摇头,说到:“皇上忌惮五皇子,难道就不忌惮浩诚了吗?既然我是浩诚的亲外租,他自然会对浩诚加以防备,喜爱、历练会有,却绝不会将权柄交予浩诚,你放心吧。”
  谢府的这些纷纷扰扰、风起云涌蔡思瑾和九皇子那边都不知晓。蔡思瑾只是单纯地欣喜于他终于可以实现他当年的夙愿,成为巡河御史,全面治理黄河水患了。
  而九皇子以及三个小伴读呢,则是兴奋与他们终于可以离开京城,去广阔的天地间见识一番了。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是男儿谁人不愿意建伟业?
  蔡思瑾的大儿子毛豆仗着自己已经年满十一岁,是个“大孩子”了,也吵着想要跟着爹爹一起去治河,蔡思瑾也陷入了沉思,黄文邦黄先生肯定是要跟着自己一同去治河的,这样一来毛豆就没有先生了,如何是好呢?可是若说真的带着这个小孩子去治河,蔡思瑾也放心不下。
  外事不决问媳妇儿,内事不决……还是问媳妇儿!
  周水静看了看膝下四个高矮不一的小豆丁,略一思索之后皱眉说到:“夫君,我们此番出京还是带着他们为好,桐儿家那几个孩子也都不是省油的灯,把这么多孩子都留在京城交给桐儿,我怕她应付不过来。
  可是夫君您去治河,说不准途中会遇到波折、风险,就这么带着几个幼小的孩子也是耽误事儿,我们不如将四个孩子送回边西省蔡家村,将他们交予公公婆婆照料,正好公公开的那个‘蔡氏族学’已经是远近闻名的好学堂了,将孩子们放在那里也不虞耽误了他们的学业。
  若是公公需要打理族学中事,婆婆一个人看管不过来四个孩子,也可请我父母从平江县去到蔡家村里住一段时间帮着带孩子。”
  蔡思瑾点了点头,拉着媳妇儿的手说到:“得妻如此、夫复何求!静儿真乃女中诸葛!”
  于是,蔡思瑾的四个孩子兴奋不已地收拾东西跟着爹娘出京一路游玩,换车登船、尽情玩耍、好不痛快!可是很快他们就傻眼了——怎么他们四个要被打包送到祖父母、外祖父母那里去了,只有爹爹和娘亲两个人可以去游山玩水?
  狗蛋为人最聪明,他愤愤地说到:“说什么带着我们几个怕遇到危险,难道爹带着娘就不怕娘也遇到危险吗?真要是疼我们娘亲怎么不和我们一起回蔡家村?我看爹爹和娘亲就是想要甩掉我们四个,一同去风流快活!”
  毛豆性子淳朴,立即出言制止自家兄弟的不当言论,他说到:“狗蛋!你怎可如此妄加揣测爹娘的深意?怎可曲解父亲母亲一片拳拳爱子之心?”
  狗蛋气得冒烟,简直咬牙切齿:“我说过了,我叫蔡颖彦!不要叫我那个难听的名字!我没有那样的名字!”
  他心中愤愤,爹、娘明明就在大家面前都抱怨过好几回了,有了他们四个拖油瓶之后他们的《静思文集》都好几年没有出新诗文、游记了,有好些人向他们打听呢,其他三个木头脑袋怎么就想不明白?
  他想了想还是忍住没有再和大哥毛豆理论这件事,即便说出来以后,敦厚老实的大哥肯定还是会一本正经地说:“爹娘这样的感叹乃是因为爹爹这八年来都做了京官,没有机会出门游历,绝不是因为烦了我们兄妹四人……”
  众人皆醉我独醒的滋味怎么就这么难受呢!
  第107章 思晨受挫
  将四个孩子放在边西省蔡家村之后, 蔡思瑾夫妇二人、九皇子以及他的三个伴读仍然往黄河的上游前行,不过这一部分的水域已经不足以使得高大的官船通行, 几人雇了几艘小船沿河而上, 一直几乎走到黄河的源头不能行水处, 几人才换船行舟, 进入了河源省。
  要想好好地治理黄河, 蔡思瑾准备从河源省出发, 从源头开始好好的修渠, 并且将河渠修理得坚固且狭窄, 以及在两边准备泄水闸门以及含水湖,实现自己当初殿试时的设想“以水攻沙”。前世里,蔡思瑾实实在在见过“以水攻沙”这样治河起到的好效果, 所以他做起事情来胸有成竹、步骤严谨、思虑周全, 真真让九皇子几人佩服得五体投地。
  九皇子浩诚在蔡思瑾的教导下读过很多史书, 别的不说, 对“纸上谈兵”的赵括就很熟悉。之前的八年时间里, 他从他父母、外祖父、二舅舅口中听说了很多官吏的办事经历, 深觉人与人之间是不一样的。有的人是理论的人才,但是只会“纸上谈兵”, 做起事来颠三倒四,一点儿章法都没有。有的人却是实干的人才, 不仅文章秀美, 做的事情也很漂亮, 比如说常常被人夸的张思晨。
  对于教授自己知识的蔡思瑾, 九皇子自然是万分喜爱的。可是蔡思瑾外放的时间满打满也就是三年而已,又只是做了正五品的应天府知府而已,这些年来渐渐地没有人夸奖他在实干方面的事迹,九皇子等人也不知道蔡思瑾当初在山北省应天府的那些漂亮改革方案,因此在初初出发的时候是在心里为蔡思瑾捏了一把汗的。
  更兼之从京城里一路行来,蔡思瑾和夫人简直做足了游山玩水的姿态,又是吟诗作赋,又是撰写游记的,简直不亦乐乎,让他们四人嘴中塞满了口粮,一点儿都没有出来干事情的感觉好不好!他们四人私底下商量起来,对蔡思瑾都是怀疑的成分居多。
  九皇子更是思虑甚远,已经想到了万一此番治河效果不算太好,怎么在自己父皇面前帮侍讲圆过去了。
  可是没有想到真的干起事情来,蔡思瑾简直像完全变了一个人一样!他时而是九皇子熟悉的那个笑眯眯的侍讲模样,对来接风洗尘的官员态度和煦。时而却又变了一副嘴脸,对那些不老实治河的官员厉声训斥,直骂得人抬不起头来。
  时而对百姓循循善诱、谆谆教导,并且四处宣扬皇恩,让大家记住皇上为了百姓治河的仁政。时而却变成了黑面阎王,对于那些屡教不改的破坏分子,以及竟然敢贪污县里、户部拨付的治河银子的贪官绝不手软、刀刀见血。
  九皇子和三个侍读对蔡思瑾的种种手段叹为观止,尤其是心眼最多的左樟楠都忍不住感叹道:“论手段,我不及蔡侍讲远矣!”其余三人纷纷点头,忽而感叹:蔡侍讲虽然在教导我们的时候一直保持着赤子之心,对我们开诚布公,但是其实他是“知世故而不世故”,而不是我们原来以为的“傻”啊!
  其实,他们完全都猜错了,蔡思瑾哪里有什么心计手段?他有着两个好军师——周水静和黄文邦!一路行来的种种表现种种安排都有两个人精给他出谋划策,蔡思瑾只要适时本色出演,适时表现出威严就可以了。为何拿捏得这么恰到好处?完全是因为两个人精军师已经将沿河各省、各县的官员们的心思都摸得透透的啦!
  蔡思瑾的“师兄”沈子安现在仍然牢牢把持着户部尚书的位置,甚至他的妹夫李永富也在户部待着呢,其他人做事情要求着户部拨付银子,还不一定能拿到足额的拨付,毕竟整个大晏朝千头万绪,要花银子的地方多着呢,总得讲些轻重缓急?
  可是蔡思瑾却没有此烦恼,治河的银子各县市筹措一半、户部拨付一半,他每到一县都先用户部拨付的银子,用完之后县令该筹集的银子也基本上到位了,他就可以顺利将该县工程完工,继续往下一个县城走。但是若是县令作梗,那么他便会用雷霆手段杀鸡儆猴,用贪官污吏的鲜血洗清治河的障碍,让大家看到蔡思瑾并不总是那个老好人模样。
  因此,蔡思瑾一路上恩威并施,在治河上面取得了极大的成功,不仅将黄河的水患治理好、让河两岸的百姓受益,更是树立了他的个人威望和九皇子的威望,一举数得。
  相比而言,留在礼部升任从二品礼部侍郎的张思晨,日子就没有多好过了,甚至可以说是苦不堪言啊!
  之前他的官职虽然要低一阶,只是正三品,但是那可是一省总督、封疆大吏、极有实权!可以说,不管他在哪个省,都是那个省的老大、一把手,他说什么就是什么,他在那个省里就是土皇帝,所有的人都围着他转,想他所想、急他所急、投其所好、不住地讨好他。
  他想要在那个省里做一件什么事情,也是顺顺当当、毫无掣肘的!只要他随意吩咐一句话,底下的人就会把他的话当成重要的事情去做,件件有落实、事事有回应,凡事顺心如意,过得舒服极了。
  这样的日子久了,他整个人不说是飘飘然,至少也是对朝廷中枢的内部斗争估计不足的。
  在他初到礼部报到的时候,礼部尚书笑眯眯地欢迎他,并且将为皇家典礼拟制祭文的重要事项交给了他。虽然张思晨本人不觉得这件事有什么重要的,但是对于整个礼部而言,这确实是一件相当重要的工作,重要到所有的祭文虽然由礼部侍郎初拟,但是一定要礼部尚书签字确认之后才可以送往内阁。
  张思晨对这件事的难度估计不足,仗着他乃是状元郎的身份,才思敏捷、文笔优美,一开始只是随意看了看之前祭文的格式,就洋洋洒洒随意拟出了祭文来,并未深思熟虑,觉得即便是这样也足以应付这项工作了,他的祭文不仅格式正确,而且文采飞扬,肯定比之前的出彩!
  可是哪不知他初拟的祭文却被礼部老尚书退回来了,还提出了若干修改的意见、指出了若干的问题,让他一定再次修改。
  张思晨望着那些修改意见直皱眉头,经过这样一修改之后,这篇祭文虽然格式仍然正确,但是文采平平,比起以前那一位礼部侍郎的祭文质量还略有不如。而且张思晨了解他师傅的要求,师傅谢正卿乃是正经二甲进士出身,对于祭文的质量不说是吹毛求疵,但是也绝对是有要求的,这样质量差的祭文,如何能在内阁通过?
  于是张思晨无奈亲自拿着祭文去见了老尚书,费尽唇舌希望他改变意见,可是哪不知老尚书十分固执,硬是要张思晨按照他的意见修改祭文,还差点儿发火摔了杯子,就差指着张思晨的鼻子骂了!
  张思晨无奈,祭文送达内阁是有时间限制的,他若是再如此顶撞礼部尚书一定会误了交稿时间,到时候肯定会面临更大的罪责,于是只能硬着头皮按照礼部尚书的要求将祭文改了一遍,再把第二稿拿过去给他看。
  可是谁知礼部尚书还不满意,再次提出修改意见,逼着张思晨给他写了三稿、四稿、五稿一直把张思晨折腾到半夜里才满意了,终于定稿了,签字了。
  张思晨为了这么一篇简单的祭文,差点儿被他给折磨吐了!此时哪里还不明白自己是得罪了这个礼部尚书、碍了他的眼了,所以才被这么折腾,可是他能有什么办法?文章这种东西是最说不清楚的,有不像算学那样丁是丁、卯是卯,再无争论的。
  他现在说你用这个字不合适,用这个词不合适,要换掉,你有什么办法?虽然你觉得两个字、两个词意思相同,完全是一样的,但是还是只得换掉,只得再重新誊写一遍文稿给他!他便是故意折腾你,你也没有地方说理去啊!
  好不容易在截稿前急急忙忙地把祭文交给了内阁审阅,谢正卿又不满意了,怒斥到:“这是谁写的祭文?怎么质量这么差?远远比不上以前?”以前的质量就只是勉强可以,现在质量这么差已经到了忍耐不下去的地步了!
  然而一查,这篇祭文却是谢正卿的得意弟子张思晨亲笔拟的稿子,一时之间朝中议论纷纷——张思晨不是状元出身么?怎么写出来的祭文质量如此之差,简直是没眼看了!当初他是怎么考上状元郎的啊?是不是因为他是谢首辅的弟子?
  好多人此时都已经忘记了,张思晨考上状元的那一年是沈相把持朝政,谢正卿自己都还没有冒头呢,如何能左右科举结果?
  但是传流言的本就不是好心人,哪里会去认真打探,还不是越传越玄乎!
  为着此时,谢正卿亲自将张思晨叫到自己家中训斥了一顿,骂他是不是外放久了、官当久了,连基本的文章都不会写了,水平竟然退步这么多!
  张思晨自然也听过外面的风言风语,他也觉得冤枉得很:“师傅,这也不是我想要写的啊!是礼部尚书逼我的啊!”然后将自己早早准备的第一稿文章拿出来给谢正卿看。
  谢正卿刚开始还有些半信半疑,待看了张思晨的第一稿祭文之后击节赞叹,说道:“这才是我想要的文章!”
  张思晨作为他的得意弟子,又是一个笔杆子,写出来的文章自然很得他的心意,他再满意不过了。
  张思晨也是个人精,在自己的第一稿文章得了谢正卿的表扬之后,才将自己在礼部的遭遇一五一十在谢正卿面前哭诉,求得同情和理解,同时希望谢正卿给他支招。虽然张思晨也是一个人精,但是他之前都是斗同僚、都下属,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需要和上司斗的情况啊!礼部尚书毕竟是他的直属上司,好多计策都使不上劲儿,张思晨也是十分为难,只觉得是狗咬乌龟无从下口。
  谢正卿皱眉问张思晨到:“清源,你到了礼部之后是否对尚书大人不够恭敬?他为何会这样为难、作弄于你?
  张思晨指天发誓自己完全是恭恭敬敬的,绝无不敬之意。他觉得,他遇到了自己为官一来第一个大的挫折。
  第108章 父女过招
  谢正卿对于自己的徒儿张思晨还是很了解的, 不是说他不会在自己面前说谎话, 而是以他的精明, 必然不会做出惹怒礼部尚书这样的蠢事,毕竟那是他的顶头上司啊, 他难道自讨苦吃不成?他也不是那样骄狂的人啊!
  既然自己的徒儿没有问题,那么有问题的多半就是礼部尚书了。
  谢正卿在脑子里面过了一遍这位礼部尚书的履历,他叫做乌宏利, 现在已经60多岁了, 乃是寒门出身, 背后没有世家大族, 也是二甲进士出身,早年据说也颇有才干,只不过现在年岁太大了精力不济,能混上这个正二品的户部尚书已经是顶天了, 快要致仕了。
  谢正卿将他放在礼部尚书这个位置上,一是因为他出身寒门,属于“自己人”,而且也比较听话,曾经明确向自己表过态,想要追随五皇子;二则是因为他的年纪太大, 做不了几年的官儿就要致仕了,到时候正好给张思晨腾位置。
  张思晨这个徒儿样样都好,唯一的缺点就是太过于年轻, 直接任命他为礼部尚书这么重要的职位有些太扎眼了,满朝文武也不会答应。所以在谢正卿的安排之中,乌宏利就是一个泥塑木雕的菩萨,把他供在那里给张思晨挡挡别人的口诛笔伐,哪里会料到他会做出这么一桩事情来呢?
  谢正卿摆摆手说道:“清源,我知道了。这件事是我思虑不周,看错了人,你没有错!无需气馁。你且回家等着,稍安勿躁,为师自会给你一个交代,必不会让你日后时时处处受这个老匹夫的掣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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