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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面对卞月琼的攻势,秦驳一开始的气势逐渐瓦解:“我……”
  秦狰见状适时替秦驳挂了这通电话。
  秦驳深深吸气调整着自己的呼吸频率:“哥,我刚刚没控制好情绪,我再重新问问她。”
  “不用问她了。”秦狰拦下秦驳,“她说的没错,这件事不该问她。”
  那场车祸中秦驳秦狰的行车记录仪,车祸路段所拍下的监控视频,所有视频资料都已经被删除很久了,秦驳和秦狰两个当事人都没看过,但是他们的父母可是看过的。
  正因为他们看过,才默许了卞家删除视频的行为。
  甚至连当年交警最后给出的事故鉴定报告,他们也一并封存,永不给那些资料见天日的机会。
  秦驳怔忡几秒后,又马上拿起手机给秦母打电话——
  “阿驳?”
  电话才一接通,秦驳就开门见山道:“妈,我想问你一件事,你一定不要骗我。”
  秦母说话的声音很轻柔:“好,什么事?”
  秦驳得了秦母的肯定,才接着问:“那场车祸,到底是我哥撞的我,还是我撞上的大哥?”
  手机那端一片沉寂,静得几乎能听见秦母均匀的呼吸,她像是以往那样,用平静地声音说:“是你大哥撞的你。”
  短短一句话她说的不假思索,也许是她以为这个谎言说了太多次,就可以变成事实。
  而将事实说出来,是不需要任何心理负担的。
  第132章
  秦驳攥着手机,沉默以对。
  秦母也是同样的沉默。
  许久之后,还是她先开了口,她有些焦急:“是不是你哥和你说了些什么?”
  秦驳都听笑了,只是他笑得很难看:“他都闭嘴五年了,您觉得他还会和我说些什么?”
  “是我自己全部记起来了,是我撞的大哥。”
  “你们为什么要骗我呢?你们知道我很难过吗……”
  “阿驳,我、我们没有骗你!”秦母还急切地想要解释。
  秦驳嗤嗤地笑着:“我不想再听你们骗我了,你们愿意去帮卞月琼圆了五年的谎,都不愿意对亲生儿子说一句真话,太可笑了。”
  “我们也没有帮着卞月琼圆谎。”秦母听见秦驳这样说,赶紧继续辩解,“她和你们的车祸没有关系啊。”
  “怎么会没有关系呢?”秦驳反问她,“监控视频你们真的看了吗?”
  “看了,可就是你不小心撞上的——”
  秦母或许是太急了,一时慌不择言,等她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时就算立马噤声,也已经晚了,她嘴唇张张合合,最后只能无力道:“可阿狰他……他最后也没什么事呀。”
  “他最后没什么事?”
  秦驳直接挂了电话,不想和秦母再说半句话,只是垂着头坐在沙发的扶手上,脸色苍白,看上去很疲惫。
  “没必要和他们争辩。”最后反倒是秦狰在站在秦驳身边,安慰他说,“再怎么说她也你和我的母亲,在这件事发生之前,她对我们都很好。”
  “都很好?”秦驳扯着唇角,低头看着自己被裤管遮掩住的义肢,“好到连她也觉得我是会因为卞月琼才故意撞上你?”
  秦狰没有说话。
  秦驳又问他:“大哥,本来你和我是不会弄到今天这样地步的,这一切都因为当初我喜欢上了卞月琼,你会怪我吗?”
  “不会。”秦狰则语气坚定地说,“阿驳,你只是一时走了岔路,卞月琼那边的事我会去解决,你还很年轻,你的人生还很长,不该为了卞月琼就停滞不前。”
  秦驳摇着头,秦狰刚才劝他不要和秦母吵架,不要怨恨母亲时,秦驳本以为秦狰会说“你如果要恨,也应该恨卞月琼”,可秦狰却什么都没说,秦狰以前不是没有和他说过卞月琼这个人的不足之处,但是却不会反复提及,怕说多了叫他厌烦,秦狰身为大哥,身为长子的气度他都有。
  反观卞月琼,车祸发生后她也来看过几次他,可她每次过来都要和他强调是秦狰撞了他,才使得他失去双腿,变成一个残疾人。
  这样的说辞他听多了就烦了,所以他才会和卞月琼分手。
  卞月琼大概永远也不会明白,失去双腿对他来说并不是什么重要的大事,没有双腿根本就不算什么,反正他从来也没有得到自由过。
  秦狰话说对了一半——他还年轻,所以当初他才会不懂事的和卞月琼在一起。
  从这点来看,秦父秦母还真是生了个好儿子,秦狰就是他们所想要的,一个独立坚毅,严谨优秀,又富有怜悯心,会关心亲人的好儿子。
  但他们却不是合格的父母,所以在他们眼里,秦狰怎样都做不好,就连他这个不懂事的弟弟犯的错,也都要这个不够好的大哥来承担。
  而秦狰说错的话,则是他的人生还很长。
  他的人生不长了,他未来的路,已经一眼就能看到尽头了。
  “阿驳?”
  察觉到秦驳似乎不太对劲,秦狰皱眉叫了他一声,却没得到秦驳的任何回应。
  而这时柳寻笙忽然嗅到了一股淡淡的血腥味,还未等他走上前,柳寻笙就看到有几滴红色的液体落到了秦驳面前的地板上:“秦先生……阿驳他好像在流血?”
  秦驳被救护车拉到了医院,而进去以后,他就没能再出来了——原发性脑瘤晚期,且已经没有了任何手术必要,这是医生给的建议。
  听说秦驳进了医院后,林叔也很快就从秦宅赶到了岺城。
  他望着躺在病床上昏睡不醒的秦驳只是轻轻叹了口气,像是早就知道了这个结果。
  秦狰一看也就明白了,他问林叔:“多久了?”
  “其实发现也就是今年年初的事,医生也说,这病小少爷也才得了一年,但是恶化的速度奇快,发现时就已经是晚期了。”说到这里,林叔停顿了下话音,“而且小少爷他自己可能也……不想治,所以以前就算有不舒服的症状他也不说,直到被我发现。”
  秦狰理解这种感觉,他病情最严重的的时候,也是很累,不愿意自杀,感觉自己得个什么不治之症,就此死去也不错。
  “所以我回去时,你才让我带秦驳出来?”
  林叔点点头:“医生说他时间不多了,我想,小少爷他应该也想再见见你和柳少爷。”
  “爸妈他们知道吗?”
  “小少爷没让说。”
  “我知道了。”秦狰深深吸了一口气,神色淡漠,看不出难过或是其他什么情绪,他对林叔说,“你在这陪他一会吧。”
  柳寻笙就在病房外,他没有进去,正仔细阅读墙上贴着的医疗普及宣传知识,见秦狰出来,他就急急上去问:“秦先生。阿驳他怎么了?”
  “脑癌晚期。”秦狰也没瞒着柳寻笙,直白道,“医生说没必要手术了。”
  柳寻笙睁大双眼,愕然道:“……那阿驳他岂不是?”
  秦狰轻轻点头,算是肯定了柳寻笙的话。
  柳寻笙在原地来回走了两圈,蹙眉说:“我……我可以——”
  “不用。”秦狰却打断他的话,“以前我希望他也能彻底摆脱黑暗的过往,坚持下去,可遇见你以后我却感觉没有必要了,让他早点解脱或许才是件好事。”
  秦狰说这些话时语调没有任何起伏,看得出他是真的不难过,柳寻笙刚抬起头和他对视,就听见秦狰问他:“笙笙,你曾经告诉过我,人会有来世的对吗?”
  柳寻笙应道:“对。”
  “那就行了,阿驳他下一辈子会过的很好。”秦狰弯唇笑了起来,“所以这辈子的苦难和折磨,没必要再忍受下去了,如果他不能获得快乐,那就让他早点得到他最想要的自由吧。”
  “这也是他的选择,我尊重他。”
  秦驳在入院两天后才醒来,他醒来后看见林叔、秦狰等人都站在自己病床边旁,就已经知道自己的病情瞒不下去了。
  起先他还有些紧张,一直偷偷打量秦狰的脸色,可能是担心秦狰知道这件事后会难过或是强撑着笑,还会说他为什么不治病,要一直拖着放弃所有治疗。不过等秦驳观察了几天却发现秦狰并没有这个意思后他就高兴了,在沈听弦也来看望他时还约了柳寻笙林叔四个人一起打麻将,没给秦狰玩的机会——理由是他肯定会故意给柳寻笙放水。
  但几天后,柳寻笙有天来看望秦驳时,却发现他好像在偷偷给卞月琼发消息。柳寻笙没看到具体内容是什么,就只看到了一个收信人的名字。
  这毕竟是秦驳的隐私,自己只是意外看到的,还没等柳寻笙思考好要不要把这件事告诉给秦狰时,秦驳干脆直接把卞月琼给约到医院来了。
  那天秦驳一大早起床后就没闲着,一直在病房里忙活着,但没人知道他在忙活些什么,等卞月琼出现在医院时,柳寻笙才算明白。
  可他们几个人按理来说现在已经是势如水火,卞月琼来医院就等于踏进火坑,在这种情况下卞月琼还能过来,柳寻笙也不懂秦驳是用了什么方法,又或者是卞月琼纯粹只是想来看秦驳是如何病重落魄的。
  而柳寻笙没和秦狰说这件事,所以当卞月琼出现在病房时,秦狰眼底一瞬的愕然和卞月琼脸上的惊愕如出一辙。
  秦驳没去管这一屋子人的尴尬,在是满面笑容指着自己床旁边的沙发对卞月琼说:“琼姐姐,你来了啊,过来这边坐吧。”
  卞月琼扯了个很难看的笑容,坐下后对秦驳说:“阿驳,你哥哥和嫂子都在啊。”
  “是啊。”秦驳下了床亲自去给卞月琼倒水,他手上有着各种针孔——不是治疗用的,是打止痛剂抵抗晚期癌痛时留下的。
  卞月琼看到了他手上的针孔,立马就起身,柔声道:“你看你身体这样不好,还是好好休息吧。”
  “琼姐姐你还是这样温柔。”秦驳望着卞月琼,在她笑起时忽然道,“不过我哥现在也结婚了,你对他就别再有什么非分之想了。”
  卞月琼脸上的笑容随即就僵住了。
  秦驳又补充道:“对我嫂子也不要有,更不要死缠烂打。”
  “阿驳你真爱开玩笑。”卞月琼笑不出来了,追她的人那么多,她对秦狰和柳寻笙充其量是有过兴趣而已,连喜欢都谈不上,怎么可能会去死缠烂打?
  “我没有开玩笑啊。”秦驳却仍是满脸认真地说:“我和我哥那场车祸的监控视频是没有了,不过当年我们两个订婚时的录像还是在着的。”
  “当时秦家来了那么多客人,你却当着那些人的面给我带了一顶大绿帽,琼姐姐,不愧是你,也只有你能干得出这种事了。”
  秦驳一边说着,一边还从枕头底下真的掏出一顶绿帽子给自己戴上。
  这一幕叫秦狰看得都万分错愕,不禁开口:“秦驳你——”
  “大哥你先别说话。”秦驳摆手示意秦狰安静,坐回自己病床上,“你的病已经好了,现在就只有我和琼姐姐有病,这是我们病人之间的对话,你和柳老师两个正常人就别插嘴了。”
  第133章
  秦驳骂人的功夫一向很厉害,卞月琼以前就见识过了。
  他有双相情感障碍,是情绪起伏较大的发作起来完全无法控制自己1型,抑郁期会自残,躁郁期不自残了,就开始残害身边的人。和他相比,秦狰是相较于理性一些,能够控制自己2型。
  所以要和秦驳这种人在一起,需要很强大的心理素质。
  她心理素质很好,只是她从来就没有过要和秦驳在一起的念头——越是这样桀骜难以驾驭的人,她反而更有驯服的欲望。
  这么多年下来,她早已经熟稔也知道怎么如何控制秦驳。
  卞月琼端详了会秦驳的神情,确认他没有处于发病期,能够听进旁人的话后就走到了他身边,继而半蹲下伏在秦驳膝头:“阿驳,你怎么了?如果我做错了什么,我和你道歉,你不要这样凶我好不好?我会很难过的。”
  “别道歉了,我都要死了。”秦驳抬手拍拍她的脑袋,“我死了你就不会难过了。”
  卞月琼继续笑:“你在说什么啊?”
  “行了吧,他们不知道,你自己还不知道你为什么来这里吗?”秦驳懒得再和她好好说话,努了努下巴指着站在旁边一头雾水的柳寻笙和秦狰,“咱们以前的那些聊天记录,你想给他们看吗?”
  “要不是我用这些东西威胁你,你会过来看我吗?”
  卞月琼还是伏在他的膝头没有起来。
  “你现在怎么总是这样小心呢?”秦驳轻轻去摸她的头发,让她看向自己的双眼,“这里没有监控,没有录音,我没法再搞这些东西威胁你了。你知道的,我不会骗你,就算我骗你,你也能分辨得出来对吗?”
  这倒是真的。
  秦驳在她面前是没有办法说谎的,就算在说谎她也能一眼就看出了,因为她训练的好。
  “你也应该知道,我没几天可以活了。”秦驳也抬起头,环视了一圈病房,“在我死之前,我会把当初我们在一起时的所有聊天记录都清空,那些视频、录音的资料也都会删除。”
  但是这一切是有代价的。
  卞月琼双目一眨不眨地盯着秦驳,等着他说她要付出的代价。
  果不其然,下一刻秦驳就望着她一字一句道:“你只要告诉我,当初那场车祸,是不是你用车内的镜子故意折射光线闪我的眼睛,才导致我撞上了我哥的车。”
  “怎么会是——”
  卞月琼笑着刚要否认,秦驳就打断她的话:“你其实都不用回答我是不是,我都问出这种问题了,你以为我还没记起来吗?”
  “你真的都记起来了吗?”卞月琼余光瞥了眼秦狰,大概是在怀疑这件事有可能是秦狰告诉他的,“那你为什么还要问我呢?”
  秦驳道:“我只是想听你亲口承认。”
  卞月琼偏着头,仍是一副无辜的神态:“我没做过的事我为什么要承认?”
  “好,那这些事总是你做过的吧?”秦驳没了耐性,拿出自己的手机,“我现在就把它们全都发到网上去。”
  这回卞月琼坐不住了,她扑上去拦住秦驳:“你不是说你都要删了吗?”
  “那是建立在你亲口告诉我事实真相的情况下。”
  “我都说了啊,不关我的事。”
  “你在骗我。”秦驳盯着她的眼睛,也冷笑,“那场车祸以后我的人生就毁了,你了解我性格的,反正我的病治不好了,我就要死了,我拼什么还要让你好好地活下去?”
  “秦驳,你有病?”正因为卞月琼了解秦驳,所以现在她看着秦驳的神情,就知道他没有在开玩笑——他是认真的。
  于是卞月琼终于失了冷静,她恨恨地看着秦狰和秦驳,冷笑着问他:“卞秦两家五年前就和解了,就你们俩大傻子揪着不放,你们有病吗?”
  秦狰也笑了,可他垂在身侧的手却是攥紧的:“那这五年里,你难道就不自责吗?”
  “我有什么好自责的?”卞月琼从地上站起,笑着说,“我不该问你们有没有病的,你们就是有病,车祸那件事怎么就怪我了?有病需要吃利培酮控制情绪的人又不是我。”
  卞月琼虽然没有正面承认,但这句话也几乎算是变相承认了,因为他们都没有提到秦驳畏光的事,卞月琼自己就说了——她是知道秦驳畏光的毛病的,也知道这个毛病是秦驳药物的副作用,甚至连药名都能说出来。
  “而且你们怪我有意思吗?”
  “你们怎么不去问问你们父母他们自责不自责?”卞月琼大笑着走到秦狰面前,即便到了此刻,她的面容依旧柔美,就算是大笑也不显狰狞,好像她戴着一副表情面具,“秦狰我告诉你,监控视频你爹妈也是看了的,正因为他们看了,他们才竭力恳求我帮忙圆谎,帮着他们告诉秦驳是你撞了他。”
  “秦驳,你不是老嫌我提这件事惹你烦吗?你以为我想吗?”卞月琼说完秦狰又转身看向秦驳,“是你父母求着我说的,他们叫我一定要让你相信,是秦狰撞的你。我唯一做错的事,就是我太善良了,我选择帮了你们父母,到头来你们还要怪我。”
  “真是可笑啊。”卞月琼蹙着眉轻轻摇头,感慨道,“要不是那时我打了救护车的电话,你以为你们今天还能站在这里和我说话吗?你们说是我搬动后车镜闪了秦驳的眼睛才导致车祸发生,你们有证据吗?监控视频呢?拿出来看看啊!”
  说完卞月琼又笑了起来:“哦,我忘了,那些监控视频都已经被删了,没有了。”
  “是谁删的呢?”
  “是疼爱你们的好父母删的。”
  “我以为我爸妈已经够疼爱我的了,没想到和你们的父母比起来,还是远远不及啊。”
  卞月琼在病房内慢慢踱步,她的手机在放沙发上的包里响着,只不过她暂时没空接听,而她忙于说的这些话却是字字诛心,别说是难以控制自己情绪的秦驳和秦狰,就连柳寻笙听了都想打人。
  结果屋内还没有一人有所反应,秦驳病房的门就被人猛地推开了。
  来人是秦母。
  她脸上一贯平静恬然的表情没了,高雅端庄的神态也全无,双目赤红泪流满脸地冲进了扇了卞月琼一巴掌:“你这个疯子!你在说什么?!”
  秦母扇的很用力,养尊处优的生活也使得她指甲留的很长,一把过后卞月琼被扇的连连倒退,脸上也留下了三道红痕。
  “秦伯母,你也在啊?”卞月琼抚着自己被扇痛的脸颊,神情也开始变得阴鸷,“真是好久不见,你两个儿子正往我身上泼脏水呢,既然你也在,那大家就把事情都好好说开吧。不然你凭什么打我呢?我说那些视频你们删的说错了吗?”
  秦母喃喃道:“可是……是你说,为了不让秦狰查出真相,那些视频必须要删除。”
  “是啊,如果不是删了的话,你们以为能瞒秦狰瞒那么久吗?”卞月琼反问她,“视频中是秦驳撞的秦狰,你自己也看到了。是你才看了几秒,仅仅看了那个片段就不忍心地避开眼睛,催促着我们赶紧删了视频不是吗?”
  “我、我只是……”
  “只是什么?只是你也知道你那两个儿子有病啊?”卞月琼步步紧逼,“知道他们性格冷淡,易躁易怒,难以拥有正常人的情感吗?”
  面对卞月琼的逼问,秦母一个反驳的字都说不出来。
  因为卞月琼说的实话——秦狰和秦驳都不相信他们会做出撞向兄弟的事,哪怕是在盛怒之下。
  但是她和秦父都信了,他们深信不疑秦驳这辈子都很难控制得了自己的情绪,他发病起来什么都不管不顾,想要撞死秦狰同归于尽才导致自己车祸没了双腿。
  然而秦驳本来就病的比秦狰严重,如果当时让他知道是他撞了秦狰,那他可能会受不了这个打击而自杀,秦驳如果自杀死了,秦狰的病情加重的话,他又能够坚持活多久呢?
  倒不如撒个小谎,让秦驳活着,哪怕是带着对秦狰的恨意;这样秦狰也会好好的活着,他会活着继续发展秦氏产业,一辈子照顾没有双腿已然残废的秦驳,以此来补偿他所“亏欠”的弟弟。
  这样不好吗?
  秦氏不会因为一场车祸而有任何改变,她也只是想要两个儿子都活着,这也做错了吗?
  所以她也咬咬牙,颊畔带泪笑道:“我没错,明明是你的错。只有这样他们才能活下去,你懂什么?”
  她刚刚在门外时都听见了,秦母指着卞月琼痛斥道:“说到底还不是因为你故意用后车镜闪了阿驳的眼睛,才会让他不小心撞上秦狰的。”
  “秦伯母,我说了,没有证据的事就不要乱说。”
  卞月琼依旧高昂着她的下巴,仿佛立于不败之地一般。
  秦母似乎恼羞成怒,又要上去揪打卞月琼,秦驳看着这一幕按了按自己发疼的额角,重新躺回床上:“你们要吵架要打架出去打吧,我头很疼,让我休息一下吧。”
  秦母听见秦驳的话,又想起自己今天来这里的原因——她才知道秦驳得了脑瘤,没多少时间了。
  那可是她的儿子,是她最爱的儿子啊!现在却要死了。
  秦母将这一切都归咎于卞月琼,于是便更不肯放过她了。
  从这点来看,她其实和卞月琼还是很像了,都是同样的不肯反思自己,永远要从别人身上寻找错误,责怪旁人。
  第134章
  两个女人在室内撕打着,把病房弄得翻天覆地。
  她们两人平时比谁都要端正体面,此刻却丑态毕露。
  最后还是医生和护士看不下去进来拉住她们:“两位女士,这里是病房,请给秦先生一点休息空间好吗?你们有什么争执可以出去商量。”
  随着病房的门再次被打开,秦狰和秦驳才发现他们的父亲秦父其实也在病房外,他大概是和秦母一起来的,只是始终没有进入病房,对上秦狰和秦驳的目光后,他也只是不知如何应对的挪开目光。
  这还是柳寻笙第一次见秦父秦母,结果却是在这样的情况下。
  “让她们在这打也挺好的。”而病房里卞月琼和秦母才刚被分开,秦驳就在一旁拍手笑道,“卞月琼还没拍过武打戏对吧?真希望有导演看到她这么能打后会请她去拍剧,连替身都不用了,她可以亲自上。”
  这句话有些莫名,但卞月琼并没有太过在意,她整理了下自己乱掉衣服,重新开口,发号施令一般道:“秦驳,你答应过我的,你会删了那些东西。”
  秦驳没有半分退让:“你说实话,我就删除。”
  “实话,你真的想听什么实话?”卞月琼怒极反笑,走近秦驳靠近他的耳朵,用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你们俩兄弟都是一样的恶心,一个同性恋,一个残废,你别忘了是你害我也患上抑郁症的,我的人生被你毁了,所以我希望你赶紧死掉,这就是你想听的实话。”
  秦驳很偏执,占有欲太强,所以她总是对秦驳若即若离,故意露出很多蛛丝马迹让秦驳以为她要离开他,结果她却没想到秦驳居然会把她以前说过的一些很难听的话录音下来,防止她真的和他分手。
  不过这哪里困得住她?
  卞月琼将计就计,指责秦驳神经质,偷拍监控她的生活,使得她患上了被害妄想症和抑郁症——即使她实际上根本就没有这些病。
  但卞月琼能成为实力派女演员,她演技没的说,骗一个秦驳还不容易吗?
  秦驳信了,并因此一直愧疚于卞月琼,总觉得是因为自己才使得卞月琼从一个正常人,也变成了像他这样精神病人,所以后来只要卞月琼也提自己有病,秦驳对她就会百依百顺,不敢忤逆她,生怕卞月琼也自残自杀。
  而这一切放现在来看,不过都是卞月琼精神控制秦驳的手段而已。
  “至于车祸——”卞月琼直起身体,“我还是那句话,没有证据的事不要乱说。”
  秦驳轻轻点头:“那是犯罪违法的事,你不承认那也情有可原。”
  “实话都和你说了,你赶紧……”卞月琼刚要再催促一边秦驳快点把以前的录音删掉时,她却因为站在秦驳身边的缘故,得以看到秦驳衣领内部夹着的一个类似耳麦的东西。
  卞月琼愣了愣,问他:“你在录音?”
  “我没录音。”秦驳头也不抬地回她道。
  “那这是什么?”卞月琼把那个类似耳麦的东西从他领口里扯出来,“你还想骗我?你居然骗我?”
  “我没骗你。”秦驳对着她笑了一下,“我没在录音,这间病房里也没有监控,我只不过是在直播。”
  卞月琼也笑了,就好像她听到了一个笑话:“你在直播?”
  “是的。”秦驳反问她,“有问题吗?”
  “而且我马上就要死了,琼姐姐,希望你在我的死能够满足你的心愿,也希望你在我死后能够去看看医生,治好你的病,但是千万别吃和我一样的药,不然你就会像我一样,成为一个残废。”
  卞月琼趔趄地后退几步,她放在沙发上包包里的手机又响了,她怔忡地过去拿起手机,才发现经纪人给她打了十几通电话,微信也快被消息挤爆了——全都是在提醒她,叫她赶紧闭嘴别说了,离开秦驳的病房。
  秦驳在搞直播,他都不用放什么录音或者视频,从她进入病房的那一刻起,直播就开始了。
  她希望秦驳赶紧死去的那句话,也因为她的刻意靠近,被秦驳领口处的耳麦放大,能让所有人都听见。
  因此事到如今有没有证据都没用了,道德谴责会先是惩罚她而落下的第一把刀,如果后来还真被他们找回了证据,那么法律也不会迟到。
  “回去吧琼姐姐,我们以后再也不会见了。”秦驳把自己腿上的义肢解下,然后安静地躺上床拉好被子,用手机关闭直播摄像头。
  “临死前还能再见你一面,我很开心,希望你也是。”
  卞月琼走了以后,秦驳就像了却了最重要的一件大事,再无任何遗憾,病情开始急剧恶化。
  秦父和秦母想留在的岺城陪他过完最后的这段日子,就暂时没回秦家老宅去,而秦驳的病能瞒到今天多亏了林叔,秦父和秦母倒也没有过分地责怪他。
  确切来说,其实是已经顾不上别的事了。
  秦母每天以泪洗面,哭得几近晕厥过去,但在进入秦驳的病房前还是会把脸上的泪擦净,担心秦驳看到了心情不好。为人父母就是这样,怎么忍心看自己的孩子先死去?哪怕孩子什么都不做,只要能够陪在他们身边,对他们来说或许就是最大的慰藉。
  秦狰从没见过她这样伤心,所以在目送秦母进入病房后,他总是会沉默地站上一会儿。
  柳寻笙见他像是有心事,就问他:“秦先生,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秦狰话音稍作停顿,最后还是告诉了柳寻笙,“如果是我快要死了,他们会不会也这样伤心。”
  在看到柳寻笙怔忡的模样了,他又走上前轻轻抱住柳寻笙,防止柳寻笙胡思乱想。
  而他们拥在一起的情景,却被刚好从病房里出来的秦父秦母看到,他们倒也没说秦狰和柳寻笙什么,只是一言不发地与他们擦肩而过,就像是陌生人一样。
  柳寻笙还担心他们毕竟是秦狰的父母,结果却被这样漠视,秦狰会心情不好,谁知秦狰像个没事人似的牵着他就进秦驳的病房了。
  病房中,秦驳的眼眶也有些红,看得出他应该也是伤心过的,毕竟秦父秦母对待他比对待秦狰好太多,以至于想让秦驳像秦狰那样完全淡漠,漠视秦母的恸哭都做不到。
  柳寻笙把手里拎着的一袋橘子放到他病床旁的柜子上,和他说:“阿驳,这是我刚买的小橘子,很甜,你可以尝一个看看。”
  “好啊。”秦驳闻言伸手拿了一个橘子慢慢剥。
  他现在瘦得厉害,病骨支离,连剥个橘子都很费劲,但秦驳不要别人帮忙,等到将第一瓣橘子肉放进口中时,他才开口,语气轻松道:“我感觉这段日子我清醒的时间越来越少了,可能再过几天我就完全醒不过来了。”
  秦狰听了他话扯唇笑了下,问他:“那你还有什么想做的事吗?”
  “还想再看看嫂子的鸟。”秦驳也还有闲心雅致和秦狰开玩笑,直到秦狰眉梢高挑时他才不疾不徐补充道,“就那只叫阿松的。之前不都是我一直在喂它吗?肥得出奇,来医院后再也没见过它了,不知道它有没有饿瘦。”
  柳寻笙赶紧道:“那我回家去把它带过来。”
  “不用了。”秦驳摇摇头,分别给秦狰和柳寻笙一人剥了一个小橘子,“搬来搬去的挺麻烦,祝我来世做一只自由的鸟就行,或许到了那个时候我和它还能再见见。”
  等秦狰和柳寻笙结束探病后,秦驳半坐着靠在枕头上,拿出手机搜了下卞月琼的现在情况。
  那天他搞的网络直播可以说是把整个微博都炸了,更别提他还在背后买了水军推波助澜,秦驳也相信那些讨厌卞月琼的人同样会在背后出力,因此这段时间卞月琼在网上都被喷惨了,所有代言、电影、商业活动全部被停,秦驳就不信这次卞月琼还能再次翻身——任凭她有通天的本事也不能。
  但是秦驳被她搞怕了,所以秦驳想了想,又录了一段视频放到自己的微博上。
  视频中,他当着所有人的面把与卞月琼有关的资料都删除了,反正一些聊天记录他之前该爆的都爆过了,而剩下的,他都选择删除。
  因为有些时候,未知的神秘性反而更会让人有浓郁的好奇心。
  “这些是卞月琼和我的所有聊天、通话记录,我今天在这里全部都删了。视频里没什么的,不过是一些她骂我的话,只是骂的很难听,以前的我很傻逼,我那时留下这些证据,不是想着有一天能够让卞月琼身败名裂,而是我希望能用这些东西,将她挽留在我的身边。”
  “但是我们毕竟真的在一起过,还差点就结婚了,所以我不会曝光。”秦驳直直地望着镜头,他没有加任何美颜,人们也能更清晰地看到他形容枯槁,骨瘦如柴就像具干尸一般的骇人病容,“我大概就要死了,她可以不和我道歉,但我希望有朝一日她能和我哥哥道歉,她毁了我们所有人的人生。”
  视频录制结束后,秦驳就直接发到微博上去了。
  ——这段视频,应该能够成为压垮卞月琼的最后一根稻草。
  他不需要秦狰或是任何人来替他做这件事,他自己就能做好。
  卞月琼这辈子最在乎的是脸面,最享受的就是被很多人追捧的感觉,比起钱,她更在乎这些。而现在,这些东西她都失去了,秦驳要叫卞月琼也尝尝看,人生被毁的感觉。
  第135章
  在放下手机的前一刻,秦驳想了想,还是重新拿去给秦父秦母分别发了一条简讯——【妈妈,爸爸,我很爱你们,你们以后要过得好好的,要多疼爱哥哥一点,你们都是我的亲人,我永远爱你们。】
  发完短信后,秦驳调整姿势静静躺下,仔细回忆了下发现自己好像真的没有遗憾了。
  他三十分钟前才打了镇痛泵,现在身体仅有轻微的疼痛,这点疼痛对于被疾病折磨了那么久的他来说不足为提,甚至还有些飘然的轻松。
  原来死亡对他来说是这样的平静、安宁,并没有想象中的恐怖。
  只可惜马上就入秋了呀。
  秦驳转头看向窗外,外头的枫树叶已经开始渐渐变得殷红,仿佛热烈的火焰,他先前本来还打算和秦狰还有柳寻笙再过一次中秋,现在来看,他好像撑不到那个时候了。
  秦驳还在欣赏外头的枫叶,几分钟后却发现有一只鸟儿扇着翅膀落在窗台上,它垫着脚尖跳动跃入室内,最后在他的枕头上停下。
  那鸟头顶有一簇金黄色的羽毛,秦驳喜欢鸟,所以他知道这种鸟叫做戴菊,只是他望着那双黑曜石般的圆鸟瞳,开口却唤它:“……阿松?”
  不知道为什么,秦驳觉得这只鸟就是柳寻笙养的那只鸟,叫做阿松的那只。
  可阿松不是银喉山雀吗?
  不过这个时候的秦驳已经无暇去管那么多了,他轻轻笑着看向戴菊,问它:“阿松,你怎么比以前更胖了?”
  戴菊叽叽叫了两声,上前用鸟喙轻轻蹭了蹭秦驳的脸。
  在那一刻,秦驳感觉身体的一切病痛、所有的疲惫乏力都在消失,他轻轻地如同飞了起来,就好像真的变成了一只鸟,轻轻闪动翅膀就可以飞出窗外,朝着他渴求了那么多年的天空飞去。
  等那只戴菊真的离开病房后,躺在床上的少年眼睫颤了颤,眼瞳在那一刻变得像是深渊般黑沉,但嘴角却噙着笑,代替原本住在这具身体里的少年,走完人生的最后一段路,最后陷入长眠。
  秦驳真的死了。
  在他发完最后一条微博后。
  这带给任何一个网友的观感都是震撼的,即使不少人都围观过他和卞月琼对峙的那场直播,但那时他在镜头中还是一条鲜活的生命,这道生命之光,最后却熄灭了,至死都无法从卞月琼口中得到一句他想要的答案。
  而临死前,卞月琼还在责怪秦驳毁了她的人生,亲口对他说“希望你快点死掉”。
  可到底是谁毁了谁的人生?
  那些话都说卞月琼自己说的,没人逼她,她的在直播中阴鸷冷漠的神情也被所有人看得一清二楚,任凭她如何反驳,怎样洗白都是徒劳的。
  秦母回头看了这场直播后,听到卞月琼咒她儿子死的那句话就像疯了一样,恨不能亲手杀了卞月琼。
  不过最终她只是报警了,说当年他们视频根本就没有看完,虽然这和视频中他们自己的说辞也不一致,但警方受理以后还真的找到了些可疑之处,比如当年观看监控时应当有警员在场的,因为如果有警员在,他们绝不会让秦母和秦父只看一个片段,肯定会将事情详细的始末、暂存的疑点和他们说清楚,可是没人和他们说。
  因为当时在场的“警员”,并不是真的警员,而是卞家找来的演员。
  于是卞月琼被带走调查了,连卞家都受到了牵扯,而不管这最终的调查结果如何,她都不可能再重回娱乐圈,更不可能再在民众眼前出现。
  秦驳听完后,心中没有任何畅快的感觉,只觉得整个人很空,他和柳寻笙也没有回文珲庄园,一起去了秦家老宅参加秦驳的葬礼。
  葬礼上,他们两人只是肃穆而立,脸上没有什么伤心的神色,也没有落泪。
  只有秦母哀痛欲绝,伏在秦驳的灵柩上不愿让他下葬,也不愿意相信秦驳还这么年轻,就已经死去了的事实。最后还是秦父把她抱开,灵柩才能入土。
  等到黄土一盖,秦驳的人生就这样永远停止了。
  秦母没了灵柩可抱,就只能秦驳的照片痛哭,只是秦母哭着哭着忽然就转过了身,望着秦狰含泪笑道:“秦狰,你看照片上你和阿驳笑得多开心呀。”
  随着她的话音落下,秦狰才发现她抱的不是秦驳的遗照,而是在秦驳五岁那年,秦狰站在弟弟身旁,两人都笑得无比开心的一张照片。
  秦狰怔了下,毕竟如果不是这张照片的存在,就连他自己可能都不知道,原来小时候他也曾经有过这样开心的一刻。
  秦母抱着那张合影,缓缓蹲下身体:“是妈妈和爸爸对不起你们。”
  “我好想再看看他……再看你们这样笑一次啊……”她低着头泣不成声,“只想再看一次……”
  葬礼散去后,秦狰还留在原地,沉默地望着秦驳的墓碑,许久之后,他才出声,嗓音很哑:“刚才她回头朝我开口的前一瞬,我还以为她要骂我,说我在秦驳的婚礼上都不掉一滴眼泪太无情冷血。”
  “因为她以前,就总是这样说我的。”
  可是这一次秦母却什么都没说,她只是哭着,仅仅是想看他们再笑一次。
  “或许她是真的开始后悔了。”秦狰忽地就红了眼眶,他眨了眨眼睛缓解那股酸涩,牵起柳寻笙的手道,“走吧,我们回家了。”
  从秦家老宅回到岺城之后,柳寻笙就发现他的鸟变种了——不再是以前的银喉山雀,而变成了另外一种鸟,戴菊。
  秦狰和柳寻笙站在笼子面前,和笼子里的戴菊大眼瞪小眼。
  “……我第二天醒来,就看到笼子里待着这只鸟,以前的阿松不见了。这只黄头鸟它也不走,我就只能天天喂它了。”范阿姨无措地站在笼子边上,也不知道从何解释。
  柳寻笙深吸一口气,告诉范阿姨说:“没事,这是阿松。”
  “这还是阿松啊?”范阿姨觉得自己还没到老眼昏花的年纪,虽然以前阿松就经常变换身上的花纹,但好歹还是银喉山雀,现在这都换了个物种了,怎么还是阿松呢?
  但柳寻笙说的是实话,如果不是这只戴菊在范阿姨说完话后“叽叽”叫了两声,说自己叫戴菊不叫黄头鸟,让柳寻笙听出它的声音还是原来阿松的,恐怕就连柳寻笙自己都认不出来这只黄头鸟还是阿驳。
  以前他只是怀疑阿松会偷偷换身体,所以性别也常常换来换去,但一直没抓到过现行,这下可好,阿松自己把证据送到他们跟前来了。
  秦狰适时开口说道:“就当它是阿松吧。”
  范阿姨点点头,往戴菊的食盒里又放了把小米后才离开,秦狰则拎着行李回卧室,去放置他和柳寻笙的个人物品了。
  而柳寻笙却还待在鸟笼前,他想再瞅瞅这只鸟是怎么回事,还想教育一下阿松如果不想暴露自己“不正常”的身份,最好不要进行这样跨种族的变形。
  只是还没等柳寻笙开口,阿松就先张开了鸟喙。
  不过这一回,它发出的声音不再是清脆灵动的鸟鸣,而是一道轻柔的男声:“谢谢你照顾了我这么久。”
  他们和阿松住在一起没一年也有半年了,可柳寻笙从来没听过阿松说话,所以现在陡然听见它发出人声,柳寻笙都愣住了,呆了几秒才惊呼道:“阿松?哇,原来你也是妖怪!”
  阿松则镇定地告诉柳寻笙:“我不是妖怪。”
  柳寻笙问他:“那你是什么?”
  阿松并没有回答柳寻笙的问题,而是换了个话题道:“我马上就要离开了。”
  “为什么呀?”柳寻笙的注意力果然就被拉走了,“你不再在这里多住一段时间了吗?”
  “不住了,我该做的事已经做完了。”阿松抬起右翅膀,用鸟喙梳理着羽毛,“秦驳已经死了,而秦狰有你,他大概还能活很久,我继续留在这里也没用。”
  听到阿松这么说,柳寻笙愣了愣,因为这话听上去就好像秦驳的死和它有关系似的。
  结果阿松还真的望向柳寻笙,歪歪脑袋承认道:“没错,就是我干的。”
  “你知道吗?秦驳和秦狰早就该死了,死在去年的中秋夜上。”给柳寻笙扔下一记炸弹后,它低头继续梳理完羽毛,“那天下雨,他和秦驳吵了架,如果不是你送的那罐花泥药膏耽误了时间,他是会在路上出车祸死掉的。”
  “每个人的生老病死,在生死簿上都记载得清清楚楚,秦狰和秦驳原本的人生轨迹,该是那晚中秋秦狰出车祸先死,然后秦驳的心理疾病加重,最后再发病时控制不住自己自杀身亡。”
  “但是他没死,所以我来了。”
  阿松声音淡淡地说道,就好像这些人的生死在他眼里是无足轻重的一件事。
  而现在柳寻笙听着阿松说的这些话,怔忡得更厉害了。
  他想了起来,那天夜里一只银喉山雀用鸟喙敲打着他的窗户,说想在这里借宿一晚。
  从此,这只银喉山雀就在这里住下了,大概也是在那个时候,秦驳患上的脑瘤,医生也说他过这病才得了一年不到,可是恶化速度奇快,几乎没有任何治疗方法。
  “你……”
  柳寻笙后退半步,微微蹙着眉头。
  阿松看出柳寻笙的慌乱,又给他喂了颗安心丸:“放心吧,秦狰死不了的。”
  柳寻笙没有说话,阿松便提示他道:“你不是给他喂了东西吗?起码数百年内,他都是死不掉的。”
  第136章
  阿松居然连这都知道?
  柳寻笙一听也很快就明白了,如果不是自己给秦狰吃了那颗能够给他增加百年寿命的丸子,秦狰恐怕也没多少时间可以活了。
  随后阿松又问柳寻笙:“秦驳死了,是我做的,你有没有很生气?”
  “没有,秦先生说,这阿驳来说是件好事。”柳寻笙摇摇头,如实道。
  而且如果秦驳的命运真像阿松说的那样,那他其实反而多活了一年,最后还能毫无遗憾地死去,这对他来说确实是种解脱。
  “而且阿驳他可以重入轮回的对吧?”
  柳寻笙觉得阿松知道的事情似乎很多,或许这件事的答案它也知道。
  “会的。”阿松也的确给了他一个肯定的回答,“多谢你们这些日子的款待,我也收了你和秦狰的新婚红包,所以放心吧,我会回礼的。”
  说完这句话,阿松终于梳好了身上的最后一片羽毛,随后它沉沉叹气:“寻笙呀,你开化灵智的途径和其他妖物不同,你应该明白,你可以成仙的。但你把自己的命和修为都匀给了秦狰,终有一日你也会死,也再也无法成仙,你不后悔吗?”
  柳寻笙闻言面色大变,倒不是因为阿松点破了事实,而是怕阿松说出来的话被秦狰或是别人听见,他四下看了看,确认秦狰还没从楼上下来后才凑近阿松,压低嗓音和它说:“阿松,你说小声些,别让秦先生听见了。”
  阿松说的这些事他会不知道吗?
  他又不是神仙,就算是,这世上也没有轻松凭白就能给人续上百年千年寿命的方法,唯一有的,就是以命续命。而他是花草成灵,寿命本来就漫长得几乎没有尽头,纵然分给了秦狰一般,他也还能活很久很久。
  “没关系的。”柳寻笙抿着唇角笑道,“成仙也没什么好的。”
  “比起成仙,我更想和他一起再入轮回。”
  阿松听完后怔了一刹,随后也笑了起来,和柳寻笙说:“好,那我走了,你乖乖待着,别干坏事,不然我连你一起带走。”
  “我没干过坏事。”
  “嗯,对了,我其实不叫阿松。”
  柳寻笙顺着阿松的话问他:“那你叫什么呢?”
  笼中的戴菊张翅轻轻环住自己,像是在睡觉一般,它轻声道:“等到你再次见到我的那一天,我再告诉你吧。”
  话音落下,戴菊便再也没有了动静。
  “阿松?”柳寻笙唤了它一声,没得到任何回应。
  柳寻笙只好用手指伸进笼子戳戳它,却发现它的身体都已经僵透了,甚至体内的水分都已蒸发消失,显然已经死去许久,只是走之前还要梳理好身上的羽毛,让自己体面地离开。
  柳寻笙把这件事和秦狰说了,不过却省略了一些事——比如自己如何给秦狰增加寿命的始末。
  他和秦狰一起把戴菊的尸体埋在花园的小亭附近,还给阿松立了个小鸟形状的雕塑,算是它的墓碑,只不过他也一直不知道阿松临走之前,所说的“回礼”到是什么。
  直到五年后,有天柳寻笙在花园里吊嗓时在小亭的石桌发现了一片雪白的羽毛,羽毛没什么稀奇的,稀奇的是上面有几行字。
  柳寻笙看了以后感觉这好像是个地址,于是就把羽毛递给了秦狰。
  而秦狰找人查了以后,才知道这上面记载的是一家孤儿院的所在地,他们顺着地址找了过去,刚踏进孤儿院时,就在门口看到一个正在喂鸟的小男孩。
  那个小男孩正坐在长椅上握着画笔画画,可他的眉眼唇鼻,完全就是一个缩小年幼版的秦驳,他们几乎长得一模一样。
  “秦先生,您和柳先生是想要领养一个孩子吗?”
  柳寻笙看见这一幕都看呆了,连院长叫了他几声都没听见。
  还是秦狰回院长道:“是的,张院长,在电话中我就和您说过了,我和我爱人是同性夫妻,所以希望能抚养一个孩子在身边。”
  “看来你们已经找到了那个孩子。”
  张院长看到柳寻笙愣愣的模样就了然道:“那个孩子叫做张遇,人特别聪明听话,身体也好,画画还特别有天赋……”
  她一个劲地为张遇说着好话,看得出她是希望这些赞美之语能给为秦狰和柳寻笙留个好印象,能够收养张遇,给他一个安稳的家。
  “张遇——”随后她唤了声张遇,朝他招招手“来院长这里一下。”
  张院长话音才落下,那男孩就从长椅上跳了下来,抱着自己的画脚步轻快地朝他们跑来,贴着张院长站定后抬起眼睛,小心望着秦狰和柳寻笙露出个乖巧的笑容。
  秦狰望着他,就好像看到他和秦驳还小时,秦驳身体健康,在秦家老宅和他一起玩的情景。
  张院长给他介绍着:“阿遇,这位是秦先生和柳寻笙,他们是……”
  只是她话还没说完,张遇就接话道:“是来带我回家的哥哥们吗?”
  “这……”张院长犹豫着没有立刻回答他,因为她怕秦狰和柳寻笙最后没真的决定领养张遇,如果她现在做了肯定,张遇最后却没被人领养带走,他一定会难过的。
  院里很多孩子都是在这样一次次失望中抹着泪,慢慢长大,最后为自己创造一个家,但这样的过程太辛苦也太孤独了。
  “是的,我们是来带你回家的哥哥们。”反倒是刚刚发呆比较久的柳寻笙先开口了,他也没纠正张遇的话,而是蹲下身体和张遇平视着说道,“你叫张遇吗?愿不愿意和哥哥们一起回家呢?”
  张遇闻言仰头不舍地看了看张院长,得到张院长欣慰的笑容和一个摸头的动作后,他才试探性地朝柳寻笙迈了一小步。他望着柳寻笙放在自己眼前的手掌,眼底亮起光,想去牵柳寻笙的手,不过刚抬起手臂就想起自己手上还抱着一副画,便顿了住动作。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上的画,然后双手捧起递到柳寻笙面前:“我昨晚梦到这只鸟,它在梦里告诉我,明天会有两个哥哥来看我,只要我把它画下来送给你们,你们就会带我回家。”
  这一举,秦狰和柳寻笙才看清画上的图案——那是一只鸟儿,鸟身上的羽毛青翠,头顶却生有一簇金黄的羽毛,像极了阿松最后一次附身的那只戴菊。
  张遇仰头望着柳寻笙,瞳底的眸光跃动闪烁,小声问他:“你们会带我回家吗?”
  “不用这幅画,我们也会带你回家。”秦狰接过张遇的话,抬手摸了两下男孩的发顶。
  “我们等你很久了,欢迎回家。”
  第137章【六更】番外1
  秦狰和柳寻笙收养的那个叫张遇的孩子,把他带回了岺城。
  而回来之后,张遇就改名叫秦遇了。
  倒不是说秦狰非要让他姓秦,关于姓氏这个问题,柳寻笙和秦狰都是事先征求过他意见的,问他是要继续叫张遇,还是跟着他们两人其中一人姓。
  张遇思考了几分钟,最后还是选择了“秦”姓。
  沈听弦知道他们两人领养了个小男孩后还来看过,当他看到秦遇那张脸时他也是惊呆了,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他也不相信世界上居然能有相像的人,甚至几乎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不过再怎么像,在沈听弦看来他们也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人。
  所以一开始沈听弦还担心是不是秦狰受了什么刺激,非要领养一个和秦驳很像的小男孩去弥补过去的遗憾,而等到秦遇长大后发现自己被领养,说不定还会因为这个原因产生些想法,与柳寻笙和秦狰心生芥蒂。
  可秦狰和柳寻笙并没有瞒着秦遇有关秦驳的事,虽然他们知道秦遇大概就是秦驳的转世。
  毕竟阿松离开前,说会给他们一份回礼。
  或许这就是它所说的回礼。
  然而这些灵神异怪的事若不是亲身经历是不会有人相信的,因此你秦狰和柳寻笙他们也有些愁要如何和秦遇解释,结果秦遇却根本没把这种事放在心上。
  等到沈听弦往秦狰那里多跑几次以后,他也开始有种错觉,感觉秦驳和秦遇就是同一个人,这两人不仅长得像,性格也很像。
  确切来说,秦遇比秦驳还讨嫌——更爱和人抬杠。
  简直就是杠精转世。
  “沈叔叔,你还没追到柔妹妹吗?”
  就比如,沈听弦每次来秦狰别墅里时,秦遇见了他都要问上这么一句戳心窝的话,听得沈听弦想揍他,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你这小混蛋,柔妹妹也是你能叫的吗?”沈听弦瞪着他骂道。
  但秦遇一点也不怕他,还挺着胸膛自信道:“女孩子都不喜欢被叫老的,要叫年轻点她们才会高兴,这你都不知道,难怪沈叔叔你追不到她。”
  沈听弦也是心里苦,他也是后来才知道当初在花展上,简烁柔挽着的那个老男人,是她舅舅——亲的那种。
  谁还不是个小公主了?
  当初他对简烁柔爱理不理,简烁柔回过味来后转身走了他又眼巴巴地凑上去。所以到了现在,简烁柔还就只是吊着他而已,明目张胆地吊,沈听弦却一句话都不敢吱。
  “不过沈叔叔你也不用担心,我爸爸的电影上映了。”秦混蛋也很快就给沈听弦支招,“给你两张电影票,有空约柔妹妹去看啊。”
  说着,秦遇就往沈听弦手里塞了两张电影票。
  沈听弦拿起了来一看,发现那都是柳寻笙五六年前拍的烂片了,只不过因为各种原因,一直拖到今年才能上映,排片量还少得可怜。
  不过沈听弦用手机看了下,发现这部电影票房还是有千万出头的,因为这部电影当年刚拍时走的就是流量路线,而且里面的男主以前只是小火,现今却已经是一线流量了,这也是出品方在拍摄结束五年后还有勇气上映这部电影的原因。
  再看评论,里头还有不少人似乎都是冲着柳寻笙去的——为了去电影院里看看他的脸。
  柳寻笙从几年前被网友们围攻只拍烂片后,他就再也没拍过电影了,也没拍电视剧,只专心致志地唱他的歌。这几年他专辑卖的很好,可他也不开演唱会,粉丝们都在哀嚎,说柳寻笙那么好看的一张脸却不上荧幕真是暴殄天物,所以现在一听柳寻笙有电影要上映,纵然是部烂片,大家也还是想去看看。
  敢情现在秦遇给他塞电影票,也是为了给柳寻笙的电影做宣传?
  只是柳寻笙的脸沈听弦又不是见不着,所以拿着这么部烂片的电影票,沈听弦很犹豫:“你爸爸的电影……”
  “正因为不好看,你们才可以有更多的时间聊天呀。”秦遇没替柳寻笙遮羞,也没给沈听弦留面子,直言不讳道,“你给柔妹妹发微信她不是不怎么理你吗?”
  沈听弦觉得秦遇说的也有些道理,点头道:“好,不愧是咱们家最大的渣男,招数就是高。”
  但他将电影票收起后,却看到秦遇的口袋里只剩下两张电影票了,就问他:“阿遇,给了我票你们还够吗?”
  “够啊。”秦遇说。
  沈听弦指着他的衣兜说:“我看你兜里就只剩两张了。”
  “对。就我和我大哥去看。”
  “你爸爸不去?”
  “是呀,爸爸他说那电影太烂了,他不想看。”秦遇却道,“但是大哥说烂归烂,我们作为一家人,还是要支持一下的。”
  沈听弦:“……”
  这么多年过去了,柳寻笙还是这般有自知之明,但是秦狰却越来越没原则了。
  说起来,虽然他听秦遇叫秦狰“大哥”叫柳寻笙“爸爸”这么叫也听了蛮久了,可每次听到,沈听弦都还是觉得好笑。
  沈听弦俯身问秦遇:“阿遇,怎么你叫柳寻笙就叫爸爸,叫秦狰就要叫大哥呢?这样的话你和你大哥,不就是同一辈份,成了你爸爸的儿子了吗?”
  “那是因为他欠揍。”
  话才说完,秦狰低沉的声音就从他身后传来。
  秦遇一看秦狰回来立马就开溜了,就怕被秦狰抓住一顿打。
  “说真的,阿遇怎么叫你大哥啊?”
  秦狰道:“你要问他。”
  他当初把秦遇领养回来,就没打算让秦遇做他和柳寻笙的儿子,秦遇叫他们两人一开始也是叫哥哥的,只是秦遇最后户口是落到柳寻笙那里去的,变成了柳寻笙的“儿子”,结果这崽子立马就改口叫柳寻笙爸爸,叫他还是继续叫大哥,气得秦狰想揍他。
  偏偏柳寻笙护着秦遇,还帮他说话,说什么按照实际年龄来说,秦遇叫的也没错,他想叫爷爷都成。
  于是秦狰不打秦遇了,他把柳寻笙“打”了,当然打的地点是在床上。
  当然不管秦遇想怎么叫秦狰,都和沈听弦没太大关系,他现在关心的是柳寻笙这部电影真的很烂吗?
  “真有那么难看吗?”沈听弦望着手中的电影票,蹙眉狐疑道。
  “去看看不就知道了。”秦狰对他道。
  说完秦狰帮秦遇拿了件外套,就要领着他出门,也要去电影院看电影:“我们走吧。”
  “好。”秦遇抱着他的平板跑回来,“对了大哥,爸爸说他要吃卤猪蹄,要你回来的时候给他买一下。”
  秦狰挑眉,对秦遇的话表示怀疑:“是笙笙想吃还是你想吃啊?他要吃他怎么不和我说?”
  “爸爸给我发微信说的,你听——”秦遇亮出证据,将平板上他和柳寻笙的聊天语音播放给秦狰听,柳寻笙还真就和秦遇说了他想吃猪蹄,要秦狰给他买。
  至于他为什么不和秦狰说……
  “爸爸说你家暴他,他不想理你。”秦遇用看坏人的控诉眼神盯着秦狰。
  沈听弦还没走呢,一听秦狰“家暴”柳寻笙,打了自己叔叔立马就站出来道:“什么?秦老板你都搞家暴了啊?”
  秦狰:“……”
  如果他说是上次他“打”柳寻笙,柳寻笙被打上瘾了,昨晚主动要他再次动手的这话有人信吗?
  秦狰觉得沈听弦应该是会信的,而且柳寻笙今天不和他们一起去看电影,最主要的原因还是柳寻笙太高估自己了,昨晚玩了一晚上今早起不来而已,但是这种话在小孩子面前说不太好,所以秦狰揪着秦遇的书包恐吓道:“再不走我连你一块打。”
  “呜呜呜,我要和爸爸说你打我!”秦遇扯着嗓子假嚎了两声就开始以恶制恶,威胁秦狰说,“除非你给我买冰淇淋。”
  “行行……”
  秦狰答应的语气听上去很像是在敷衍。
  但沈听弦知道,秦狰既然答应了,就一定会做到。
  他和柳寻笙收养秦遇半年都还没到,沈听弦记得他第一次来秦狰这见到秦遇时,他还是个内向乖巧的孩子,见人有些怯缩,而现在,他已经能够这样活泼开心地和人他们开玩笑斗嘴了,显然他在柳寻笙和秦狰这里被照顾的很好,他们给了他足够的安全感,所以他才能活得这样肆意。
  沈听弦望着走在秦狰身后那个小小的身影,从来没有哪一刻希望过这个世上真有转世——希望秦遇,会是重获新生的秦驳,他也能有这样自由的一生。
  第138章【七更】番外2
  柳寻笙今年才上映的这部烂片,叫做《舞会奇缘》,一般这种以“xx奇缘”命名的电影,不是传世经典就是惊世烂片。
  而在有柳寻笙参演的情况后,是后者的可能性比较大。
  不过电影具体怎么样,还是要看完才知道。
  整部电影一共一个小时四十六分钟,结果电影才放了十六分钟,秦遇就抱着平板睡着了,临睡前叮嘱秦狰等他爸爸出现了记得叫醒他。
  秦狰倒也确实在柳寻笙出现的情节时叫醒了秦遇,只不顾秦遇看了这短短几分钟的片段后,又继续睡了,就只有秦狰认认真真地把整部电影看完了。
  观影厅的灯光重新亮起时,他们前座一个男人伸着懒腰,也是一副刚睡醒模样对秦狰说:“兄弟,你家孩子真安静,上回我来看电影,我后座一个熊孩子一直吵闹真是太烦了。这回我看你也带了个孩子过来还有些担心,没想到却——”
  “睡得很香吗?”
  也是刚醒来的秦遇揉揉眼睛,接过男人的话说道。
  “哈哈哈是啊。”男人大笑两声,压低声音小声说,“要不是我女朋友非要和我异地连麦看这部电影,我是绝对不会来看的。”
  秦狰和秦遇闻言对视一眼,没有说话。
  男人又继续道:“我女朋友是这电影里一个叫柳寻笙的演员的粉丝,她说他好几年没有拍新电影了,所以这部电影一定要来支持一下票房,我们俩是异地,就只能买同一场次的电影连麦一起看。”
  听到这,秦遇有些好奇地问他:“那叔叔你睡着了,你女朋友不会生气吗?”
  “没关系,她也看得睡着了,我是听见她没声了才开始睡的。”
  秦狰秦遇:“……”
  别说,这次秦遇和秦狰找的大众电影院来看电影,就是想从侧面听听看路人们对这部电影的评价,这个评价虽然扎心,但确实是事实,难怪柳寻笙不想自己来看。
  在回家顺便给柳寻笙买猪蹄的路上,秦狰顺手在自己的微博上给这部电影打了下分,并发表了个简短的评价:
  【老秦养花日常:在万木影院看的,有会员卡票价打了折,不过买票还是花了我38块。
  电影剧情其实很烂,但演员全员演技更烂,特效做的倒是还可以,中间那段插曲唱的也好听,笙笙也就只会唱歌了,还好他的出场镜头很少来不及让人注意到他的烂演技。
  总而言之38块作为维持感情的费用个人认为是蛮值的,可作为电影票钱不值,电影不好看,不是为了支持真爱偶像的人别去看了。
  我给电影打三星,一星给特效,二星给插曲,三星出于私心,给我家笙笙,希望他以后歌唱得越来越好[爱心][亲亲]。】
  《舞会奇缘》这部电影上映后没掀起什么水花,就算有营销号写有关它的文章,也都是清一色的差评,售票平台评分更是连及格线都没到,徘徊在五分左右,然而这也不是这部电影的真实水平,它至今的评分还没有完全跌入谷底,是因为有部分粉丝在违心给电影打五星高分。
  这些粉丝里有男主女主的,还有一些人气配角比如柳寻笙的粉丝,秦遇就是其中之一——
  “大哥,你帮我看看这个电影怎么评分嘛,我要给电影打五分,我看网上的评分好低哦,爸爸看到可能会伤心的。”
  纵然秦遇整部电影都是睡过去的,私底下他对这部电影也很是不屑,但为了不让柳寻笙遭受打击,他还是要昧着良心给个满分好评。
  只不过秦遇还小,字识得不多,平时和柳寻笙秦狰发微信都是用的语音,连给电影评分都是之前看秦狰弄过才新学会的,所以仍需要秦狰帮忙。
  谁知等秦狰教完他怎么给电影评分后,秦遇看看自己手上平板的评分,又探头过去看了看秦狰的,就发现秦狰和自己打的评分似乎不一样?
  秦遇来回看了三次,确认自己没看错后瞪眼惊呼:“什么!大哥你只给爸爸的电影打三分?!”
  “不可以,重新打,要打五分!”秦遇几乎是飞扑过来,作势要抢秦狰的手机,“我刚刚给沈叔叔发消息了,他说他也会给爸爸打五分的,你还是爸爸的老公,怎么只能打三分?!”
  秦狰往旁边一躲秦遇就逮不着人了,他还义正言辞趁机教育道:“秦遇,做人要诚实,实事求是,不能昧着良心撒谎。”
  “那你和爸爸之前和沈叔叔他们打麻将的时候还故意打错牌给爸爸赢钱呢。”
  “……”
  秦狰无法反驳,而且他刚刚发出去的那条影评微博似乎引起了不少人的讨论,有些人甚至骂上了秦狰,毕竟这部电影里有粉丝的可不止柳寻笙一个人。
  【常久:拉踩别人有意思吗?柳寻笙要是演的片段多他比其他演员演技更烂。】
  【旋涡摸金带师:这人到底是柳寻笙的粉还是黑啊?一边说着电影不好看一边打三星?】
  【十五啾:他既不是粉,也不是黑,他是柳寻笙的老公。】
  【意难平丶:哈哈哈秦老板身为家属应该有送的免费票啊,特地花钱去买了电影票为对象艹票房也是真爱了,还花了38块钱,真是委屈你了。】
  【宇宙最可爱的泠:说实话,这么多年了我真的很怀疑这号的的皮下到底是不是秦老板,说是吧,柳老师根本就没回粉他,说不是吧,他好像又真的是,毕竟他能拿出好多柳老师的照片,柳老师那边也没人出来澄清过说他不是。】
  【做人要乘10:应该不是,秦老板那么有钱,就38块他会喊心疼吗?他应该直接包场看电影才对。】
  前面那些评论秦狰都不想说什么了,最后这两条他看了就来气,因为柳寻笙的的确确,到今天了微博还没回粉他!
  他还记得两年多前吧,有一阵子不知道哪里来的营销号,忽然发表了一篇叫做《柳寻笙和丈夫疑生情变,微博取关》的文章。
  ???
  秦狰当时光看了个题目就立马转了这条微博并连发了三个问号,来表示自己的疑惑,结果关注他的人在那条转发微博底下拼命地哈哈哈,说哪来的无知营销号?柳寻笙的微博根本就没关注过他老公,还个网友评论他,说什么就算柳寻笙想要取关他老公,但取关也得建立在先有过关注的基础上才行吧。
  一字字,一句句,都像是刀扎在秦狰的心上。
  于是那天他终于忍不住了,趁着当晚柳寻笙在刷微博时旁敲侧击问柳寻笙微博都关注了些什么人,谁知柳寻笙给他的回答是:“我关注有五百多个呢,差不多谈得来的我都关注了,不过我没有特别关注,如果秦先生你玩微博了就告诉我噢,我去特别关注你。”
  说完柳寻笙就凑上来,往他脸上“啵唧”就是一口。
  秦狰被亲了也笑不出来,原来在柳寻笙这里,他还是一个没有注册微博的人的存在?
  行吧,那次之后秦狰就再也不管了,反正柳寻笙上微博也不和人互动,他的微博就是用来刷热搜看新闻的,看的还都不是圈内的新闻。
  不料他的身份在今天又被人质疑了。
  但这种质疑秦狰也已经不是第一次面对,所以他想了想,打算像往日那样无视这些人的评论,他的时间很宝贵,不该浪费在这些无畏的争执上。
  可就在秦狰息屏的前一瞬,微博忽然提醒他,他的特别关注发了新微博,而秦狰的特别关注只有一个人——柳寻笙。
  他们出门看电影时柳寻笙还在家里赖床呢,现在都发微博了是睡醒了?
  加之柳寻笙很少发微博,就算发也是一些商业合作的转发宣传,所在点进去之前,秦狰还在思考最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值得柳寻笙发一条微博。
  而等秦狰点进去之后,他就恨不得立马插上翅膀回家再“家暴”一顿柳寻笙。
  为什么呢?
  因为柳寻笙新微博是转发的他一个粉丝的评论——
  【躲得过初一逃不过高三:柳老师,有个人冒充你老公一直在黑你,已经冒充了五年了,真的没关系吗?柳寻笙】
  【柳寻笙回复躲得过初一逃不过高三:啊?不是吧?有人冒充我老公吗?还冒充了五年,是谁啊?】
  【躲得过初一逃不过高三:是他老秦养花日常】
  【今天过年吗:这个人老秦养花日常】
  【鸽咕咕:是不是他啊?老秦养花日常】
  ……
  网友们大概艾特他了几百条消息吧。
  十分钟后,柳寻笙的回复来了:【没错,他就是冒充的,我老公不玩微博的,大家千万别相信他说的话啊。】
  秦狰:“……”
  很好,他要收回之前的话。
  38块电影票作为维持感情的费用根本不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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