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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过了一个星期,女保安突遇车祸去世,同事们以为是意外,管理员觉得不对劲,后来再没发生什么事情,也就不了了之。
  四月份,有三件珍贵物品失踪,警方没发现任何被盗线索,博物馆只好加强夜间巡逻。晚上又是十点多的时候,一位男保安路过木乃伊,也听见了那些声音,直接晕倒在地上。醒来之后发现自己躺在门口的椅子里,旁边摆着一双女保安曾经穿过的鞋子……
  我和月饼路上分析过,杨泽曾经是博物馆保安,他的异变应该和木乃伊有某种联系,本想第二天去博物馆踩踩点儿再作打算,结果出了韩艺这件事,真让人恼火。
  月饼比画着博物馆的造型:“你觉得它像什么?”
  石砖铺成的广场尽头,一排台阶斜斜向上延伸至长方形的博物馆,馆顶左右是巨型月牙建筑,由梯形横台中间连接,两条宽大的平台从月牙建筑扩展到馆体外部,整体造型很像庙宇,更像是一座陵墓。
  我心里一紧:“不可能是个坟堆子吧。”
  “许多博物馆陈列着木乃伊、干尸,如果把陈列品当成陪葬品,摆设的车马人物塑像相当于殉葬的人和动物,那么博物馆会不会是专门为木乃伊、干尸建造的陵墓?”月饼眉头皱成疙瘩,“而且,博物馆分区域放置不同的东西,和陵墓的主墓、副墓、子墓、储墓很相似。”
  月饼这个观点太惊世骇俗,我消化了好一会儿才理清博物馆和陵墓的联系:“如果真是这样,那两具木乃伊诈尸了?”
  月饼冷笑着:“白天对外开放,游客参观实际是祭拜,靠大量阳气压住木乃伊。夜间十点多是人的体气阳衰阴盛之时,也是天地间阴阳轮转时刻,阴物此时遇到阳人,诈尸也不是没可能。所以……”
  月饼说到这里,很奇怪地看了我一眼。
  我们遇到很难理解的问题,习惯这样无目的地闲聊,往往会在偶然一瞬间碰撞出火花。
  我立刻明白了月饼想到了什么:如果这是个陵墓,就可以解释韩立他们如何在半夜进入戒备森严的博物馆。对于精通盗墓手艺的韩立来说,进陵墓比串门子还要简单。
  “只有进去了才知道。”月饼进了房车,“你找气眼,我拿装备,今晚当一回盗墓贼。”
  古人相信“人死灵存”,建造墓穴时会在隐秘位置做一个气眼,墓主的“灵”可以自由进出。手艺浅的盗墓贼不懂这些门道,寻到墓穴只会挖地洞进入,真正的高手则是通过寻找气眼入墓。
  我曾经读过一本古籍,里面记载着一段乾隆年间关于“气眼”的异闻——“洛阳某村数井干涸,村民于村边寻水眼凿井。月余,井水赤红如血,尸蠹如米,众惊恐,惶惶终日。周边闻讯,赶至观之,皆啧啧称奇。或曰‘此乃龙脉,三牲祭献,封井可安’,众依言遵循。不一日,村童山间玩耍,遇深洞,零落瓷盆白碗,拾之归家,有见识者称此为前朝遗物,必有古墓。众大喜,结伴掘之,及至十丈余,见先晋墓穴,财物皆毁。棺中尚存一尸,遍体红毛,眉眼如生,棺侧斗大一洞,有水声。须臾,红尸坐起,发异声,洞中血水如泉涌,逃之不及者皆淹亡。自此村中常闻鬼泣,有红毛尸人自血井爬出夜行。众请名巫驱邪镇墓,巫曰:‘村中血井乃墓穴气眼,水倒灌入墓,盗贼掘通此墓,阴阳二气交汇,五行相错致尸变。引墓中血水至山林,屠七只黑狗,取血浇灌百年老桃树,砍树焚木,烟熏血井,可消尸障。’众依此法,三日后红毛尸人毙于井边,众烧尸泄愤方休。自此村中太平,惟村外血水流经之处,泥石草木常年皆红,引为奇观。”
  由此可见,自古以来大墓都有气眼。
  趁着月饼准备东西的工夫,我画了博物馆草图,按照五行四相推演寻找气眼。从风水结构来看,博物馆没有任何问题,难道我们判断错了?
  我有些不甘心,用奇门遁甲、先天八卦再次演算,依然没有结果。想到韩艺在馆里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心里更加焦躁。
  月饼接过图纸看着:“没算出来?”
  我满脑子都是各种阵法术数,心烦意乱地不想说话。
  “不看图画还没注意,博物馆很像个‘囧’字。”
  我突然有了个模糊的概念,眼看就要抓住:“月饼,你刚才说什么?”
  月饼重复道:“博物馆很像‘囧’字。”
  我默念了几遍,突然明白了这座博物馆的暗示。
  有一种极为生僻的阵法,利用建筑布置摆出某个字形,其中内含破阵关键提示,被称为“字形阵”。
  想到这里,我在纸上写出“囧”字,拆开为“八回”。“八”代表数字位置,“回”为“回廊”,既指曲折环绕的走廊,又指有顶棚的散步的地方。
  我望着博物馆顶端的巨大平台,终于明白了“气眼”在哪里!
  六
  在这里不方便说出具体位置,我们按照“字形阵”的喻示寻到“气眼”,月饼点了根牛油蜡烛放在洞口,火苗没有因为有阴气变成蓝绿色,又就着火点了泡过糯米水晒干的艾草,烟气散而不聚,不成任何形状,看来里面没有脏东西。
  洞口只容一人进入,月饼摸了一层灰没说什么,咬着手电钻进去。洞口有些狭窄,我使劲收肚子才没被卡住,还好隧道平整没有石茬子,要不爬到头也是满身血道。
  隧道里一片漆黑,仅靠手电的微弱光亮照明,我只能模糊看到月饼的鞋底,扬起的灰粉呛得鼻子发痒,显然没有人进来过。
  这种幽闭的空间更容易让人胡思乱想,我有些不踏实,小声说话缓解压力:“月饼,咱们俩一前一后像不像蚯蚓?”
  “唔。”
  “月饼,如果有人把进出口封死,咱们不就生生饿死成了干尸?”
  “哦。”
  “月饼,万一这是圈套就等咱们自投罗网怎么办?”
  “嗯。”
  我一时火大:“你丫除了拟声词还会说别的不?”
  月饼突然停住,我没留神差点顶到他的鞋底,心里一紧:“怎么了?”
  “可算是到头了,我咬着手电能回你个拟声词就不错了!”前面光柱乱闪,估计是月饼把手电拿到手里腾出嘴,“本来还没啥,让你嘟嘟囔囔说得我都发毛。”
  我憋着笑反问道:“你丫也会紧张?”
  “废话!有你个‘好事不灵,坏事必中’的乌鸦嘴,防都防不住。”
  我正要回两句,只见亮光一闪,月饼说道:“封口有个石板,我拍给你看,发微信了。”
  我掏出手机打开微信,居然是韩艺的自拍照,还没来得及点开大图细看,图片突然不见了——“对方撤回一条信息”。
  月饼若无其事地说道:“点得太快发错了。”
  我追问道:“这才几天工夫,你丫和韩艺都发展到这一步了?”
  “她主动发给我,我还能拒收不成?先别八卦,赶紧研究图片。”月饼用力推着气眼封口,口气有些失望,“韩立他们没走气眼,咱们在自投罗网。”
  洞里满是灰尘的时候我就想到了这点,月饼肯定早就明白,只不过不愿说出来而已。
  我越想越觉得不踏实:“要不咱们原道撤回?明天从大门进来。”
  月饼反问道:“如果他们真的是被胁迫呢?”
  我再没言语,看着月饼发过来的石板图片,横平竖直刻着九宫格,空格里标着1-9的阿拉伯数字。
  我大体有个概念:“这是五行风水九宫格,摁对了数字顺序就会开启。”
  月饼居然有心情点了根烟:“要不试试‘62188’?”
  “没那么简单,”我连忙说道,“别乱动,万一摁错引发别的机关,这么窄的隧道可没地儿逃。”
  “我也就说说而已。南瓜,您老人家多费费脑子,我先歇会儿。”
  “月公公您还真是心大。”我回了一句,研究着这串数字的含义。我标出了对应的文字,琢磨了片刻:“月饼,我有个想法,不过有点不靠谱。”
  “南少侠什么时候靠谱过?”
  “月公公,您没有说好话的功能是不?”我没好气回道,“博物馆是坟墓,孩子给父母建墓天经地义,那么……”
  “62188里面的6和2?”月饼反问道,“和1、8、8没有关联?”
  “博物馆里面只有两具夫妻木乃伊,除非还有三具尸体在里面,否则不会出现188,”我自己都觉得这个想法有些悬乎,“我不敢确定。”
  “试试不就知道了。”
  我刚想阻拦,月饼胳膊动了动,两声沉闷的石板摩擦声响起,丫已经摁下了刻着6和2的石块。石壁内部传出“咯咯哒哒”的齿轮咬合声,震得耳膜发麻。我瞬间冒了一身白毛汗,这要是整错了小命儿也就算是交代了。
  一道暗黄色光线钻进暗洞,越来越亮,虽然隔着月饼看不到前面发生的情况,我心里还是一松,暗自庆幸运气好:居然蒙对了。
  月饼猫着身子钻出洞口:“南瓜,靠谱!”
  我跟着爬了出去,还没看仔细周遭环境,月饼蹲在洞口,指着走廊右侧摆了个噤声手势。我看到了奇怪的一幕:一群游客背对着我们,聚在靠墙的展览柜前,双手摁着玻璃,脑袋凑在玻璃柜前上下摆动。
  月饼压低声音:“注意左边那两个人。”
  我仔细看去,左边那两个人的衣着打扮,正是在三坊七巷拍的那两个小丫头。
  就在这时,我的手机偏巧响了起来。月饼瞪了我一眼,我摸出手机,慌乱中点了免提键——
  “南爷,有个女人找……”
  我急忙关机,可是已经晚了。那群人听到声音,僵着身体转向我们。我看清了他们的模样,心脏吓得差点炸裂——所有人的脸上,只有一张光秃秃的人皮。
  走廊尽头闪出一道模糊的身影,冷笑着说道:“终于等到你们了。”
  那群人在幽暗的灯光中,如同一群僵尸,喉咙里响着嘶哑的“嗬嗬”声,双手向前探着,左右晃着肩膀走过来。
  七
  “南瓜我能让你坑死。”月饼甩出几枚桃木钉,“我拖住他们,你顺着气眼赶紧出去。”
  我憋着火摸出军刀:“你丫少扯淡!”
  桃木钉擦过两个人的脖子,“噗噗”闷响,没有流出鲜血,反倒是溅起一层灰扑扑的粉尘,人皮耷拉下来,露出灰黄色的躯体。
  “wake up!”走廊尽头那个人居然喊了一句英文。
  那群没脸人顿住脚步,脑袋像是被砍断垂在胸前,全身打着摆子,爆豆似的声响不绝于耳,皮肤裂出蛛网状裂痕,一片片掉落,变成了十来具涂着红色条纹的木俑,速度比刚才提高了好几倍,向我们冲了过来。
  “既然不是活人,就没有顾忌了。”月饼哈哈一笑,迎面冲过去,一拳击中为首木俑的脑袋。
  “哐当!”木质人头落地,无头木俑没有停住冲势,反倒抓住月饼胳膊扯拽,眼看后面的木俑就要把月饼包围,月饼侧身弯腰,把木俑胳膊架到肩膀上反身别断,屈膝撞断木俑腿弯,拎着半截木手砸向第二只木俑。
  狭窄的走廊,密密麻麻的木俑,强烈的窒息感迎面扑来,压得我喘不过气。那一刻,眼前的一切变得缓慢,我清晰地看到一只木俑伸出木爪,插向我的胸膛。
  我全身燥热,心脏狂跳,挥出军刀削断木爪,顺势刺进木俑臂弯,深深卡在里面。
  “月饼,比比谁干掉得多!”我拗断木俑脑袋吼道。
  “那你肯定输了,”月饼已经被木俑包围,断木声响个不停,“第三个了。”
  侧面探来一只木手,陷进我的肩膀,鲜血喷涌。我手刀砍下,木臂断裂,屈肘击出,木屑纷飞。
  “咚!”胸口被击中,一口气憋在胸膛,只觉得嗓子发甜,一阵晕眩。我咽下涌进嘴里的鲜血,一头撞向面前的木俑。
  木俑仰面摔倒,后面几只也跟着砸倒。
  突然,腿部一阵疼痛,一个木俑脑袋死死咬住我的脚踝,尖锐的刺痛感直透心脏,我疼得肌肉发紧,被另一只木俑扑倒,咧嘴咬向我的喉咙。
  “咣!”月饼一脚踢翻压在我身上的木俑,把我拽到一侧,跺烂了咬着我脚踝的木俑脑袋,却被身后的木俑击中后背。
  “你丫就不能让我省省心!”月饼嘴角流出一溜血丝,转身挡在我身前。
  我勉强站起,深吸口气,空气里弥漫着呛鼻的木粉,忍不住咳嗽着。面前,只剩四只木俑,直挺挺地站着,却不攻击。
  “呵呵,没想到新一代异徒行者有点意思。”那个人森森笑着,“低估你们了。”
  走廊灯光倏然间大亮,刺得几乎睁不开眼,迎光望去,那个人根本不是人!
  八
  我不知道“他”是什么,略微有人的形状,如果说肩膀上的圆球是个脑袋,“头”上布满红色筋肉的大水泡,淡黄色液体在水泡里流动。“他”的身体雪白,就像瞬间挤出的牙膏,只能笔直一刹那,立刻软绵绵地瘫下来。
  “我的模样是不是吓到你们了?”“头”的正中央有一条细细的缝,声音就是从那里面发出来的,“不披着皮,我自己都害怕。”
  “他”从地上拾起一张薄薄的人皮,从头到脚罩了进去,人皮像是充气隆起的人偶,渐渐变成了一个赤裸的英俊男人,左臂刺着一条奇形怪状的人首蛇身。他咧嘴一笑,露出两排洁白的牙齿:“异徒行者,你们好。”
  月饼眯着眼睛问道:“你姓胡?”
  男人眼中闪过一丝讶异:“胡晓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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