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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鹤唳上前,弯着腰一路嗅嗅嗅过去,锁定了一块区域后,手里捏着薄刃,猛地掀开,在看到一道银光后又猛地盖回去!
  这一掀一盖间几乎无缝衔接,快到一般人根本看不清对面,但对鹤唳来说自然没有问题。
  “(⊙o⊙)哇。”鹤唳不知道说什么了,“(⊙o⊙)哇!你是来找我们的么?”
  里面的呼吸气若游丝:“说了要当你的狗,怎能食言呢,咳咳咳!”
  “听声音是条老狗。”鹤唳轻笑,“我掀开啦,再乱甩飞刀我喊人啦,外头你同僚找的就是你吧。”
  “嗯…”
  鹤唳掀开了稻草,看清里面的情景,叹了口气。
  言四已经与昨天白天判若两人。
  他的衣衫凌乱,几乎衣不蔽体,青丝散乱的铺在稻草堆上,露出的肩胛,后背,还有两条大光腿上满是青紫的印记,有些已经肿胀渗血,分明是凌虐和抽打所致。
  他的脸还好好的,只是面色潮红憔悴,嘴唇发紫。这么一个大美人这样缩在稻草堆上,很是有股引人施虐的破碎美。特别是当他泛着水光的眼睛望过来的时候,她都想一巴掌抽昏他先。
  “看着好气啊!”鹤唳叉腰,言四眼神一动,正怔愣间,就听她接着道,“怎么没干脆把你打死啊,留着祸害人间!”
  “……”
  她扯了扯青山:“你不是还偷了身红的吗,给他穿上呗!”
  青山难得的为难了:“那个,是喜服。”他还真偷了!
  鹤唳报以小拳拳:“难道你喜欢看他不穿衣服的样子吗吗你这个老流氓分手分手分手!”
  青山:“……”转身走了出去,他们的行李昨天一并寄存给船家了。
  鹤唳嘿一下坐到稻草堆上,歪头观察了一会儿,伸出食指小心翼翼的挠挠言四的脸。
  言四脸滚烫,红里泛青,似乎是松懈下去了,强打得精神也放下来,整个人顿时就软烂成一坨,连看她一眼的力气都没有。
  “原来你也能这么惨,好开心。”鹤唳摇晃着双腿拍手,“话说你平时也被这样吗?这不是你的性格啊,有人这样欺负你,你不早就吐着信子冲上去咬死丫了。”
  “总有人,站在顶头……不死,就能压你一辈子……”言四轻笑,“同是宦官,却只有马三宝能与他分庭抗礼,也唯有马三宝能让他忌惮消停……而更有意思的是,马三宝根本不把他当回事……船队回来后的每一次停驻,都能让他憋屈,你说这股气……怎么能不往外撒?而我……怎么可能不想跑?只要跟了马三宝,只要跟了马三宝……“
  “马三宝不要你。”鹤唳义正言辞。
  “马三宝不要我。”他扭头,脸贴着稻草,“我们这种人,一辈子最容易错却又必须最慎重的选择,就是认干爹,一不小心……哈哈哈哈……”他对着稻草堆闷笑,笑得抖动起来。
  “我把你当爹,你却想上我!”鹤唳唱作俱佳,先一脸不相信人性的痛心疾首,接着又是转成假惺惺的伤心失意,“哎呀,我把你当童养媳,你却当自己亲生的!”
  “……”
  “怪认错爹和怪投胎有什么差别,你自己没有自知之明以为找了个大靠山为所欲为,人见人恨,怪谁咯,可怜虫啊,居然到了要投靠我的地步,你家一狼呢,连他都不信了?”
  “他?呵呵,太蠢了。”
  “啧啧啧。”鹤唳见青山拿了衣服回来,接过往他身上一盖,“好了,你休息吧,我走了。”
  “你当真不管我了?”
  “你被人强抱一晚上都能爬那么远活下来,谁能管得着?”
  “呵呵呵呵呵!”言四大笑,“就当送我最后一程,这一次走,我不会回来了,死也不会。”
  “那可不关我的事。”
  “我拿宝贝与你换如何?”
  鹤唳挑挑眉:“什么?”
  言四抬了抬胸前的坠子,水晶坠即使在昏暗的房中也闪烁着光芒:“方才若不是它,你恐怕就动手了吧。虽然不知道这代表什么,可既然挺重要的,那便给你吧,护我这一路,可好?”
  “傻么你,就你这样,死在路上东西不照样是我的。”
  “你不想好好玩一玩我再拿走吗?”
  鹤唳抱胸:“你自个玩吧,一会儿等船开了,再把你搬我房间去。”
  “这算是说好了?”
  “护你一路就当顺手,坠子暂时不要了,这玩意儿我也有,要那么多干嘛。”
  这倒是出乎言四,甚至青山的预料,两人都惊讶了一下,当场却不说什么。
  出去的时候,青山还是问了:“为什么?”
  “我忽然想,命这东西,哦不,历史这玩意,真是坚持不懈忠贞不屈啊……”鹤唳舔舔嘴唇,“我都放弃了,它还没放弃,把被玩弄成这样的言四带着坠子送到船上。”
  青山想了想,果然也明白了:“既然那坠子是考古而出,那便是古物,若是真能在言四手中不受我们影响的走到那进那场船难,想来便是最好的结果了。”
  “只是感觉,在岸边,又有一场大戏了。”鹤唳苦恼,“到时候会不会有我的戏份呢?哎呀,好害怕,果然跟同学玩和大师兄玩就是两种难度呀!”
  ☆、第158章
  “所以是不是这么算就觉得简单多了?”
  “师父果然厉害!”
  “一般般啦。”李狂收起手中的演算稿, 顶着柳平澜濡慕的眼神, 笑容温和,“差不多开饭了,我不大想出去,能不能叫人把我的饭菜送进来?”
  “我去吩咐一下!”柳平澜收拾了小文具袋就跑出去了。
  房中就剩下李狂一个人, 门并没有关,看着外面缓缓流过的青山和河水,面无表情。
  惊蛰自从将他带上船后就再没什么特别的动作, 反而是不停的让柳平澜上课, 上午柳平澜都会去惊蛰那儿学打理柳家那些家业, 而下午就会赶他到自己这儿来学,说说是学什么都行,但李狂一直只教数学。
  有两天晚上睡前惊蛰检查柳平澜一天所学的时候,也会派人加菜送酒聊表感谢。如果不是内里那层僵硬的关系在,他还真要觉得自己只是一个随船的教书先生,而惊蛰和柳平澜是一对真正的父子。即将出海的父亲是如此放不下独自留守家中的孩子, 以至于珍惜分秒的时间来教他如何保住自己和保住家业。
  他觉得惊蛰可能恨不得自己把接下来明朝的所有大小事都告诉柳平澜,好让他趋利避害让柳家千秋万代, 但这当然是不可能的。柳家留在历史长河中的一粟早就不知道漂往何方, 连鹤唳八卦的所谓转世相似论也只是个虚无缥缈的猜测。他也会为惊蛰所遇到的巧合而震惊, 但这并不代表他就要为此认为惊蛰所做的就是对的。
  且不说怎么想怎么自作多情吧,就算柳家的“六百年惊情”是真的,那他现在在人家祖宗身上这么尽心尽力做什么,是为了确保六百年后再杀人家一次?真这么想, 这到底多大仇?简直细思极恐。
  柳平澜原本是很害怕的,想不通为什么自家姐夫行为那么诡异,但是在和谢惊蛰一次秉烛夜谈后却释然得比谁都快。据李狂试探,其实惊蛰就是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训了他一下,柳平澜属于老来子,一直以来就没有被严父管教过,如今遇到惊蛰这么个形象的,畏惧又向往,一直都不知道该怎么招架,所以才不动脑子盲目听自家姐姐的,唯恐被“外人”诓了去。
  现在惊蛰跟他摆事实讲道理,问他姐姐靠谱还是他靠谱,到底是想做妇人的傀儡还是一家之主,这个对柳平澜来说完全不需要选择,孰轻孰重他当然比谁都清楚。于是谢惊蛰顺便长叹一声,表示我不想霸占你们家业,可我也不想有一日无人可托付啊。
  ……柳平澜就这么被点燃了,每天争分夺秒的学习,唯恐惊蛰不在自己守不住柳家。
  很快,仆人进来给他摆好了饭,表情恭谨道:“李先生,东家说明早就要到太仓港了,请您今晚好好休息,顺便准备准备。”
  李狂摊开手:“我孑然一身,没什么好准备的,有劳你们东家惦记了。”他顿了顿,忍不住问,“这就到苏州了?是不是快了点?”
  “水路本就是很快的。”这个仆人肤粗色深、身强体壮,一看平时就是在海上漂泊的,他这么讲,李狂也只有相信:“好吧,多谢。”
  仆人刚出去,柳平澜哭丧着脸走了进来:“师父,你也知道了,明日就到太仓了。”
  “是啊。”
  “我该怎么办?”
  “什么你该怎么办?你当然是准备回去了。”
  “可是!”柳平澜低下头,嗫嚅,“我知道出海危险,可我……就算姐夫这么教,我还是,还是云里雾里的,不知行商之所谓,还不如你的术数学得快,你说……你说我是不是太蠢了?”
  “从来有能文不能理的,少有能理不能文的,经商和学文一样,天赋也要,但更多的却需要历练。你于术数一道很有天赋,说明你的脑瓜比别人聪明得多,所以完全不用担心以后处理不好这些,如果一定要说有什么问题的话……”
  “什么?”
  “你,到底希不希望你姐夫回来?”
  “……”柳平澜连惊讶的情绪都省去了,直接陷入懵逼。
  他双眼发直的望着他,微微张着嘴,许久以后,偏移开来。
  “哎……”纵使没有鹤唳那种人工训练的察言观色的本事,可是近三十年的人情世故还是让李狂从他的表情上明白了一点,不禁有些叹息。
  所以人,就是不能做亏心事。惊蛰隔了六百年得罪一个姓氏的两代人,大概从灵魂上已经和这个家族的人无法契合了。怎么讨好奉献都没用,讨厌就是讨厌,这还是柳平澜不知道惊蛰是他杀父仇人的情况下。
  “我不希望姐夫死在外面。”柳平澜还是很坚定的表态,“我只是希望姐姐和他能夫妻和睦,姐姐总是觉得姐夫是来霸占家产的。我觉得,如果姐夫真的如他所说,那以后等我长大了,成了家主,姐姐自然不会说什么了……到时候,我还是会把主要的事务交给姐夫打理的。”
  少年说得坚定又自然,一时之间倒让李狂分不清真假,可是他的许诺又太长远,从成年人的角度看,却又显得太天真美好了……让人不忍心破灭的那种。
  “你能这样想就好,也……不枉你姐夫一片苦心了。”李狂也没做过什么心理辅导员,更不想给一个中二期少年做什么心理疏导,马上就要到太仓了,他心情很难以言喻,感觉如果不是跟着出海,他在大明的旅途也将就此走到终点。
  一个现代人的旅途止于大海,而古代人的旅途却始于大海。
  他开始考虑古代船只的安全性了,如果能够跟着出航一次,艾玛,这个死刑值不值呢?
  当然是,算了。
  他学历史与其说是喜欢那些故事,不如说享受于那些借助各种现代的科学技术和工具去挖掘历史真相的过程,而这,是穿越没法带给他的。
  柳平澜显然是被他影响到了心情,苦闷的离开了。他吃了饭让仆人收走后,例行到甲板上去吹吹风。
  太阳已经下山,两岸一片漆黑。
  即使已经到了富饶的江南,可是路灯依然不是正经的公共设施,除了极个别小码头有点灯笼,还有一些渔船聚集的地方有暧昧的花船亮着红灯,其他地方基本没有一丝光亮,还不如反射了星星和月亮的河面强。
  刚走到船尾,就看到惊蛰双臂一震,放飞了一只信鸽。
  “哟!”他笑着,“笔友啊?”
  “恩,你认识的,言四。“
  “……哦。”李狂有些摸不着头脑,“你跟他还联络啊?”
  “他在前面等我们了,比我们还快。”惊蛰似乎一点不介意透露情报,“明日他给我践行,你去吗?”
  “……如果我没记错,前阵子他还在给你送加料的鸡汤。”
  “哦,那些啊。”惊蛰甚至用上了“些”,“不用在意啦,你看我做什么了没?”
  “如果鹤唳不在,谁知道你要做什么……”李狂嘟哝,“而且,谁说你什么都没做……鹤唳都没想过坑人家家产……你这一船,有柳家半年的高端奢侈品产出了吧。”
  他用的词很现代,相对的表意也更清楚,惊蛰自然明白,他忍不住笑了:“你还真以为我圣父啊?我可没兴趣跟他们纠缠不清,你知道我穿越最后悔的事情是什么吗?”
  “啊?”
  “为什么我的业绩榜一直在世界前列?因为我很缺钱……为什么我缺钱?我用了六年的积蓄报名了登月旅行。”
  “啊!”李狂睁大眼,“牛逼,真会玩!那个票价上九位数吧!”
  惊蛰笑而不语。
  “然而,最牛逼的是,你还没来得及去?”
  惊蛰耸耸肩:“所以我搭个船出个海没必要那么大惊小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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