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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似乎是很长的一段路,他晃过绵延的灯光,飞掠路人嗔痴悲喜的一张张脸,到了手术中心即将与所有人分开。</p>
  他寻觅最要紧的那个,喊着:“等一下。”</p>
  梁承靠近:“你有话要对我说吗?”</p>
  乔苑林道:“那年在宁缘街上没遇见你的话,也许我已经死了。你延续了我十一年的生命,所以不要有任何负担,无论结果怎么样,不准你怀疑自己。”</p>
  梁承曾是他的救命稻草,如今是他的主治医师,他的爱侣,可抛却一切关系,他说:“你永远是一名优秀的医生。”</p>
  梁承竭力让眉心舒展着,而额角已青筋凸显,他俯身亲吻乔苑林,低声道:“我记住了,一会儿见。”</p>
  恍若一场如常的手术,梁承照例进行术前准备和检查,脑中杂绪抛空,穿过层层隔离进入手术室。</p>
  而站上手术台的一瞬,他知道,这不一样。</p>
  安详躺着的人是乔苑林,麻醉后闭着眼睛,无影灯打开,这具躯体洁白脆弱似一片雪,触及就会消失。</p>
  可梁承必须义无反顾,沉下一口气,他在所有人的等待中宣布:“开始吧。”</p>
  暴露着的胸膛那么薄,一颗小痣嫣红,梁承爱抚过,吮吸过,此时他握着手术刀,将尖锐的刀刃抵住肌肤。</p>
  沿胸骨正中划开,他看到了乔苑林畸形的心脏。</p>
  右心室表面有病态的凹陷,梁承接着切开流出道,异常肌束造成入口狭窄,无法看见三尖瓣组织。</p>
  梁承手法精准,将异常肌束一点一点切除掉,眸中映射一片血色,外围是深绿的布,乔苑林的面容模糊在他的余光里。</p>
  他仿佛怕乔苑林会闷,告知手术进度,说:“要切室上嵴的部分了。”</p>
  “痛不痛?”</p>
  “心室漏斗部的皱襞也要切。”</p>
  乔苑林知觉全无,纹丝不动地躺在手术台上,他紧握着右手,即使在麻醉中丧失力气,却仍然蜷着手指没有松开。</p>
  除却右心室,他还有合并的心脏问题,主动脉瓣下狭窄,要一并修复。</p>
  豆大的汗水被护士擦掉,梁承稍微停顿,刀刃在乔苑林的胸腔中辗转,切开管状狭窄,他说:“准备补片。”</p>
  手术中心的提示灯亮着红色,乔文渊立在门前,哪也不去。贺婕扶着王芮之来回踱步,丁点风吹草动便猛地一颤。</p>
  墙边长椅上,姚拂一家互相安慰。应小琼是急性子,被郑宴东按着大腿才勉强坐住。老四双目放空,应小玉要把单肩包的袋子扯断了。</p>
  分针转过三圈,四圈,其他患者进入又出来。</p>
  双腿僵直,梁承已去除主动脉瓣,伸手接工具,说:“补片缝合,人造瓣膜准备。”</p>
  周围的医生护士全神贯注,最活泼的小胡医生格外沉稳,利落地协助。</p>
  梁承仔细动作,忽然想起在德心当助教,辅导乔苑林做生物实验。他当时清楚,麻烦精是为了亲近他才补课的,其实根本没用心在学。</p>
  他在口罩下勾起唇角,讲道:“后面要和主动脉瓣环固定,前面和补片固定。胞嘧啶,你能听懂吗?”</p>
  操作完成,梁承扭头看乔苑林的脸,说:“再忍耐一下。”</p>
  管子插在乔苑林的口腔,一定他不舒服,经过咽喉和食管,探头直达心脏区域进行超声心动检查。</p>
  梁承盯着图像和数值,人工瓣膜的位置没有问题,不存在瓣周漏迹象,心室内气体量正常,无需穿刺排出。</p>
  他舔了下干涸的嘴唇,说:“好,缝合。”</p>
  仪器的电流声,器械的碰撞,在手术室回荡交织,可怖却象征着生机的伤口被撑开、切割、修补,任人摆弄。</p>
  血液和骨肉,神经与肌理,畸形的地方在纠正,挖出糜烂留下一腔期待太久的鲜活。</p>
  嘀,嘀,乔苑林的心律趋于适当的区间。</p>
  梁承在手术前沉下的一口气翻滚至喉咙,冲击得鼻腔一酸。</p>
  “撤体外循环。”他说。</p>
  手术进行到尾声,所有人关注着,乔苑林没有消融离开,那么安谧,心室功能逐渐走向了平稳。</p>
  梁承尝到一丝血腥气,太阳穴狂跳不止,他闭了闭眼,牙齿缓缓松开咬破的舌尖。</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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