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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慕容明珠揉了揉她细软的发,附和道,“外公若是念及骨肉亲情的,也不会放任太后几度朝我下手了,比起那后秦乱党完颜庆,我们都已经算是幸运的了。”
  第一百二十六章 落定
  “怪也只怪他自己识人不清。”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多为读书人。(谋)反这样的大事,竟然也能一根筋地都跟人家掏心掏肺地说了,落得这样的下场,只能说是活该。
  “只可怜那几个皇子,最是无辜。嘉德皇后也是,孩子都养到这么大了,突然一下说没了就没了,怎么能受得了。”温婧蓉自从生了孩子,最听不得孩子出事的消息,眼泪说掉下来就掉下来,看得慕容明珠都呆了,忙不迭地替她擦眼睛。
  “别人家的事情,你哭什么啊。”慕容明珠哭笑不得,早知道就不跟她说这个了。
  温婧蓉也是一时情绪所致,掉了几滴眼泪就缓过来了,又问道,“那太后怎么样了?皇上可会整治杨太师?”
  “太后被送出宫去是肯定的了,这会儿宫里头正乱着,刚好能避开有心人的耳目。”慕容明珠藏在心里头没说的却是,可能皇上过不了多久,便要宣称太后“因病暴毙”了,还有什么能比死人更让人放心呢?
  “至于我外公,皇上现在还不会动他,动了杨家,朝堂里便只剩郑家的了。外公这块腐肉,皇上就算是再恶心也会忍下,三五年内都不会去刮他。”杨家也正是因为清楚自己在朝堂上的作用,才这样有恃无恐吧?可惜外公不知道,他一手养大喂熟了的头狼,有朝一日,也是要回头反咬他一口的。
  慕容明珠又想起去山东之前,冯进自请入府,与他在书房密谈的那个下午。这个年轻的翰林编修,一见到他便呈上了两本折子,一本是去山东救灾的具体措施,一本是五年间的剪除郑家和杨家党羽的具体步骤。他还一个字都没开口说,慕容明珠便拍板定下了冯进的五年。或许,这也是西楚未来格局开始的五年。
  不过,看今天在皇宫里头皇上和他说话的语气神态,慕容明珠觉得这个五年,自己应该是参与不了了。到时候他寻个机会,将冯进往殿前塞了,以他的能耐,要是拿不住宣正帝的脾气,那也是他自己的命了。
  蜡烛都只照身前方寸之地,将来都做成些什么,全靠他自己造化。
  温婧蓉见他半天都不吭声,以为他累了睡下了,便不再扰他。其实她肚子里头还有好多问题想问,那白衣教在这次事情里头是起了什么作用,朝廷之后又会怎么处置白衣教的,还有府里头的守城军可都清理干净了……正迷迷糊糊要入睡的时候,忽然听到一阵狗吠之声。她仔细一听,竟是胖子的声音,连忙起身披了衣服要看,慕容明珠被她的动作带醒,探头来问,“怎么了?”
  “外头胖子叫了,许是发生了什么事情,我去看看就回来。”
  慕容明珠嘱咐了她一句要小心些,温婧蓉应了,拢着外袍就狗叫声起来处寻去。
  这晚上轮到黄莺儿守夜,听到他们房里有动静,也掌灯来看。温婧蓉也没拦她,两人走到院子里才发现已经有不少人都起夜来看,见着温婧蓉就要下跪,都被她挥手拦了,“先找着胖子要紧,都跟着我来。”
  众人都应了,有掌着灯的,也有提着灯笼的,将夜色笼罩着的景王府照得通亮,白日里烧毁的院子都还来不及收拾,这一下看着便有些渗人。
  一堆人找了半天,终于在柴火房门前找到了兀自吠叫的胖子。它一听到温婧蓉的脚步声,扭头邀功似的朝她叫了几声,尾巴摇得欢快,却不像以往一样跑上来迎她,反而冲着柴房里头又吠了几声。
  众人一看那柴房大门紧闭着,猜到里头是有人躲着。丫头婆子拿着灯照了,几个小厮合力把门撞开,里头果然躲着一个穿白衣的,披头散发的,要不是灯火下头还有影子在,半夜里这一打照面险些要被吓得喊一声见鬼了。
  毕竟是女子,小厮们不方便上前去抓,就由婆子们把人从里头拖了出来。拖到外头一看,好家伙,手臂上被挂得鲜血淋淋的,一撸开袖子,上头一点好皮肉都没了,被咬得满是血洞。一时之间众人看着黑黑壮壮的胖子便有些后怕,平日里头它也经常无声无息地从人背后摸上来,拍你一下或是撞你一下的,这要是哪天它心情不好了往人身上一咬,那可是拦都拦不住啊。
  “你们几个,去柴房里头搜一下可有什么异常的。”温婧蓉点了几个小厮吩咐道,又朝那两个婆子说道,“摸摸她身上,有没有偷了府上的东西。”
  这两下一搜,便搜出了藏在柴房里头的(炸)药和火折子,那女人身上还带了白衣教“宽宥世人,洗净罪孽”的红色布条。众人心里一阵害怕,傍晚那场大火还历历在目,有了准备的情况下还险些烧死了人。这三更半夜的,要是(炸)药真点着了,那他们岂不是死无全尸?
  这下大家看向胖子的眼神便全变了,要不是有王妃养的这条大黑狗在,他们只怕都没命了。胖子可不管其他人感不感激它,蹭着温婧蓉抬头呜呜叫了两声,一副求表扬的模样。
  它也的确是立了大功。温婧蓉让人将那女子关到空屋里头看管好了,等明天让慕容明珠发落。至于今晚的大功臣胖子,温婧蓉嘱咐厨房的婆子回去杀两只鸡过来,它从下午开始就不见了,连晚饭这顿都没喂,准是饿了。
  厨房帮忙的徐婆子连声应了,也不嫌这三更半夜的还要干活,欢欢喜喜地去了。别说是杀两只鸡,便是杀头猪来她也愿意去啊。
  胖子经此一役,一炮打响。不止景王府上下都尊称它一声胖爷,平日里被它撵着跑也不骂了,连府外的人也都知道了景王府有这么一条看家护院的好狗。还有人不嫌胖子是条土狗,特地牵了母狗来景王府上求配种的,弄得温婧蓉哭笑不得。
  等到第二天早上,府里的人才听说了,昨天晚上不少人家里头都吃了白衣教的亏,又是炸药又是放火的,死了好多人。其中不少人家还是白衣教的信徒,平时捐了不少的钱财洗孽赎罪,到头来倒把自己给赎进去了。
  本来宣正帝要取缔白衣教还有些瞻前顾后的,一怕白衣教的被逼急了把太后服食红丸成瘾的事情给攀扯出来,又怕朝中大臣和京中富户会出面阻挠。这下有了民怨以及景王府上送来的铁证,哪里还有什么好顾虑的,直接将白衣教定成了(邪)教,下圣旨宣明举国上下捉拿白衣教徒者赏银十两不说,更是一举将佛教定为国教,明令后世子孙不得更改,一劳永逸。
  慕容明珠往宫里送了人和折子,便托病在家休息。太后果真像他所料的那样,被宣正帝送到庄子上不久,宫里便传出了太后暴毙身亡的消息,举国服丧一年,京城所有的儿女婚事都停了。而事实上,太后还在靠近山东的一个庄子上养着,慕容明珠和温婧蓉在出京的时候顺路去看过一次,太后时好时坏的,好的时候拉着慕容明珠的手,将他认作了宣正帝似的,儿女家话说个不停。坏的时候见着他跟见着厉鬼一般,抱头在墙边躲了,谁叫都不肯出来。
  看着这样的太后,慕容明珠心中便是有恨,也恨不起来了。如果不是这么凑巧,他出生的时候胎位倒了,背上又刚好有个跟姨母一模一样的朱砂胎记,太后也不会这般怕他吧。
  另外值得一提的便是杨家。
  乱党围府的时候杨家没有景王府这么幸运,杨家大门只守了不到半个时辰,就被守城军给攻破了。满府上下女眷来不及自戕的,无一幸免,不是被辱,便是被当场杀死了。男丁凡有抵抗的,也都当场杀了,其他的都被捉到院子里,堆了柴火活活烧死了。这一场单方面的杀戮,整整持续了两个多时辰。等到杨太师从宫中脱身,迎接他的便是几乎已经烧成了灰烬的杨府。
  全家上下两百多口人,除了远游在外的三房长子杨开元和还在书院中读书的几房小儿出事的时候不在府中,得以保命,杨太师险些彻底地成了一个孤家寡人。
  这一役,杨府输得惨烈。温婧蓉心想这世道大概真有因果报应吧,当年杨太师为了官场仕途,转身将朋友一家给卖了,知客楼一变,完颜家除了完颜庆,其他都被当场杀了。五十年后,类似的事情便发生在了杨家身上,实在令人扼腕叹息。
  杨府的丧事慕容明珠作为孙子辈的,还是要出席的。可怜夕日人丁兴旺的杨府,如今跪在一排排棺材前面的,只剩了几个站起来还高过人腰的小豆丁穿着麻衣哭灵。三房的杨开元还未娶妻,这府里一个当家做主的主母都没有,宣正帝便从宫中拨了几个管事嬷嬷,好歹帮衬着将丧事给办了。出灵的时候,杨家几十口棺材沿街抬着往城外走,一眼不见头尾,纸钱一路扬着撒着,又凄凉又诡异,大白天的,街上竟再没人敢走了。
  办完杨府的丧事,慕容明珠便借病假歇了十来天,京中经此一变,许多人被下了牢狱斩了,也有许多人被破格提拔了。慕容明珠趁着这个机会将冯进推了上去,御前行走听事,做的好的话,不出一年便能出头。
  该做的事情都已经做完,慕容明珠又往宫里递了个养生折子,没几天,便带着温婧蓉和笑笑,还有温景新和枣儿等人,过了山东便走水路,往湘西吉水镇下的牛家村方向而去。
  第一百二十七章 有孕(上)
  离府的那天,胖子叼着已经长成大猫了的牛奶寸步不离地跟着温婧蓉,生怕她又将自己扔在府里似的。温婧蓉本来也的确不想带它,这一路上照顾人都已经很麻烦了,再加上这一猫一狗,每天给他们弄吃的都不是一件容易事情。
  最后还是慕容明珠看它叼着牛奶到处走的样子实在有趣,拍板决定了走动时候也要带上他们两个。
  温景新和枣儿将铺子交给掌柜的照顾,打好了行李锁了院门,跟着景王府的车队一路向西南家去。他自己心里清楚,这一辈子除非是妹妹他们最后在牛家村定居下来,他跟枣儿这次回家乡,也许就是最后一次了。
  他想将枣儿带到爹娘坟前给他们看一看,等过了年,枣儿及笄了,他便开口问她肯不肯嫁自己。若是不肯,身契照样还她,在京里头帮忙找个老实的嫁了。有温婧蓉送的嫁妆,来求枣儿的只会多不会少,兴许还有比他更好的人家能选呢。
  温景新这边想得干脆,白日里一看到枣儿便熄了火,连看都不敢多看她一眼。枣儿背地里还以为他这是厌了自己,好一阵子伤心。
  温婧蓉每天就看这两人别扭来别扭去的,险些都要忍不住把他们两个中间的这层窗户纸给捅破,她都已经反复跟枣儿暗示了,她却全然听不懂,照样伤心自己的。温婧蓉索性扔开了不管,追媳妇这种事情,还是得让她哥自己来,旁人再着急也无用。
  一行人就这么热热闹闹地到了山东,见过太后,又绕到文精忠府上去看了董氏,许久没见,董氏早已经收服了这一带的官太太们,连着儿子的亲事也有了着落,见着温婧蓉等人十分欢喜,连着招待了两天,慕容明珠实在待不住了,才送他们到了津口坐船。
  慕容明珠原本以为到了水路,船舱矮小,船身又容易晃荡,他便没办法做复健了。没想到温婧蓉找人定做了一个齐胸高的大木桶,专门放在船舱中供他练习站立用。大木桶中加上水,再由温婧蓉把他抱进去,有了水的浮力,他站在大木桶中既不费力,船身再晃动的时候也影响不到他,不至于摔得东倒西歪的。
  这个大木桶不但赢得了孩子他爸的赞赏,连在一旁看着的笑笑都兴高采烈的,一个劲地想往大木桶里头扑。温婧蓉见他十分想要玩的样子,扶着笑笑的脖子也将他放进水里去。只见他在水里扑腾了两下,很快就掌握到了漂浮的诀窍,甩手就在桶里游动起来。撞到慕容明珠的手臂时,笑笑还好奇地摸了摸,马上就意识到这个是可以抱着玩水的,立刻撒欢了地抱住他不放,两只小胖腿在水里踢着水花,扑腾扑腾的,好不热闹。
  被儿子这么一分神,每日的水中复健慕容明珠也不觉得难熬了。两父子一个扶着木桶练站立,一个抱了他爹的手臂踢水花玩,各得其所。
  要说这走水路有什么不好的,那就是胖子每天的伙食了。
  牛奶的容易解决,船家每天坐在船头钓上来的小猫鱼就够它吃的。每天吃得肚皮滚圆,走不动道了就在甲板上躺下晒太阳消食,有人经过,它连眼皮都懒得睁一下,照样心安理得地做一只挡道的懒猫。
  胖子吃一顿两顿鱼肉还好,玉蝶儿等人还怕他吃鱼会被鱼刺给扎了,每次都将鱼刺挑得干干净净地才给它端过去。到了有渡口的地方,温婧蓉再派人到集市上抬半片猪肉回来,连着活鸡活鸭三四笼,养在另一艘小船上做胖子的口粮。
  这个方法却也不是次次都能凑效的。活禽养在船上,被水波浪那么一打,经常还没半天功夫,就晕船晕死了。温婧蓉也不敢让胖子吃那病死的,底下人不忌讳,偷着将她嘱咐扔掉的死鸡死鸭又都捡回来吃了,倒也没吃出什么病来。
  这样的情况,以及碰不上渡口的都是时有常见的。胖子便是再不想吃鱼,也得跟着众人吃了,见着肉眼睛里头都能发出光来。有一次还被温婧蓉无意中看到,它跟牛奶两个在甲板上合作抓鸟吃。胖子负责赶,牛奶负责抓,两只相互配合得十分有默契,显然并不是头一次做这样的事情了。
  温婧蓉当晚就把这件事当做新鲜事情说给慕容明珠听了。倒让他想起小时候宫里头常常看见的一只黑猫,喜欢眯着眼睛在大太阳底下打盹,一天里头少见它有清醒的时候。有一天下午,慕容明珠在窗前对着院子画画,那黑猫一如既往地在太阳下睡着。这时候来了只长嘴的鸟儿,蹦蹦跳跳的上前啄了一下黑猫的(屁)股,啄完便马上飞走了。黑猫似乎完全没觉察到,照样闭着眼睛睡着,那鸟儿又蹦蹦跳跳地来啄黑猫的尾巴,慕容明珠还在感叹这鸟儿可真是淘气,电光火石之间,装睡的黑猫忽地蹦起,一爪子就把飞到半空中想逃的鸟儿给抓了下来,嘴巴一张,便将那撩虎须的小鸟给咬死了,片刻都不用,就将那鸟儿吃干净了,只剩一地的花色羽毛,提醒着慕容明珠就在这窗外,发生过一起快而又准的反击战。
  “不过那时候我还小,并不觉得黑猫厉害可爱,反而觉得那小鸟可怜,只不过是跟它开个玩笑而已,就把小鸟给吃了,看着让人生厌。后来黑猫再来我院子晒太阳,我都出去将它赶走了,久而久之的,那黑猫就再也不来了。”
  “原来你小时候还有这么纯良的时候啊。”温婧蓉感叹了一声,被慕容明珠佯装着生气,拖到身下呵痒。正玩闹着,温婧蓉忽然腹中一阵恶心,掀了被子便往床外头扑,干呕了好一会才止住。
  “这是吃坏什么东西了?呕得这么厉害?”慕容明珠高声叫了玉蝶儿,让人往另一艘船上去叫金圣手过来给温婧蓉看病。
  温婧蓉还嫌他大半夜地会打扰到别人,她不过是干呕了几下,呕过之后便舒服多了,并没什么难受的。
  玉蝶儿只听慕容明珠的,立刻便打了灯笼出去叫人了。几艘船上陆陆续续都亮起了灯,不一会儿,金圣手打着哈欠便进了他们住的舱房。探脉却是探了好久,久到慕容明珠还以为温婧蓉得了什么了不得的病,越发着急。
  “王妃的身体到底如何了,金圣手不妨有话直说,本王受得住。”他急色问道。
  金圣手翻了下眼皮,继续摸着脉门仔细探了,冷眼看了一下慕容明珠,说道,“上次便跟王爷说过,王妃这身子最好再养养,这三年连生两个,再好的底子都要给折腾差了。”
  一席话说得两人皆是一愣,末了还是温婧蓉语带迟疑地问道,“您的意思,我这是又有了?”
  “嗯,有了,还是个小子,两个多月了。”他又往慕容明珠身上飘了一眼,悠悠劝道,“王妃如今有了身子,王爷不好再闹她了,这万一冲撞了肚子,可不是开玩笑的。”
  慕容明珠被他说得脸上一红,心里早将他骂了好几遍。这老匹夫,拐着弯说他重色贪欲呢,他们夫妻两的房中事,要他管!哼!
  好生送走了金圣手,慕容明珠抱着温婧蓉是左看右看,嘴角乐得都要咧到耳朵根上去了。被她嫌黏糊地推到了一边,也不生气,硬是凑过来往她脸上亲了好几口。
  “好蓉蓉,我们又要有孩子了。”
  温婧蓉心里正郁闷,她生完笑笑,大姨妈一直都没回来,她才没当一回事,连避子汤都没让房里伺候的丫头去熬。没想到大姨妈没来也是能怀孕的,还有比这更坑爹的事情吗?
  她才卸货了多久啊,肚子好不容易才消下去,接下来的八个月里又要越长越大了。温婧蓉恨恨地朝慕容明珠脖子胸前咬了几口,哪知道他一点也不嫌痛,看向她的眼睛又是湿漉漉的一片,喘气道,“蓉蓉,别来招我,现在不行。”
  混蛋啊,谁在想那档子事啊。温婧蓉往他腰上又拧了一把,这才背过身去睡了。
  她不知道的是,慕容明珠在她身后静静地看了她一夜,到快天亮的时候才眯了一会,才终于明白了高兴地睡不着觉是什么样的滋味。
  第二天一大早,温婧蓉又怀上了的消息便传遍了。温景新和枣儿上次没能赶上小侄子的出生,这次却是温婧蓉一有了身孕便守在身边了,对她肚子里头的新生命越发期待。
  主家有了喜事,下人们脸上也带了光彩。一行人原本就走得慢,为了照顾孕妇,走得越发慢,从汉中到湘西,别人只需要走十来天的水路,他们愣是走了快一个月。他们从京城出发的时候还只是穿单衣,到达清水镇的时候却已经到了要穿夹袄的地步了。
  为了方便养胎,慕容明珠在清水镇上寻了一间六进的大屋。乡下地方,虽然院子里没什么景致,胜在地方还算宽敞,住了四船的人都还绰绰有余。
  胖子被困在船上久了,一到清水镇便有些待不住,天天往外头疯跑,没几天就把清水镇放养在外头的公狗都给打服了。镇上的人都知道这条大黑狗是新来的富贵人家养的,寻常也不敢去触霉头,自家的狗被咬了便咬了,也不敢上门去讨。等温婧蓉知道这些事情,胖子已经成了清水镇的狗老大。每天跟在他(屁)股后面的小母狗一串一串的,有些痴情的还在他们门外守着,等胖子出来了才屁颠屁颠地又跟上去。
  第一百二十八章 有孕(中)
  温婧蓉这一胎怀的虽然有些意外,肚子里头的小家伙却比他哥哥慕容珏要安分许多,除了一开始对她昭告自己存在的那一次孕吐之外,再没闹腾过。孕期过了五个月,她照样该吃的吃,该睡的睡,也没像怀笑笑那次一样,见着酸的就走不动步子。要不是她肚子已经大得像肚子里头藏了个西瓜,慕容明珠真要怀疑她根本不是个孕妇了。
  笑笑已经快满一周岁了。自从温婧蓉被确诊已经怀有身孕,她身边伺候的人便时刻注意着不让笑笑扑到她的肚子上,陪着笑笑学走路更是不可能。可小金氏是个绑了半个小脚的——八岁缠的,后来家里穷了,女儿家也得出来做事,才解的小脚,走点路还行,陪着孩子折腾一会儿就受不住了。两个婆子年纪也大,精力不比年轻人,看着孩子扶着学步车一天下来,腰酸背疼的,隔天就得在床上躺上半天。如此一来,光有小金氏和两个婆子带着就显得有些人手不足。慕容明珠一边让人在当地看了是否有合适的人家能到宅子里头带孩子的,一边让人回去接云氏,这小半年的,有什么病痛的也早该养好了。
  除了带孩子的这个烦心事,最让温婧蓉在意的还是笑笑对自己肚子里头的弟弟的态度问题。小孩子都是极度敏感的,虽然听不懂大人们在说什么,但是从眼神语气里头,多多少少能猜到些什么。以前他每次看到温婧蓉,都会兴高采烈地挥舞着小手要往她怀里扑,要她抱。被大人们拦得多了,他现在看到温婧蓉都会先犹豫地看她一眼,再看看身边的乳母和婆子们,一看到她们提防的目光,小胖手便往身后藏了起来,委屈的小眼神往温婧蓉身上绕啊绕的,看得她心都快碎了。
  这样下去总是不行的。大人们总以为小孩子什么都不懂,其实孩子心里头都会记住这种感受。温婧蓉怕长此以往,笑笑不但会无法跟她建立亲密的母子关系,而且会对他弟弟慕容瑾抱有敌视的心理。后来小金氏和婆子们再拦着笑笑的时候,她制止住了她们的行为,张着手臂鼓励笑笑自己往她这边走过来。
  笑笑犹豫地看了一眼小金氏,又看看了刘婆子她们一眼,大家眼里都有些警惕和小心翼翼,这让笑笑很是困惑,不知道自己该不该朝娘亲那边走过去。
  才一岁不到的孩子,却已经学会看大人的脸色了。这份懂事让温婧蓉看得很心疼,避开自己的肚子,小心地把他抱了起来。有好些日子没抱过他了,笑笑一到她怀里就绷直了身体,大大的眼睛里头又是激动又是犹豫,连手都不敢往她身上放。因为嬷嬷们跟他说过,娘的肚子里头又有小宝宝了,他要是不小心碰坏了娘亲,那小宝宝就要飞别人家去了。他虽然还不明白小宝宝是什么意思,但是因为他,原来一直陪着自己的娘亲就不能再随便抱他,也不会陪着自己玩了。在慕容珏的心里,小宝宝就是个跟自己抢娘亲的坏东西,比抢他糖吃的大黑狗还要坏。
  温婧蓉把他抱到床上放下,见他一直又好奇又小心地盯着自己的明显突出的肚子瞧,笑着亲了亲他的脸,轻轻拉过笑笑的小手往自己肚子上放了。
  “笑笑,你弟弟圆圆就在娘的肚子里头待着呢,再过几个月他就要出来了,到时候你就有人陪你玩了。”
  笑笑还只会说一两个简单的词,也不知道他听懂了温婧蓉的意思没有,小手放在她肚子上摸了摸,迟疑地重复了一下她说的最后一个词,“玩?”
  温婧蓉摸摸他的头,笑道,“是啊,笑笑你想不想有个小(弟)弟陪你一起玩?”
  笑笑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回到道,“想……”
  他又伸手往温婧蓉的肚子上摸了摸,这次有点知道意思了,抬头朝她问道,“弟弟?”
  温婧蓉点点头。
  笑笑得了肯定的回答,忽然高兴起来,小胖手挥舞着,把一旁看着的小金氏等人吓得脸都白了,生怕他这一手没控制住就往温婧蓉肚子上去了。
  他兀自高兴了一会儿,嘴里含糊不清地喊着弟弟,又往温婧蓉肚子上摸了摸,一副偷乐的表情,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等笑笑的高兴好奇劲儿过了,温婧蓉才指着自己的肚子跟他仔细嘱咐,“弟弟还小,你跟他打招呼的时候一定要轻轻的,不然会吓着弟弟的。被你吓着了,弟弟以后就不出来啦……”
  小金氏她们在边上看着,心想小孩子能懂什么,王妃这样冒险,万一小主子一不小心冲撞了,到时候岂不是连哭都没地方哭。
  但让她们没想到的是,接下来的日子里,每次小主子要接近王妃的时候,明明前一刻还走得摇摇晃晃的,要往王妃怀里钻的时候就走得格外小心,小手放到王妃肚子上都是慢吞吞的,生怕自己会吓到弟弟似的,不由称奇。
  也难怪她们会吃惊。她们没注意到的是,每次笑笑做出了积极的动作时,温婧蓉都会亲他脸蛋或是摸摸他的头,以及口头上的表扬及时肯定。久而久之,小孩子自然就知道,自己什么行为是被允许的,什么行为是不被肯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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