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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哦,这里是你家呀。”安易持不由转了个圈,将方才匆匆掠过的一片景重新纳入眼帘,他想起陈琛跟自己提过,梁断鸢三年都不曾回过家。</p>
  不,如今已是四年未归了……</p>
  “哎?”安易持后知后觉想起什么似的,忽然停下,等梁断鸢回身看过来,神色凝固,“那,那会不会,不小心碰到你爸爸?”</p>
  “别紧张。”梁断鸢一愣,笑开,“他很忙的,不会来这里。”</p>
  那可是烧香拜佛都不一定能见到的人,他心想。</p>
  安易持稍稍放下心来,彼时不曾想接下来要应付的场面,比起猝不及防见着梁成均来说,也并没有好到哪里去。</p>
  鬓边花白的早餐铺老板端着豆腐脑出来,一抬眼对上梁断鸢的脸,旋即露出掩不住的惊喜,“呦,断鸢啊,回来啦?”</p>
  梁断鸢点点头,答应几句,这寒暄便似一声激起千层浪,在小方桌周边10米,荡开一波又一波的问候。</p>
  “几年没见,还认得我不,我发行处的小高啊!”看模样不过三十有余的男人用手比划出相当的高度,“去你家拜过年的,那时候你刚上初中……”</p>
  “上学还是上班了,读大几呢?”戴一顶棉线小帽的伯伯筷子捻着一根油条,冲这边点了点,“能挣点儿钱了不是,日子过得快啊……”</p>
  “国外的学校也这时候放假吗?”穿着掐腰大摆长棉服的中年女人笑的夸张,胳膊肘戳了戳身边女儿,不顾小姑娘满脸的尴尬,絮絮叨叨说,“这个哥哥学习可好了,要多跟哥哥学习……”</p>
  词句间可见都是些交往很浅以至根本就不明情况的外人,却无一例外,都不怎么见外,要指着安易持问问,“这是谁家小孩儿?长得认不出来了都。”</p>
  “不是院儿里那几个。”梁断鸢看着安易持不大自在的表情,也只能往桌边坐了坐,多少遮住些陌生的视线,“是我朋友。”</p>
  等食客们吃饱喝足先后离开,铁勺刮擦锅底的声音响过几遍,老板卖掉了今日最后的储备,搭着毛巾过来,给他们添了碗豆浆,外加几根刚炸的油条,“尝尝看这锅的味道怎么样……你们慢慢吃,不急,走的时候照例,把门带上就行,我回去休息会儿。”</p>
  耳边门扇触碰的声儿响过,整个店里只剩下他们两人,安易持从半碗豆腐脑中抬起头来,几不可查地,终于松了口气。</p>
  “抱歉,没想到这么多熟人……”梁断鸢把油条掰碎,泡进豆浆里,推到对面,“怎么样,吃得惯么?”</p>
  他觉得自己真没有别的心思,只是记忆会给很多东西增色,怀旧也会不自</p>
  觉为美食加分,他想起要带易持去吃个早餐,脑海里第一个浮现的,就是这家店。</p>
  所以不曾多想就驱车过来,直到看见易持在这许多陌生的问候中显得有些不知所措,才暗暗自责,觉出有些鲁莽来。</p>
  “没事的。”易持先是摇头,很快又点头,“这家店的东西很好,油条炸的很脆,豆浆也很醇,还有豆腐脑,我挺喜欢咸口的。”</p>
  “那多吃点。”梁断鸢勾唇,放下筷子,抽纸替他擦掉下巴上的一点红油,两人安静半晌,空气中只剩下勺子碰击瓷碗的声响。</p>
  吃相真好。</p>
  怕安易持被自己直勾勾盯着,会很拘束,于是梁断鸢换个姿势,托腮坐的更懒散,随口找话题,他点点桌面,说,“小时候这家店的老板还不是刚才那大叔,每天招呼生意的是他老婆,小眼睛,圆脸盘,笑起来很和蔼。”</p>
  安易持贴着碗沿,小口小口喝豆浆,只滴溜溜一双眼睛盯住他,认真听着。</p>
  “印象里,她永远戴着袖套,穿着围裙,脸上汗涔涔。她跟我妈完全不一样,但我总觉得她亲切。”梁断鸢说,“因为上学的路上总要经过这里,所以那时候我很少在家吃早饭,每天都从这里拿早餐,徐姨也任我赊账,一月一结。”</p>
  “今天装油条,明天兜麻团,后天炸糖油糕,大后天就是荷叶饼夹菜,好些东西都不卖,是专门做给我的。”梁断鸢很怀念,“我把徐姨照顾我的事儿写在循环日记里,老师不相信,放学了把我留着,问是真有这么个人,还是我为了写出点儿东西,瞎编乱造的……可惜这回来,你没见着她。”</p>
  “真好啊。”安易持抬头坐直了,笑吟吟,“这里到处都是你的老朋友,真好。你一直住在这里,没搬过么?”</p>
  “嗯。有记忆起,就在这后面的家属院住。”</p>
  安易持很羡慕,他想,这种完全被环境接纳了的感觉可真好,有那么多熟悉的人,那么多可有可无的问候,那么多毫不掩饰的熟稔……</p>
  不像自己,搬家搬了几次,曾经要好的朋友一路泥沙似的飘散,关怀过自己的长辈也逐渐杳无音讯,再走到哪里,都好像没有归属。</p>
  “怎么了?”梁断鸢揉揉他的脑袋,打断了他发呆的进程,“想什么呢?”</p>
  “羡慕你。”安易持眨眨眼,“以前我每次转学,尚阿姨都安慰我说,‘别难过,你转学过去,在这边也有朋友,到那边也有朋友,会有很多熟悉的人,多好。’,可我后来发现,还是在一个地方长大的好,就像你这样……总感觉也许你拎着行李回来的那天,连看门的大爷都会跟你说‘欢迎回家’,真好。”</p>
  梁断鸢也只能伸手摸着他的脸颊,聊以慰藉。</p>
  半晌,他拿过安易持身前的碗,用勺子搅和搅和,大半碗沉了底儿的油条软趴趴浮起,虽然剩的还多,但已经是易持住院至今,难得的好饭量了,“吃不下了是么?”</p>
  “老板给的太多。”安易持配合着换了话题,他点头应着,只看见梁断鸢把碗拉到自己身前去,三两口吃掉了大半碗剩饭,“哎,那是我,吃剩的……”</p>
  音量渐低,没赶上这人速度的一句话轻飘飘消失在安易持唇边,梁断鸢放下碗,起身擦擦嘴,若无其事,“我没吃饱。”</p>
  安易持跟在他身后出门,偷偷用手背贴了贴脸颊,确定自己真的是,脸红的够呛。</p>
  “想去我住的小区看看么?”弯腰娴熟地扣上两扇合不拢的玻璃门,梁断鸢从反光中看到安易持用手捧着脸,以期达到降温效果的别扭动作,低下头笑的隐蔽,“穿过旁边那个洗车房就能到,很近。”</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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